他刚一拨响,苍行衣那边就接上电话了。
只听苍行衣一声幽幽地叹息:“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网络也不上。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不见寒:“你终于承认自己是狗了?”
“我已经伤心死掉了,要阿寒亲亲才能复活。”苍行衣开始无病呻吟。
不见寒:“别发骚了。正事呢?”
“正事?咱们俩感情破裂不就是最大的正事吗?”苍行衣说完,听见不见寒很大声很用力地“啧”了一声,立刻改变了话风,“唉,我这边出了点意外。你的可达鸭太能闹腾,我一个没留神,失手把它干掉了。”
不见寒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失手?干掉了?
“然后我这边通往地下密室的通道,被它给震开了。”苍行衣说道,“我试着往下走,看到了很多尸骨堆积在道路上,把路堵了,全是小孩尸体,看着还挺诡异。但是我大概翻了一下,多数尸体不是被烧死的,他们好像是被某种诡异的力量抽干了。我现在怀疑有可能当时是这种情况,有人把这些孩子们集中在地下室,反锁起来,然后放火去烧,做一种恶魔献祭行为。”
不见寒:“你能别用一种‘肉没烤熟’的惋惜语气讲这种事情吗。”
苍行衣的情报,确实给不见寒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
苍行衣所在的地方,是八年后的孤儿院。换句话说,他双眼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已经成为历史的东西,是不见寒所在在时间点后续必然会发生的,也就相当于一种剧情的预知。
孤儿院化为焦土,意味着之后会有人在孤儿院纵火。而孩子们在地下室死于恶魔献祭,则相当于告诉不见寒,他很可能即将和归来的工作人员展开一场涉及魔法的恶战。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苍行衣声音中透露着无辜,“阿寒,你有机会的话,还是尽快尽早离开地下室吧,在里面拖久了恐怕会出问题。剧情的完成度不要紧,重要的是游戏体验嘛。虽然说剧本中的死亡,都不是真正的死亡,但我不想你遭那个罪。”
“这话说的,好像你在《复苏者》里对我手软过似的。”不见寒忍不住翻了笔旧账。
苍行衣又笑了起来,电流不稳定造成的全损音质,都不能影响他笑声中撩人的风情。
“我感觉这个剧本的情节快要进行到关键点了,”苍行衣笑眯眯地说,“高能会开始变得密集,你自己小心。当然,要是不留神挂了也没关系,我杀剧本祭你。”
只当苍行衣在开玩笑,不见寒随口答应一声,然后通话果然就到此中断了。
他收起手机,看了小明和小红一眼。
这两个孩子还不知道孤儿院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又或者,他们也许是这场恶战中,唯二生还的幸存者?
对了,照这么说来,苍行衣在八年后的居民区三十一楼找到的备用钥匙,是他们带出去的吗?
那要不要现在把钥匙给他们,让他们带出去?
这些念头只是在不见寒脑子里转了转,就被搁下了。
情节才进展到一半,贸然做出决定,也许反而会耽误情节的破解。最好还是再多观察一阵子,拿稳了剧情再说。
地道非常复杂,路程也很长,他们和蔡夫人你追我躲的过程大约持续了五六次,三人才终于走到了地道尽头。
“从这里出去,就到孤儿院的院子里了。后门有一个被杂草盖住的地方,那里的铁栏杆坏了,可以钻出去。”小明让小红踩在他的肩膀上,爬上竖直的下水道井梯,同时对不见寒说,“正好今天晚上下暴雨,我们逃跑的痕迹都会被掩盖掉。”
小红先上,然后小明让不见寒跟着小红上去,自己很大度地在下方殿后。小红看起来柔弱,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三两下就爬上了井梯,顶开下水道井盖,翻了出去。
然后整个人怔在了下水道井盖口。
“怎么了?”不见寒心生不好的预感,一推把她推出井道,自己也翻身而上。
紧接着,他就看见,院子里雨已经停了。手秉烛台的蔡夫人,提着菜刀,阴恻恻地看着他和他身前的小女孩。
几乎是本能地,他抽出撬棍,一纵身就挡在小女孩面前。
“你怎么也在这里?”
蔡夫人对他的出现显然十分意外,手里的烛光晃了晃。
“我才应该问你,”不见寒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菜刀,“你大半夜不睡觉,晃荡什么?”
一看就图谋不轨。
“发生了那种事情,我哪睡得着?!”蔡夫人表情十分吃惊,“我不敢进屋,只能在走廊里蹲着,然后就看见这两个小鬼偷摸摸地从房间里钻出来,不知道想干什么,所以才一路跟踪他们一直到这里来……你来这又是干什么的?”
不见寒一听,微微一愣。
他还记得蔡夫人之前说过,她怀疑自己丈夫的死和孤儿院里的孩子有关。但当时他觉得是她一时吓疯了,她丈夫明显是被可达鸭弄死的,怎么会生搬硬套和孤儿院的孩子扯上关系。
事到如今,她竟仍然很笃信这一点,甚至还在深夜尾随这两个孩子出来……
究竟是她脑子太轴,还是不见寒自己遗漏了什么?
“你信她说的话了?”小明也从井道里钻了出来,听到蔡夫人的话,立刻问不见寒。
“不,没有。但是等等……”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不可思议的想法,不见寒思绪有一瞬间混乱,反应迟钝了片刻。
“你信她的话了。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是一类孩子,不会明白我们的。”小明的表情立刻一转,变得阴沉凶狠起来,“你已经不干净了。”
不见寒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见被他挡在身后的小红一道鬼影似的蹿了出去。她一头撞进蔡夫人怀里,像一只奶猫爬树一样,挂上蔡夫人的肩膀。蔡夫人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托住她,却没想到她迅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手帕,紧紧捂住蔡夫人的口鼻。
蔡夫人还没来得及叫上一声,手里的刀和烛台都哐啷落地,随后她整个人也软倒在地上。
不见寒一脸惊愕。紧接着,他后颈一阵刺痛,一股浓郁的眩晕席卷了整个大脑。
他勉强睁开眼睛,竭力回头。
站在他身后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注射器,眼中闪烁着冰冷残酷的光。
不见寒从黑暗中醒来时,后颈还在一阵一阵的刺痛。
万万没想到,行走剧本多年,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真是不可谓不憋屈。
没放进物品栏里的手机、电筒和物理学圣剑都被没收走了,身上一穷二白,还被麻绳捆住了手和脚。周围完全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的光源,只能摸到背后有一面冰冷的墙壁。
似乎并不担心他大声呼救,绑住他的人没有给他嘴里塞上东西。这是眼下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好在苍行衣考虑周到,在进本之前就给他配备了整套的恐怖剧本必备工具。他手背在身后,从物品栏里抽出匕首,尽量拗动手腕,将捆住自己双手的绳子割断。
然后他又如法炮制,割断了绑住双腿的绳子,拿出自己备用的那支会怕鬼的手电筒,照亮周围的环境。
他被关在一间很狭小的密室里,密室的另一个角落里,躺着同样被绑得整整齐齐的蔡夫人。墙壁上有红漆写的愿语,靠近墙边的地方,有一个被踢翻的食盆,以及一些散落的剩饭剩菜。
这是人骨教堂里的第二间房间,忏悔室。
他们怎么被关到这里来了?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蔡夫人弄醒。
不见寒在蔡夫人面前半蹲,掐了掐她的人中,好像没有用。于是他捏住蔡夫人的鼻子,又捏住她的嘴,迫使她不得不因窒息惊醒过来。
她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大口大口地吸气,惊惶四顾:“我怎么会在这里?!”
“咱们俩被那两个小孩暗算了。”不见寒站起身来,倚着墙壁,环顾忏悔室内的环境,“你第一反应不是这是哪里,而是你怎么在这里……你知道这个地方?”
蔡夫人惊魂未定,喃喃自语:“完了,这下糟了。我就不应该回到这里来,他们会杀了我的……”
“回到这里来?”不见寒敏感地捕捉到了关键字眼,“你以前就是这间孤儿院的人?”
“算了,反正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境地了,我也不瞒你了。”蔡夫人破罐破摔,“我的名字叫宋格,是祖安福利院老院长宋南声的女儿,从小就在这里长大。”
“我父亲是一个……用他的话来说,应该叫做从事废品回收再创造工作的艺术家,我也并不是他的亲女儿,是他在这间孤儿院里收养的一个孩子。”
“宋南声对待我和其他孩子的态度不一样,所以我小时候一直认为世界上分两种孩子,有家长的和没有家长的。有家长的孩子是人类,天生享有特权,对没有家长的孩子拥有支配的权利。而没有家长的孩子是货品,可以经过处理和再创作,拿去高价出售。我帮宋南声看管这些孩子,并且在暗中向他汇报孩子们的日常动向。”
“直到有一天……我有一个朋友跟我讲了一个,关于星星的孩子的故事。”
“星星的孩子的故事?”不见寒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忽然联想到了什么。
他从物品栏里拿出立体童话故事书:“你说的这个故事,是《第一千零一个愿望》?这不是你创作的故事?”
“我怎么可能去写这种故事?我看起来像是这么有闲的人吗?”看到不见寒拿出这本童话书,蔡夫人,也就是宋格,表情变得十分惊讶。
“那童话书后面附的愿语对照表,不是你写的?”
宋格摇头:“不,不是我。这个故事是我那个朋友写的,书也是她做的。愿语是她创造的语言。她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所以要创造一种只有我们两个人懂的暗号,于是做了这本立体书,把愿语对照表藏在里面送给了我。对照表上面的名字,是她为了向我示范愿语的拼写方法,举例写上去的。”
“她说世界上有两种孩子,人类的孩子和星星的孩子。人类的孩子拥有束缚的爱,而星星的孩子拥有实现愿望的自由。我第一次听说她的想法,就被她描绘的美好愿景诱惑了,于是我试着向宋南声提出要求——我不想再听他的话了,我想去上学,想去孤儿院外面的世界看看,不要留在这个小地方。”
“可能是养了这么多年,是条狗也养出感情了,又或者他真的已经把我当成了女儿?宋南声答应了我的要求,送我去城里读书。”
“我后来一直在城里读书,偶尔放假才回来,但是都没有再见过我那个朋友,宋南声跟我说她被人领养走了。但是我猜她很大概率是已经死了吧,宋南声是为了不让我伤心,才说她被领养走的。他那种人也会在乎感情,我还觉得挺新奇的。”
不见寒问:“是宋南声杀了她?”
宋格摇头:“不,是她身体的原因。你知道她为什么被弃养到孤儿院吗?她是先天畸形儿,本身就很难存活。所以我没觉得意外,也不是特别难过。”
“话题扯远了……她不重要,这么多年过去,我都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正题是我读到初中快毕业的时候,有一天,忽然收到了宋南声给我寄的信。”
“他说孤儿院出了问题,里面的人全疯了。让我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当时那封信上沾了血,字迹也乱七八糟。我开始不相信,后来托人去打听,用了很长时间,才找到蛛丝马迹……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包括宋南声,竟然全部都失踪了。”
“最恐怖的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后,除了我,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常!”
“我吓得魂不附体,报了警,然后就逃跑了。但是我当时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书没读完,又举目无亲,能干什么?后来流落到社会上,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决定发挥自己唯一的特长。”
宋格说到这里,缓缓长舒了一口气。
“我在孤儿院长大,最懂孩子,最明白孩子们在想什么。正好我那时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外表不容易让人起戒心,于是就做起了人拐子的生意。”
“自打尝到甜头,我就把这一行一直干了下去。后来遇到我同行的先生,就两个人合伙干。但是今年生意不景气,我们实在是找不到活做了,于是我先生就打起了祖安孤儿院的注意……我心里也想,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孤儿院还在不在,总应该回来看一眼吧?”
“没想到刚回来,就发现大人们全都不在,只有孩子留守这里。我一开始心里挺怕的,总感觉事情诡异,但是我先生说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牛鬼蛇神的,谁知道……”
宋格说到这里,脸色惨白,说不下去了。
不见寒:“你都知道这里有问题了,还不快跑,是不是傻。”
宋格争辩:“人都是有侥幸心理的!更何况这么多孩子在这里,还没有大人看着!这笔生意能做成就是一夜暴富下半生不愁吃穿,搁你你不心动?!”
不见寒若有所思:“难怪你一开始就笃信是这里的孩子有问题。”
“他们可能不是孩子,”宋格压着声音说,“他们是鬼!全都是鬼。一定是那些被卖掉的商品回来了,他们会杀了我们的……”
不见寒摇了摇头。
孩子们不是鬼,他很确信。怕鬼的手电筒对他们没有任何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宋南声信教吗?”他忽然问宋格。
宋格下意识地摇摇头:“他是无神论者。”
“我好像有点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不见寒说着,收起了立体书,从物品栏里拿出了万能钥匙,“大致的剧情我已经搞懂了,剩下一些细节还不清晰,可能需要boss亲自交代……呵,我趟这么多回剧本,这差不多是翻车最严重的一次了。”
有苍行衣在旁边打辅助,相当于是小抄摆在手边了,题还答得一塌糊涂。
面子有点挂不住。
宋格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不见寒用万能钥匙打开了忏悔室的门,“只是有……亿点点生气而已。”
推门而出,是辉煌璀璨的人骨教堂。
从穹顶上悬挂垂下的人颅风铃,每一颗头顶上都点燃着一支尸油蜡烛,将本该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照得圣洁透亮。
烛火照亮了墙壁上的每一个神龛,恶魔漆黑的影子投映在墙壁上,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恐怖和压迫感。它们就像值守在教堂两侧的守护者,高大可靠,沉默地凝视着前来参加祭礼的孩子。
布道台上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生日蛋糕,蓬松细腻的奶油均匀地抹满了蛋糕胚的表面。雪白的奶油上,点缀着瞳孔浑浊的眼珠,编织成花环的黑发,以及切片之后摆盘成玫瑰花的肝脏。主持祭礼的女孩将象征愿望的白骨五角星摆在蛋糕的正中央,眼神温柔,脸上洋溢着祝福的微笑。
孩子们身穿洗得发白的旧衣裳,手持白骨雕刻的烛台,从漆黑的地道鱼贯进入教堂。他们一个不落,秩序井然地列队,按照高矮胖瘦整整齐齐地在教堂的长凳上坐好,垂着眼,在烛光中虔诚地唱诵他们的圣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一个只有孩子,只有梦幻和心愿的,纯洁无垢的世界。不存在勾心斗角,没有肮脏的欲望和无止境的贪念,也杜绝所有身负罪孽的大人。白骨、鲜血与稚嫩的面孔,死亡、杀戮与蓬勃的生机,强烈的反差,形成了绝妙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极致的神圣和纯粹,也同样令人发指。
站在布道台上的小女孩,双手捧着一颗心脏,将鲜血拧出,像淋草莓酱一样浇在蛋糕表面奶油上,然后将这颗心脏装饰在蛋糕的前方。做完这一切,她坐回身边漆黑的、庞大的、遍体鳞伤的恶魔背上,朝走出忏悔室的不见寒和宋格甜蜜地微笑。
“今天是谁要过十八岁的生日呢?”
宋格露出了如坠梦中的恍惚表情。
“不,怎么可能是……”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一步,语无伦次地低喃,“你不是早就死了吗……”
“不对!即使没有死,你现在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见到我很惊讶吗?”小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嗳,也确实,你已经把我忘了。在福利院门口见到我,都没有认出我来。”
“怎么可能认得出?!”宋格情绪激动,“我去城里上学那年才读初中,现在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哪有人十几年过去还是小孩子的样子,一点都没长的?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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