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
不见寒又叫住他。
张天凌转头,用一种“你果然要露出真面目了吧”的表情看着他。
不见寒朝他伸出手:“你想要逃出学校,随便你,但是钥匙留给我。假如学校里真的有怪谈作祟,你就算有钥匙,也逃不出这里。假如没有,那这钥匙你用不着,翻正门出去就行了。”
“你要钥匙做什么?”张天凌很警觉地问。
“去活动室。”不见寒说,“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我是来找我丢失的东西的。现在东西还没有找到,我当然不会轻易离开。”
“还找?你真不怕鬼啊。”张天凌刚说完,才反应过来对方正是自己重点怀疑是鬼的对象,连忙又闭紧了嘴。
“真的有鬼,想逃,是逃不掉的。”不见寒淡淡地说,“况且,沈茜不是说了吗,学校里藏着‘那个’。假如怪谈是真实存在的,那么我在找自己东西的同时,可以顺路去找找它。它要是真有沈茜所说的那样神奇,能把你那些同学救回来,也说不定呢?”
张天凌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最后终于被说服了。他抿了抿嘴唇,拿出了那一大串钥匙,隔空丢给不见寒。
不见寒接过钥匙,正准备走,张天凌忽然说:“地下室的隐鬼。”
他语速很快,不见寒没有听清楚:“你说什么?”
“‘地下室的隐鬼’,”张天凌说,“第七不可思议之七,‘那个’,最初就是这样被称呼的。所有关于它的传说都是后来人以讹传讹,衍生出来的。有关它的任何说法都不可信,因为它根本不能被称呼,也不能被看见,或者被感知到。它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但同时也无处不在。不可以向它许愿,因为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见寒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张天凌说完就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你不要死得太快,说不定还来得及等我带警察回来救你。”
手电筒的光圈一摇一晃,高中生的背影消失在了黑暗的道路尽头。
不见寒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等了一会儿,确定再也没有什么意外发生,晃了晃手里的钥匙串,往学校黑暗的更深处走去。
得到了“隐鬼”的消息,可以说是一件意外之喜。
他这一系列行为,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合理地从张天凌那里得到钥匙,然后甩开这些招惹麻烦的拖油瓶,独自在学校里继续探险。没有想到,最后竟然从张天凌这里得到了第七不可思议的名字。
“地下室的隐鬼”,这个称呼听起来相当有意思。
既然是在地下室,那么应该就是在他要去的活动室那一块。老寒存放重要之物的美术活动室也在地下室,那里究竟有什么秘密?第七不可思议,和老寒会有什么关系吗?
现在看来,七大不可思议,就只剩下第六不可思议还完全没有头绪了。
照现有的线索来看,去地下室,似乎是眼前最佳的选择。不见寒大致辨认了一下方向,朝体育馆所在的那一边岔路走去。
四中所谓的“活动室”,与其说是一间教室,或者说是单纯的地下室说是一座错综复杂的地下城。它的真正用途,是学校社团的活动基地。
之前曾经提到过,楚庭四中,是一所历史悠久的老校,因此格外注重特长生的培养和传统工艺能力的继承。每一个正式经过注册登记、被社联认可的社团,都可以在地下活动室得到一间房间,作为自己社团的活动基地。
四中的社团数量和活动种类之多,即使在全市范围内,也是相当出名的。除了常见的美术社、奥数社、舞蹈社、各种球社等,四中还有很多稀罕奇怪的社团。比如说扎染社,核雕社,缂丝社,甚至榫卯社等等……
如此之多的社团,以及它们所据有的活动室,构成了盘踞整个四中地平面以下的、迷宫一般的庞大地下城池。
这样一个巨大的地下室,它唯一的大门在体育馆内,没有其他任何出入口。
而现在,开启这座城池的钥匙,就在不见寒手中。
他用从张天凌那里拿到的钥匙打开了体育馆的大门,找到了室内篮球场后面通向地下室的楼梯。
地下室内很黑,同样无法通电,只能靠手电筒照明面前很小的一部分地方。或许是常年不便通风的缘故,一股淡淡臭味从这间地下室深处散发出来,像是残羹剩菜腐败的味道,又像是重重的霉和灰尘的气味。
不见寒捂住口鼻,用电筒光照射四周,慢慢地往里面走。
这里对他相当不利的一点是,四中的地下室,是没有地图的。
因为社团时有更替,不断有旧的社团被取缔,新的社团建立起来,地下的活动室也经常会更换所有者。因此,从来不会有人刻意去绘制地图,说明究竟哪一间房间是哪个社团在使用的,认路都靠同社学姐学长们对后辈的引领。
对于没有人领路的不见寒来说,就只能靠挂在门上的社团名牌,一间一间地辨认过去了。
区区认路而已。不见寒在心中冷笑。我可是经历过鹤城美术馆秦淮丽影展馆的男人,一座学校的地下室能大到哪里去,这点地形难得倒我?别说手里还有手电筒了,就是闭着眼睛,都给你找到美术室在哪。
不见寒在入口处的大厅里转了一圈。大厅里有八扇门,分别是篮球社、新闻社、烹饪社、服装社、陶艺社、机器人社、摄影社和游戏社的活动室,并没有看到老寒日记中所提到的美术活动室。
他挨个对上钥匙,打开这八扇门,发现这八间活动室里还各自有数扇其他活动室的门。
活动室里还有活动室,活动室里的活动室里还有活动室。
比如说美妆社,它在服装社里的手工皮具社里的刺绣社里的纺织社里的模特社里。
比如说定向越野社,它在摄影社里的旅游社里的无线电测向社里的自行车社里的植物鉴定社里。
再比如说心理社,它在新闻社里的文学社里的古琴社里的茶艺社里的香道社里的玄学社里。
最可怕的是,这些活动室里的活动室并不是单纯地呈树状分布,它们之间竟然还是彼此相通的。
不见寒曾经从刺绣社里的纺织社里的模特社走进摄影社里的旅游社里的无线电测向社,摄影社里的旅游社里的又从无线电测向社开门通往茶艺社里的香道社里的玄学社里的心理社,再从茶艺社里的香道社里的玄学社里的心理社走到了服装社里的手工皮具社里的刺绣社。
不见寒怒摔手电筒。
这谁他妈能找得到啊!
在心理社活动室里的沙发上瘫下,不见寒感觉自己人都快没了。
难怪张天凌从保安室拿回来有那么一大串——至少得有十斤——的钥匙,原来都他妈是要在这里派上用场的。这是绝对是他迄今为止,经历过的地形最复杂的地图。
鹤城美术馆确实难,但是至少人家不仅有地图,还能让他把地图背下来。四中地下室呢?别说背地图了,就算他现在手里有纸有笔,想画地图,都不知道从何画起!
不见寒恨不能穿越回几年前,找到当时正在快乐画漫画的老寒,我杀我自己。
他是漫画家吗,他是现当代阴间套娃艺术大师。
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墙上的挂钟,想看看现在自己离通关剧本还剩下多少时限,却发现墙上的挂钟时间停止在了某一个时刻。
心理社墙上的挂表,指针停留在晚上十一点零五分,再也没有动过。
不见寒立刻起身,将周围的活动室全都查看了一遍,并且将之前走过的活动室也都重复回顾了一次。
果不其然,每一间活动室里都至少有一个可以展示时间的钟表,而且不见寒还找到了隐藏在其中的规律。
最外层的活动室,也就是环绕大厅的那八间活动室,钟表显示的时间是最早的,在八点到八点多。往后套娃里的其他活动室,越是靠里的,层数越深的,时间就越晚。目前不见寒看到的,钟表时间最晚的活动室,就是十一点零五分的心理社活动室。
联想起剧本提示所说的,要在午夜找到真相。午夜,通常是指零点,不见寒猜测,或许钟表显示时间越晚的活动室,位置就越接近美术活动室。这样说来,美术活动室可能就在这座地下室的最深处,而里面钟表显示的时间,就正好是午夜十二点。
那他之前所在的地方,其实应该已经很接近美术活动室了。
不见寒再次找回心理活动室,一扇门一扇门,用钥匙试过去。
他开启的前两扇门的时间都不如心理社晚,在十一点之前,只剩最后一扇门还没有打开了。对着手电光照了半天,他终于从十斤钥匙里找出了和锁孔对应的那一把。
刚刚将钥匙插进锁孔里,他忽然听到背后有细微的,鞋底摩擦在地面上的声音。
“谁在那里?”
立刻放下手里的钥匙,不见寒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拿出了裁纸刀。
对方比他还要紧张,立刻从他身后的门边跑开,运动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很大一声响声,反而向不见寒彻底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你是谁?”不见寒抬高了声音,谨慎地朝那边迈出一步,“为什么要跟踪我?”
嗒嗒两声急促的跑步声,不见寒听到了哐的一下门被扯开的声音。
对方逃跑了。
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个”,地下室的隐鬼吧?
这个念头在不见寒脑海中闪过,他立刻将已经插进锁孔里的钥匙拔出来,抬腿就追。
如果是真的,可不能这么轻易就让它跑了!
地下室的结构错综复杂,很容易转两个弯就跟丢。更何况,为了防止焦尸堵门的情况再次发生,每一次不见寒开门之后,都会尽量用东西把门抵住,保持逃生通道的畅通。
这种预备措施,在此刻反而为被他追逐的东西提供了便利。不见寒无法从门开启的状态判断它跑到哪里去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地下室只有一个出口,只要赶在那东西逃跑之前,抄近路将通向体育馆的门守住,它就绝对出不去了!
不见寒快速扫视了一眼墙上的钟表,朝显示时间更早的房间奔去。
靠时间认路的便利之处在于,他根本不用再记背复杂的地形和每个社团对应的活动室。只要记住时间,他就可以靠时间的增减关系,找到通向目标活动室的道路。
靠着这种便捷的寻路方式,他很快回到了门口的大厅处。
早在之前,为了防止有人在他之后尾随进入地下室偷袭,他把自己在教室里搜集到的粉笔灰洒在了门口的地上。而现在,粉笔灰上显示出了一串新鲜的足迹,很显然是有人在他之后也偷偷溜进了地下室,而且脚印方向朝着服装社去了。
那正是不见寒进入的第一间活动室。
果然有人在跟踪他。
但是眼前只有进门的脚印,没有出去的脚印。可见刚才那个鬼鬼祟祟的东西还藏在地下室里,没来得及逃离。
不见寒转身,面朝向八扇呈扇形向他敞开的门。
“你出来吧,”不见寒十分笃定地说,“我已经看见你了!”
从某一扇门后,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不见寒三步助跑之后一个滑铲冲向了声音源头的新闻社,挥开挡路的报纸和稿件,立刻看见了一扇刚被推开,还在微微晃动的门。
既然是从外面进入地下室的,那说明对方十有八九不是传说中的隐鬼。虽然没见到boss难免失望,但这同时也说明,对方对地下室的地形和他一样并非了如指掌。甚至很有可能,它连时钟的规律都还没有发现,逃亡也只能蒙头乱跑。
这对不见寒来说,是绝佳的优势。
逃跑者慌不择路,一路踉跄,撞翻的活动器材成为了替不见寒指路的司南。不见寒如同游刃有余的狩猎者,穿行在迷宫一般的活动室之间,看似无意地将猎物向地下室深处驱赶。
地下室所有活动室的钥匙,都在不见寒手里,而他刚才只开启了可能不到半数的活动室的门。
只要对方越逃越深,迟早会被堵进单向通行的死路里,成为他的瓮中之鳖。
终于,猎物落网了。
新闻社之后是文学社,文学社之后是古琴社。对方从古琴社跑经茶艺社、香道社,最后逃回最深处的心理社,却没有想到古琴社有一扇门开启之后会通向刺绣社,而刺绣社是直通心理社的近道!
恰好就在心理社被抄近路的不见寒堵了个正着。
不见寒电筒光从活动室里一晃而过,沙发后,一道轮廓瑟瑟发抖的影子被投射在墙壁上。他大跨步走过去,将对方领子抓住,一把提起。
惨白的灯光照出高中生单薄的身形,以及脸上惊恐的表情。面前这张熟悉的脸,令不见寒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张天凌?”不见寒惊讶地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要出校吗,还跟我干什么?”
没想到他这句话说完,对方双眼睁大,表情明显变得更加惶恐了。
张天凌用力甩手,挣脱了不见寒的桎梏,飞快地闪躲到桌子后。他的表情很不对劲,看着不见寒的样子,既害怕又警惕,完全是看向一个陌生人的表现。
“你见过我?!”他声音嘶哑地问,抄起了桌子上养绿萝的玻璃鱼缸挡在自己身前,当做防身的武器,“你是谁,在这里想干什么!”
不见寒更惊诧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他缓缓放下了自己握着裁纸刀和钥匙的手,将钥匙串挂在裤腰上,手背在身后,时刻准备掏出平底锅,“我们不是刚刚才分开吗?我才要问你想干什么呢,明明是你说的不想和我一道,现在反悔了?还是说想偷偷跟在我后面,伺机偷袭我?”
“你才是,在胡说什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张天凌大声喊。
看见不见寒朝自己走来一步,他吓得连忙后退,脸色紧绷得发白,厉声警告:“别过来!就在那里说话,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认识我的,你说你遇见过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我是有东西掉在这里,所以回来找的。”不见寒隐隐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面前这个张天凌更苍白、脸色更憔悴,似乎与刚才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个并不是同一个,“不是你自我介绍说,你是四中这一届的新生,灵异社社长张天凌吗……等等,我刚才见到的张天凌不是你?你又是什么东西?”
张天凌脸上刷地失去了血色,变得比墙纸还要惨白。
“遭了,它就在附近……”他口中喃喃低语,“它马上就要发现我了!我得赶紧逃……”
他说完,抱着鱼缸就往外冲,试图强行撞开不见寒逃跑。
不见寒一脚踹在张天凌的小腿上,把他踹倒在地。玻璃鱼缸里水洒了一地,湿透了高中生的校服,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惊慌又愤怒地瞪视着不见寒:“你和它是一伙儿的?休想抓我回去!”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见寒一脚踩在他手臂上,露出了威胁的表情,“你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张天凌露出了隐忍屈辱的表情:“我才是张天凌!”
“你是张天凌,那我刚才遇到的是谁?”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手好痛,你别踩了!”张天凌痛叫着,努力抽回自己的手臂,“它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但那只是一个冒牌货,我才是真正的张天凌!”
“你说你才是真的,”不见寒俯身问,“那么,你有什么证据?”
“我、我,”张天凌张开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他愣了半天,露出了颓丧的表情,“我没有证据……”
“但是它真的不是我啊!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是忽然有一天,我就发现我在镜子里的倒影,和我动作不一样,它在朝我笑!我很害怕,上网查了很多类似的事情,听有人说镜像动作不一样,是因为它在异世界,没有那么快能跟上我的动作。说让我动作慢点等等它,或者主动做和它一样的动作,等我和它动作完全一致的时候,它就会恢复正常了。”
“于是我就和它做一样的动作,结果等到我真的和它动作一样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身边的景物全部都反过来了!”
“镜子里面的那个东西和我身份替换了,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顶着我的身份跑了。我被困在镜子的世界里,日复一日,看着它享有本来应该属于我的一切……我直到现在才终于逃出来!求求你放过我吧,要是再被他抓住,我会被关回镜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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