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宁不知该怎么解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他没有反驳,听从西门吹雪的话,将手腕放到石桌上。
西门吹雪的手很漂亮,修长有力,莹白如玉,指腹还有一层明显的茧子。
他用三指搭在顾安宁手腕,不一会儿皱起了眉。
“怎么样?”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的医术很精湛,比寻常大夫还要好。能让他摆出这样的表情,看来顾安宁的身体状况并不好。
“气血两亏。”西门吹雪道。
陆小凤,“没有其他?”
西门吹雪摇了摇头。
顾安宁低声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已经习惯了。”
西门吹雪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不赞同。
陆小凤也说,“你前些日子病才好,还是小心些吧。要是你再晕过去,顾大公子恐怕会直接把我扔出府去!”
“好吧。”其实吃饱饭之后他就觉得有点困,在枫树林里走了一圈,运动量超出以前好几倍。还要忍受阴气的折磨,确实很费精力。
与陆小凤和西门吹雪道了声歉,秋棠送顾安宁回房。
她看到了顾安宁和西门吹雪之间的动作,几次确认顾安宁没有不适,才打消了请大夫过来的念头。
躺在床上之后,四肢的疲惫席卷而来,一下子就没了精神。他撑着眼皮,声音中也充满了慵懒困倦。
“听说西门吹雪的医术很好,咱们家的大夫,医术与他相比,谁更好一些?”他完全都没有考虑过,被西门吹雪诊治过的人寥寥无几,秋棠可能并不清楚,西门吹雪的医术如何。
但是秋棠总会给他答案,她低声柔和道,“张大夫先前是宫里的御医,心无旁骛钻研医术五十载。就算西门庄主的天赋再高,他年纪轻,又要分心练剑,想来不会比咱们家的大夫更好。”
“御医?”
“大公子亲自去讨要的,几年前二公子病的太重,大公子他……”
顾安宁很想听听这段旧事,可他实在很困,还没等他提起精神来,系统又跑出来添乱。
【任务已更新】
【任务对象:疫鬼】
【任务奖励:真元*7】
【将于十秒钟后传送,请做好准备……】
行吧。
注定是听不到了。
顾安宁不再挣扎,放松身体进入昏睡。
还未等他完全失去意识,就感觉身上一轻,姿势也由躺变成了站。
他低头看了眼右手,上面提了一只鲜红的灯笼。
顾安宁抬眼看了下四周,光线清晰,很明显是白天。
大白天的提灯笼,就很奇怪。
他站在一条泥泞的小路上,周围景色是风雨肆虐后的狼狈不堪。雨没有停,坠落在地面,将泥土冲刷地越来越少,露出了树木的根部。
顾安宁手中的灯笼却未受到大雨的影响。
里面的蜡烛牢牢安放在底座,尽职尽责地发出放在白日里并不显眼的光。
除了灯笼之外,顾安宁的身上也没有一滴水。他的鞋子光洁如初,半点泥水都没有沾染。
若是有人细看,便会发现他虽然有脚,却是漂浮着没有触碰到地面。雨水也没有打在他的身上,它们穿过了顾安宁的身体,毫无阻碍地落到了土中。
熟悉周围环境后,顾安宁接受了疫鬼的记忆。
它与疟疾鬼属于同一种鬼,都是为了传播疾病而存在。疟疾鬼是七八岁的小孩模样,疫鬼是成年体型,从样貌上便能看出,疫鬼的能力要比疟疾鬼强的多。
至少它不惧怕人气,也不需要笑,就可以传播疫病。
疫鬼面容白净,手提灯笼有男有女。顾安宁的任务对象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裙,看不出款型,从它的记忆中,也分辨不出男女。
不过它却没有太大执念。
顾安宁的任务很简单,与拘魂鬼那次很像。
散播瘟疫就是它的使命,此地已经断断续续下了半个月大雨,若无意外,以后的几日依旧不会有晴天。受天气影响最大的就是农田,庄稼都会被淹死,半年没有收成,这个村子也就距离毁灭不远了。
而且旱涝灾害往往都会与贫穷和瘟疫一起到来,顾安宁的任务就是在永安县留下疫种。
正如拘魂鬼将邱鼎的魂魄带走,邱鼎死亡不会算在他身上,留下疫种之后,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村子里的人是死是活,也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顾安宁提着灯笼,面无表情向着村子走去。
他出现的位置不太凑巧,正是半山腰,距离底下的村庄不算近。
不过任务简单,顾安宁有足够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一点都不心急。
只是还未等他走出山,便遇到了一伙儿人,持刀跨立在他面前。
他们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斗笠,看起来没有什么分别。
平整的刀背被雨水打湿,看起来光亮如新,也冲散了上面原本带着的血水。
“打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其中一人怒喝道。
这几个人的体型全都很高大,即便被蓑衣掩盖也不难看出下方结实的肌肉。讲话之人声音洪亮,即便在滂沱大雨中也清晰可闻。相比而言,单薄纤细的顾安宁,看起来弱势地多。
顾安宁垂眸,忽然勾起一抹微笑,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听起来如同外表一般雌雄莫辩,“我只有这盏灯,你们要吗?”
“滚他娘的!少糊弄爷爷!”另一人上前一步,他的下盘很稳,脚下泥水被踩地飞溅,“细皮嫩肉的,莫不是个娘们?拿不出钱来,就拿自己来抵!咱们兄弟几个还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顾安宁偏了偏头,“怎么抵?”
他没有否认性别,一伙儿劫匪认定了他是个姑娘,斗笠遮住了他们放浪的目光,只有笑声透过雨声传了过来。
一人道,“跟大爷过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几个劫匪不会真的放心让顾安宁自己走。
他们绕到顾安宁身后,大雨败坏了兴致,倒是没有动手动脚,只是押着他沿山路朝山上走。
顾安宁没有拒绝,他提着灯笼,像是放弃了反抗,跟随劫匪的脚步,任由他们带上了山。
不远处,一位锦衣公子撑着伞出现,他的衣摆沾染了泥水,可是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看起来心情还算不错。
他并非孤身一人,油纸伞下面还有一个美貌的姑娘。
那位姑娘比他矮上许多,怕被雨水溅到,站地离他很近。
“刚刚好像有人过去了。”她用带着浓浓口音的官话说道,尾音拖长,听起来有些像撒娇。她的声音如同样貌一样甜美,所以就算官话说的不好,听起来也很可爱,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这样的雨天出现,莫非是像我们一样,在山林中迷了路?”锦衣公子道。
“要不我们追上去看看?说不准是商队呢,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跟他们一起下山了。”
“好。”
·“小娘子大白天的为什么要拿灯笼?”
顾安宁表现的软和,劫匪们也乐意给他点好脸色。
毕竟是个样貌端正的美人,而且还是个难得识时务的美人。这张脸实在令人遐想,配上顾安宁的面容,还有温和的性子,就算把他留在山寨,娶了做夫人,劫匪们也是愿意的。
顾安宁抬手摸了摸灯笼,温声道,“因为这是我唯一的东西了。”
汉子们没有注意到里面的烛光还在燃烧,否则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发现顾安宁身上更多的异样。
倾盆的雨水让他们实现变得模糊,山路不太好走,劫匪们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脚下,没有人发现顾安宁身上整洁地可怕,也没人想起,他明明并未撑伞,一身红衣却干燥如常,发丝上也没有一滴雨水留下。
只是雨水当然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顾安宁还施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唯一的东西?”一人道,“又怎么会是一只灯笼?”
顾安宁道,“因为其他的东西都不属于我,我有的,只有这盏灯。”
几个劫匪对视一眼,觉得这姑娘模样好看是好看,恐怕脑子不太正常。
他们越想越觉得顾安宁脑子有问题。
寻常姑娘哪里会在下雨天乱跑?而且还是提了一盏灯笼,孤身一人来到山野间?
看她的气质和穿着,一点都不像出生于寻常人家,肯定不会是山脚下的小破村里跑来的。她可能是镇上某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关在后院里,锦衣玉食地养大。
劫匪们一点都不怕得罪人,他们都是亡命之徒,能活一天是一天,快活就够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一个汉子挤到顾安宁身边,怕把他吓到,自以为温柔体贴地放低了声音,“我叫王四野,不知小娘子芳名?”
顾安宁嘴角依旧保持着微笑,“疫鬼。”
“亦瑰?名字真拗口。”他念了一声,“兄弟们,咱们这附近有姓亦的人家吗?”
“哪里有这个姓?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被美色迷了头吧!”其余人笑他。
王四野抖了抖身体,蓑衣上的雨水甩下来不少,“你为什么总是笑?被我们抓住了就不害怕吗?”
顾安宁:“为什么要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