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多的幼年金乌落了地,却是一摆尾二落羽,好像刚刚才破壳而出,有些站立不稳似的。
顶着林宿样貌的苏折便冲着他微微一笑,那小金乌竟也心意翻动,冲着他亲和羞涩地扭了扭尾羽,就像一个初生的雏鸟,瞧见自己的兄弟一般,它快乐地跑了过来。
忽然,那墙上其中一幅画竟晃颤一阵,从中飞蹿出一团儿黑球似的影子,紧急落地后,就是一只煤球似的猫猫。
苏折心中一喜,只见那猫猫瞧见那幼态的金乌,竟是眼中一亮,他瞅着对方晃动的尾羽和扑棱的翅膀,好像看见什么新奇的逗猫棒似的,饶有兴趣地扑了过去,半咬半玩地噙住了对方尾巴上那根金灿灿的羽毛。
苏折笑了一笑,上前抱住了猫猫,在他的小黑脑袋上轻敲了一敲,就如一个乐手快乐地敲动钢琴上的音符键似的。
“要不是你躲起来,我也想不出制造金乌分|身这个主意。”
那猫猫魔尊却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吮含了一口,便心满意足地收回牙,提醒道:“不妨再提醒你一句,你这个分|身还是简陋了些,你可以做得更精细点儿,越精细的分|身用处越多的。”
修仙界的手办大师要来建议了?
苏折揉着猫猫魔尊的肉爪,疑道:“怎么做得精细?你倒是说说啊。”
猫猫魔尊被揉捏得哼哼了轻飘飘的一丝,答道:“很简单,你得往上面填灌灵识与记忆,也可融入一些其它仙灵的意识,就好像本尊的分|身与猫仙灵融合了一样,你甚至可以创造出不同性格的分|身。”
这就是捏人和创造马甲的快乐么?
苏折一愣,惊喜道:“看来这个金乌分|身,可以在我的渡劫中帮大忙了!”
第152章 渡劫
但凡寻常修士渡这生死大劫,多为神肃情敛,收性减意,有的专门下山,日日行善,夜夜积德,有的闭门造器,叠炼出一堆仙门法宝,为保命所用,还有的病急乱投医,会在劫期将近时,投至高人门下,求一托身庇护之所,或钻到缩身葫芦中,或隐入洞天戒指,躲着天劫走,避着劫雷跑,以求苟延性命,保全修为。
因以上种种,徐云麒料想,苏折也当如此。
他收了大居士遣仙鹤送来的信札,上面分明写道——此子进步如神,业已渡升三阶,不日将擢越四阶。
一喜一忧,半羡半嫉,说的就是他此刻心境。
自己虽是画仙道的天才,可苏折却是身兼盗仙道与画仙道二门,若他升了四阶,岂非一手掌握流转盗天之技,一掌攥住丹青化天之能?
上天何以对一生灵偏爱至此?
让他有了金乌的曼美身躯,又有了常人难以匹及的修仙天赋?
徐云麒一时想他,叹他,却又见不着他,心痒如火煎、口干似炭烤,又找个由头放下道课,去了那丹希大居士的密云峰一探,却没见到一个全副武装的苏折,只见到一个优哉游哉的林宿。
劫期将至,苏折竟是不事修炼,而是成日闲笔丹青,恣游于山水幽谷,怀中还常抱一炭球墨团儿似的黑猫,依之狎之,玩之抚之,就是不好好准备渡劫。
就这么自信?不怕被一道劫雷劈得人仰猫翻?
徐云麒有些着恼,本想撒手而去,却又不忍金乌堕尘,便上前劝了苏折几句。
三言两句无非是——好好修仙,天天向上。渡劫如临考,千万莫大意。
劝是劝了,苏折却只是认真地敷衍了几句,正经地胡扯了一番,便把他打发了。
徐云麒对此倒并不怎么意外,倒是低头一瞥,瞧着他怀里那只黑猫,越瞧越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想上前伸手探摸,那猫儿却猛地龇出一口尖森森的小白牙,猫尾巴却像是一条张弛的钟弦似的来回摆动,那模样,就似一只绒布做的巨虎盘踞于胳膊做的山岭,说不出的凶悍可爱、凛冽美丽。
徐云麒眼前一亮,爱怜之心顿起,搓了搓手,问:“这是那幅《百猫图》里跑出来的猫仙灵吧?苏兄可否借我一摸?”
苏折皮笑肉不笑地把凶恶的猫猫抱紧,道:“这猫仙灵吃了我的金乌羽毛,此刻已涨足了妖性,凶悍得很,徐仙师还是别自讨没趣了。”
“凶悍才好啊,凶悍的猫才懂得护主,苏兄不必为我担心,你且抱着他,我摸上一点儿就好了。”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当即伸手要摸。
苏折眉头如针扎似的猛然一挑,心说我若让你摸了岂非送掉你的命,当即就要后撤,怀中抱着的猫猫魔尊却挣脱几分,如泥鳅似的变得滑腻无比,当即从他胳膊里如一溜乌烟似的蹿飞出来,竟一下子蹬到了徐云麒脸上!
“咔嚓”一声!
肉乎乎的黑球亮出银亮亮的尖爪,狠挠尖刺了几下后,当即飞身遁入奇花芳丛,消失于林翳之间了。
苏折再看徐云麒脸上那几道狰狞滴血的血痕,心下一沉,无奈道:“你,你的脸上……”
徐云麒却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拿出一只画笔,在脸上随意涂抹了几下,便让那血痕消失于无形,接着收笔,对着苏折一笑道:“你这吃了金乌羽的猫仙灵果真厉害,竟能在我的脸上涂出血痕……”
苏折干笑道:“仙师被猫挠而不变色,果真从容不迫……”
“这算什么?”徐云麒笑着摸了摸自己刚刚复原的脸,“身为作神兽仙禽图的画仙,我常得去造访灵山福地的神兽仙禽,被咬扑啄刺都属寻常,我早已习惯。”
……脸皮竟然厚成这样,下次还是让行幽猫猫多挠他几下吧。
苏折嘴角微微一动,只道:“我知道仙师担心我渡劫之事,但我作为金乌时已渡过一次,再以人身渡上一次也不算什么,不必担心。”
徐云麒想了想,忽收了嬉笑,正色作问:“若我还是担心呢?”
苏折见他担忧不假,便也稍露口风:“倘若实在担心,那就三日后,来潜清谷观我渡劫吧。”
徐云麒一愣:“三日后?这么快?”
苏折点头,徐云麒急了脸色,眉似乌云一剪,口气如催风赶火地说:“那你还在这儿玩猫赏景作甚,还不去加炼法宝、准备渡劫?”
苏折无奈推辞:“这猫仙灵刚刚出画,不能少了我。”
徐云麒跺脚震声道:“糊涂,这时候还管猫儿作甚?”
说完,本想再叱几句,却想起自己如今已不算他的老师,只能算是平辈,便缓了口气,道:“你若当真担心,把猫交给我便是。”
话音未落,便见一从黑影从花草浪浮之间迅飞而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在了徐云麒的背上,狠狠蹬上一记,再如借着跳板似的跳开了三尺。
而徐云麒骤然遭袭,差点踉跄倒地,再度起身时,却觉背上恍如多了几点巨烫的血洞,后脖颈处却是一片清寒冰冷,一种强烈的警惕之心袭上心头后,他强自镇定抬头,却见前方是苏折——以及他肩上待着的那一团猫。
徐云麒摸了摸后脖,再伸回手,一掌的血点斑驳,还夹杂着几点被撕碎的道袍碎絮,似切碎了的夕阳分分倒灌在手掌心,他一脸愕然,眼中已多了几分锐色。
连布满咒诀图纹的袍子都被撕破了?
而且刚才那一瞬间的反应,不似恼怒,倒更似纯粹凛冽的杀意吧?
苏折先是被这猫猫魔尊的反应给惊了一惊,随即无奈道:“猫儿性烈爱闹,仙师没事吧?”
徐云麒微微一顿,收敛神情,随意一笑:“无妨,既然这猫儿还是偏爱于你,我还是不打扰了。”
待他走后,苏折才心有余悸地把猫猫魔尊从肩头上掰折下来,捏着脖子毛抱在怀里,还狠狠地敲了敲猫猫的脑袋!
猫猫被敲,下意识地龇牙要咬,可见着苏折怒色,便只龇了龇牙,咬是没咬,也就咕哝呼噜几声。
“徐云麒看似温和,却最是心思敏捷,你怎么能在他面前动手两次,就不怕露了破绽么?”
猫猫魔尊嗤笑一声:“露了更好,到时杀人灭口,岂不更顺理成章?”
苏折眉心一动:“你刚才就想杀他?”
猫猫魔尊冷声道:“他坏你大事,觊你身子,该杀!”
苏折头皮一麻,辩道:“他既没坏我什么大事,更没觊我的身子。”
猫猫魔尊冷笑道:“他没觊你的人身,却觊着你的妖身,更该杀!”
眼见他杀气腾腾,苏折却更为正经地敲了敲他的猫猫脑袋,叱道:“你的魔尊本体不知道多能忍耐,你这分|身还真把自己当猫妖一般胡作非为了?你现在杀了他才是坏我大事。”
猫猫魔尊把脑袋一缩,闷声闷气地龇了几分牙,凶狠性子一作起,仿佛连苏折的腕子也想咬断,可血口一张,张得极狠,开得极大,瞪了半天也不咬破皮,就恶狠狠地咬断了苏折的袖子,又嫌弃画轴山的道袍不好吃,吐了一口道袍上的絮片,恨恨地哼了几声,在肉胳膊里没入了猫脑袋,转身,只露一个圆翘的猫屁股给苏折看。
苏折笑出声儿来,干脆伸手挠了挠这圆乎乎软弹弹的猫屁股,接着哄道:“别生气了,去找小金乌玩吧。”
猫猫魔尊这才哼里闷气地咕哝几声,像是在骂人似的,可又听不清他骂的是什么,苏折只好无奈一笑,吹了个口哨,就把那幼年的小金乌分|身从画堂里呼唤了出来。
金乌展翅一飞,如有点点滴滴的金粉从羽毛边缘上掉落下来,一时如下了一场微缩百倍的金线雨,那猫猫魔尊听得一声金乌清鸣,当即从胳膊里钻了出来,跑去扑咬小金乌的尾巴了。
苏折松了口气,便干脆坐下来,和从画堂走缓缓踱步出来的丹希一道,看着这猫玩鸟,鸟逗猫,又见着夕阳一寸寸浸没了一猫一鸟,一人一仙,他便回头一看,发现丹希盘坐于花丛之中,身上恍如沐浴着金光彩粉,溢流着一地的芬香,神情肢体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苏折忍不住道:“老师?”
他叫了第二声,丹希才仿佛回过神来,笑道:“对不住,我看见你和他,又想起了几千年前的往事,越想越是开心……”
他大概是许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竟也一时忘我。
苏折笑道:“老师重拾旧日身形,也许可以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丹希却目光一转,仿佛含了几许复杂情绪,道:“等你渡劫成功,我们就去找画祖的碎片,等到那时……”
就未必能像这样无忧无虑了?
他有话说不出,苏折却笑着把话说了下去:“明日事明日说,今日的我们只需赏这一时一日的绝妙风光,又何必在乎明天会是什么光景?”
今日的朋友都可以是明日的敌人,今日的敌人都可以是明日的朋友,人又何须在乎太远的未来?
丹希似也被这股豪情壮志所染,跟着笑了一笑,看向了那阳光下生气活现的猫跳鸟跃,目光中竟然多了几分慈爱和柔和。
“是啊……在遇到你之前,我又何曾想到真能看到今日这一景?”
苏折沉默几分,咽下话语,默默地融入了这光景和暖之下。
三日后。
潜清谷中。
徐云麒乘着一只纸作的仙鹤徐徐而来,却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那久未露面的紫晏仙君,竟也乘奔御星而来,且落地之后,收回座下之星,他身后竟浮起了四颗大小不一的星体,且个个气息纯净、毫无妖星污染之象!
徐云麒大惊,且喜:“紫晏仙君,你无事了?”
紫晏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并无言语。
徐云麒又打量了他一番,好奇道:“是哪位高人助你净化了妖星,可是星月道中那位白源真人?”
紫晏淡淡道:“老师正在闭关,徐仙师就不必多问了。”
徐云麒眉头一皱,便隐隐猜到事情不简单,想再问几句,却眼见得深谷之中飞出一人。
那正是恢复了原本样貌的大居士丹希。
徐云麒和紫晏同时一惊,只是后者无语沉思,而前者赫然结声道:“大,大师兄?”
他自拜入山门,见到大居士丹希的几百年间,从未只见到对方没脑袋的情形,从未想到对方有朝一日居然能生出一颗脑袋!
若非他察觉对方身上那股熟悉的灵息,若非他认识对方衣袍的样式与图纹,若非他熟悉对方走路的姿势与步态……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认定这就是他所熟知的无首居士,也是七居士之首的丹希!
额,等等,不对……
这脑袋,好似是画出来的?
徐云麒隐隐觉察出,那脑袋与脖子间有一条难以觉察的灵线,分割了肉躯与画首,这冲缓了他心中的震惊,可饶是如此,他还是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不知道丹希为何在保持了这么多年的无首样貌之后,忽然要给自己画一颗脑袋出来。
难道是……因为苏折的到来?
他刚要发问,却见得丹希冲他二人微微颔首一笑。
笑容慈祥温和,正如他所想象的画中仙家一般。
徐云麒心中激荡非凡,可还是忍不住问:“大师兄,你究竟是……”
丹希却没有答话,只是伸手一招,仿佛是在和什么人打招呼一般。
徐云麒和紫晏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眼见那林林荫荫之间走出一人,正是那抱着猫儿的苏折,他此刻如闲庭信步的雅室居士一般,踏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倒似是走在一卷卷红绡绫罗的纱毯之上。
徐云麒眼见他仍旧抱着那一黑猫,眉眼皱起几分困惑警惕,而紫晏却有些疑虑道:“这猫……”
徐云麒敏锐地嗅出一股不寻常:“紫晏仙君可知这猫的来由?”
紫晏却是话锋一转,淡淡道:“徐仙师都不知这猫的来历,我又怎知?”
徐云麒只好看向苏折,正色严声道:“林宿,前些日子你抱这猫,我未说一二,可你今日大劫将至,还有兴致耍猫作玩,未免太儿戏了吧?”
苏折朗声一笑,抬头仰视二人道:“二位就稍安勿躁,等候天劫来临便是。”
徐云麒越发觉出不对,叱道:“林宿,你抱着的这猫儿究竟是……”
话未落地,乍暖新霁的天,如一本被泼了墨的画似的,说变就变。
转瞬间,好似一只巨大的手掌拨乱了天空这趟水,将平云化作颠云,把平气打成刃气,雄巍奔雷乱走,乌云倒转乾坤,顷刻间就要把银河倒转,星天倾斜!
眼见如此要将山河颠覆的可怕势态,徐云麒眉间颤了一惊,紫晏攥紧了拳,却见得苏折含笑如常,心里暗暗佩服了几分。
然而真相是,苏折表面是风平浪静。
内心早已七上八下地翻成惊天骇浪,连手上都抱紧了猫猫魔尊。
这么恐怖的劫雷,简直是倾覆了半边天空而聚的雷电,根本就是五阶升六阶的大阵仗,比丹希预警得都还要可怕百倍!
他心中正是惊惧警惕之时,那沉默许久的猫猫魔尊却雄赳赳气昂昂地吐了口气,接着从怀中一蹦而出,再跃而飞,竟是吸光而涨,遇风而升,硬生生地从一只不足膝盖高的小猫,变成了一个小山头似的的巨猫!
接着,这只巨猫摇晃了毛茸茸的大尾巴,对着身后目瞪口呆的苏折晃了晃一口镜面似的的大尖牙,笑道:“蠢货,还不快快骑上来,老子带你避一避这劫雷!”
苏折眉头一皱,刚想保持点面子,矜持矜持几分,看了看猫猫的眼神,就把矜持抛到一边,刚想上前,忽被一只忽如其来的大尾巴卷了腰身,扔到了猫猫的巨大脊背上,淹入了半人高的柔软猫毛里!
他心中一阵恍动,却马上镇定地翻身,抓紧猫毛,不知为何,竟被这滑稽又庄严的坐骑给弄得笑出声儿来,弄出了一番奇怪的豪情壮志来。
“骑都骑了,还避什么避?不如你今日就带我去劫雷里转一转,让三位上仙开开眼!”
第153章 上辈子
积雷蕴于天上之时,仿佛一横泼墨洒了苍天,又似龙王施了仙令,滚滚涛涛的乌云如浪流一般聚在天空,其中夹杂焦雷紫电的苍苍之声。
而苏折撂下了一番豪言壮志,未等猫猫魔尊发话,便伸手取了一只画笔,在半空中画出一座七彩流光的虹桥。
然后,他再轻轻拍了拍猫猫魔尊的脊背。
就好像一位娴熟的训猫师父挠着幼猫背。
猫猫魔尊哼了一声儿,但终究还是顺着那几百尺高的虹桥,也顺着苏折的心意去腾云挪雾而上,一连数次高蹬与起跃,仿佛踏着天阶而走,而苏折在猫背与虹桥上放眼俯瞰人间,底下的种种景色人物,尽皆如蝼蚁一般渺小。
可即便猫身轻盈如纸,虹桥也快要到了尽头,在踏跃几次之后陷入了疲惫。
苏折便又是一阵轻哼,然后自他的袖中钻出了一只小小的金乌,在掌心停留片刻后,遇光而涨,遇风而升,渐渐身形变得犹如一座大江大河那样宽阔,那如小山坡似的大猫咪,在这巨大的鸟身面前,就好像一只玩偶猫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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