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淮抬眸瞪他,经历了今日的事,他怕有人拿他做文章会牵连青甘,于是他没跟闻元洲拌嘴,只是冷冷地一拍桌子,然后起身离开,吓得在座的人一惊,心道这人的脾气像个爆竹。
谢熠秋看着李南淮离开,心里不是滋味。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谁知那个闻元洲是个嘴里兜不住话的人,见状越是停不下嘴了,非要开口。“世子殿下这就走了?莫不是怕了我,还是怕了陛下,被训一次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此话一出,谢熠秋便知大事不妙,立刻冷了脸色,道:“闻公子,说话前最好想清楚,免得祸从口出,给自己招惹了麻烦。”
闻元洲闭了嘴,但明显还没尽兴,捏着酒杯喝酒,但却被一脚踢倒。他大叫着起身,只见李南淮骑在他身上重重挥拳,却稳稳地停在了他的鼻尖前,没打到自己,但险些吓尿。
李南淮怒气冲冲,十四岁的年纪,声音还有些稚嫩,但却狠得让人心生畏惧。“怕你?你算什么东西,论家世门第,你比得上谁?你爹现在还只是个内阁学士,等他坐上首辅的位置,你再这般气势汹汹地跟本世子讲话!”
闻元洲吓得面色惨白,惊叫道:“李南淮!你放开我!太子殿下还在这里,你要当着殿下的面杀人吗?”
“你也算个人?”李南淮收了手,起身道,“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在这里,是谁口出狂言,惊了太子殿下,诸位都看在眼里。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你敢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我李南淮敬你是不怕死的种!”
座上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他李南淮是什么人啊,陛下能说他,太子殿下也能说他,可旁人谁敢说他?
他们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主,于是开始站队一样指责闻元洲说错了话。
谢熠秋累了,不想再陪着他们饮酒,于是便起身和李南淮一道离开了。
顾濯自始至终望着这番场景,心道这个李南淮竟是这么桀骜不驯的人,有这般人在太子殿下身边,他怎么能取而代之?只怕是爹诓他。
他见那两人走了,自己也偷偷离开了宴席,在帐子之间偷偷摸摸游走,但却忽然被一只手捂住嘴拖了出去,他趴在地上看这双脚有些熟悉,抬头一看,正是李南淮盯着他。
“白日里偷偷盯着我和太子,夜里又偷偷跟着我们。小子,谁让你这么做的?”李南淮问。
顾濯被面前的火把照的睁不开眼睛,他用手臂遮着眼睛,道:“世子殿下,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只是见世子殿下神采飞扬,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缓缓睁眼,看着李南淮不置可否的表情,他忽然意识到李南淮在裴府见过他,看来自己的话真的很难让他信服,这下真是跑不了了。
顾濯知道李南淮心思缜密,即便是他哭求着也不一定能从他手里脱身,于是他将眼神转向了李南淮身边的谢熠秋。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看见太子殿下的脸,这张脸真的算是姣姣玉颜色,半分不输帝京中的女儿家。可冷若冰霜,顾濯仰头望着,那双眸子像是天上的月亮,皎洁又明亮。若他是皇帝,怎么压得住满朝文武呢?
顾濯开口道:“太子殿下,奴才真的是仰慕您和世子,奴才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谢熠秋见他求自己,神色微动,不知为何,他觉得一张和玉衡很像的脸跪在自己面前很是奇怪,于是他道:“料你不敢做什么,走吧。”
顾濯急忙起身,道谢后疾步离开。虽说这次有惊无险,可他已然记住了那张脸。世子殿下飞扬跋扈,但是太子殿下却是个宅心仁厚的人,璞玉浑金。
软玉温香……
十几年后的顾濯埋头在谢熠秋怀中,他不记得儿时的事,因为那些他都不曾经历过,却在后来的梦里时常梦到过,但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他真的开始恢复了从前的记忆。
他在睡醒之后,躺在床上道:“我梦见你儿时受了伤,陛下训斥的却是李南淮,你们皇家原来都是这般无情的。”
“当年他确实因我受了训斥,”谢熠秋撑起身子看着他,“这不是梦吧?我记得你也在。”
“你还能记得我?”顾濯知道了那确实不是梦,这倒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没经历过的事都会以梦的形式重新让他记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长得像李南淮,记得清晰。”
顾濯忽然想问一个问题,于是翻身将他覆倒,撑着手臂问:“那你记得我,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长的像他?”
这要谢熠秋怎么回答?不可否认的是他能记住那个小奴才确实是因为那张脸,当然他也记住了那小奴才极其谄媚的姿态,顾濯顶着一张俊秀的脸做着谄媚的事,那当然是让人印象深刻。若不是那张脸,谢熠秋一定会当时就给他一脚。
但此时的情况不允许他这么说,于是他附在顾濯耳边道:“那时候你说,没有非分之想。”
顾濯的喉咙有些干,那时候年纪小,为了活命随口一说,谁知道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呢。“可我后来又想了,现在更想。”
“别想。”谢熠秋在下面的姿态有些勾人,和顾濯梦里的那个太子殿下有所不同。梦里的太子皎洁如玉,清冷高贵,而他眼前的秋玉当真是软玉温香,秀色可餐。
这怎么能让他不想?
从前他仰望着谢熠秋,心里惦念过,也暗自骂过。秋玉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他心痒,想要即刻糟践了。他像一只听话的猫儿狗儿过了那些年,谁知猫儿狗儿也是有兽性的,不知哪日兽性大发,能把养他的主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如今这只狗儿盯着秋玉便像一只兽,俯身狠狠将舌尖探入那深渊,啧啧水声羞耻地萦绕耳边,拉出晶莹的细丝。
谢熠秋眸色含水,微微怂拉,声音淡淡道:“白日宣淫,不检点。”
顾濯在此起彼伏的气息中道:“秋玉,我想。”
而后,被翻红浪,共相裸逐。
第127章 番外2 赴北域(一)
当今陛下年龄还小,又常年生长在边陲,近些年才回京,因此在政务上大多还是谢熠秋与顾濯两人把持,谢岫没跟过帝师,也没学过治国之道,因此将这两人也当作帝师,时常跟在一侧好生学着。
谢熠秋道:“靖云侯当年身死皇宫,虽说是为了天汉帝,但确实也是因受了天汉帝的猜忌,不得已才自我了断。后来南海失了势,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但终究是寒了南海百姓的心,也寒了昭家的心。”
顾濯道:“李南淮此举断送了自己,他竟也有这么蠢的时候。”
谢熠秋淡笑一声,“一计多用是蠢,可最蠢的便是拿忠臣开刀。但如今我谢氏回朝,南海靖云港昭家便不能再冷着了。”
谢岫在一次静静听着,只见谢熠秋问道:“陛下,你觉得呢?”
谢岫道:“昭家世代忠良,与靖云侯极为亲厚,连靖云侯的尸骨都是昭家领回去的。天汉帝害了靖云侯,也寒了昭家的心,当年靖云侯重创倭贼,北明自北向南数千里海域皆是受了他的庇护,可功高盖主,加之朝廷实在对不住靖云侯,若加恩太重,也不是个好计策。”
顾濯道:“功高盖主是不错,天汉帝便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可他一刀切下,切得太重。”
谢岫见顾濯杯中茶水空了,刚要给他倒茶,却见顾濯给了误之一个眼神,误之便急忙拿了壶给座上的人都倒了茶。
谢岫悬了手,道:“不如一面抚恤恩裳,一面派京中俊才再建水师?”
靖云军一支水师纵横北明海域势力太大,这是李南淮忌惮的,却不能切除,因为北明少不了这支虎狼之师。正因为他们是忠良,才不能一直被打压着,否则定会有祸患。要给予恩裳,但朝廷也不能一昧提拔他们,再建水师,形成制衡。
顾濯笑着喝茶,“陛下想好了就行。今日已经很晚了,陛下早些歇息。”
谢岫起身躬身作揖,退下了。
顾濯对谢熠秋道:“陛下登基不久,尚未立稳脚跟,威慑不足。有些事有你我在侧,尚且可以提点一二,但绝非长久之计。你我既已身退,便绝不能压过他,今日让陛下给我们倒了茶,明日便有人敢瞧不起他。”
谢熠秋道:“一条路总是要慢慢铺,稚子学步也是慢慢来,慢慢放手。”
黄昏的日光照在殿内,笼在谢熠秋微抬的脸上,照的他睁不开眼,顾濯起身挡在谢熠秋面前,笑道:“等放了手,我带你去莽蒙跑马,去山头吹风,去深山老林的隐居,离开帝京,过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如何?”
“莽蒙的马场比北明要大吧?”
“大,风儿暖,马儿壮。我自小便想过那种日子,我觉得我生来就是过那般日子的,可……”
谢熠秋伸手抚他的脸,道:“可日子难过,非自己能左右,那是你心向往却触不可及的地方。来日,我们一起去。”
天晟元年初春,天下大赦,有功之臣大受封赏。
是年举办“春猎”,选拔贤才,有受忠五年那场冬猎为例,天下皆知朝中有多少俊才皆是出自这种场合,因此天下各地英才皆齐聚帝京,为自己寻一条出路,也为北明增了许多可用将才。所谓寒门贵子,不仅有文臣,更有武将。高门世家子、贫寒农家人,再或者流离失所乞讨者,皆不论出处,只看实力。
朝廷颁布政令,此后春猎每三年一次,以此为令。
那日谢岫跨马游走在林中,只见那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树林穿过,他便急忙策马追过去,撇下了身后跟随的人。
“余苗,朕看见你了,别藏了。”
余苗被叫住,此时距离不过几丈远,怎么能装作听不见?于是他下了马,跪身道:“臣参加陛下。”
余苗见状也下了马,靠近道:“你从前不叫我陛下,如今算是疏远了吗?”
余苗垂着头,起身淡淡道:“从前,臣不知陛下是太子,太过逾矩了。”
“我记得我刚到帝京的时候,站不住脚跟,有的人奉承我,有的人轻视我,唯有你敬我、怜我。”谢岫走过去拉上余苗的衣袖,“我从未当你是我的臣,我边陲长大,不喜规矩,你如何敢说‘太过逾矩’?我自小无人在意,唯皇兄看重我,顾大人看重我,你和我父亲在意我,你若是要与我疏远,便是想眼睁睁看着我做孤家寡人。”
“若陛下不是皇帝,你我交心交身皆可,可……后宫空缺,臣思前想后,不敢动摇国本。陛下若是缺将才,可下放臣出京。臣一生不娶,也会为陛下马革裹尸。”
“但,我和皇兄商量过了。”谢岫沉沉笑了一声,有些不自觉地将手伸向余苗的手上。“天下不缺皇帝,缺的是明君。”
这天下不是必须谁去坐,更不是一定就是谁家的。谢氏族亲中有的是有大才的女儿,并非一定要求一个能做皇帝的男子。若女儿比得过男子,如何做不成女帝?若谢氏女儿诞下子嗣,如何不能姓谢?这些可能都是存在的,也都是谢熠秋考虑过的。
他们与皇家同宗,但是有些出了五服便离得远了些,在北明没有太大的光彩,大多如谢岫一样不被重视,因此隐匿在了人海中。天晟元年的夏天,莽蒙可汗顾尔金求娶北明女子,以求两邦交好。从前谢氏旁支中被皇家掩盖的籍籍无名之辈有些也在帝京中交了亲,受了封赏。
顾尔金求娶的是谢熠秋旁门左支的某个表亲妹妹,年纪正好,后来出嫁时候,不说十里红妆,就是百里红妆也有。顾尔金有意和北明交亲,娶了个王妃自然是十分亲厚爱戴,恨不得将莽蒙的好东西都送到北明来。
北明皆道莽蒙可汗年少英才,后承袭王位,一代天骄,跨马执隼,战功卓著,当年收复青甘和战败北蛮皆有莽蒙骑兵的一份功,因此在北明,顾尔金也算有个威名,多少女子心向往之,恨他不是北明儿郎,连面都见不着。
后来倒是见着了,只是人家身后的花轿里已经有了人,不知那轿中人是否欢喜?眉眼是否俊俏?
天晟三年,莽蒙王妃诞下第二子,成婚两年接连诞下两字,若说不恩爱,怕是谁也不信。估摸着这王妃也曾是北明众多女儿家中想着心里的可汗,翘首以盼的一位,后来成了真。
天晟帝谢岫即位三年,天下建立了无数粮仓,各州沟通,互结贸易,通有无。他从楯州接来了一位大师,本以为是个做法事的和尚,结果竟是个会算账的,被安排去了户部,专管互市。
如今谢熠秋知道自己放手之日到了,正好莽蒙二王子诞世,便是这年夏天,他和顾濯在马车里回头望了一眼帝京,心道,去莽蒙跑一次马,看一次草原从翠青到枯黄,望一次雪山上初升的骄阳。
待将脸转过来的时候,那潮湿的气息近在咫尺,只闻顾濯道:“舍得帝京吗?”
谢熠秋淡淡垂眸一笑,“从前我们在大漠、在草原、在雪山,是为了了却战事,早日相聚。那时觉得艰苦,不是因为风沙太大、草原太广、雪山太冷,只是因为那种景色我不想一个人看。”
那潮湿氤氲的气息如水乳交融,浓烈柔腻。他们闭眼细细舔舐,品尝着天底下最绝美的甘泉。
唇齿分别时候,谢熠秋神情缱绻,耳边微红,像是要化了,“车上……”
马车还在往前走,顾濯道:“车上才好。”
甘泉曾救他一命,因此他们甘愿溺死其中。
他们想着。
“这一生幸识他,救我于地狱火海,无间此间便成了人间。”
圆月挂在天边,冬日的雪山圣洁巍峨,映着一片寒光。
殿外的少年周围围着一群伺候的下人,玩得甚欢。他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只是毫无章法,一通乱舞,不小心戳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这人身形颀长,笑容和缓,他便愉悦地仰头道:“二叔公!”
这话不知道是谁教的,但说起来倒是也没有毛病。谢熠秋揉了揉他的脑袋,俯身道:“二殿下的小脸都冻红了,怎么不回屋里玩?”
“二叔说有礼物给我,但他又说还没准备好,我现在就想看,但是又怕现在看见就没有惊喜了……”
谢熠秋蹲下身摸着他的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所以你就等在你二叔的门口?”
他嘿嘿笑道:“顺便等二叔公,二叔说他也有礼物给你呢!”
他凑进一步,趴在谢熠秋的耳边道:“二叔公能不能也晚些进去,陪陪恩和……”
谢熠秋轻笑一声,望了一眼灯火通亮的宫殿,道:“好。”
顾濯刚走出殿门,见着两个人蹲在门口吹着风,但似乎却格外高兴。他问:“怎么了?”
谢熠秋道:“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让二殿下等得这样急?”
顾濯轻笑,凑近摸了一把恩和的脸,“原来是找我要东西的。”
恩和眼尖,已经看见了顾濯手上拿的弓箭,不由分说地跳起来,“这是给我的吗?”
“是给你的。”
这弓箭雕刻得细致,精雕细琢的纹路里沟壑纵横,像是图腾。可见顾濯是用了心的。
这木头是靖云港进贡给帝京的,天晟帝便派人送来了莽蒙,顾濯想着这拓木正好做弓箭,便收下了。他在后来的记忆中看见了儿时老可汗给他做过一把弓箭,亲手教他射箭。老可汗临死之前还是紧盯着那把弓,就像是在看着儿子一样。
顾濯便想如老可汗那样给年幼的恩和做一把。他曾是莽蒙的二王子,如今的恩和也是莽蒙的二王子。自恩和出生起,顾濯与谢熠秋一同来到了莽蒙,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他们也把莽蒙当成了另一个家。
恩和试了一下,有些重,难以拉动,但是忍不住想动手。顾濯道:“夜深了,等天亮再试试。”
恩和这才作罢,他很听顾濯的话,此刻冻得脸通红,手也通红,但还是不忘行个礼才走。眨巴着眼睛依依不舍道:“二叔明日带着恩和射箭吗?恩和一定会超过你!”
这拓木弓,开弓如满月,飞箭似流星。
顾濯俯身对着他一笑,然后起身道:“等你能射中天上的月亮,二叔把鹰首弓给你。”
“好!”
恩和踏着厚厚的一层雪走远,天上的月光洒在路上,谢熠秋道:“天上的月亮可不容易射下来。”
顾濯道:“本就是要给他的,但给他之前总得要他自己去抓。正如月亮,若他心里一直想着得到它,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奔向它,直到自己能真正射下的那一天,月亮才算真正属于他的,不可否认的,不可撼动的。”
顾濯握着谢熠秋的手觉出了冰凉,于是握得更紧了。两人的手心是顾濯为他雕刻的玉佩。两人无言地并肩而立,望着远山,他们在这些年里驰骋过无数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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