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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吃瓜(海底见月)


“你好意思提PPT!把自己吹成那样,让小谢写这种昧良心的东西……你们这破公司没小谢早晚得散!”
“谢嘉茂,玩归玩闹归闹,签约公司不是小事,不可能你一句话我就屁颠屁颠把自己卖给你,大家都知道你爱瞎掺和,万一这次也是三分钟热度……反正要我签约,你得先做出点成绩……”
电话挂断,高导发现喻闻还没走,正支着下巴听他骂人。
“好听吗?”
高导表情不虞,眉宇拧起来,是要发怒的前兆。
喻闻:“这话说得,好像我故意偷听一样。”
喻闻:“您开了免提。”
高导舔着后槽牙,故意用灯笼般锐利的铜铃大眼瞪喻闻,试图吓唬他,喻闻不仅没被吓到,还眨巴了一下自己更大更圆润的猫眼。
高导:挑衅我!
高导咬腮帮子,忽而没好气地笑了。
小鬼不知天高地厚,说一句要撅他两句,但意外对他胃口。
高开宇性子急躁,但并不意味着他喜欢别人对他毕恭毕敬。喻闻将刺头的度拿捏得相当好,既不惹人反感,又能将两人的相处拉向一个舒适的范围。
不知道是误打误撞还是心思玲珑,如果是后者——很敏锐,情商也不错。
说不准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
从《风华》剧组回来,喻闻暂时没有工作,就是一条蹲在家里拿底薪的快乐咸鱼。
不过表演课和声乐课还是要上,毕竟花了钱。谢嘉茂听说他要表演唱跳两手抓,当即要给他请舞蹈老师,被喻闻拒绝了——他有过几年芭蕾舞功底,短期内很难改掉发力点,不如把精力都放在表演和声乐上,性价比更高。
若非必要,他甚至不想学街舞,改范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谢嘉茂颇觉可惜,但也只能依他,不过还是跟他商量先找个老师带带,感受感受氛围。
喻闻欣然同意。
这天下午,他骑上心爱的小电驴奔赴公司。星光传媒虽说刚起步,可该有的设施都很完善,最新装修的十楼有一间练舞室,喻闻赶到时,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里面传来隐约明快的音乐声。
练舞室的大落地窗正对对面大楼窗户,没有贴防窥膜,主打的就是一个毫无保留。里面热身的人只好将两侧厚厚的黑色窗帘拉起来,明亮的天光被严丝合缝阻拦在外,练舞室上方的黄光灯亮着,将偌大空间和活动的人都笼罩在一种昏沉暧昧的氛围里。
喻闻将门推开一些,在影影绰绰的光线中,看见那人优越的侧脸线条,还有耳畔一闪即逝漫过的微光。
谢嘉茂说,今天这位临时过来给他开小灶的老师,姓谢。
此刻喻闻应该礼貌地称呼对方“谢老师”,可他一开口却是:“是你啊?酷哥。”
酷哥回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鸦黑的睫毛若有所思往下压,片刻后道:“是你啊。”
酷哥走过来,随手撩起衣服下摆擦汗,六块腹肌和劲瘦腰线一览无余,看得喻闻眼馋——他对副导说的是假话,其实他从小的梦想不是当大明星,而是当一个高挑显瘦有肌肉的酷哥。
因为种种原因,该梦想至今是梦想,没有成真的迹象。
“喻闻?”酷哥询问。
喻闻点点头,“原来您就是谢总给我请的舞蹈老师,真是有缘。”
“……不是。”酷哥弯腰拿起水壶,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性感地上下攒动。
“啊?”
酷哥垂下眼睫,抿抿唇斟酌片刻,“我只跳过一年,不是专业舞者,当不起一句老师。”
喻闻彩虹屁:“您真谦虚,我知道,你一定是公司的特聘编舞老师对不对……”
酷哥依旧摇头,懒得再答这些问题。又闲聊两句,喻闻总算知道他的名字——谢鹤语,出自“鹤语松上月,花明云里春”,听着就很有文化。
谢嘉茂说今天这节课只是感受氛围,他坐在旁边看就行,喻闻欣然遵从,自己找了个小角落,那边谢鹤语放音乐找感觉,这边他从随身的大背包里掏出半个西瓜。
他还带了两把勺,担心舞蹈老师想吃西瓜没有工具。
谢老师拒绝了他热情的邀约。
谢鹤语对着视频抠动作,他似乎许久不跳,动作生疏,偶尔细节做不到位,有股漫不经心的疏懒感,喻闻能从他身上看到功底,也能看出来,他起码两年没有再跳过。
不过有些人天赋融在血肉里,肢体记忆比海马体更深刻,不消片刻,谢鹤语就呈现出一支完成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劲舞。
移重、拧胯、卡点、wave……常说个子高瘦的人很难学好爵士舞,可事实是,手长脚长跳舞就是好看,这是一种相当愉悦的视觉享受。
一舞毕,谢鹤语停下来喝水,喻闻海豹式鼓掌,倒没有再放彩虹屁,可眼睛睁得圆亮,里面盛着将将满溢的赞美之词。
谢鹤语看他一眼,水杯放下又举起,来回两次,最后转身背朝着他。
喻闻:“?”
跳了两个小时,喻闻西瓜见底的时候,谢鹤语关掉音响,靠着镜子坐下休息。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空气中有闷出来的潮湿热意,谢鹤语额发汗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连眼睫都泛着湿漉漉的水意。
喻闻抱着瓜皮跟他聊天,问他什么时候学的爵士。
“高三毕业。”谢鹤语低垂着头,黑色碎发掩着耳骨,跟上次不同的黑色耳骨钉内敛精致。
“家里想安排人进娱乐圈,撺掇我去选秀,练了一段时间唱跳,不太喜欢,就搁置了。”
这就是凡尔赛,是吧?是吧?喻闻酸溜溜地想。
他在母亲的影响下练过几年芭蕾,不过他是没有天赋的那一类,母亲语重心长地拉着他的手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何必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人活着还是要有一定的物质基础,你觉得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继续跳芭蕾早晚饿死。
喻闻只好遗憾放弃继承母亲衣钵的想法,他知道自己在舞蹈方面缺少一点灵气,所以对于舞蹈为核心的唱跳始终没抱太大希望。
谢鹤语是个话少内敛的帅哥,若非必要,他的应答简洁得只有“嗯”“哦”“好”。
喻闻估计他应该不喜欢别人对他太热络,可是两人呆在一起总不好一句话不说,他们又不熟,沉默相对只会更尴尬。
喻闻没话找话。
“谢老师做什么的?”
“……读书。”
“哇谢老师好年轻。”
过一会儿。
喻闻:“谢老师读高中还是大学?”
“……”
“应该是大学。”喻闻从谢鹤语的表情里得到答案,自顾自点头。
他看了谢鹤语一眼,冷不丁又道:“谢老师耳钉真好看。”
不像前面无聊的寒暄,这句话带着几分真挚的诚恳。
谢鹤语侧目,瞥他一眼。
两分钟后,谢鹤语耳骨上的纯黑耳夹戴在了喻闻耳朵上,后者看着镜子,有点懵,“不是耳钉吗……”
“今天戴的是耳夹。”谢鹤语替他调整好位置,低声道:“很适合。”
“是吗?”喻闻仔细端详镜子里的自己,怔愣过后,美意后知后觉漫上来,他像开屏的孔雀一样欣赏一番,转而问谢鹤语,“我感觉有一点美国街头的潮男风味,你说呢?”
谢鹤语在他的诡异比喻下沉默两秒,认命地点头,“嗯,有。”
喻闻美了。
他倏地觉得谢鹤语无比亲切可人,殷勤地交换了联系方式,要了谢老师购物记录里所有耳骨夹,末了郑重道:“以后耳骨夹的事,就拜托您了。”
谢鹤语如今读大二,下午有课不能久留,收拾好东西后两人简短告别。
谢鹤语提起背包,出门时莫名停顿下来,单手握着门把手,回头看喻闻。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问。

老板:【他说他见过你?】
老板:【没事,小谢十岁时候从山上摔下来,得了脑震荡,忘了些事,看谁都眼熟。】
喻闻看着信息放下心来,就说嘛,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喻闻:【他是公司的艺人吗?】
谢鹤语不像专业的编舞老师,但能被谢嘉茂临时拉来教他唱跳,外形条件又这么出挑,喻闻不信老板会放过这样的绝世明珠。
老板:【不是啊。】
屏幕另一头,谢嘉茂略带犹豫。
他是公司最大股东,这能说吗?
老板:【他算公司的帮工吧,属于杂务组,什么都干一点。】
嗯,小谢帮着他打理公司,当然算帮工。
喻闻这次沉默了很久。
好片刻,手机叮的一声,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喻闻的迷茫、震撼与哑然。
喻闻:【……公司用人的核心理念是不是卧虎藏龙?】
谢嘉茂把这段话翻来覆去看了两遍,觉得喻闻应该是在夸他。
老板:【当然!】
老板:【玲娜贝儿捧脸.jpg】
放下手机,喻闻深深觉得提升自己迫在眉睫。
连谢鹤语这样的人才都只能当帮工,他什么都不会,想要在娱乐圈拥有立足之地,必得发愤图强!
娱乐圈真是卧虎藏龙!
签约时谢嘉茂让他做好一两个月都没有通告的准备,可《风华》特约业务结束不到半月,老板就帮他争取到了新角色。
是一部小成本网剧的男三,虽说不上档次,可对喻闻而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资源。
谢嘉茂给他打电话时声音有些激动,“小喻!我看过了,你是主演阵容里长得最俊俏的!相信我,演完这部一定会有人慧眼识珠爱上你,你马上就会爆火爆红——”
老板不像是在给喻闻画饼,他好像真的相信这一天马上会到来。
真是个好老板,自己画的饼自己吃。
喻闻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活泼地回道:“yes老板!小喻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老板:“爆火!爆红!”
喻闻:“爆火!爆红!”
应付完老板,喻闻瘫回沙发里继续追剧。
剧组开机在半月后,这次的本子跟以往群演有本质不同,喻闻不仅要跟组,还要组里泡整整一个月。
开机之前,喻闻取消了除表演以外的全部课程培训,一门心思扑在演技提升上,争取考试前临门冲刺一把。
谢嘉茂答应的宿舍也谈好了,离公司很近,考虑到公司现在只有喻闻一个艺人,索性给他单独租了一间公寓。
喻闻在聊天软件上狂吹老板彩虹屁以示感谢。
谢嘉茂则慷慨地表示:你是我亲手签约的第一个艺人,公司元老,绝不会亏待你的!
租房合同下来,喻闻立即着手搬家的事。
谢嘉茂说:【你一个人搬不来吧?我找了公司的人帮你。】
喻闻陡然升起微妙的预感。
搬家那天下楼一看,果不其然。
这天气温略低,谢鹤语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连帽外套,拉链松垮地垂到胸口,露出一截清瘦锁骨,喻闻下楼的时候,他正靠着身后的小货车低头玩手机,右耳干净白皙,没戴耳钉。
喻闻很想问老板究竟给他开了多少工资,值得他身兼数职,四处奔波。
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啊!
“整理好了?”见他出现,谢鹤语收起手机站直。
喻闻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语气轻快地打招呼。
喻闻东西不多,四个大纸箱就囫囵装完了,唯一需要细心呵护的是台式电脑,担心路上磕坏,谢鹤语上楼时他还在四处翻泡沫纸,高科技产品大喇喇躺在茶几上。
“没事,”谢鹤语听了他的顾虑,建议道:“电脑主机不容易移动,放纸箱里没关系,屏幕……这种大小,你可以拿被子裹住抱在怀里。”
他走到茶几前,准备拆分台式电脑,不经意瞥到一旁的图案,神情一怔。
“……我自己乱画的哈哈哈。”喻闻察觉他的目光,只当他对这个富有设计感的标记产生了兴趣——电脑侧面有个小图案,是他刚穿来那几天,实在无聊,拿记号笔画的,结果记号笔是油性,画上后擦不掉,他就没管了。
标记类似太极图,由两条合抱的鱼组成,原版鱼身呈蓝色,尾鳍长长地延伸,末尾摆动成波浪形态。
他以前很喜欢这个图案,因为他是小喻,图案也是小鱼,中二时期,作业本上不写名字,就画这种小鱼。
“……”谢鹤语没说话,目光在上面沉沉停留片刻,好半晌疑虑道:“我应该见过这个图案……”
“……”
他对上喻闻怜悯的眼神。
“……”谢鹤语一下想到关窍,“谢嘉茂跟你说了什么?”
喻闻拍拍他的肩头,斟酌言辞,“谢老师,老板都跟我说了……没想到十岁脑震荡至今还有后遗症,你也别多想,这些都是错觉。”
谢鹤语立在原地,抿抿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喻闻一眼。
“嗯。”
喻闻接到的新本子叫《仙门逸闻录》,主要讲述一个世代镇压魔族圣物的修真门派,因消息走漏而被魔族各方势力盯上的故事。
魔族圣物丢失于万年前的仙魔之战,后被主角门派秘密镇压,世代封印,万年来从未出过差错。该门派隐世而居,门内弟子寥寥,面对窥伺的魔族,他们展露了非同一般的睿智,和鸡飞狗跳的应对策略。
故事整体轻松诙谐,是时下最流行的轻喜剧,剧情简单却逻辑在线,笑点泪点皆有,如果演得好说不定能小爆一把。
喻闻进组那天,谢嘉茂打了五个电话追问:“真的不要助理吗?别人都有助理,你一个人去会不会被看轻?我还是给你叫个人吧……”
可能因为喻闻是公司签下的第一个艺人,谢嘉茂活像初为人父的新手爸爸,不仅操心喻闻的前程,还总担心他去幼儿园(剧组)会不会被人欺负。
喻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要叫谢鹤语。谢老师跟他是互换耳钉的交情,在喻闻心里那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能让老板这么折腾。
“谢谢老板!不用啦!”他朝气蓬勃地嚷嚷。
谢嘉茂:“那你好好演!争取一把红透半边天!”
喻闻:“好的!”
喻闻在《仙门逸闻录》饰演男三,门派排行第六,江湖人称老六,是一只经常搞砸事情但总能化险为夷的幸运锦鲤。
女主是门派大师姐,性格清冷,如霜寒之雪,赛沉渊之冰,一手惊才绝艳飞花剑,是门内除闭关的师父留真子外,武力值最高的存在。
爱好是话本和戏折,看到动情处常潸然泪下,每每哭泣,情不能抑,便去后山练剑。飞花剑法精妙绝伦,剑风乘云起,时有玉英追随,漫天飞花,故得剑名。
大师姐常看话本,常湿衣襟,常难自抑,山中原有十里桃林一片,如今十余年过,桃林已秃。
男主是魔族现任君王。
圣物在云霄剑派的消息走漏,各方势力蠢蠢欲动,眼看要再起波澜,其中不乏想推翻政权,重现当年诸王争霸乱象的自私者。
传言魔族圣物中封存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只需放出一小缕,便能在如今灵气稀薄的世间横行无忌。
圣物代表绝对的力量,没有人不想得到它。
男主承袭王位,初掌大权,同样需要圣物来稳固地位。
为了不惊动闭关的留真子,他与其他虎视眈眈的魔族一样,隐瞒身份混入云霄剑派,踏进门派第一天,他便遇上了邪门锦鲤楚老六。
一个月后,年轻的魔族君主给他的左右护法传讯:情报有误!此地古怪!似有诅咒!诸多魔族好手折戟于此!吾身份暴露,修为尽失,速速来救!
开机仪式之前要围读剧本,演员和主创聚在一起梳理剧情脉络,喻闻早早到场,跟接下来要相处一个月的同事们打了招呼。
小成本制作网剧,演员阵容自然不可能多豪华,男主是早几年选秀未出道的艺人,模样只能算清秀,但他练过民族舞,所以形体相当优越,穿古装会很好看;女主演过不少出彩配角,是整部剧的演技担当;其余配角略逊一筹,但各有亮点。
过了谷雨,天气便渐渐燥热,剧组在拍摄地附近支起许多遮阳伞,像一个个鲜艳的小蘑菇。
谢爸爸从一开始一天一个电话,转为现在一周一个视频,确认喻闻在剧组如鱼得水,跟别的小朋友相处友好,也不打架(bushi),他终于脱离那种为人父的奇妙体验,像个真正的经纪人那样,跟喻闻讨论未来的职业规划、在谈的资源、以及公众形象定位。
无数人几个月的筹备,心血凝聚,《仙门逸闻录》妥善地在入夏前夕迎来开机。

开机几周,喻闻已经跟剧组的人混熟了。
饰演男主的简恒性格跳脱,候场期间喜欢满世界乱跑,兼职花絮摄影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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