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岑哥,好巧,你和明烈今天是在这里工作吗?”
那种被什么盯上的呼吸不畅的窒息感骤然消失,岑霁趁手腕的力道微微松懈立刻抽回自己的手。
“嗯,今天我们和合作方在这里举行签约仪式。您呢?怎么会在这里。”
岑霁还记得过年期间去贺宅祝寿,贺云翊有事找自己去后山画室一趟,但因为……他没有过去。
后来回想,贺云翊说要给自己一个惊喜。
他疑惑,贺云翊要给自己什么惊喜,以及为什么要给自己惊喜。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岑霁听贺云翊说天气暖和了出来散心,恰好路过这里,他于是简短和贺云翊说了几句话,就以还有别的事情要忙赶紧离开了。
他怕和贺明烈再一起待下去,不知道会被问什么样的问题。
刚才那个问题,他明明要否认的,心脏却像是忽然错乱了半拍。
岑霁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而一开始,是他设下阻碍的圈套想要劝退贺明烈。
怎么到了最后,他成了被问住的那一个。
在方向盘上趴了一会儿,岑霁理了理被贺明烈搅乱的心绪,从另一个停车口的方向离开,避免撞上兄弟俩。
贺明烈让他头疼不已,贺云翊的眼神也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另一边,确认岑助理应该是避开了他们,贺明烈心里的酸意逐渐被怅然替代。
贺云翊怎么会察觉不到弟弟的情绪转变,直觉告诉他,明烈和小岑哥之间发生了什么。
情人节那天他在后山画室等了小岑哥一天,直到落日降下,屋里的轮廓被暮色一点一点涂抹,他终于接受了小岑哥不会来的事实。
那之后,他沉沦了好久。
在某一天被新的希望点亮。
山不见我,我自去见山。
他的腿是不方便,但现在基本的出行还是可以的,只是不能长时间站立。
然而果然像他之前担忧的那样,小岑哥复工后就格外忙碌。
贺云翊难得去一趟公司,总也看不到小岑哥,小岑哥一直在出外勤。
好不容易这次让他打听到了签约仪式的举办现场,刚到,就让他撞见小岑哥被自己的弟弟抓着手腕的画面。
那一刻,贺云翊的心底滋长出无数阴暗的藤蔓,却在小岑哥匆匆离去后,茫然不舍地退缩。
他不明白,怎么刚见面,小岑哥就走了。
总是这样,在别人那里稀松平常的见面,到自己这里就万分困难。
然后看到弟弟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加确认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等两人回到家,在自己房门口。
是上次两人交锋的位置。
贺云翊叫住自己的弟弟:“明烈,你和小岑哥怎么了?怎么看你们两个的脸色都不太好。”
贺明烈心情正沉重着,听到二哥的话转过头。
换作之前,面对二哥的试探,他一定会装傻充愣地迂回几句。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二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贺明烈嘲弄一声,与其说是讥讽,更像是自嘲,“岑助理不喜欢我们,你和我都没有机会。”
“你向他告白了?”贺云翊几乎是一瞬间脸色变得苍白。
“是。”贺明烈没有否认,“在爸爸生日宴那天,他拒绝了我,今天再次拒绝了我。”
生日宴那天……
贺云翊喃喃一声:“你把小岑哥吓跑了?”
怪不得小岑哥早早来了家里却又提前离席,很久才回自己的消息。
贺明烈脸色有些难看。
尽管不愿意承认,可自己那天在有点醉酒的情况下把岑助理堵在冰凉的洗手台上,确实吓到了他。
他的初次告白,就成了最糟糕的回忆。
见弟弟没有作声,贺云翊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明烈性格风风火火,说是直率,更多的时候是鲁莽。
心底原本因自己精心准备的告白仪式再次被弟弟破坏掉而不爽,可得知小岑哥拒绝了明烈,这丝不爽又被隐隐的庆幸和愉悦占据。
“一定是你对小岑哥太粗鲁,我早说过,你不适合他。”
“二哥你别幸灾乐祸。”贺明烈一眼看出兄长眼里闪过的光芒,他面色更沉,“即便我不适合岑助理,也不会是你。岑助理说了,他不喜欢我们这种类型,他喜欢像大哥那样比他年纪大,成熟稳重的男人。”
贺云翊唇角溢出的笑意缓缓凝滞住,刚才升起的那点愉悦也瞬间变成了沉郁。
“他和你说的?”
“是啊,成熟稳重,和他步调一致,三观契合,知他心意。”贺明烈细数着这些戳他心窝的字眼,从自己嘴里亲口说出,那种扎心的刺痛感就更加强烈。
贺云翊何尝不是这种心情。
如果对弟弟来说,这些话是像尖利的箭刺痛心脏,对他来说,就像是生生在上面剜一个又一个缺口,血迹还未凝干,就被火焰烧灼,再沿着伤口的痕迹往下再剜一个大洞。
他太清楚自己的劣势了。
身体残缺,被困隅一方,永远做不到和喜欢的人步调一致。
更别提心灵相通,他最不想被小岑哥知道自己阴暗的一面。
贺云翊忽然有些焦躁。
这段时日,无论蓄谋已久的相处被打断多少次,无论告白计划被怎样接连破坏掉,他都没有这种慌张无措不可控的感觉。
但很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或许是小岑哥敷衍明烈的说辞,一定是小岑哥不想让明烈纠缠自己,才这样说的。
对,一定是这样。
贺明烈看自己的哥哥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断变换着色彩,不知道又在打什么主意。
可他心里现在也乱糟糟的,无暇顾及其他,见二哥不再抓着他问什么,便抬脚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卧室里的沙袋心烦意乱地打起了拳。
当天晚上,岑霁再度有些失眠。
上一次是打破艾嘉鱼缸的那个晚上,他被一种摸不清的思绪水草一般纠缠,闭眼就是玻璃鱼缸后那双在水草晃动下似是有什么呼之欲出的深敛眼眸。
今天看不到这双眼睛了。
耳边却反反复复响动着一个质问的声音——你是不是喜欢我大哥?
然后岑霁就想为自己辩解:我没有。
可是嘴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无论他有多么努力地张口,使劲牵动自己的声带,依旧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嘴唇像是被无形的水草缠封住。
而当他伸出手想要将水草撕扯掉,唇畔忽然传来一阵温热柔软的触感,温热的,湿滑的,细细摩挲着他的嘴唇,缱绻温柔。
他还没有弄清楚这种触感的来源是什么,紧接着画面一转,跳到那个日光融融的下午,他在剑术馆绊到脚不小心和贺总亲到的画面。
视线撞进漆深如夜的眼眸,呼吸缠绕在了一起。
原来让他发不出声音的不是什么无形的水草,而是一张堵在他嘴上触感温热的薄唇。
在岑霁二十几年的人生中, 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平凡浅淡的。
像大多数普通人一样,他有着一个平凡而温暖的家庭,比不上有钱人家, 但还算充裕, 至少生活是顺遂无忧的。
大概人生中唯一的起伏就是姐姐遭遇背叛,他们家被裴逸搅得有点糟乱的那段时间。
可在裴逸离开后,他们的生活很快又重归于平静。
在岑霁的认知里, 虽然偶尔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些寡淡, 像白开水一样, 让他心底萌生追求刺激的冲动。
可性格使然, 再放肆,也不过是喜欢一支能够激起人血液沸腾的重金属摇滚乐队,喝醉酒后控制不住角色扮演,以及看影片的口味比较重口另类。
即使在知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他之所以这么平凡是因为他是小说中连名字都没有的背景板。
岑霁在短暂的惊讶后, 仍然没有特别大的心理波动。
因为生活还是要继续,在他看来,只要书中的剧情没有影响到自己,他过好自己平凡偶尔另类的生活就可以。
然后到了适婚年龄遇到一个合适的女孩子, 像他的父母那样组建一个普通但温馨和睦的家庭。
这是岑霁一直以为的自己的人生。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生活开始偏离正轨。
先是被邵成屹毫不遮掩地袒露心思, 纠缠了一段时间,再然后不断有男人向他告白。
岑霁并非对同性有什么排斥心理,甚至非常理解尊重。
就是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和他针锋相对,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喜欢上他的直男贺明烈会对他穷追不舍。
周围总是会浮荡着奇怪的氛围,每每想要探究过去, 却发现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尤其当他和贺总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更加强烈。
今天似乎达到了顶峰。
他居然有一天会做梦梦到和自己的上司接吻。
岑霁几乎一下子从睡梦中睁开了眼睛。
是凌晨的时间,但卧室并没有那么昏暗。
他今天思绪太乱了,睡前忘了拉窗帘,因此有月光穿过卧室的窗户明晃晃地照了进来。
他们家在郊区,夜寂静,夜空月色也澄明,轻纱似的月辉薄薄地倾泻在一张姣好漂亮的面庞上,将光洁额头上的细密汗珠映照得无所遁形。
岑霁细微喘着气,胸口不断起伏。
不知道是被梦中的景象惊愕到,还是别的什么。
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白天日光温暖,轻风和畅,但到了晚间空气还是有些凉。
然而岑霁却觉得自己的脸烧烫得厉害。
明明只是一个梦,唇上的触感异常清晰。
温热,湿滑,摩挲着他的嘴唇,带一点温柔缱绻,又像是随时要夺走他口中的空气,让他无法呼吸,更别提发出声音。
靡丽的红在脸上绽开,岑霁感到一阵羞敛的同时,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他睁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不知不觉又横睡在了床的中间。
只有两次没发生过这种状况,一次是去年冬日贺总留宿在自己家里的那个雪夜,他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惊喜地发现自己睡在原本的位置。
第二次是自己夜宿在南湖别墅,他被贺总……抱在怀里,结实的臂膀箍着他的身体,他没办法动弹。
脸上灼意更浓。
岑霁努力想要驱赶脑海里的画面,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也不敢闭眼,因为一闭上眼睛,唇上的触感就会被放大,他害怕再梦到什么过火的画面。
最后不得不起身打开投影仪,于澄明的月色下播放了一部恐怖电影。
他的卧室在三楼,装修的时候做了很好的隔音,因此不会吵到楼下的父母。
在恐怖的氛围和能够刺激感官神经的作用下,总算从旖旎的梦境中缓过来一些。
早上,岑霁去公司上班。
和黑色风暴乐队及陆野的合作敲定,西城项目也接近尾声,等开馆仪式结束,他就正式撤离这个项目组,因此没办法像之前那样频繁地离开办公室。
不过经过昨天的事情,岑霁想明白了。
反正无论怎样都避开不贺明烈,干脆这样吧,总不能真的影响自己的工作。
就是在面对贺总的时候,总觉得万分不自在。
以前别人再怎么议论他和贺总,说他是贺总的情人也好,两人疑似在交往也好,岑霁惊讶过后,只会想这些传言是怎么产生的,然后想办法消除掉这些误解。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和贺总之间什么都没有,他心里坦坦荡荡,无惧流言蜚语。
可现在……
“岑助理。”低沉的轻唤打断他的思绪。
刚结束股东大会,岑霁跟着贺总从楼上的会议室出来,正往贺总的专属电梯通道走去,前方的身影在这时停住脚步,岑霁险些撞到他身上去。
“贺总有什么交代吗?”岑霁站稳脚步,看向转过身的男人。
高大峻拔的男人今天穿了身烟灰色的西装,衬得他气质更加矜贵深敛,也比平日少了几分冷然。
他五官英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让人目光痴迷地在他身上流连。
岑霁以前没什么感觉,可今天对上这张面孔,昨日在贺明烈质问下用那些词汇拼凑出的画面和眼前这张脸重叠。
心脏又一次不受控制地错乱了半拍。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不在状态。”贺崇凛垂眸,余光瞥向被明亮的光线照得通透泛红的耳垂。
“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觉。”岑霁不太敢直视贺总的眼睛,因为一不小心视线就会擦过那双薄唇,继而昨晚那种缱绻温腻的触感就会袭上唇间。
贺崇凛不是没有注意到岑助理的目光躲闪,事实上,他最近察觉到岑助理在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保持距离,可他只问:“需要给你批假休息一下吗?”
岑霁连忙摇头:“不用,贺总,我会尽快调整过来,不影响工作。”
顶着探究的视线按下电梯按钮,岑霁跟随着贺总进了专属电梯。
以往不过片刻就能到达65层的时间,今天像是被切割了一样,每一秒都格外漫长。
其实如果这个时候岑霁稍微抬一下头,就能看到光洁如镜的电梯壁面上映照出一双沉敛的眼眸。
眼里饱含的带有一丝担忧的浓烈克制的情绪,任何人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
岑霁最近再次陷入了几件困扰的事情当中。
其一,贺明烈不再成天对自己说着喜欢的话,让自己给他一次机会,而是不断地向自己确认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大哥,岑霁一时不知道这两件事哪一件更让人头疼。
其二,妈妈好友的女儿从国外回来,爸爸又起了想让自己相亲的心思。妈妈从来都是尊重自己的意愿,让他顺其自然,但因为好友那边有让两个孩子见一面的想法,她很喜欢那名女生,就也松口让他见一见。
其三,他好像对自己的上司产生了一种怪异的心情。
不知道是长年累月待在贺总身边太久,还是贺明烈在自己耳边念叨过太多次的缘故,岑霁好几个晚上闭上眼睛就是满脑子“你喜欢我大哥对不对”。
然后男生抓着自己的手,用委屈的眼睛看着自己:“你要是喜欢我大哥那种类型的话,我努力向他靠拢,我会学着长大,变得成熟,你等一等我好不好?”
说完,贺明烈真的好像变成了贺总。
他们几兄弟本来眉眼间就有些相似,无论是眼睛还是凌厉分明的五官轮廓,连身高都统一的优越。
到最后,岑霁分不清抓着自己手腕的是谁,注视着自己的眼睛是谁,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谁。
只知道当他白天去公司上班,看到贺明烈,他神经不由得紧绷,去总裁办找贺总汇报工作,心绪控制不住地紊乱。
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岑霁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但学生时代,解题不怎么费劲,工作后常常遇到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可他总能妥善解决。
这是第一次,他有点无措,找不到解题的正确思路。
在这样纷乱如麻的心绪下。
这天下班回家,爸爸再一次提到了和妈妈友人家女儿见面的事情。
“就是见一见,不一定要有什么发展,聊聊天当多交一个朋友也好。”岑景耀没有催婚的意思,他只是觉得,自家儿子上学的时候乖乖的,老师家长不让他们早恋,他就真的特别听话,一心扑在学习上。
从小到大没做过让他们操心的事情,乖巧听话得不像话,性子也很温软。
等大学毕业工作了,在贺氏集团这么庞大的公司上班三年,现在已经第四年了,别说谈恋爱,连个暧昧对象都没有。
不是没有怀疑过儿子的取向,是不是喜欢男人。
他和妻子都不是不开明的人,只要孩子喜欢,过得开心幸福,他们怎么样都可以。
其实一开始,岑景耀很看好小野。
觉得儿子要真是喜欢男人,找个像小野那样的就挺好。
虽然小了几岁,但那孩子性格稳重,有着超出同龄人的成熟,而且两人同一屋檐下相处,知根知底,小野对自己的儿子又那么细致耐心,等几年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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