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该做什么,一时之间,整个楼层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唐咏云想笑只能憋住,打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齐刷刷回头。
只见任清崇独自一人从走廊尽头走过来。
方才大家都被眼前的景象镇住,竟没人注意电梯到了的声音。
任清崇踱步而来,面对众人灼灼的视线一点也没不自在。
有人看着他闲庭信步的模样不禁想,任清崇这声笑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自己包下的餐厅里混进私生所以愤怒?还是对大家视而不见没有迅速处理的失望?亦或是在思考如何处理这个伪装成服务生的私生粉?
任清崇步伐不紧不慢,路过沈玉时还顺便拍了拍他的脑袋,随后,在服务生面前蹲下。
“还不起来吗?”任清崇笑眯眯道,“沈玉虽然出手快,但并不鲁莽,你身上应该没有什么伤。”
原本还在咿咿呀呀呻吟的服务生身体一僵。
任清崇又说:“你要是再躺下去,保安可真就赶过来了。”
有人忍不住侧过身和旁边的人说话:“任总啥意思,要放人走?”
“怎么可能!”那人答,“私生混进来不知道拍了多少东西,将人放出去会惹大麻烦!”
谁知那位私生粉及其听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向四周环顾几眼,最后定定落在任清崇身上。
看样子,还是个年轻的小子。他喏喏道:“大家都说你不可能回来,剧组挂你的名只是一种营销手段,没想到是真的。”
“是真的。”任清崇在私生粉惊诧的眼神中点头淡笑,“所以你还不走吗?最后的机会。”
任清崇神情温和笑容可掬,但不知为何,就是会让人觉得仿佛在数倒计时,他像终于反应过来似的,踉跄着冲出去。
唐咏云说:“真就这么放人走了?”
任清崇:“反正是你的私生。”
唐咏云:“……”
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
“刚刚瞥见他帽子上的标志了,是你代言的那一款。”任清崇拍拍手站起身,“走吧,待会饭菜凉了。”
唐咏云:“……”
包房里的人见任清崇真的将那人放走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纷纷缩回看热闹的脑袋。任清崇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在媒体所在的房间门口敲了敲。
“对了,刚刚你们应该有拍吧?”
伪装成工作人员的媒体们面面相觑,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啊?拍什么?”
“记录演员们的真实聚餐状态。”任清崇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媒体朋友们记录真实性的能力,应该不会被私生比下去,对吧?”
媒体们:“……”
这次的杀青宴不同于上次,整个剧组的人几乎都来了——没人不给任清崇的面子。
于是沈玉就更没有机会靠近任清崇的身边。
他似乎刚从省台或者某些需要穿戴正式的地方赶过来,身上的西装规规整整,一丝褶皱也无。就像初见那次,他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人群中间,人人都想上前敬一杯酒。
见沈玉在角落里巴巴地等着,梁琛又忍不住开始嘴贱:“你在等什么?等鸡吃完了米狗舔完了面吗?”
沈玉白了他一眼。
唐咏云喝了口红酒:“小玉这是心疼呢,这回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任总可躲不了酒。”
梁琛简直服了。
和沈玉撕破脸后,他也懒得再装什么温润尔雅的“人间温柔”:“你不会真的以为任清崇酒精过敏吧?”
他想给这个恋爱脑好好科普一下任清崇的光辉历史。
“有一年他参加采访综艺,这个综艺的赞助商是一个酒的品牌。导演原本想安排几个嘉宾一起品酒,但除了任清崇,其他都是女艺人,于是任清崇就一个人喝下了所有人的酒。”
“节目组估计也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拍一些综艺效果,就没拦着,后来才知道,这酒极其醉人,一小杯就能撂倒一个成年人。”
唐咏云点头:“嗯,这个我也听说过。”
沈玉感兴趣起来:“那任哥呢?”
“你的任哥……一、点、也、没、醉!甚至还在接下来的游戏里得了第一名。后来网上有人猜测,是主持人偷偷在酒里掺了水……主持人是个新人,哪来那么大胆子!”
沈玉听了直笑。
梁琛闭眼,回头问唐咏云:“任清崇是不是给他下了蛊?”
“你又不是弯的,你当然不懂。”唐咏云笑意盈盈,看向人群中鹤立鸡群的身影,“那可是任清崇。”
那可是任清崇。
如果他们的相遇时间再早一些,是不是就能看见在聚光灯下发光发亮、耀眼夺目的任清崇了?
千帆过尽的任清崇固然如回甘的,但留在互联网上、留在粉丝记忆里那个明亮的、少年感在身的任清崇,才如,让人入口惊艳,久久不忘。
不过遗憾只是转瞬即逝,李乐山得了空,发现他们这躲酒三人组,连忙招手:“那几个,干嘛呢?还不来敬酒?”
一喝酒的李乐山就像加了什么奇怪的buff一样,一改往日的圆滑世故。见他们三人还杵在原地不动,竟直接上手。
他把沈玉拽过来,挤开任总身边围着的一群“莺莺燕燕”,又塞给他一杯酒:“来,给任导敬酒。”
任清崇想笑但没笑,一双如波的眼定定看着沈玉。
剧组里只有接近主创的核心人员知道他和沈玉的关系,其他人还以为李乐山是想给他俩牵线,一双双好奇的眼神落在二人身上。
沈玉站着没动,倒是任清崇微微俯身,举杯让杯口和沈玉的轻轻一碰。
“你好。”他道,“我是任清崇。”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沈玉身上。
任清崇身上淡淡的酒香飘过来,如梁琛所说,他酒量极好,刚刚那一圈下酒喝下来,连脸都没红。
李乐山却俨然已经醉了。
他忘了沈玉和任清崇的关系,忘了这个杀青宴的目的,忘了媒体,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个一干二净。只记得在场的人都要喝酒,喝得尽兴,喝得足够。
他将沈玉一推,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小玉别愣着,大家都敬过酒了,现在到你了。”
沈玉没动静,他又补了一句,“这是基本礼仪!”
醉酒的人手劲没轻没重,沈玉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任清崇身上,被人托起手臂扶了一把。
沈玉顺势举杯,然而任清崇动作却更快。他用手虚盖住沈玉的杯口,然后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不用敬了,沈玉酒精过敏。”
李乐山呆呆的:“又过敏?”
任清崇笑而不语。
李乐山浆糊似的脑袋虽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任清崇有让谁喝酒的权利,就有不让谁喝酒的权利。
热衷于劝每个人喝酒的李导只得作罢。
这个插曲并不能打消其他人和任清崇套近乎的兴趣,沈玉夹杂在人群里被推得站立不稳,任清崇轻轻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身边,轻声道:“别喝酒。”
沈玉不明所以,也小声回道:“为什么?”
“待会需要你开车。”
沈玉一愣,乖乖点头:“嗯。”
他想退开几步把位置让给别人,但任清崇却还没放手。
手上灼灼的温度从表皮层层下渗,几乎捂热沈玉的骨骼。对上任清崇含笑却不甚清明的眼神,沈玉这才惊觉——任清崇醉了。
白酒红酒混着喝,许多人轮番敬酒,酒量再好也该醉了。
沈玉有点担心地看过去,任清崇回以一个微笑。
他终于放开握住沈玉胳膊的手,随后,在众目睽睽、在暗处媒体镜头随处皆在的情况下,轻轻勾了勾沈玉的小指。
轻如微风的触感,却让沈玉瞬间心跳加速。
推杯换盏中,任清崇再次融入辉煌灿金的酒色里。
酒过三巡,整个剧组里几乎找不到滴酒不沾的人了,就连嚷嚷着要养生的唐咏云,在李乐山坚持不懈的劝解下,也没忍住抿了几口。
而那些带着任务来的媒体们,只在最初拍过一些有用的素材,到最后连吃饭的宝贝根子都被搁到了一边无人看管。
因为任清崇一直在喝酒,碍于身份,几乎人人都要上前去打个招呼。
要是细想下去,很难说某人不是故意让这个局面形成的。
夜深时散场,餐厅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站在餐厅门口的门童送走最后一个人,才吁着气狠狠擦掉额间的汗。
可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余光忽然瞥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原本穿得整整齐齐的西装被脱了下来,随意搭在手肘上。离得近了,门童才发现这人身材比例很好,仪态也很端正,虽然早早醉了,但还是极力让自己走成一条直线。
然而虚浮的脚步还是暴露了他醉得不轻,更要命的是,门童认出了这个人。
谁把任清崇丢下了?!
门童着急忙慌地迎上去:“任……任先生,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泊车人员没带您去停车场吗?”
来的时候泊车小弟说任清崇是自己一个人开车来的,没等来回应,门童便十分专业地问道:“需要我帮您联系助理吗?”
一边说,一边想上手去扶。
一只手从斜后方伸过来拦住了他,顺势将他和任清崇之间的距离隔开。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来吧。”
门童定睛一看,是一个更年轻的男人。今晚整个餐厅被明星包场他是知道的,但这个人面孔有些陌生,门童认不出来,就以为是任清崇的助理,于是连忙让开:“抱歉,您来。”
看着任清崇被搀扶着离开的背影,门童才喃喃道:“现在这些明星连助理都要挑长得好看的?”
任清崇酒量好,酒品也好。喝醉了也不大吵大闹,除了脚步些许无力,几乎看不出醉酒的痕迹。
沈玉将人扶到车门边,从他口袋去掏钥匙。
但单手操作的力气不够,沈玉刚松开一只手,任清崇就猛得往那个方向一栽。
被这股里往前带去,沈玉根本来不及掌控平衡,和任清崇双双砸在了车门上。
“嘭”的一声,任清崇被沈玉压住。仓促间沈玉拿手掌垫了一下,才没让人脑袋直接和车门来个亲密接触。
两人狼狈地在车门前拉扯,挂在手腕上的西装都掉在了地上,任清崇却忍不住笑。
沈玉干脆直接俯下身,将下巴搁在任清崇肩头,以此腾出手继续艰难地找车钥匙。
“你笑什么?”沈玉一边找一边问。
任清崇却答非所问:“你想我了吗?”
沈玉顿了顿,没回答,但动作明显慢了很多。
任清崇又道:“问你话呢宝贝。”
“……”沈玉默默红了耳根,学着任清崇答非所问,“我们有十六天没见面。”
任清崇又笑。
笑声从轻到重,从任清崇的胸腔中震动而出,连带着贴在他身上的沈玉也跟着一起共振。
沈玉好不容易才打开车门,将任清崇塞进副驾驶。冬夜的室外很凉,沈玉却生生被热了一身汗。
但他并不觉得麻烦,能有一个安静的独处时间,让沈玉感到安心。
车流中的尾灯暗了又亮,像一条条红色的河流分支,一齐汇入远方,光晕被从窗户温柔地拂落到二人的脸上。
静谧的车内,唯有发动机的嗡鸣声,和着车外时不时响起的喇叭声。沈玉认真开着车,却见任清崇侧身过来望向他。
“——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作者有话说】
李导上桌吃饭
第33章 我不想去,任哥
由于酒味太过浓郁,沈玉没开空调,只将驾驶位置的窗开出一条缝。凉风顺着缝隙钻进来,浸着丝丝凉意。
沈玉打了把方向盘:“冷吗?”
没得到回应,沈玉在间隙里回头看去——任清崇靠在椅背上,阖着眼不动了。
害怕任清崇又着凉,沈玉升起车窗,打开了空调。
他时常细心得不像一个只有十九岁的少年。除了他拿不出手的厨艺以外,在任何时候,只要需要只要他本人愿意,沈玉一定能将人照顾得十分妥帖。
被暖烘烘的风一吹,任清崇就睁开了眼——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睡,只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闭着眼假寐恢复精神。
从他这个躺姿看向驾驶位,只能看见沈玉紧绷的下颌线,和他那纤长的睫毛。
车外的尾灯映照在沈玉的眼中,明灭闪烁,照不进他的眼底。
他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时常像只不知归途的游魂。明明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既不活泼也没什么太大爱好,能交心的朋友几乎没有,就连进入娱乐圈,也只是被赶鸭子上架——迫不得已。
任清崇知道,这大抵是因为沈玉太早经历了人生的重大变故,在原本应当天真无邪的年纪里,被迫被世事裹挟着进入满是成人规则的社会。
一面满怀赤忱,一面又仿佛化作一个对世事毫无兴致的老朽,旁观着一切。
他不免又想起那一日在长乐市,他站在沈玉的楼下,地面是县城小巷泥浆翻滚,抬头却是澄澈万里繁星满天。
他想起沈玉对他说“最近是我妈妈的忌日”,平静的脸上泛着早已麻木不仁的思念。
他想起那一滴泪,从脸上顺着肌肤的纹理,一寸寸烫开他心门的那个夜里。
隔着一道壳的亲密缠绵,是人屈服于本能欲望的真实反应。沈玉抱他,亲他,抚摸他,是发自内心,却也不是。
一个小小少年走到如今,有人忽然想要撬开他的心,谈何容易。
也许是被酒精影响,任清崇感性地想了许多。以至于反应过来时,整条路上已经没什么车了。
这不是去雲天的路,更不是回沈玉在宁阳市市区的路,而是回任家老宅的路。
任家老宅坐落在宁阳北方的郊区,那块地被网友们戏称为“富人区”,地广人稀绿化好,平时也不会有噪音,自然离市区远了些。路上畅通无阻,沈玉将车速踩到限速的边缘。
见任清崇坐起来,沈玉说道:“我问了陈定,陈定说带你回老宅,你凌晨三点还有一个会议要开。”
说着,沈玉又忍不住问了句:“什么会议大半夜开?”
“国外联络会议。”任清崇忍俊不禁,想揉揉沈玉的脑袋,胳膊却没什么力气,遂作罢。
他看向窗外飞速向后退的道路指示牌,冷不丁问道:“你上次去见过你母亲了吗?”
这问话来得突然,沈玉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任清崇又问:“是因为在等着我一起去吗?”
沈玉不说话了。
上次任清崇意外生病,一起去给沈玉母亲扫墓计划搁浅,又因剧组催得紧,想必沈玉没什么机会自己去。
但任清崇想的却不是这个:“你上次说,你两年没去看你母亲,不想去?”
沈玉只沉默着开车,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一旦没有外力推动,沈玉依旧下意识保护起自己私藏了许多年的伤口。
但伤口捂着只会发炎流脓,不会在阴暗滋生之处痊愈。
任清崇淡淡道:“说话。”
酒后的任清崇不像平时那般好说话。像任清崇这样身份的人,在思绪清明的时候,会特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堂而皇之地外露,完美分配好应付每个人时应当有的情绪表达,体面自如,游刃有余。
所以当他稍许展露出寻常时候鲜少展露的情绪时,通常是最真实的时候。
“……”被任清崇强硬地逼问,沈玉敛眉,嘴唇动了动,蚊蝇嗡鸣般吐出一个,“嗯。”
“除了母亲离世那年,我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坟前。”沈玉抬眼看向远处的一望无际的路,缓缓说道,“以往的每一年忌日,我只会回到长乐,在母亲生前的房间里坐一夜,然后在第二日让墓园里的工作人员给墓碑献上一束花,就当我亲自看过她了。”
人其实很难真正直面自己的痛苦,逃避才是本能,任清崇比谁都明白。可沈玉必须面对,只有撕开那个被捂得流脓的伤口,才有机会让它长出新肉。
任清崇:“那过几天我们一起去一趟吧。”
沈玉眉睫一颤。
他以为任清崇因病没去成,那次冲动之下说出口的邀请就能顺理成章地作废。没想到将近一个月过去,任清崇忙得脚不沾地,在喝醉酒后困意和酒意一起席卷神思的时候,还能记得这件事。
“我……”沈玉喉头一哽,“我不想去,任哥。”
任清崇静静看着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细看下去,还有几分冷肃。
沈玉:“有时候我拍戏拍得好好的,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就会忽然想起我母亲来——那件红色的毛衣很像她给我织的、在每道菜里都放耗油是她最爱的习惯……有一年我看着家里的旧躺椅,不知怎么就想起来,她曾经最爱躺在上面睡午觉,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一路攀爬,最后落在她的脸上。而我放学回来,拿钥匙打开门,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推着她的胳膊,让她起来给我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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