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甘洄)

说完，他率先仰头，干了杯中酒。
众人虽暂时还有疑惑，弄不清究竟是哪里，又或者是哪个合作伙伴惹了面前这位太岁爷，但也彼此心照不宣地将酒喝了。
“秦总。”一位颇为斯文稳重的中年人试探着问，“您有明确的目标吗？”
秦氏旗下，除了Q.L，其他二三线的小牌子也不少，真算起来，合作对象就更是数不胜数。
秦见鶴猛然一提，对大部分人来说，确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人都有惰性，相比较而言，大部分人还是更喜欢使用固定的合作对象。
大家彼此熟悉了解，既节省工作量又不容易出现问题。
“比如今年的金麒。”秦见鹤淡淡抬眼，没有多说。
金麒恶意背刺合作伙伴VIA这件事儿，桌上人无人不知。
但没人想到，这样两个不起眼的小品牌打架，秦见鹤竟然也有关注到。
一时间桌上就有人开始冒汗了。
“是是是，”，在场一个年纪略大些的人忙连声应是，“今年时间有点紧张，确实也是我们的疏忽，暂时还没来得及和金麒解除合同。”
闻言，秦见鶴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见状，桌上其他几人也终于回过味儿来，立刻表态：“之前我们确实也商量过，为保障公司利益，之后凡是姜家的品牌，我们都将彻底断绝一切合作的可能。”
闻言，秦见鶴这才微微点头。
“还有曼晴。”他说，“只要作品好，我不会刻意压制曼晴，可如果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之后谁再拿着秦氏的形象去给秦唯安面子，别的什么都不用说，更不用去找老秦总，直接把辞呈递到我的秘书室就可以了。”
“是是是。”餐桌上瞬间一片应是声，还有几个人悄悄开始抬手擦汗。
“曼晴”是秦旭昇给秦唯安留下的后路。
秦见鶴接手Q.L后，秦旭昇将秦氏旗下的三线品牌“曼晴”从公司分了出去，直接放在了小儿子秦唯安的名下。
虽然是三线品牌，但因受众面广，在此之前，曼晴的利润几乎年年可以排到公司的前三。
可见秦旭昇确实是担心小儿子受了委屈。
只是，连Q.L这种早就在时尚圈站稳脚跟的高奢品牌，秦唯安都能给弄到摇摇欲坠，更何况一个曼晴？
这两年，尤其是今年，曼晴虽然表面看着还算风光，但内里光景却是早已大不如前。
之前的老员工更是纷纷跳槽。
借着秦旭昇的压力，曼晴虽然早已分出了秦氏，但这些年，却依然在用着秦氏的资源。
包括但不限于商场展位，秀展场地，秀展名额……
借着秦氏旗下更高端产品的影响力，在咱会上夹带私货替曼晴带口碑。
这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见鹤原先不过是懒得理罢了。
但现在，既然要整治，不如一起。
“就是怕老秦总……”其中一个擦汗的人发声。
这人秦见鶴认识。
当年秦旭昇还在位的时候，这人曾经在秦旭昇的秘书室工作，是秦旭昇一手拉起来的。
“既然你这么怕老秦总，”秦见鶴无情打断他的声音，“那你去跟着老秦总不好？他那里正好还缺一个护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人额头的汗冒得更厉害了。
秦见鶴看着他，声音依然很淡，但威压却极强，“以前我没说，是因为能够坐上现在这个位置，说明你们都是明事理知进退的人。”
他缓缓顿住，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直看的有些人微微低下头去。
“但今天，大家的表现让我觉得失望，也让我意识到，有些话还是要拿到明面上来讲的，”秦见鹤笑了一声，略带嘲讽，“老秦总早就退下去了，中间甚至还隔着一个小秦总，对在座各位而言，他和路边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都不该再有任何的分别。”
事实上，那分别还是大的，有人边听边忍不住冷汗涔涔。
路边的老人不会向他们施压，但老秦总……
似乎看透他们的想法，秦见鶴冷笑一声。
“如果老秦总有意见，就让他找我。”他说，“我不介意他那点所谓的压力。”
“是是是。”一片应是声后，空间中重归安静。
秦见鶴淡淡抬眼：“还有人有话要说吗？”
在座众人中，无人不知秦见鶴心狠手辣。
别说竞争对手，谈判桌上，就连自己的亲爹亲弟弟他眼皮子也是从来都不带撩一下的。
因此一时无人再敢发声。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秦见鶴说，语气微微放松了一点，“过去一年，大家辛苦了，希望今年，大家可以再接再厉。”
“哪里哪里？”
“一定一定。”
两种声音诡异地十分整齐。
不过这次大家说的倒都是真心话。
相对于之前两任秦总，秦见鶴上位后，给的待遇，资源以及环境，都比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管他私下里多么不讲情理，但这一点上，大家还是心服口服的。
看着众人略显拘谨的样子，秦见鶴不觉笑了一声。
“今天就到这里，”他说，“今晚你们尽情玩，记我账上。”
众人更是连声道谢，目视秦见鶴起身。
男人身高腿长，一身银灰色西装衬得他格外冷漠，也更显矜贵。
站起身时，即便什么都不说不做，压力也足够强大。
在场众人谁不是江湖上的老油条？
但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来。
直到那道身影出门，才终于有人长长吁了口气。
“唱歌吧？”有人说。
“多大年纪了还唱歌？”又有人说。
“要不然干什么？”另一人好笑，“领导请客诶。”
虽然领导说让他们尽情玩儿，但既然账记在领导头上，谁还真敢往花里玩儿不成？
玩儿也得玩得遵纪守法才行。
“要不换家酒吧喝两杯吧，”最终一个拍板，“正好大家可以交换交换手头的资源。”
晚上十一点半钟，金宝宝的生日宴正式结束。
本来还打算再出去嗨一场的，但无奈在场人中，叶知秋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白优也是临时请假从片场回来的，明天大约天不亮就得回去。
金宝宝权衡了下，最终还是决定大家早点休息，可以联床夜话。
金宝宝的房间不小，但也睡不下那么多人。
李少君酷哥一个，懒得和他们叽叽歪歪，自己早早去了客房，倒是唐乐愿意挨着叶知秋，白优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想和金宝宝多呆一会儿。
最终，唐乐占了沙发，白优用气垫床给自己打了个地铺，叶知秋最荣幸，和寿星一起霸占了大床。
“你脸上的伤，我都没来得及问。”白优回来的时候挺晚了，生日宴都进行了过半。
他母亲是金家的保姆，那会儿忙，他便在后面给他母亲帮忙，没怎么到前面来。
“叶知夏打的。”叶知秋说。
就算白优不提，他也是考虑将话题往这方面引导的。
之所以挨这一下，不仅仅是为了更加激怒叶洪宪。
也是为了营造，他和叶之夏不可能再共处在一个屋檐下。
是他为自己可以顺利搬出叶家在铺路。
他心里很清楚。
贸然提出搬出来住，别说叶洪宪，就算陶若晴也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毕竟，一旦他搬出叶家，也就意味着，陶若晴对他的掌控将会大不如前。
就算以他和叶知夏不和为理由应该也不行。
毕竟叶知夏一进组就是几个月，在家的时间并没有很多。
可他再一次受伤就不一样了。
如果两兄弟在一起，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随时有可能闹到家里鸡犬不宁，有人受伤……
那么，好面子爱麻烦的叶洪宪肯定会最先松动。
只要叶洪宪一松动，那么，陶若晴再想留他也不容易了。
“他到底怎么回事儿？”白优蹙起漂亮的眉毛，“上次我听小少爷说，你已经被他打伤不止一次了。”
“别小少爷小少爷的，都说让你叫名字。”金宝宝不乐意了。
“哦，宝宝。”白优叫。
“算了，”金宝宝又说，“为什么你每次叫这两个字都那么肉麻，还是叫我小少爷吧。”
白优：“不叫了。”
两人一斗嘴，房间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还是你们家好啊，”叶知秋含笑看着他们，满眼羡慕，“我们家要有你们家一半儿我就谢天谢地了。”
“有什么别的打算吗？”白优问，“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我在想。”叶知秋沉思片刻，“要不回头搬出去住行了，免得爸妈也跟着担心，和叶知夏避开，大家反而还能冷静冷静。”
“我觉得叶叔叔不一定能同意。”金宝宝说。
“是呀。”唐乐也说，“搬出去一个人住，别的不说，你吃饭也不方便啊。”
上一世，十九岁的叶知秋确实可以算得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也确实不会做饭。
但现在，他就算去考个厨师证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有什么不方便的？”叶知秋笑了笑，“学校公司都有餐厅，饭店更是满大街都是，不愿动弹还有外卖。”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搬？”金宝宝问。
“等老头子哪天回家，大家都在的时候再说。”叶知秋说。
那天之后，叶洪宪又接连两天没回家了。
而且，马上要去国外参加秀展，他就算回来，最快也得是半个或一个月之后了。
最重要，最近这么忙，他房子都还没来得及找。
所以倒也没那么急。
“那也行。”金宝宝说。
话说完，叶知秋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他知道，这些话会通过唐乐传到陶若晴那里。
而全程，他没有表现出对父母丝毫的怨怼，只是单纯地想要避开叶知夏。
也因此，陶若晴对他的戒心，自然而然就会下降。
虽然，就算他强行搬出去，陶若晴也没什么办法。
但，十之八九，她会时常光顾他的住处，摆出好继母的姿态，劝他回家。
倒不如现在多做点功夫，大家都省力又省心。
叶知秋很快睡着了。
但因为有唐乐在同一间房，他心里抗拒而戒备，所以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
因此第二天醒来时，眼下又添了淡淡的青紫。
从金家用过早餐，叶知秋直接驾车前往公司。
今天最后一套展品收尾，外加魏廷今要来试装，他手头的事儿非常多。
在公司一忙就忙到了下午。
魏廷今试装离开后，几位助理兴奋得不得了。
其中以王茹为甚。
之前看魏廷今时，她还觉得也就那样，但一穿上秀款，他的气质和气场立刻就上来了。
两套男装的风格完全不同，但每一套上身，他都好像可以完美表达出设计师的所思所想。
那种感觉王茹没办法形容。
但看过魏廷今试装，她心底因对方籍籍无名而生出的忧虑不安却瞬间散尽了。
对叶知秋的信任更是大增。
送魏廷今出去，王茹强压住心底的兴奋，想等到下班再好好向叶知秋表达自己的崇拜之情。
只是，下午临下班，楼上秘书室的内线电话进来，让叶知秋去一趟总裁办公室。
一阶阶踩过楼梯，经过秦见鹤抽烟的那块小小平台时，叶知秋略顿了顿。
透过窗口，他看到暮色笼来时深蓝色的天空，一丝云彩都无。
今晚的月光应该也很好吧，他情不自禁地想。
来到楼上，敲开秦见鹤的办公室门，叶知秋看到孟达和周朗也在。
两人正面对面坐着，各自表情沉凝。
“人到齐了。”秦见鶴淡淡抬眼，视线在叶知秋受伤的脸颊处微一停顿，“那现在开始吧。”
叶知秋没说话，知道秦见鶴今天要处理孟达对周朗的投诉，已经周朗对他参展作品的申诉。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安静地抬起脸来。
“发给工厂的邮件我看过了。”秦见鶴开门见山地看向周朗，“周朗，解释一下。”
“是这样，私下里我和小叶确实发生过几句冲突，但当时也就过去了，谁知道下面的实习生为我抱不平，竟私自发了这种邮件去工厂，简直是一点规矩都不懂。”当着秦见鶴的面，周朗甩锅甩得利落，“对于这个事儿，我向小叶老师道歉。”
闻言，叶知秋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一言不发。
“小叶老师，对不起，”周朗能屈能伸，“回头我一定好好管管下面的人。”
“周老师是前辈，已经这样说了，”叶知秋浅笑，“我接受您的道歉。”
“给叶老师道歉应该，”秦见鶴说，“但工厂也不能忽略。”
无视周朗面色一僵，秦见鹤的声音不容置疑：“今天晚上，我希望每一个收到威胁邮件的合作方都可以收到他们应得的那封道歉信，除此之外……”
“周朗，”他说，“Q.L官方网站会对你公开通报批评一周，道歉信也会随相关通报在网站首页挂一周。”
周朗：“……”
不仅周朗，连孟达和叶知秋也格外惊讶。
周朗是Q.L的元老了，在时尚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在官网首页公开通报以及道歉，无异于是当众狠狠打他的脸了。
尤其时装周马上到来，秀场上朋友，敌人，竞争对手……
想避都避不开。
周朗这次秀展之行注定会晦涩无光，尴尬无比。
“秦总。”周朗抗议，“您这个处理是不是有点严重了。”
周朗这么嚣张，仗的就是自己Q.L元老的资本。
而且，面临着时装周，他本以为，无论如何，秦见鶴也会给他几分薄面的。
万万没想到没想到，上来三句话不到，秦见鶴就毫不留情地对他动起了刀。
“严重？”秦见鶴冷漠地看着他，“那你觉得，如果小叶老师的展品因你这种行为最终无法完成严不严重？”
“他不是最终还是拿到布料了吗？”周朗悻悻地说。
“布料是我朋友帮忙才找到的，”叶知秋抬眼，“因为周老师的原因，公司的合作工厂确实没人敢提供相关布料给我。”
“就这样定了。”秦见鶴拍板。
“秦总……”这会儿周朗也有点慌了，着急忙慌想要挽回。
闻言，秦见鶴抬眼看向他，视线冰冷凉薄，几乎没有一丝的温度。
下意识地，周朗闭上了嘴，心底也瞬间变得一片冰凉。
从秦见鶴的态度与视线中，他终于意识到，或许，在秦见鶴心中，他并没有那么重要。
又或许，秦见鶴目前对他做出的处理，已经放到了最轻。
甚至于，如果需要，秦见鶴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踢出Q.L。
“好。”片刻的沉默后，周朗低头，“我接受。”
“还有。”秦见鶴微微转身，在身后的屏幕上投影了几封邮件。
“这是今年Q.L申报参展的所有服装设计稿，我找了服装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师做评委，其中，还有周朗你的恩师王老先生，”邮件一封封拉过去，投票也一项项展示在面前，秦见鹤语气平静冷淡，“小叶老师的三套作品，在票数上遥遥领先，你的申诉驳回。”
周朗脸色更难看了。
那几位，确实都是站在时尚圈金字塔顶的人物，造假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为了公平起见，秦见鶴还亲自去找了周朗当年的老师。
结果摆在眼前，周朗无话可说。
而微妙的是，这次的投票评选中，竟然有其他两位设计师的初稿超越了周朗。
“周朗，”秦见鶴微微垂眼，“当年你确实才华卓著，不过这些年，你的心太浮了，你以为自己还站在原来的高度，其实不然，早就有很多人超越了你。”
秦见鶴点了点那两幅超越了周朗的初稿画纸。
“他们今年已经没有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展品，但没关系，这种遴选方式，我打算将来持续用下去，这些人眼光精准，也没有公司其他人对你们的主观滤镜，更客观也更公正。”
全程孟达没说一句话，叶知秋也只有那一句而已。
一切结束，周朗耷着头出了秦见鶴的办公室。
从顶楼乘梯下楼，进入人挤人的电梯中时，他蓦地明白过来。
秦见鶴其实已经给他留了面子。
如果像往常那样把相关人员聚集起来，通过“听证会”的形式来决定的话，他只会更加丢脸。
周朗出去后，孟达也没什么话说，紧跟着出去了。
叶知秋跟在孟达身后，正要出门时，秦见鶴忽然叫住了他。
“叶知秋。”他起身，“你停一下。”
叶知秋顿住脚步回头，礼貌道：“秦总。”
这一局虽然赢了，但事实上，他好像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