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甘洄)

叶知秋垂眼编辑文案。
“原来和人共享一支烟的感觉这样美妙，像无数个深夜中，我们正依偎拥吻时。”
随后，他设置仅姜楠可见，点击发送。
手机响了起来，齐鑫来了。
叶知秋依然抽尽了那支烟，才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起身下楼。
下到楼下的时候，齐鑫已经在公司大门口等着了。
“你们公司这么严吗？”他有点抱怨，但往里看的眼神又格外羡慕神往，“连进大厅等个人都不行？”
“嗯。”叶知秋说。
他戴了毛线帽，围了围巾，只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来。
齐鑫靠近了，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烟酒气息。
“喝了多少？”他问，伸手扶了扶叶知秋，“没醉吧？”
“没。”叶知秋往旁边让了让，忽然停下脚步，偏头向他看了过来。
路灯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笼了一层薄薄的雾色，让人既看不清也猜不透。
齐鑫心头微微一跳，想要伸手将他的围巾往下拉一拉。
但一双手松了紧，紧了又松，却始终都没敢抬上去。
“小秋，”齐鑫悄悄吸了口冰凉的空气，以缓解心头悄然升起的热意，他往下指了指，“车子就在下面。”
夜色已深，公司门前的停车位大都空了，齐鑫的车子就停在正对台阶的位置。
叶知秋偏头看了看，随即抬脚往下走去。
“您等等我诶祖宗，”齐鑫忙追上来紧紧跟在他身侧，生怕他摔了。
但叶知秋并不领情。
不仅不领情，而且他看齐鑫，还比往常更要令人讨厌了千倍万倍。
车子没有熄火，暖气都还开着，叶知秋进去将外套脱了，又将围巾解了下来。
全程，齐鑫都专注地看着他的动作。
叶知秋的神色很冷，可不知道是看习惯有了免疫力还是怎么地，齐鑫却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
他注意到的，只有叶知秋微微泛起绯色的深长眼尾和柔润面颊，以及那两瓣樱花般粉润漂亮的唇瓣。
叶知秋本就极好看，喝了酒就更是活色生香。
齐鑫心头狂跳，忍不住慢慢向叶知秋倾下身去。
明明他的手机在响，可他却全然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只定定地，着迷地看着叶知秋。
像第一次见面那晚在会所一样。
只不过，那时候是装的，现在却是真的情不自禁。
过年几天没能见面，他是真的特别特别想念叶知秋。
那种苦涩的思念，让叶知秋在他心里瞬间镀上了一层滤镜。
平时对他的羞辱轻慢，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以及阴晴不定的坏脾气，好像瞬间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尤其知道叶知秋在为他赶稿子做设计之后，这种思念里还不自觉多了许多的感激之情。
眼看齐鑫一点点靠近，叶知秋既鄙夷又好笑。
他冷眼侧目，神经紧绷，以致于完全没注意到地下车库里刚刚驶出来的那辆黑色车子。
以及贴了防窥膜的车窗后面，秦见鶴那双，无比沉冷的眼睛。
“少爷。”同一时间，司机李叔也看到了办公楼前，那辆唯一亮着灯的车子。
他拉过叶知秋几次，因此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要回公寓吗？”李叔问，声音不觉比平时多了几分小心。
秦见鶴将视线收回来，好半天没有出声。
李叔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得到指令，忍不住抬眼往后视镜看了一眼。
秦见鶴表情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平静冷淡。
他的眼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神情。
前面就是岔路口了，李叔刚要再问一遍时，秦见鶴忽又抬起眼来。
“去不渡吧。”他说，抬手将颈间的领带扯松，“过去喝一杯。”
“是。”李叔及时调转方向盘，往另一条路上驶去。
后面那辆车越来越远，就连Q.L大厦都被层叠的建筑遮住，秦见鶴靠进座椅深处，微微合上了眼睛。
而几乎同一时间，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车厢里响起。
叶知秋今天本就厌恶齐鑫到了极致，看着他一张自作多情的大脸靠自己越来越近，他心头的杀意也忍不住就越来越浓。
情不自禁，他抬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齐鑫脸上。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练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综合格斗，手上的力气也远比以前更大。
齐鑫的脸被打的偏了偏，几乎瞬间，脸颊便浮起了鲜明的五道指痕，连嘴角都被磕出了血丝来。
这一巴掌打得确实太狠也确实太疼了，瞬间便将所有的浓情蜜意打的粉碎。
齐鑫又是错愕又是愤怒，可对上叶知秋冰冷愤怒的眼睛，他又猛地惊醒过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叶知秋冷冷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如针扎般刺在齐鑫心上，“没有尊重，只有算计。”
齐鑫心头猛地一跳，连怒意都被吓散了。
“小秋……”他心里七上八下，以为叶知秋知道了些什么，“我没有，我只是喜欢你，对你情不自禁而已。”
“情不自禁还是趁虚而入？”叶知秋冰冷地逼视着他，“喜欢还是想要白捡，齐鑫，要点脸那么难吗？”
齐鑫：“……”
“我真没有那个意思。”齐鑫立刻抬手发誓。
直到此刻，他被打到的那侧耳朵都还在嗡嗡作响。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再说，情侣之间，这种情不自禁的事情难不成还要先打个报告再做不成？
那还有什么情调可言？
“以后不要来接我了。”叶知秋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
“我不是，我没有，”齐鑫忙握住了叶知秋的手腕，“我真的只是喜欢你。”
他把脸凑过去，“我错了你可以打我，但是你要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
“叶知秋，”齐鑫说，“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你就会明白我的情不自禁。”
“是吗？”叶知秋的动作顿了顿，看着齐鑫讥诮地勾了勾唇角，“我现在只是多喝了几杯而已，如果我醉得不省人事的话，你是不是也会情不自禁地想做别的？你的情不自禁里一丝一毫的尊重都无，齐鑫……”
叶知秋看着他，安静了片刻才冷笑一声：“你可真是廉价。”
这句话震得齐鑫没挨打的那侧耳朵也不自觉轰鸣了起来。
不是你的真心真是廉价，而是你可真是廉价。
齐鑫握了握拳，深深吸气，强压住心底的屈辱愤怒与惶恐。
明明每次都是叶知秋先欺辱他，他是真的不明白，他怎么可以每次都这么振振有词咄咄逼人的。
偏偏他还真的怕他。
他刚要说话，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本不想接的，可看到姜楠的名字出现在屏幕上，齐鑫心底最后一点怒意与不甘也瞬间被吓散了。
他忙把手机握在手里，挂断电话，去看叶知秋的表情。
好在叶知秋好像并没有注意他的手机，齐鑫这才悄悄松了口气，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来。
只是这边刚刚挂断，电话又一次响了起来，依然是姜楠。
齐鑫眉头微蹙，第一次觉得姜楠烦人。
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不觉惊了一下。
明明这么多年，是他一直追随着姜楠的，可是现在，又或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开始没有那么记挂他了？
就连以前让他欣喜若狂的主动联系，都会让他生出一种烦人的感觉了了？
齐鑫有点愣怔。
手机被握得死紧，却依然在掌心里不停震动，直到叶知秋淡淡地看向他：“你电话，怎么不接？”
齐鑫忙将电话关机。
“骚扰电话。”他说。
“是吗？”叶知秋看着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他知道，姜楠这样疯狂给齐鑫打电话，肯定是已经看到了他的朋友圈。
看到了秦见鶴的手，还有手里的那支烟，最重要他那句文案。
足够姜楠发疯了。
不过，前面两次的主动挑衅都被残酷反杀后，姜楠最近确实安分了一段时间。
但没什么用。
因为，就算姜楠真正安分下来也不行，就算自己每次用秦见鶴的照片去报复他时，快感变淡甚至不愿意将秦见鶴的照片一直让他看到也没有用……
他就算变得麻木，也要一直一直向姜楠输出。
十年，只能多，不能少。
除非他和姜楠两个人中，有一个先死了才能算完。
叶知秋抬手遮了遮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
酒精果然是个好东西，他觉得今天很痛快。
看他笑的停不下来，齐鑫不觉皱了皱眉。
他开始怀疑，叶知秋或许比他想象中还要醉得厉害。
“小秋，”他问，“我去给你买个醒酒药？”
“不要。”不知道为什么，提到醒酒药，叶知秋立刻就不笑了，甚至于，他眉宇间还升起了一缕厌烦和疲倦。
“你也配给我买醒酒药？”他问，咄咄逼人。
“行行行，我不配。”齐鑫无语了，低声下气地哄他，“我送你回家？”
见叶知秋不再说话，齐鑫方松了口气，发动车子。
他今天除了想念叶知秋，本来还想顺便问问，叶知秋为他准备的设计稿已经到了哪一步，又或者准备了几套？
但事情一闹，他现在又不敢问了。
齐鑫一边驾车，思绪一边不停地转着，心里猫抓一样。
他偏头去看叶知秋，见叶知秋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他睡着的样子极度无害，柔软的黑发下，睫毛又浓又长，盖在雪白的皮肤下，像两扇小扇子，红润的唇瓣水嫩嫩的，微微开启了一条缝隙……
齐鑫不觉长长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对他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车子到了叶家门前，停下来时，叶知秋缓缓张开了眼睛。
“到家了。”齐鑫说。
“嗯。”叶知秋点点头。
“明天我再来接你？”齐鑫问。
叶知秋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小秋，”齐鑫做了好半天的思想准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设计稿的事情……”
“知道啦知道啦，我那不是已经很努力了吗？”叶知秋不耐烦地说。
齐鑫：“……”
齐鑫的勇气瞬间散了。
他刚要说也不是那么急时，可叶知秋已经点开了手机。
“都已经存好了，”他说，声音带着浓浓的困倦，“我发你吧。”
齐鑫：“……”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齐鑫眼睛立刻亮了：“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叶知秋立刻不高兴了，连动作都停了下来，“既然你不相信，那就算了。”
他说着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
“对不起，祖宗。”齐鑫忙拉着他，就差没跪下了。
叶知秋微微蹙眉，薄唇紧抿，片刻后终于还是点亮屏幕继续操作了起来。
齐鑫悄悄松了口气，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眼看着文件被转进自己的邮箱，齐鑫心头立刻松了下来，连脸上麻丝丝的痛意都好像变成了甜蜜的滋味儿。
叶知秋绝对绝对还是爱他的，不然，谁愿意为另一个人付出这么多呢。
见叶知秋下车，齐鑫也跳了下去。
“小秋，”他忍不住诉说自己的思念之情，“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还是想设计稿？”叶知秋靠在大门边似笑非笑地问。
“当然是想你。”齐鑫立刻说。
“所以你也要努力啊，齐鑫，”叶知秋说，“光想我有什么用？你能把我爸想通了吗？有想我的时间，你不如好好努力，把自己的能力提上来。”
“你这个样子，”他微微蹙眉，“别说是我爸了，就算是我，我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给一个毫无能力，根本看不到未来的人吧。”
齐鑫：“……”
滚烫的心瞬间变得冰凉。
“算了。”叶知秋懒得再和他说，他推门入内，很快就没了踪影。
丝毫不在意他的心情。
齐鑫：“……”
叶知秋究竟爱不爱自己？
齐鑫又忍不住开始动摇。
他在叶家大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回到车子里，重新开机。
姜楠的未接电话足足有十几通，信息更是铺满了屏幕。
【宝贝：你今天是不是和叶知秋在一起？】
【宝贝：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宝贝：齐鑫，你不是喜欢我吗？】
【宝贝：……】
姜楠这语气，倒像是在跟叶知秋吃醋似的。
可是，他又并没觉得姜楠真的喜欢自己。
明明这些年来，做舔狗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齐鑫微微蹙眉，片刻后觉得这么一水儿下来的“宝贝”有些刺眼。
他点开姜楠的资料，将宝贝两个字改成了姜楠的名字。
片刻后，他又将“姜楠”两个字，改成了一个J字。
不仅仅聊天软件，还有通讯录。
随后他回复姜楠，语气里甚至有着一缕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骄傲。
【齐鑫：他今天第一天入职Q.L，我刚接他回家。】
回到家里，叶知秋先洗了个澡，又将章冕今天刚转过来的，新动力修改后的合同过了一遍。
大体已经妥当，他和章冕通了个电话，随后上床休息。
明明很疲倦，可躺在床上时，叶知秋又忽然没了睡意。
他翻来覆去好半天，终于还是点开了手机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秦见鶴夹着烟的手。
黑暗中，叶知秋盯着屏幕看了片刻，随后抬手点击删除。
然后他重新息屏，将被子拉上来遮住头脸，团成一团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被子被烦躁地掀开。
叶知秋重新取过手机来，点进相册中的“最近删除”，重新将那张照片恢复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叶知秋没让齐鑫来接自己，他打车去了公司。
昨晚没睡好，外加宿醉头疼，他眼下泛起两片淡淡的青色来，在雪白皮肤衬托下，格外显眼。
但毕竟刚刚入职，即便如此，他也一刻都没敢赖床。
到了公司，叶知秋匆匆进了大厅。
如果昨天还只是熟悉环境的话，今天就需要认真工作了。
现在全公司，大概只有他的参展作品，还只存在于纸面上。
算起来，时间是真的很紧迫。
进入电梯间时，恰逢一架电梯正缓缓闭合。
叶知秋忙小跑几步上前，可走到近前时，他的脚步又不觉顿住了。
透过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叶知秋看到了秦见鶴的身影。
他们的视线似乎微微碰撞了一下，随即便被彻底闭合的梯门隔断。
叶知秋站在原地，忍不住微微疑惑。
秦见鶴不是有自己的专属电梯吗？怎么会过来乘坐员工电梯？
怔愣间，刚刚闭合的梯门忽然再次打开，秦见鹤的视线淡淡地投了过来。
领导在梯上，里面的同事一个个都安静的跟鸡崽子似的，无人发声。
可此刻，一双双眼睛却齐齐盯在了叶知秋身上。
叶知秋：“……”
叶知秋只得拎着包上了电梯。
大家你让让，我挪挪，为他空出一小片儿空间来。
叶知秋刚一上去，就因电梯门闭合而被人挤到了秦见鶴怀里。
叶知秋：“……”
在众人意味不明的视线中，叶知秋垂眼，装死。
偏偏秦见鶴好像对电梯内的诡异氛围恍然未觉。
“叶知秋，”他叫他的名字，低声问，“昨晚睡的好吗？”

但却远远不同于尾调时的温和，温暖，缺乏攻击性……
离得近了，叶知秋可以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味，虽清新，但更冷淡。
他抿了抿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一步，却被秦见鶴抬手在肩头虚虚按了一下。
叶知秋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后紧紧站了位十分娇小的女孩子。
如果他这一步退出去，就可能会撞到对方，如果位置不对的话，还极有可能碰到对方的敏感部位。
叶知秋后怕地松了口气，心底生出一点感激来。
秦见鶴总是这样的。
看似冷淡，很不好相处，可只有和他站在一起，才会知道，他有多么可靠，多么让人安心。
比如，红绿灯口，他伸出的，挡开快递骑手擦线摩托的手臂，比如此刻，他虚虚压了一下他肩头的手掌，再比如，在病房里，他为他挡住的，秦旭昇砸过来的瓷器……
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并不多，但却已经有过那么多微小而温暖细节。
这让叶知秋不觉微微有点惊讶。
好像，比和他的家人相处了一辈子还要多得多。
“挺好的。”叶知秋顶着两片黑眼圈微笑抬脸，“睡得挺好。”
闻言，电梯中人不约而同看往他眼下，各自保持着沉默。
有几个人确实有点撑不住，嘴角微微抽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