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美人他不干了(甘洄)

“这个不难，”李凌道，“酒店都有工牌照，我去要一份。”
“还有，”叶知秋又说，“能不能重点查一下这位董昌文，重点在于他进入九州几年，辞职原因，以及辞职后是否有什么其他规划？”
“怎么？”李凌问，“他不对劲儿？”
“还不好说，”叶知秋说，“但我觉得他的行为有点反常。”
“好。”李凌说，“我去搜罗下他的资料。”
挂了电话，叶知秋又将那份长长的名单以及每个名字后面备注的职位认真看了一遍。
直到将其他人的疑点一一排除掉，他的视线才又重新移到了董昌文的名字上。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是李凌。
叶知秋接起来，借机休息下已经累到酸胀的眼睛。
“怎么样？”他问，嗓音里染上了一缕倦色。
“有点意思，”李凌说，“照片刚发你邮箱，你等会儿收一下，不过这个董昌文确实有点可疑。”
“怎么说？”叶知秋抬手轻按自己眼周。
“根据九州那边的记录，董昌文当年高考失败来到九州，距今已经十年的时间，这期间他十分努力，自修酒店管理学，公共人际关系之类的学科十几科，工作能力也进步飞速，前年年底，他被提升为客房主管后还激动的大哭一场，请同事们好好庆祝了一波，可见对这个职位还是十分看重的。”
“没读大学？”叶知秋问，“家在哪里？”
“问题就在这里，”李凌说，“董昌文农村出身，家境贫寒，所以这些年连年假都极少休，为了多拿点加班费，节假日加班一定有他的名字，可是现在，好不容易升到他梦寐以求的位置，却忽然就要辞职，所以他的同事们自然也很好奇。”
“然后呢？”李凌停了停，故意卖关子，倒是逗得叶知秋轻笑一声。
“他的理由是，他家里人今年转运，做农产品生意赚了不少钱，一家人打算移民去国外生活，所以才辞掉目前的工作。”李凌说，又嗤笑一声，“如果家里人有经商才华，怎么前面那么多年都穷困潦倒？反正我是不信的，而且……”
他顿了顿，“他提出离职，正是主办方公布交流会名单第二天。”
闻言，叶知秋不觉心头一震。
先不说一个农村家庭怎么可能在穷困潦倒多年后一下就赚够全家移民的钱，也不说，好不容易赚了钱，为什么又丢下自己的发家生意去国外生活……
只说董昌文辞职的时间就太过巧合了。
他相信，他手里应该真的多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财。
但应该不是他家里人赚的，而是从天而降。
这笔钱足够让他毫不犹豫抛掉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职位，并一定要利用辞职的时间节点来撇清与某些事情的关系。
董昌文在酒店工作十年的时间，十年间，九州承办了至少五次商业交流会。
他应该不止一次参与过，也应该比任何人都明白，每逢这个时候，酒店就会人手短缺。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就算他提前提出辞职，酒店也不会在人手如此短缺的时候放他离开。
他确定，自己肯定会出现在这场交流会上。
叶知秋张开眼睛，进入邮箱，点开李凌刚发来的那封邮件。
邮件中有三张以三人名字命名的员工照片，三人都穿着酒店制服。
女生很年轻，笑容甜美。
周畅微胖，十分和善。
而另外一个，瘦高文秀的，则是董昌文。
叶知秋双眼微眯，心底已经确定。
上一世，将秦见鶴引入姜楠房间的，是他没错了。

【QIN：回家吗？】
明明是极简单的三个字，可不知为什么，叶知秋却在其中看到了一缕被极力掩藏的急切之情。
他抿唇笑了片刻，才低头回复。
【一叶知秋：回。】
回复之后，他将那三位酒店工作人员的照片存进手机相册，刚要关闭电脑，又注意到自己铺了一工作台的工具和面料。
叶知秋揉了揉额角，起身先收拾工作台上刚处理了一半儿的工作！
待将一切收拾利落，他抬腕看了看时间。
距离秦见鶴发信息过来，已过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
鉴于明天要去会场，他最后检查了一遍东西，以免遗漏，随后将手机装进背包，乘梯下楼。
距离下班已经过去十几分钟，大部分人已经离开。
而像设计部这种日常加班，以及财务部这种月底拼命的部门，则暂时还不到离开的时候。
所以这会儿，停车场内提车高峰已经过去。
即便车库里依然有着不少的动静，但鉴于Q.L员工数量颇多，地下停车场占地面积颇大的原因。
叶知秋一路过来，并没有和别的什么人打上照面。
最近这段时间，尤其和云开的关系曝光后，他行事更见低调。
就连车子，都一直停在车库最里面的角落里。
沿着车库中间的行道一路前行，渐渐的，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远，空间里也变得越来越安静。
绕过前面那道拐角，叶知秋遥遥扬手。
几乎立刻，空旷的车库里便响起一声熟悉的车子解锁音。
只是随着那道声音响起，上次他和秦见鶴偷偷接吻的，那个极容易陷入视野盲区的拐角背面，突然走出两道人影来。
待看清两人时，叶知秋不觉微微一怔。
是孙朝阳和一位女同事。
叶知秋知道，今天闯入楼梯间，撞到他和秦见鹤接吻的那人，正是孙朝阳。
他也清楚，即便被秦见鹤故意遮住了脸，但以孙朝阳对他的熟悉程度。也一定能够认出他来。
而他身边那位女同事，叶知秋还记得，是上次和孙朝阳躲在车库立柱后面说话的那位。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应该是周朗组的助理设计师，名字好像是叫许欣欣。
他记得上次遇到他们时，女孩子就两眼红红像是哭过。
他还特意提醒过他们，有什么话最好不要在车库说。
毕竟车库空旷，声音略略高一点就容易出现回音。
如果说上一次，叶知秋和他们只是偶然相遇的话，那么现在，他可以确定，两人是特意在这里等他。
今天，孙朝阳刚刚知道自己和秦见鶴的关系，这会儿就等在这里，再结合许欣欣上次哭红了的眼睛……
不用多想，叶知秋心底已经有了简单的猜测。
见两人一个比一个紧张，一个比一个瑟缩，叶知秋率先开口。
“在等我吗？”他问。
“小叶老师。”孙朝阳抿唇低下了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叶知秋还是那句话，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车子，“上车吧。”
闻言，孙朝阳拉了拉许欣欣的手，两人一言不发地上了叶知秋的车。
看着后面车门关闭，叶知秋也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
他利落地拉上安全带，随后微微往后偏头，对后面两人说：“麻烦等我下，我和秦见鶴打个电话。”
他和秦见鶴的关系，本就算不上刻意隐瞒，只是也没有必要特意向外人交代罢了。
既然孙朝阳已经撞见，此刻他提起秦见鶴来便也大大方方。
“嗯。”闻言，后面两人齐齐应了一声。
叶知秋没再说话，他将手机从背包里取出来，直接拨通秦见鶴的电话。
电话接得极快，秦见鶴低沉的嗓音很快就传了过来，含着笑意。
“你到家了？”他问，又说，“我马上也要进小区了。”
叶知秋：“……”
叶知秋轻咳一声，因为莫名的心虚，他连声音都放得格外柔软。
“还没，我在车库遇到了同事，有几句话要聊，”叶知秋说，略略停顿后才又继续，“可能要稍微晚一点才能回去。”
对面安静片刻，秦见鶴问，“很重要？”
男人的嗓音沉沉，听着像抱怨，嗓音里却又不乏宠溺，“分开两天，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你。”
车厢里很安静，即便孙朝阳和许欣欣坐在后面一排，也隐约能够听清秦见鶴的话。
下意识地，两人背脊一紧。
从上午发现叶知秋和大老板的关系，到冲入电梯间里被周朗羞辱……
一天下来，孙朝阳心事重重。
他陷在那种强烈的屈辱与长久以来的愤怒之情中几乎无法自拔。
这样的屈辱，在周朗这里，孙朝阳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到。
但是今天，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希望。
这也是他连一刻都无法再继续忍下去的主要原因。
此刻，听到叶知秋听筒里，秦见鶴隐隐约约的讲话声传过来。
他才猛地意识到，今天对秦见鶴和叶知秋而言，其实是两人“小别胜新婚”的重要时刻。
孙朝阳：“……”
孙朝阳内心的紧张莫名多了几分。
只是，前面叶知秋却只极轻地笑了一声，嗓音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几分愉悦之情。
“晚上好好看。“他说，嗓音略略压低了一些。
对面像是笑了一声，极轻。
“好，”秦见鶴说，“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后面孙朝阳终于开口。
“小……小叶老师，”他磕磕巴巴，“对不起，我刚开始没想那么多。”
他没说因为什么抱歉，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叶知秋微笑着发动车子，温声：“没有关系。”
后面两人悄悄松了口气，孙朝阳抿唇，将许欣欣冰凉的手握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而这一刻，因为叶知秋与周朗截然不同的温和从容态度，许欣欣心底的紧张也终于缓解了几分。
车子一路前行，最后在一家地下酒吧前停下。
叶知秋在前，孙朝阳和许欣欣在后，三人沿着一道长长的楼梯下到地下，进入灯火通明的酒吧内部。
夏天傍晚的六点钟，外面的天色还极明亮，酒吧里虽然已经有了客人，但还不多。
而服务生们这会儿也相对清闲，正安静地做着正式营业前的准备工作。
看到叶知秋，其中一位立刻就停了下来，熟稔地过来打了声招呼。
随后，服务生将他们带进了走廊里面的一间包厢里。
“饮料可以吗？”三人落座，叶知秋含笑问对面的孙朝阳和许欣欣。
闻言，对面两人齐齐点头。
服务生出去，很快送了三份饮料进来，再出去时，十分贴心地为他们拉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看着许欣欣紧张地将饮料杯握在掌心里转动，叶知秋看向孙朝阳。
“说吧，”他淡声，又问，“是关于周老师的事情吧？”
听到“周老师”三个字，许欣欣握着饮料的手不自觉一抖，碧色的果汁溅在了她干净的手背上。
叶知秋抽了纸巾递过去，安静地等着两人做好心理建设和准备。
事实上，就算许欣欣不说，他也已经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上一世，周朗私吞同事的创意与设计稿，且逼迫女同事与其发生关系的丑闻曾经闹得沸沸扬扬。
即便以叶知秋当时那么差的精神状态，都曾刷到过两三次相关新闻。
只是，上一世，周朗的事情爆出来极晚。
应该就在他出事之前不太久。
而当时勇敢站出来发声的女设计师，好像也不是如今的许欣欣。
应该……
和现在的许欣欣差不多年龄。
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叶知秋有点记不太清了。
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是混沌的，就算是自己想要努力记住的人和事，都好像隔着厚厚的雾与纱一般。
整个人的记忆力和专注度都变得极差。
叶知秋不动声色地垂眼，不再去想过去的事情。
他的注意力再次回到周朗身上来。
叶知秋不喜欢周朗，但他之前收集周朗的罪证，却也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他见过的恶意太多太多，相较之下，周朗那些拙劣的竞争手段与恶意针对，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
对他而言，更是无足轻重。
可他却依然选择与他针锋相对，从没有低头相让过，主要还是因为上一世那些新闻的影响。
他恶心周朗这样的人。
只是，要把周朗拉下来，防止他继续作恶，却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因为那些对于周朗的指控，任何一项都是极严重的。
也因此，每一项都需要有十分严谨的证据才可以。
叶知秋虽然知道周朗究竟有多烂。
但是，那么烂的周朗，那么多的罪证，是在距今将近九年，或者十年后才被人一点点举报，挖掘出来。
而现在周朗究竟烂到了什么程度，做了哪些事情，他无从知道。
即便赵志的证据已经披露出了冰山一角。
但那些证据全部是偷偷搜集，距离形成完整的证据链或多或少都还缺少一角。
而这一角究竟如何，是真的可以将周朗锤死，还是反向角力，叶知秋无从确定。
既然是证据，那就一定是极客观的存在才对。
并不能靠猜测或想象去补全。
当然，如果通过秦见鶴的话，确实可以快准狠地将周朗处理掉。
但如果，他现在的所作所为还完全未能达到可以定罪的标准。
甚至，考虑到有些同事的担忧与顾忌，最终连他的声名都无法切实捶下来的话……
那么，也只是让他换一家公司继续作恶。
这也是叶知秋一直在安静等待的最终原因。
而假设，周朗只有那么两种罪行的话……
鉴于上一次在停车场遇到二人时，许欣欣微红的眼眶，以及此刻她这么剧烈的反应……
叶知秋推测，她要说的，应该还是和男女关系有关。
因为，如果只是创意剽窃的话，许欣欣应该愤怒情绪占据上风才对。
可现在，很明显，在愤怒之外，她情绪中的恐惧与恶心反而占比更多。
许欣欣不停地用餐纸擦拭自己染了果汁的手背，最后，还是孙朝阳将那张纸巾抽走，她才停了下来。
“确实是周朗的事情。”孙朝阳说，将那张用过的纸巾团在手心里紧紧握住。
说完，他又偏头看向许欣欣，“让我来和小叶老师说吧？”
空气中安静了下来，片刻后，许欣欣摇了摇头。
“不。”她努力克服着心底的抗拒，直直地抬起一双红透了的眼睛来，从今天见面到现在，语气第一次变得坚决起来。
“我自己来。”她说。
见状，孙朝阳无声地探手过去，将她的手握在了自己掌心里。
“周朗他……，许欣欣安静片刻，终于开口。
即便有孙朝阳从旁安抚，她提起周朗时仍是咬牙切齿，说得一字一顿，“他人面兽心，禽兽不如。”
许欣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眉眼间总是带着点温温柔柔的笑意。
像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和她相熟的人，大概没有人可以想象到，她竟然也会有这么冰冷，甚至堪称狰狞的一面。
再难说的话，只要说出来第一句，那么，后面的话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许欣欣嘴唇微颤，中途却几乎再没有停下来过。
她是在一次应酬后，被周朗带入了酒店。
“那是去年底，我刚毕业，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幸运，第一份工作就进入Q.L，还直接跟了一直仰慕的周朗老师，”许欣欣说，“那次应酬，周朗说见的都是圈里的大牛们，对我将来的事业发展很有好处，我一点儿都没有多想，甚至还对他心存感激。”
许欣欣埋下头去，将脸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掌心里，肩膀抽动。
“是我去了周朗组后，”孙朝阳接着许欣欣的话往下说，“无意间发现了欣欣状态不对，后来才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之前没报警？”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叶知秋还是确认了一遍。
“我……”许欣欣嗫嚅，片刻后摇了摇头。
叶知秋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微微垂眸，白皙的面容上一片冷肃。
让人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像是没有震惊，没有意外，也没有愤怒与同情……
他安静地沉默片刻，最终没能将那句“为什么不报警”问出来。
周朗在国内时尚圈的影响力太大了。
就算工作那么多年，已经离开Q.L如赵志那般，都无法完全逃脱他的控制。
上次那些资料，如果不是他用计诈他，赵志根本不可能向他透露分毫。
连赵志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许欣欣一个刚毕业的小女孩儿了。
他们现在之所以找到他，不过是因为，孙朝阳刚刚确认了他和秦见鶴的关系，所以才放心地把他当做靠山来看。
认为终于找到了可以将周朗一击致命的机会。
叶知秋理解他们的想法，担心万一无法一步到位的话，将来反而会被周朗逼到再无法在这个圈子里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