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无奇大魔王(Bennu)

“你这家伙不要自说自话啊混蛋！我什么时候说过啊！”
“我不管！我听见了！我真的听见了！”
勇者耍赖，“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魔王作势去揪勇者的耳朵，“那我帮你把不好好听人说话的耳朵给揪下来！”
勇者捂着耳朵后退：“开玩笑开玩笑，不过我过来是真的有正事哦！”
魔王停下手，一脸狐疑，“什么正事？”
“就是…”
勇者灿烂一笑，“我的生日！”
魔王眨了眨眼，“…哈？”
勇者用快活的语气宣布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哦！”
魔王右手抬起扶住额头，“真的是，服了你了，所以呢？你的生日，然后？”
“还要有什么然后？”
“难道你的正事就是过生日吗？！”
勇者一脸自然地点头，“对啊。”
魔王捏紧拳头，“难道你在你那边就不能过生日，非要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跑过来专门和我说你要过生日吗？！”
勇者看着魔王说道，一派理所当然，“可是，我只能和你说呀。”
魔王愣了愣，“什么？”
“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啊，伊尔顿。”
勇者语气自然地说道，“除了你，我没有能一起过生日的人了。”
魔王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这家伙，这么惨的吗？
魔王不自觉松开拳头，甚至还有一点想摸摸勇者的头，然后再给他拿几根据说最受欢迎的骨头之类的…
嗯…嗯？！
等、等一下！什么摸头拿骨头！
冷静一点伊尔顿！勇者是个人啊！
魔王一激灵，赶紧把奇奇怪怪的想法挥开，认为朋友像狗并且还想拿骨头这种事情也太失礼了吧！
勇者有点迷惑为什么他都这样了魔王还一点该有的反应都没有，“你怎么了吗？”
勇者开始琢磨是不是自己刚才的眼神还不够可怜兮兮，或者不应该是这种故作坚强，应该一脸可怜的直接上？还是干脆直接开始自怜自哀？不过这要是被伊尔顿发现了肯定得被拖到练武场直接开揍吧！
勇者一个激灵，拒绝想象之后的画面。
魔王和勇者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魔王眼一闭：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勇者一咬牙：绝对不能暴露自己刚刚在想什么！
奇怪的默契增加了.JPG

第29章
“就、就算是这样，”魔王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自暴自弃般说道，“算了算了，随便你！”
勇者一脸无辜：“什么随便我？”
魔王瞪了他一眼，“不是要过生日吗？那就陪你过啊。”
“唉唉唉——”
勇者的眼中爆发出极大的惊喜，“真的吗？！真的愿意陪我一起过生日吗？！”
魔王有些疑惑勇者的反应，但很快想起之前勇者说的话，还是没能忍住诱惑伸手摸上了勇者的脑袋，“嗯嗯嗯，是的是的，所以你打算怎么过？”
“嗯…”
勇者完全没在意魔王伸手把他的脑袋当狗脑袋撸的动作，认真思考着魔王的问题，“伊尔顿平时是怎么过生日的呢？”
“我吗？”魔王想了想，“大概就是和哥哥、老师宰相他们一起吃吃饭，收下礼物那样吧？然后在那一天有很多特权之类的。”
“什么特权？”
“不写作业、疯玩一整天、超多礼物、无论做什么都能被原谅…这样？”
魔王努力回忆，“差不多就是这样吧，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
“这样啊，”勇者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啊明白了！”魔王敢打赌这家伙肯定曲解到九万八千里去了，他随口问道，“你平时过生日又是怎么样的？”
勇者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休斯特的生日是什么样的，但勇者的生日是金碧辉煌的宫殿，狂热的群众，祭司关于圣歌的呤唱和对『神』的供奉。”
——祭司高举『神』的令牌，国王端坐于王位上，贵族们举杯，民众们欢呼，鼻尖萦绕不去燃烧在神像前香料的气味。
——勇者一如既往地微笑，金发如阳光，蓝眼如晴天，手持长剑，对每一个人毫不吝啬地散发出自己的善意。
——那根本不是对于一个人生来的祝福，反倒像是要把这人用来向『神』祭祀一般。
“不过…今天是休斯特的生日。”
勇者伸出手，笑眯眯地说道，“礼物。”
“给可怜的魔王信徒一点礼物吧，陛下？”勇者用可怜的语气说道，“我想想，嗯…愿魔王保佑您？”
魔王看了看勇者掌心向上平放在他面前的手，那手上满是粗糙的茧子，有常年握着武器留下的，也有批改文件、常年握笔留下的，还有一些就算治疗过后也依旧存在的细小伤疤。
魔王也伸出了手。
橘色的包装，边缘反射着暖色的微光。
“这是…”
勇者低头，迟疑地用另一只手拿起，“一颗糖果？”
“啊，”魔王点点头，“橘子味的。”
“…甜的。”
“生日就是要吃点甜的东西啊。”
勇者犹豫了一下，打开包装，将那颗甜蜜的、孩童们常常会捏着几枚铜币满怀期待从商人手中换来的糖果塞进嘴里。
刚入口是一点酸味，然后逐渐蔓延变成甜甜的、如雾般弥散在口中，味道不像他在魔王的宫殿中日常所用的吃食那样精致细腻，反倒像是由廉价香精和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起做出来的一样。
“刚刚在路上看见有孩子摔倒哭泣，我就就近买了一些哄他。”
魔王说道，“毕竟孩子，就是要甜甜的才对嘛，给你的这颗是之前没有给完的，我现在身上没有其他甜的东西，只有这个了，你想要礼物的话，和我一起回去才能给你。”
魔王眨了眨眼，“味道怎么样？”
“味道很好。”
勇者舌尖抵了抵那颗糖，“甜的，孩子们所热衷的甜味。”
是他幼时从未接触过的甜味。
“那就好，”魔王将黑袍整理好，“走吧。”
勇者茫然问道：“去哪？”
“回去啊。”
魔王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是想要礼物吗？在这里我可给不了你东西，如你所见，我现在可是两手空空。”
勇者笑了起来，“伊尔顿，你的礼物不是已经给我了吗？”
“什么？”
勇者朝他晃了晃手中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包装纸，冲他眨眨眼，“这个啊。”
“这颗糖？？？”
魔王的语气里满是“你脑子没问题吧”的惊疑，或许还带着一丝对勇者脑子是不是被门夹过的担忧，“你刚刚没听清楚吗？这个只是我随手买的糖，你大老远跑到这边来不顾危险就是为了找我吃一颗糖？！”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勇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伊尔顿，你真聪明…”
“聪明你个头啊聪明！”
魔王简直要气炸了，“总之，你跑过来说要过生日结果吃了一颗糖就说礼物拿到了要跑路这件事，让我很不高兴！”
勇者：“倒、倒也不用这么生气…？”
魔王：“不！很生气！你今天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今天就要把你给绑架了！”
魔王一脸气势汹汹，勇者迟疑举手，一脸无辜，“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这里危险，我应该老老实实在人类的大本营里待着吗？”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本来一开始只是对这家伙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有点生气，现在越想越火大，简直不高兴的火焰都要具现化出来，恨不得直接喷出超多的火球出来把人类那边全部点燃！
可恶、可恶、可恶——
看着勇者一脸状况外的样子，更加生气了！！
凭什么啊！
什么叫“你的礼物不是已经给我了”！区区一颗最普通不过的糖果就是礼物了吗？！大老远不顾危险跑过来、那么期待那么高兴的样子，只是吃了一颗我随手买的，还是送给别人没给完的糖，就满足了吗？！
超级生气————！！！
“你是在为我生气吗，伊尔顿？”
勇者凑近了一些，他蓝色的眼直直看向被垂下的黑色布料遮掩下的金色眼瞳，“你是在为我而感到愤怒吗？”
“别生气，”勇者唇角挂着笑，眼瞳闪闪发亮，“伊尔顿，说真的，我是真的真的很高兴。”
幼时眼巴巴地看着孩童们手中甜蜜糖果的勇者舌尖抵了抵牙齿，还没有完全消散的甜味在口中弥漫开，一点点酸，甜味混在其中，像梦中的雾气，只要感受到，就觉得很安心。
在他还没有出去游历前，父亲告诉他生来背负着责任，不可贪图享乐，糖果这样的东西从来没有碰过，只有从偶尔的糕点里才能吃到一点甜味。而在他出去后，握着满满当当的钱袋子，他独自一人，却已经不再羡慕别人的父亲和母亲，别人手中的糖果了。
“伊尔顿。”
勇者弯起眼，“谢谢你哦。”

大教堂。
巨大的白柱立在神像的四周，柱体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有嫩绿的藤蔓蜿蜒盘旋，闪闪发亮的金色光点顺着藤蔓一点一点蹦跳着到达柱子的最顶端上，然后消失不见。
“为什么撤退呢，陛下。”
祭司没有祷告，他站立在四柱与神像前，面容慈悲，绣有金线的长袍尾部铺在地上，因为洁净法阵的存在而沾不到任何灰尘。
“我记得，我下达的命令是无论代价，冲破第一层阻碍，我要看见圣火燃烧在魔界的土地上，对吧？”
“魔王亲身到达战场上，领主奉他为首，我们的先锋无法抵御。”
国王平静地给出回答，他站在稍靠后的位置里，神像的影子因为光亮自底端垂下，国王站在阴影里，脸上是一副银白的面具。
那副面具属于带领先锋军队的那个金发骑士长。
“但是我说过了的。”
祭司语调轻柔，如慈母哄睡婴孩般的语气，“无论任何代价。”
“即使流血？”
“即使流血。”
祭司温和地说道，“神保佑着我们，您知道我的意思，陛下。”
国王不再说话，垂下头颅，温顺地、谦卑地，“是，我知道了。”
“神保佑着我们。”
银白面具之下，约沙努尔·阿代拉尔的眼里是翻涌着的海浪。
战争如马车的车轮，在人类与恶魔的尸体上一点一点碾过，鲜血一层又一层洒在地面上，以至于战争的土地变成深沉的红褐色，近乎于黑。
“人类那边的家伙下令，无论代价攻破防线，他完全不管人类的死活，该死的，他疯了！”
深渊恶魔的怒火简直要冲破身躯，“即使作为敌人我也感到恶心！作为率领民众的王竟然完全将民众看做随手可弃的旗子！这种家伙竟然还敢贪图不属于他的东西冒犯您的威严，简直该死！！”
“你说错了，莫提斯。”
魔王站在教导人的不远处，微微仰着头，右手伸长平举在身前，五指张开手掌摊平，零零碎碎的光点落在他的手中，远处的云层里隐隐约约翻腾着龙类的身躯，耳边能听见嘶鸣声，鼻尖能闻到萦绕不去的血腥味。
“那可不是王，那是一个窃取王位妄图实现自己丑陋欲.望的恶心蛀虫。”
教导人刚想说些什么，顿了顿，“这也是勇者告诉您的吗？”
魔王自然地点了点头，“啊，他一开始就告诉我了。”
“啊，是吗，”教导人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那你们关系可真好啊，这么早就说出来了呢。”
“还好啦，也不是特别好，我只是看在他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所以、等、等等！我是说，我是说——！”
从自家教导人的表情里莫名其妙读到了危险气息的魔王一个激灵，背后突然泛起一瞬间的凉意，赶紧补充道，“其实关系也就一般般，对，一般般，就是个普通的合作者而已啦！”
“是吗？”
“是的是的！”
魔王连忙点头，生怕下次看见勇者的时候不是在地上看见，而是在离地三英尺高的空中看见勇者漂浮着的灵魂。
‘我就暂且帮到这里了，祝你好运，愿主保佑你，阿门。’
魔王假惺惺地在心里说道，并且画了个十字，还画反了。
但他可是魔王哎！能让魔王给你画十字简直是走了八辈子运吧！
魔王理不直气也壮地想道。
教导人点点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暗自决定待会走之后好好和宰相聊一聊关于自家陛下的一些教·育·问·题。
远在另一边人类王国的勇者：哈、哈嚏！
勇者摸了摸鼻子，有些纳闷，“感冒了？”
勇者身边的年长骑士笑着说，“也不一定，没准是有人在想您或者是念叨您哦。”
“想我或者是念叨我吗…”
勇者眼前一亮，“我懂了！”
一定是伊尔顿在想我吧！
勇者美滋滋地想着，“等着我伊尔顿，我一定会更快些的！”
看着教导人一拳下去我可能要求勇者你别死的魔王：…不，你还是慢慢来比较好。
勇者愉快的心情被站在另一边的年轻人完整的捕捉，“您似乎看上去很高兴？”
“是的，”勇者笑眯眯地反问道，“您不也很愉悦吗，希尔兰图克殿下，祭司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到我们了哦，要准备好大闹一场了呢～”
希尔兰图克低低笑了一声，他有着黑夜颜色的长发，顺着耳侧编了辫子扎进高高束起的头发里，“那么我有这个荣幸邀请勇者殿下和我一起么？”
“当然，殿下。”
勇者眉眼弯起，笑容灿烂如朝阳，“要变天啦。”
在王城境内，最高大、最耀眼的建筑，华丽的大教堂内，身着洁白长袍虔诚跪地祈祷的民众们，倾倒着自己骨与血化成的银币，渴求救赎的神光笼罩。
而在大教堂的最深处，身着华丽长袍的大祭司却手持权利的宝剑，让无数民众的鲜血铺成他权利的台阶。
“那座美丽的教堂该翻修了，”勇者笑着说道，“事实上，我可是期待很久了，你呢，殿下？”
“与您一样，再期待不过。”
希尔兰图克，人类七大王国之一克莱德曼王国的继承人，因治国的理念与教堂相反，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头发和眼瞳的颜色过于接近恶魔——险些处死，他微笑着轻轻说道，“我在梦中就已经见过了那座美丽教堂的倾倒，那可是极为美丽的场景，相信现实中会更加美丽。”
“想必不会让您失望，殿下。”
勇者抬起右手，用嘴唇轻轻触碰手腕突出的那一块骨节，唇角勾起，
“王座待我。”

第31章
等人类与恶魔的尸体堆积起来有快一个城墙那么高的时候，始终侍奉在神像前的祭司终于愿意从他那尊贵的神殿中走出。
魔王端坐于王座，立于虚空中与祭司对视。
“还满意您所见到的一切吗，魔物？”
披着繁复金线绣成的白袍的大祭司用惯常的慈悲语气问道，“如今血流成河，无数人失去家园，流离失所，这副样子就是您等魔物最喜欢见到的场景了吧？”
魔王冷笑一声，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抬起，指尖黑红的法阵缓缓转动，“虚伪的家伙，这一切不都是你所推动的吗？”
“把握权利，揽尽钱币，藐视人权，自比于神明，伪物，你比谁都清楚，”
魔王高声道，“神明已死——！”
法阵瞬间扩大，地面也跟着出现法阵的投影，眨眼之间便已经扩大到战场的边缘，然后继续、继续扩大，像是无边的阴影要将这片大陆全部吞噬一般，
“——我等应当欢呼于此！”
勇者握紧剑柄，国王凝视大地，人类的战士与法师面面相觑，神殿的祭司们颤抖起来，齐声高呼，“吾神在上！！！”
金色的光芒从无数祭司的身体里喷涌而出，化作金色的屏障堵在法阵扩散的边缘，大祭司举起法杖，顶端的蓝色宝石绽开光，“吾神在此！”
暗色的法阵被金色的屏障堵在边缘，灰黑色雾气般的符文与金光纠缠，魔王举起手臂，然后高高挥下，法阵突然猛地增长，霎时间吞没了金光，继续向外扩散。
无数骷髅的白骨冲向人类的军队，亡灵法师呤颂起古老的咒语，无色幽冥火焰熊熊燃烧，白骨的巨龙直冲天际，发出嘶哑的怒吼。
勇者被推向最前方，与魔王对视。
“勇者，”大祭司高声傲慢道，“吾神在此，去为吾神取得胜利！”
预言中注定会打败魔王的勇者，被特地嘱咐杀了魔王的勇者，他站在人类军队的最前方，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面向大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