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可以自己坐地铁到公司去,这种事情,不用天天麻烦您。”
司机爽朗摆手,“这是老板给我的任务,我只需要接到您……哈哈哈,我想如果您还像以前那样跟仇总住一起,或许事情就会变得简单许多吧。”
原来我以前还跟仇郁清同居了?
不对,这好像并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之前去仇郁清家,种种迹象都表明,我跟他的关系的确已经发展到了那个地步,只是后来分手了而已。
抵达公司,同事们八卦的眼神伴随着七嘴八舌的讨论便很快将我淹没了。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上次仇郁清好像的确是当着全公司的面,将我接走的。
时俊显然以为我已经苦尽甘来,那眼神中殷切的光芒,是想让我讲出全部细节的期望。
“只是顺路,再谈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生硬地,我解释道。
顿感失望,时俊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看仇总这辈子都不可能铁树开花了。”
“或许他会考虑门当户对的人吧,他……他也有自己的圈子吧?那里面有得是跟他相似的人。”
是了,圈层相同的人,才能真正意义上地平等地在一起。
其实我何尝不明白,我跟仇郁清本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或许从初中他的身份正式被仇家正式承认的那一刻起我便清楚,本质而言,我与他不是一类人。
“嗯……虽然我不太了解啦,但是上次你不是跟杨二少出门去过一次吗?连杨二少都说……”
又来了一个我想不起的新角色……么?看着眼前装修精美的办公室,我好像陡然间又想起,在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其实,跟仇郁清“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时俊都不知道这一事实,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对于仇郁清来说,我可能只是一个见不得光了情人吧。
“咳,重申一下,我现在,已经对仇总没有想法了,你以后小声一点,引起的人误会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响起。
看见来电人的姓名,我略微一愣,回过头,同那漆黑且冰冷的监控摄像头对视着,一时间我不敢相信,仇郁清居然真的就这么恰好地,刚好正看着这里。
“喂。”
“立刻来我办公室一趟。”这回,仇郁清的声音冰冷又不近人情。
果然被听到了吗?
站起身,跟时俊道了别,唯有那紧紧攥住通讯设备的那只手,才能表达出我内心深处的不平静。
对,不如趁此机会,跟仇郁清说清楚。
打开门,办公室内,光线依旧那样黯淡,仇郁清那漆黑的眼眸仿佛与此地的晦暗融为了一体,看着这样的他,我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腔中鼓动,我说:“仇总,什么事?”
“你那些话,什么意思?”这回的仇郁清开门见山,逆着光,我看见他缓慢自座位上站起,语气中,是前所未有的咄咄逼人。
“就是,字面意思。”完了,我的气势不如他……一见到他我就……
目光缓慢地扫荡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一瞬间,我仿佛看见了许多、许多发生在这个屋子里的曾经。
那些自甘堕落的、摇尾乞怜的、一心讨好的……曾经。
在办公桌下面、在皮质沙发上、在隔壁的小隔间里……甚至,不远处的,那足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玻璃。
都是我曾经向仇郁清自愿奉献一切的证明。
我很……贱,跟他的“恋爱”,从来就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
“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凝视着仇郁清,我说,“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强迫你,所以你也不必……”这样报复我。
“嗒——嗒——嗒——”仇郁清缓步走到我面前。
对于方才我的那番豪言壮语,仇郁清的回答更是令人感到措手不及。
“哈?”逆着光,微眯的眼睛,配上那仿佛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一般的表情,令人暗恼,想要一拳打到他那张漂亮的脸上去。
果然,眼前的这个仇郁清,跟我在家里看到的那个,几乎压根可以说不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这个,更冷漠、更强势,也更真实。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的声音轻轻的,仿佛对我方才的那番话感到匪夷所思,他问:“你强迫我什么了?”
张张嘴,对于仇郁清的问题,我竟无法理直气壮地回答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在拳馆,把你……把你给……”
是啊,我能对他做什么呢?要是他不愿意,我难不成还能强迫地拽住他不成?努力的是我,嘴巴被撑开、肚子不舒服的也是我,“在这里,在这个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我都……你……”
恍然间,我仿佛看到了当日我在这些地方心甘情愿为仇郁清做的那些事情,分明是这样静谧、严正、公事公办的地方,然而却好像每一块瓷砖、每一寸墙壁都被我炙热的手掌摸过了一般,那一瞬间,我忽然好想逃离这里,如若不想起的话倒还能站在原地故作正经地诉说着自己的决绝,然而事实却是……这个地方,被浸满了我与仇郁清的曾经。
“你想起来了。”抬起手臂,仇郁清的的手指轻捏着我的耳垂,而后又抵达脸颊、嘴唇,最后到脖颈,“所以,你强迫了我什么?”虽说不依不饶,但他的声音依旧是漫不经心。
“没有……”挥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恼羞成怒,糗,真是太糗了!在仇郁清面前我就好像没有一个完整的、有尊严的形象似的,攥紧拳头,终于,我鼓起勇气:“那不如换个说法吧,在个地方,在你的面前,我从来都是,一副伏低做小、不争气的样子,我现在不要变成那样,所以你也不要再——”
“你是觉得我不够尊重你?”像是已经看透了我的心思,仇郁清一针见血,他看着自己的掌心,我知道,那里还留有我的唾液……我以为他是觉得脏,但片刻后,他却缓慢地合上了手掌,“其实这个事情我们之前讨论过了,如果你无法接受,今后我们以正常情侣形式相处就行。”
仇郁清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就好像这样的对话曾经发生过无数次那样。
什么意思?难道他是说……
“你受不了那样,我理解,你想怎样相处,跟我好好交流就行。”摊手,仇郁清居然摆出了一副“一切都好商量”的样子,实在是令我大跌眼镜。
我僵在原地,大脑飞速转动,花了好长的时间,才找出了他这番话的漏洞。
为什么他说这话的前提就好像我要跟他分手似的?难道不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跟他……“我想不会再有人比你更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了,仇郁清,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这是在做什么?
我居然跟他解释这些,倒显得我跟个傻子似的。
“我在请求跟你复合,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仇郁清说着,不顾我一步步后撤的脚步,他迎了上来,直至我的背部,抵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什么?仰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他,我只觉得洒在我身体上的光线都被眼前这家伙给阻断了。
他说……请求?
这像是请求的样子吗?他虽然语气平稳,但逼视着我的神情是那样地可怖,可怖到就好像只要我胆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把我给吃掉似的。
嘴唇颤抖,我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在仇郁清的面前,我好像已经退化掉了拒绝的功能,只剩下了——逃避!
是的,是这样的,我逃了。
就好像一只兔子想要从黑豹的爪下逃跑那样。
我一个闪身绕开了他,知道他挡在门前无法冲出大门,我索性朝室内唯一的掩体——沙发的方向跑过去。
然而仇郁清的反应却比我敏捷得多。
一个抬手,他便拎住了我的后领。
我先是感觉到一阵窒息,而后才发现自己正被他拎着,毫不留情地甩到了沙发上去。
好害怕。
瑟缩着身体,我竟发现自己正不由自主地打着寒颤,我回过头想要看见仇郁清的脸,却被他按着后颈直接压到了沙发上去。
“仇郁清,不……松开!你疯了……松开啊!”我的叫喊没有效果,起初我以为他是想像之前那样对我行那禽兽苟且之事,但很快我发觉他似乎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压了下来,先是用柔软的嘴唇吻了吻我的后颈,而后竟直接……像野兽支配自己的伴侣那般,硬生生地咬住了我的后脖颈。
这个疯子……
跟我熟悉的那个,幻想中的仇郁清一点都不一样!
可是为什么呢?我居然并不讨厌,甚至还无比明白,其实这才是真正属于仇郁清的本性。
…………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仇郁清站在我的面前。
不过与此同时,另一个他则是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熟睡的脸。
“你不应该惹他生气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听见那少年模样的仇郁清这样说:“正如同那个初升高的暑假,你不应该挥开他的手那样。”
“……”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吗?
原来当时,如果我好好跟仇郁清解释、或者压根没有那样对待他的话,就不会被后来的他那样讨厌。
是啊,我本就知道,仇郁清那略微扭曲的性格。
好不容易,他愿意向我迈进一步了。
可我当时又做了什么呢?
我竟醒了过来。
我不敢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居然昏了过去。
眼前……这是哪里?看上去并不像我自己的家。
“哗啦啦”的铁链声,伴随着些许被禁锢的感觉,终于,我彻底清醒。
此刻正坐在我床边,拿着小饭碗意图递到我手中的,是仇郁清的……管家?
现在这是……仇郁清的家?
看着手中精致的镣铐,无措地同管家先生对视着,那一刻我真的想要厉声质问,仇郁清这家伙是不是真的疯了!他这是在做什么?总不至于我仅仅只是做出了一个逃跑的动作而已,他就要……
“您醒了……太好了,先生很担心您。”放下手中到饭碗,张管家显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时间我真想对他吼“为什么还不把我放开!”但大脑却因为想要还原事情的真相而略微感到滞涩,直至确切地感受到后颈出传来的疼痛,我才终于确定——起码被仇郁清那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压在沙发上咬,这件事是真实的。
“管家先生……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手扶额,老实说,最后我的记忆只停留在被仇郁清咬住的那一瞬间,至于后来我是怎么到达这个地方,又是怎么被戴上这种镣铐的,我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啊,这是因为您在办公室的情况不太妙……因为当时您挣扎得厉害,所以不得已,我们做了这样的措施。”张管家的表情虽然有些抱歉,但却好像并没有立即将我松开的意思。
……什……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仇郁清忽然狂性大发想搞小说游戏里那一套把我囚禁起来了呢,害我还这么认真地入戏了一段时间,搞了半天不是啊!搞了半天只是因为我……发病了而已。
我靠,我居然在仇郁清办公室发病了?
啊……啊啊啊啊啊,好丢人啊!怎么会这样?
“裴先生,裴先生您先冷静……”管家不安的呼唤声令我回过神来,迎着他们似乎不太好意思的视线,我陡然间想到——不对,万一他们说的那些话都只不过是仇郁清提前安排好的说辞呢?
毕竟他们都是仇郁清的人,拿仇郁清的钱为仇郁清办事,万一他们这么说,其实是仇郁清提前嘱咐好的又该如何呢?
心中闪过一丝喜悦,为我自己头脑足够清晰,能够想清楚这件事的利害关系,“没……没关系,现在我已经清醒了,可以把我松开了吗?”伸出戴着镣铐的手到管家的面前,我强笑着,尽力不让自己嘴角抽搐。
“嗯……”张管家面露为难,甚至略微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视线,“裴先生您别生气,毕竟您现在这样是先生的决定,是否将你松开,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让先生来定夺。”
哈!哈哈!我就知道!这些都是仇郁清冠冕堂皇的圈套!
“应该告诉你们先生,你们现在这算是非法监禁!”只要没有仇郁清在,仿佛便没人能够压制我,抬高嗓门,理直气壮。
颇为苦恼那般,管家眨了眨眼,拿出了一部手机,“先生嘱咐过了……所以我们已经提前拷贝好了监控录像,他让我们到时候给你看看这个视频。”
什么?张大双眼,我的目光落到了那画面模糊的荧幕上。
我看见,我被仇郁清抱在怀中,像一条刚从海里被捞出的鱼一般,疯狂挣扎着。
然而,没有效果,仇郁清的力量足够大,就算是那样的姿势,他也依旧能够将我镇压。
我听见,我自己口不择言唾骂的声音,骂天骂地骂仇郁清……也骂我自己。
捂住耳朵,我再也听不下去。
我不愿相信自己会像一个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似地,口不择言地从嘴里冒出那些恶毒的话语,而且还是当着管家的面,以那样的姿势,在仇郁清的怀中。
画面中,仇郁清的身影是颀长的,他神情肃穆、声音平稳,那略显悲戚却依旧坚定地将我搂在怀中的姿态,如同圣母玛利亚。
虽然紧接着,我就听见了他要管家将我放到主卧里面锁起来的命令。
对,是主卧,眼下的房间同上次我所进入的房间大不相同,这里……难道是仇郁清的房间吗?
颇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常理而言,作为一家之主,仇郁清的房间应该是华美大气甚至奢靡的。
但眼下的环境,却只能用简单低调来形容,虽然内部的空间的确足够宽敞,令人不意外这是一间主卧的规模,但却……看上去不像是经常住人的样子。
甚至感觉,都不如上次仇郁清带我进入的那间客房。
手扶额,紧咬住牙关,我试图想起自己究竟是怎么发疯、怎么反抗、又是怎么被仇郁清在那样的情况下掳到这里来的。
但是很遗憾,想不起,又或许是身体自动触发了保护机制,让我忘却了那一小段儿痛苦的曾经。
我曾料想过,我会在上班的时候发病,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同事们围观我对着空气说话的准备。
但我还是低估了这个病症的严重程度。
居然是当着仇郁清的面,就在他的面前,放肆地、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
虽然或许在他的面前我早已没了尊严可言,但想到那样的场面,
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对着眼前的管家先生,半晌,我也只说出了一句:“抱歉,麻烦你们了。”
管家没有多言,只是将手中的粥碗递过来,其实他不安慰对于我来说反倒是最好的解脱,我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我这么说你别怪我。”勾了勾唇角,侧过头看向管家,我一字一顿道:“我这样,都是你们仇总的错。”
十分意外的是,眼前的张管家闻言,却只是笑笑,并未第一时间向我为自己的雇主申辩,“嗯,您说得没错,我们都很抱歉。”
原来他知道啊?仇郁清是个混蛋的事实。
“我现在真的已经清醒了,放我走吧,打扰到你们真的很抱歉。”
“裴先生……”坐直了自己的身子,不知为什么此刻张管家看向我的眼神,竟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自从跟您分手之后,先生的状态一直不好,直到不久前您重新联系上他,他才开始回家正常吃饭睡觉,虽然依旧会有些食欲不振睡眠不足的情况,但我想,如果您跟先生重修旧好……哪怕仅仅只是变成朋友,跟他说几句贴心话,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暴躁,甚至伤害到您了。”
是……这样吗?
可是,当初不是仇郁清冷酷无情地执意要与我分手,所以才让我这样痛苦,最终导致患上了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病吗?为什么现在他却……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
仇郁清真是的,既然分手了就应该好好生活提升自己好让前任后悔啊,干嘛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呢?
我听见我自己深呼吸的声音,而后我问张管家道:“他……那么痛苦吗?”
啊,没救了,到这种时候了,我的第一本能居然还是关心他。
明明……应该早点搞清楚事情的真相才对。
“是的……尽管先生他表面上看着很平静,但其实……你回来了,他真的很开心。”张管家说完,抬眸小心翼翼地盯了我一眼。
是我的错觉么?总觉得我好像又不小心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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