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无声地将这一浴缸水放掉,扔进去了一颗紫色的泡澡球,重新放水。
这回,总不可能是那个该死的酒的颜色了吧——
等待放水的过程中,陈序翻了翻外套口袋拿起了手机。
锁屏界面上是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微信消息。
未接来电来自周卉。
两条微信消息来自视频通话失败的周卉。
时间全都是在昨天晚上。
大概是他喝多了酒意识混沌完全不清醒的时候打过来的吧。
陈序回了一条[妈妈怎么了]后,将手机锁了屏。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早上五点不到,他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来自周卉女士。
今天这一天的怪事儿太多了,让人震惊。
陈序怀疑是不是只是一场梦,等他一觉睡醒,起来后还能看见顾柏舟还坐在沙发上向他打招呼?
但还是接了电话。
“哟?你怎么这么早?”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一点嘈杂,“小舟呢?”
“我在准备泡澡。”陈序诚实道,“舟舟……不知道,应该睡了吧。”
“啊?”周卉一愣,“小舟不是说回去之后就搬到他那里住了吗,什么叫应该?”
“……出了一点意想不到的事情。”陈序没打算和周卉撒谎,但也没打算把事情的原委告知周卉,“我回我自己这边了。”
“嗯??”周卉更震惊了,她就睡了一觉,睡醒前给顾柏舟打电话的时候俩人还好好的都在顾柏舟家里,怎么她一觉醒来这俩就分居了??
陈序歪着脑袋抠了抠指甲:“你怎么知道我搬舟舟那里去了,他跟你说的吗?”
“是啊,我昨晚打你电话你没接我就给他打电话了。”周卉说,“小舟没告诉你吗?你们吵架了吗?”
“没吵架。”陈序继续抠手。
但比吵架了要眼中且尴尬得多。
“有什么事儿吗,突然这么找我。”
“小舟这也没跟你说吗?”周卉心说完了完了这一定是闹了个大的,她深呼了一口气,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今天元宵节,你记得给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他们打电话说点吉祥话,我昨天还让小舟记得提醒你来着。”
陈序沉默了一会儿。
已知:周卉的电话是在他喝醉了的时候打过来的。
同时:当她打自己的电话没有打通时便选择了打给顾柏舟并让顾柏舟通知自己。
结论:顾柏舟敲响了他的门并被他拉着不知道接了多久的吻。
好哇,我亲爱的妈妈,原来罪魁祸首有你一份!!
陈序蛮不讲理地将黑锅分了一口给毫不知情的周卉。
“序序?喂?序序?”一直没听着有动静,周卉对着麦喊了他几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在。”
“反正就这么个事儿。”周卉说,“你和小舟也别吵架,有什么矛盾是调和不了的呢?一大早各回各家多伤人啊。要学着沟通,你看我和你爸爸虽然很多时候也有分歧,但我也没有说一不高兴就回你外婆家,是不是?”
陈序开始抠嘴皮子。
接过吻的嘴已经没有那么的水润了。
“你们俩要学会调和,毕竟你们不是那种没有什么情分的普通朋友,解决问题比生气出走要有用得多,对不对?”周卉依旧苦口婆心。
陈序的脑子还在给周卉分锅,并没有听清楚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序序,听到了没啊?”周卉的声音严肃了起来。
“听到了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陈序点头。
“听到了就行,我和你爸要登机了。”周卉说,“挂了啊,记住我说的话,调和,解决问题,知不知道?”
“嗯嗯知道知道。”
电话挂断,陈序掐了一把自己的腰。
很遗憾,会痛。
不是梦。
叹了口气,陈序把自己扒干净后,抬腿迈入紫色的泡澡水。
脚刚触到水面时,他的脑子里冒出了三个大字。
基、佬、紫。
陈序:……
“神经病啊?!”他低声道,“舟舟是gay吗?啊?我是gay吗??啊??”
陈序深呼了一口气,陈序抛下了心理负担踩进了浴缸里。
温热的水包裹着全身,很舒服。
陈序将脑袋枕在软垫上,闭上眼仰起了头。
人这一生。
总会无数次不停地回顾自己的尴尬瞬间。
陈序闭上眼时,醉酒的那些场面再一次在他的脑海里迸开,并且一点一点拼凑,变得清晰可见。
比如他是怎么捧着顾柏舟的脸,怎么把手指插/进他嘴里的。
再比如他是怎么搂着顾柏舟撒娇,怎么喊着他的名字讨要吻的。
顾柏舟的唇很软,会很耐心地舔舐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相反自己就没有那么温柔,会躺在床上掐着他的手臂咬他的下唇,咬他的舌尖。
但顾柏舟不会反抗,他任由自己在他的唇舌上作乱,等到自己不想动了,再温温柔柔地吻上来。
陈序脸红了。
不知道该怪这泡澡的水还是氤氲的雾气,或者说是记忆中的顾柏舟。
那已经消散了的醉意似乎又开始往上涌,浴室的灯从一个圆变成两个,三个。
他伸出一只手轻轻点在水面上,淡紫色的水泛起点点涟漪。
心跳声在浴室里被放大。
陈序咬着唇,攀着浴缸边缘动了一下,淡紫色的泡澡水哗啦向外溢了些。
他由正躺着的姿势变成侧躺,两条腿并拢着,膝盖抵在浴缸上。
一只手没入了水中,另一只手迟疑地挤进了自己的嘴里。
……原来手指被含着是这种感觉吗?
陈序睁开眼,雾气蒸腾下,他的眼底泛起了无措的潮红。
陈序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那一缸淡紫色的水。
虽然什么异样都看不出来,但他没法儿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里面什么也没有。
他是怎么侧躺着, 怎么想着那些荒唐事, 怎么夹着腿的, 他记得清楚。
抿着唇旋开下水旋钮后, 陈序转了个身站在了淋浴下, 摁开了水。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泡完澡冲洗的时间都要长。
原因无他,就算泡澡水里的东西是他自己的,想到这玩意儿大概率被水化开黏连在自己身上, 虽然并没有任何黏腻感, 但感觉还是怪怪的。
等到他磨磨蹭蹭折腾完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回到卧室拉上窗帘钻进被窝, 陈序像个呆比一样平躺着睁着眼盯着天花板。
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被楼上“哐哐哐哐哐”的声音吵醒的。
陈序揉着杂乱的头发坐直, 在十分有规律的锤子锤木板声中,崩溃地拿起了手机打开。
不到九点半。
该说不说,楼上的户主还真的是说到做到。
清晨和深夜毫无动静, 一到工作时间就开始哐哐狂敲。
敲得他脑瓜子嗡嗡响。
这个觉是睡不了了,陈序胡乱搓了一把脸, 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身下来走进浴室洗漱。
钻进书房坐在电竞椅上点麦当劳的时候, 陈序沉默地叹了一口气。
最开始“楼上装修”只是他借机搬进顾柏舟家里的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但现在这个“楼上装修”是真真切切地影响到了他,甚至不仅仅是睡眠。
作为一个全天二十四小时在家的人,这个动静让他什么事儿都干不了。
但又不可能再厚着脸皮敲顾柏舟的家门,也没有办法在这种心绪下心安理得地再住进顾柏舟家里。
陈序一边啃着麦满分,一边摁着F5不停地刷新电脑。
麦满分啃完后, 陈序关了电脑起了身, 换了一身衣服后拎着垃圾出了门。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半小时后, 陈序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麦当劳的纸袋,拉开了厚重的门。
听见有动静,原本趴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的寂寞鱼丸夹着嗓子“喵”了一声,摇着尾巴走到了陈序脚边,围着他蹭来蹭去。
“爸妈就这么把你一个傻猫丢家里啊?”陈序蹲下身揉了一把鱼丸的头,“没事,小鱼丸,没关系,哥哥这不是回家陪你了吗?”
鱼丸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一个劲儿伸着脑袋往陈序手上的麦当劳袋子里钻。
……服了。
他是真的神志不清了。
居然一路拎着垃圾打车过来还把垃圾带进了家门。
生活不易,陈序叹气。
一手拎起鱼丸,一手拿起纸袋扔进垃圾桶,陈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原本十分强烈的困意已经在“哐哐哐”和麦满分
的接连攻势下彻底消散了,他扒拉着鱼丸的毛毛,撑着下巴打开了电脑。
他下意识地创建了新的word文档。
“真行啊。”陈序反应过来看着这个空白文档感叹道,“高低要给我颁一个最敬业奖吧。”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写完算了。
好朋友都差点被自己亲跑了,这么大的代价都付出了,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涩涩吗!!
深呼了一口气,将鱼丸抛到床上后,陈序挺直了腰杆打出了第一个字。
顾柏舟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过了整整一夜,书房内依旧弥散着淡淡的酒味。
满桌的饮料瓶酒瓶和那桌面地面各一小滩的浅褐色龙舌兰都在向他昭告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拿过垃圾桶将那些空瓶子全都扔进去后,顾柏舟拿了抹布,任劳任怨地蹲在地上擦拭着那一滩酒液。
指尖不小心沾染上,体温将酒味扩散,愈来愈浓,钻进鼻腔。
抬起头,向着阳的书房諵諷窗帘是拉开的,窗户也开了一半,窗外的艳阳直刺刺地照射着眼睛。
想关掉太阳。
顾柏舟收回视线,很小幅度地弯了一下嘴角。
陈序很少喝酒,昨天也是他第一次喝醉。
吵着要关掉太阳,拧着眉恨不得和他的衣领打架的陈序很可爱,很乖、
有一点点蛮横也有一点点无理取闹。
那不是陈序的毛病,那是陈序可爱的证明。
但太阳永远只是太阳,它有着自己的升落轨迹,那道光只能被云层遮掩,无法被关闭。
收拾完书房的顾柏舟拎着垃圾放到门口,继而转身进了卧室。
窗帘被拉开,房间内的一切全都无处遁形。
缓慢地收拾着房间,被蹭得皱巴巴的床单被套放进了洗衣机,空气中甜腻的味道被空气清新剂覆盖。
直到拉开衣柜,看着衣柜里被陈序霸占的那一小块区域,顾柏舟不知所措。
是该装作不记得了任由这几件衣服占据着他的衣柜还是主动收拾出来还给陈序?
顾柏舟撑着衣柜门,站了良久。
直到手机响起,有电话打进来。
陈序坐在椅子上变换了千万个姿势。
鱼丸坐在他的枕头上,揣着手眯着眼看他,表情像是在看猴儿。
他知道涩涩这玩意儿肯定不好写。
也知道自己一旦打出第一个字就一定会回忆起自己接吻的感觉。
但……文档里的这些字眼于他而言,情/色十足。
之前看别的太太开车也好,抱着学习的精神去看片也好,他都会产生生理反应。
这很正常,这种玩意儿谁看了都一样,谁会没点儿反应呢?
但看着自己一个一个敲出来的旖/旎/涩/情的字眼时,那种耻感是不一样的。
曾经的他只是一个看客,看着别人的故事。
但现在的他却是一个创作者,落下的每一个让他脸红心跳的字眼都是他自己的故事。
陈序将文档最小化,打算给自己半个小时的缓冲时间。
紧接着,他打开了音乐播放器,点击清心咒,播放着点进了评论区。
评论区热评第一:
[佛祖,弟子淫/邪太重,希望能帮弟子脱离苦海]*
陈序:……
我谢谢你啊。
他将音乐播放器最小化,将靠背放倒,躺了下去闭上了眼。
舒缓的音乐钻入耳中。
鱼丸瞧着他的动静,灵活地跳上了靠背,爪子碰了碰陈序的脸颊。
好耶,没动静!
试探过陈序的鱼丸摇着尾巴跨过他的脸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上,煤气罐迈着并不算轻快的步伐从他的胸口走到了他的小腹处,尾巴一勾,在他的小腹上坐了下来。
有点儿上不来气,但还能忍。
陈序深呼了一口气,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鱼丸的背。
突然间,一阵刺痛感从下/身处传来。
陈序猛地睁开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他小腹上,伸着爪子把他挺立的唧唧当玩具扒拉的鱼丸。
鱼丸的指甲有些长长了,他今天穿着的运动裤又并不厚。
在它的爪子再一次抬起来,快准狠地对着那个立着的玩意儿拍了一下后,陈序一言难尽的表情中还藏着些怒火。
你没有自己的玩具吗??
这是能玩的吗??
哇周卉女士和陈平同志你们平常都不给鱼丸剪指甲的吗??
有点痛痛痛——
陈序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万句不文明的话。
但憋住了,并没有对着小猫咪说不好听的东西。
伸手抓住了鱼丸的两个爪子,另一只胳膊环过那实心的肚皮,将无恶不作的小猫咪禁锢在了臂弯里。
“喵!!”
陈序站了起来,煤气罐变成了胖猫条。
猫条一边无能狂怒一边在空中蹬着自己的两条腿。
“你,爬。”
陈序又羞又恼地把鱼丸扔出了房门,而后关门,落锁。
任由它在门口怎么挠门叫唤也没给它开门。
开什么玩笑,他差点被鱼丸一爪子拍废了!!
他深呼了一口重新回到椅子上仰躺着,将近半个小时的清心咒播放进度还没到三分之一,悠扬舒缓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但他这会儿属实是无法清心。
鱼丸那猝不及防的一爪子并没有把他的唧唧拍下去,甚至被稍有些尖锐的爪子划过的刺痛感使得他更加精神。
不是听说唧唧有痛感会软下来吗!
陈序一个激灵,想。
天啊我不会有什么特别的癖/好吧……
“我真是……”
陈序对此感到震惊并且无话可说。
迟疑了片刻,陈序勾着背,做贼似得站了起来。
走到窗前捏着窗帘一把拉上,避光性极好的窗帘将光线彻底隔绝。
他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抿着唇迟疑地打开了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敲下来的文档。
搭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扯开了自己的裤绳,仰躺着扭了扭。
满屏幕的字具象化,入耳的清心咒给了他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禁/忌/感。
轻轻舔了舔唇,陈序闭上了眼。
“你就乱折腾吧陈序……”
而后,像坠入泛着甜腻气息的柔软棉花糖,他被完完整整地包裹着。
即将攀登顶峰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序虽然这会儿着实是神志不清,但到底也知道这并不是接电话的时机。
他只是睁开了眼,看向了屏幕上的那个名字。
手机铃声混着清心咒,文档里的字儿在混沌中变成大小不一的[舟]。
不上不下的感觉并不舒服,陈序紧了紧眉,深呼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陈序。”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中,陈序呼吸一滞。
浅灰色的运动裤贴在腿上,颜色一点一点加深。
陈序喘着气儿, 看着被自己接通后立马挂断的这个通话记录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手机屏幕上跳了新的微信消息。
[顾柏舟:昨天伯母打电话让我跟你说一声今天元宵节,记得给家中长辈打电话]
陈序把运动裤往下扯了扯,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后, 他才后知后觉地回了消息。
[下次一定:好]
而后, 再无消息进来。
指尖划开通讯录, 悬停在[外婆]两个字儿上快要摁下去时, 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不行,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电话不能这个时候打,起码、起码等他换条裤子吧!!
身上沾着脏污和长辈打电话这事儿跟听着好朋友的声音弄出来的耻度几乎没差。
他已经干了一件让自己羞耻的事情了,可不能再不过脑子再干另一件。
陈序放下手机闭了闭眼, 痛斥了一番自己对着好友发/情的该死行径后, 起身拿了干净衣裤换上。
被弄脏了换下来的裤子大喇喇地放在脏衣篮里, 那点儿深色的渍迹怎么遮也遮不住。
……刚刚排出来的是脑子里的水吗?
遮它干什么啊, 洗啊!!
陈序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将脏衣服从脏衣篮里拿了出来,红着张脸认真搓洗。
活这么多年, 弄到外裤上还是第一次。
不过接连两天麻烦自己的手这事儿,也是第一次。
陈序叹气。
将洗好了的裤子挂起来后, 他索性躺在了阳台的躺椅上, 按照亲爱的老妈的要求给家中长辈打过电话庆祝元宵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