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懂了。
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是严随先低的头。比起真相，他更害怕失去怀里的人。
“算了，哥哥不想知道了。”
严随换了姿势把程昔揽在怀里，低声问道: “那你会离开吗?”
程昔没有回答。
来到自己写的书里这种事情本来就荒诞很的，程昔从来没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严随。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如果在现实世界里，有个人告诉自己: “是我创造了你，你的一切快乐和痛苦都是我笔下一撇一捺，你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
程昔觉得自己或许会崩溃。
而会不会离开这件事情，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本来想着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在这里一辈子，愿意和严随在一起一辈子。但昏迷的那几个月里他做的梦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不想在虚拟世界里做逃避的懦夫，但也不想失去自己真实的爱人。不管他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他对严随的喜欢也经由这些时间，变得真切。
“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对于严随来说，已经近乎于肯定了。他是可能会离开的。
程昔说: “或许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就会离开，也或许我这辈子都会在这里。”
“你的使命是什么?”严随有些崩溃。
程昔摇头，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或许是逃避，或许是自救，他说不清楚。
严随无声的搂着他很久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昔昔如果要离开，带哥哥一起走吧。”
算上程昔昏迷的日子，两个人相遇了八个月。严随觉得自己心里的缺口终于被满当当的补上，他再也不想象以前一样当个机器活着了。
程昔不想让严随难过，只能违心道: “好。”
这件事情像一把悬在严随心上的刀，让他做什么都不能安生。
程昔也被管束的像是个不让家人放心的小孩一样，一天汇报三次行程，不在严随身边的时候必须得让这人知道自己还在。
但程昔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走啊，严随是不是太紧张了?
“啊!”程昔在这种离别的气氛中渲染着，被严随搞的也觉得自己会走了。
“怎么了?叫什么?”化妆间里，封黎看程昔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本来是关心，现在看他长吁短叹的倒觉得好笑了， “今天怎么不说自己是一只棒棒的小猫咪了?”
两人来清葛走一场大秀，大秀刚刚结束，正卸着妆。他们两个现在的合体是各种大秀的高热度看点，锦绣品牌对平面照大手笔的宣传也直接给封黎升了几个档次，封黎也因此直接退出了模特队，和颜客签了新的合同。
“没什么，今天不怎么棒，是一只勉强存活的小猫咪吧。”程昔愁眉苦脸的。
化妆间门没关，林卓在外面探头，程昔从镜子里看到了，叫道: “卓哥，进来吧。”
林卓进来说道: “小少爷，严总他今天忙，要晚上才回家，我先来送您回去。”
严随感觉程昔还是比较经常来清葛走秀的，就来这里也买了套市中心的房子，来去都方便。这次刚好赶上了严随来这边处理事情，就都住在这里面。
程昔皱眉: “他现在怎么总让你来送我，司机呢?大材小用呀。”
严随这几天让林卓来接送，说的是他不放心。但林卓直觉不能说这个，情侣之间不放心不就是不信任的意思吗?于是他说道: “严总说他……要派一个重要点的人来接您，这样表示重视。”
程昔听见这话笑出了声: “你唬人的样子真可爱。”
林卓:……糟糕，被发现了。但只要我不承认，我就没唬人。
“他这几天在忙什么啊，之前都说了最近不太忙的，怎么感觉反而事情更多了?”
“忙些公司的事务。
林卓说完这个没再说话，程昔也突然想到这不是聊天的地方，就没再问了。
卸完妆之后封黎跟着颜客的大部队回酒店，程昔上了林卓的车上。车上没别人，程昔继续追问道。
“他最近忙什么呢?早出晚归的?”程昔只知道老宅里老爷子挑了个小辈让严随带在身边培养培养，别的严随都没说过。
林卓仔细思索这到底能不能说，思索到最后想到严总之前说过程昔问什么都可以告诉他，纠结再三还是说了: “严总最近在带严家一个少爷，有点退出的意思。”
退出?程昔奇怪道: “退出什么?”
“也不是退出，严总说他不想再这样被绑在公司了，所以在培养那个少爷慢慢接手一部分事务。这样自己也轻松些。”
程昔明白了，有些惊讶的问道: “一个三十岁的人，说他累了不想拼事业了?”
这合理吗?这究极棒棒蛇皮不合理。
虽然自己爱叫他老男人，但真不老啊。程昔突然有点愧疚，是不是自己这样叫，所以严随真的觉得自己老的不行要退休了?
“不是退出，只是不再全权打理了。”林卓纠正自己的话， “还是在管的，只不过不会再这样全都参与了。”
严随最近正在培养他一个弟弟。这个人他见过，做事有分寸有魄力，懂礼又诚恳，预计以后年纪再大些，会是个很不错的决策人。
但是程昔只想着是要带带弟弟，没想到是这一茬。
严随他到底在搞什么啊……
不管严随在搞什么，晚上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进行的。
程昔等到严随回家的时候已经清理过且润滑过，还忍着后面的不适看完了一场大秀做了无数笔记。羞耻爆棚的猫猫睡衣在睡袍里包着，猫耳朵夹在小脑壳两边一晃一晃。
严随进来看见沙发上的爱人之后吓了一跳，这是变回去了?
“昔昔，你……”
程昔看他震惊的神情说道: “假的假的，我前几天买的。”
“嗯。”严随抿了抿嘴，莫名觉得气氛有些燥热。
程昔看他站在前面一动不动，问道: “你要不先去洗个澡?”
“好，好。”严随如梦初醒般的回神，换了衣服去两人卧室的小浴室洗澡，洗完出来的时候程昔已经脱了睡袍趴在床上等他了。
严随看着他轻咽了口水，稳住语气问道: “怎么还有尾巴?”
程昔现在穿的比没穿给他的视觉冲击还要大。他上前坐在床边摸了摸他身后一大团灰灰的尾巴球，还抓住拽了一下，换来程昔一声低呼。
严随这才看到这尾巴塞在哪，抓住拔了出来。正想换上自己的手，谁知程昔翻了个身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为什么不想管公司了?你这几年辛辛苦苦站稳了脚步，怎么就不管了呀?”
程昔这副样子，严随没法好好回答问题。
程昔看他不说话，抬腿轻轻踹了下他肩膀，被严随抓住了脚踝吻了一口。
“陪你。”
程昔愣住了，他唯独没想过是因为自己。
他问: “你每天都在陪我啊?”
严随摇头: “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你的工作行程不紧，不工作的时候也经常一整天都见不到我，不太好。”
程昔不赞同的又顶着他手腕上的劲踢了一下他肩膀: “什么出息，三十岁就想回家悠闲的躺着了，一点魄力都没有。”
严随没再说话，他其实是怕程昔哪天突然要离开，想提前打点好公司，求他的小猫崽也把他一起带回去。
“这样的话，哥哥可以陪你环游世界。你想去的地方那么多，我很难会有大段时间来陪你去玩。”
程昔不说话了，他突然有些预感，等封黎和季思昭在一起之后，世界线走上正轨，他说不定真的会离开。
那……别拦着他好了，程昔私心想让严随在这段时间多陪陪自己，等自己走了之后他说不定就会重新回到公司，继续当那个工作狂了。
程昔想到这儿不敢再想，这对两个人都太残忍了。
————————
十二点半有后续的加更，但不在这里(尬笑)
严随看表: “还有十三分就一点钟了。”
可以，他起床的时间直接和严随的精力值挂钩，照这样来看严随确实还年轻。
“午饭带你见见严楚，再过几天我们出去玩。”严随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完站了起来。他回来之后换了一身略休闲的衣服，程昔乍一看觉得有点小严总的影子。
我绿我自己。
程昔突然笑了出来，严随不解的看着他问: “……不好看吗?”问完之后他怕程昔确实觉得不好看，又拿出了万能的林卓， “是林卓挑的，不喜欢我就换。”
“好看!帅的我腿软!”程昔乐呵呵往下面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竟然真的莫名其妙的软了一下腿，扶住了护栏。
严随上前要扶他，程昔摆摆手拒绝了: “我没事。”
程昔见过严随这个弟弟严楚，上次在老宅里和严铮铭一起打游戏的时候这个弟弟进来跟严铮铭打过招呼，是严铮铭的亲哥哥。
坐上往餐厅去的车的时候已经一点半了，严随昨晚也没睡多久，早上又起得早，这会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程昔知道他累，也没打搅他。
快到地方的时候严楚正端端正正站在门口等着，程昔还没到就从车窗里看见了，心想严家这是什么规矩，吃个饭做弟弟的还要站在门口等。
不对，严铮铭也没等过啊。
他看向了严随，严随刚好睁开了眼，问他: “怎么了?”
程昔指指门口的人，严随看见只觉得习以为常，说道: “他对我总是这样，说过了，没听。”
程昔明了，这还挺崇拜这个哥哥呢?不过严随确实值得崇拜，事业成功，还把严氏内忧外患全部拔除了。现在公司谁来接手都是稳坐，没什么问题。
程昔大概明白为什么今天中午会有这样一顿饭，他也听林卓说了严随过几天空出来了七天的时间陪他出去玩，但这两天程昔又感觉可能不止七天。
严随现在颇有领着他环绕地球一圈的架势，接班人都挑好了，领着太子见见皇后这是要当场退位吗?
下车的时候严楚过来叫了声哥，严随点了点头，随后严楚看向了程昔。
程昔友好的朝他笑了笑，严随提示他: “叫哥就可以。”
严楚这才如释重负一般朝他叫了一声哥。程昔抿抿嘴，答应的不情不愿。严铮铭比他大四岁，那严铮铭的哥哥还要叫他哥。
这合理吗?
程昔余光打量这个弟弟，唯一的想法就是:严肃，不愧是严家的人，性格都姓严。两兄弟放一块应该可以玩一二三木头人玩一整天。
饭桌上也是，只有严随偶尔会问几句公司的事情，严楚有问必答，其余时间绝不说话。
好家伙，我他妈直接好家伙。程昔感叹怎么会有这种一模一样性格的人啊，严随和他弟弟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是严老爷子的造人工厂吧?
他试探问: “你是不是从小跟在老爷子身边的?”
严楚点头: “四岁后，十八岁前。”
严随来了个比较重要的电话，他起身去外面接，程昔逮到机会跟严楚多说几句话。之前问林卓严随的喜好没问出来，老大人了肯定不会是无欲无求的，问亲人总该比问助理更靠谱吧。
然后程昔就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喜欢……工作。”
好，行。
都是老严家的好孙子。
严楚又说: “他的喜好我不知道，也可以说他没有太喜欢的东西。不过，他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程昔愣住了，突然提他做什么。
“我哥没什么执着的东西，我也没见他对什么感兴趣过。但对你，他很珍惜。”
严楚这话说的认真极了，目光诚恳看着程昔。程昔被这种充满期待的目光烫到了，低头继续切自己的牛排。
他可能会辜负这弟弟的期待了，他和严随能走多远，他自己都不知道。
“我哥昨天跟我说了对不起，说他不该让我在这个年纪和他走一模一样的路。说他这辈子都在按部就班的按照我爷爷规划的路线走，遇到了你才觉得人是需要快乐需要犹豫需要瞻前顾后不自信的，你让他变得完整。”
“这才是人生。”
严楚笑了笑，继续说道: “我没体会过，当然也不能做评价。但是我哥从不轻易做决定。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权衡与度量中精密计算出的最优选，他选择放弃这些换一种生活，也没有人配评价他。”
严随回来前，严楚说了最后一句话: “可能，他的最优选永远的变成了你，不用犹豫也不用权衡。你在，那他就有了选择。”
回去的路上程昔一直没有说话。严随自从在餐厅接了那个电话之后就忙碌了起来，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的接。
程昔听着，大部分都是在解释和交接。看得出来，严随真的和严楚说的一样，在坚定且认真的放弃这一切。
回到家之后严随又开了计算机处理国外来的邮件，程昔在他旁边绕了几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这份爱平等一点。
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他在严随这里从头到尾都是接受爱意的角色。从最开始冒充他的猫咪得到不属于他的宠爱，再到使足了劲勾引这个人让这份宠爱顺理成章的变质。
轻而易举，他得到了这么沉重的爱。程昔不知道说什么，在严随合上笔记本看过来的时候憋出来了一句: “要午睡吗?”
“可以，困了就睡，我陪你。”严随起身脱掉外套挂在架子上之后说道， “我先洗个澡。”
正巧手机闪烁，封黎的名字出现在了屏幕上。程昔说: “那我和封黎先聊会儿天。”
封黎没什么事情，就是没人分享自己的事情，心里塞得满满的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刚好想到了性取向相同的程昔。
封黎说话的时候依旧爱温柔的笑，程昔手机放在床上，趴着和封黎视频。
鹅子真好看，程昔感觉整个人都被他的笑治愈了。
“嗯……我和季老师最近有点情况，想告诉你。”
季老师?程昔不可置信: “你和季思昭最近有点情况?”他还没开始撮合，这两个人是怎么跑一块的?
“嗯……”封黎点头， “暧昧期，今天看了电影。”
“其实最近都有一起吃饭，我接了他个人工作室的不少平面，给他打了个折。他说这些是原本该给我赚的钱，就请我吃饭看电影。”封黎表面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清楚这些都是借口，谁请合作人吃饭还带玫瑰花的呀。
程昔听完突然沉默了。
完蛋，那股子直觉又来了。程昔深吸了一口气，没由来的感觉这两个人要是真的确定关系了，那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挂掉视频之后程昔在床上呆坐了好久，直到严随洗完澡出来。
“聊完了?”严随擦着头发看他。
程昔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可真不是个东西。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偏偏要来招惹这样一个人呢?
可他真的没办法，他自己的喜欢，也是真实存在的。
“我们私奔吧。”程昔突然就从床上站了起来。
床垫太软，严随怕他摔下来，上前护在了床边，问道: “私奔去哪?”
“哪里都可以。”程昔按住他肩膀， “现在就走，不要在屋子里睡觉，这是在浪费时间。”
程昔现在只能许愿了，许愿自己的直觉都是在瞎扯，他会永永远远的呆在这里和严随好好的过上一辈子。
下辈子惩罚他一个人回现实世界里孤独的活也好，都好，他都愿意的。
————————
正常更新是中午十二点，加更都是现在这种阴间时间，那种加更在wb
大老爷们汇报完毕!我退下了。
这章也有红包!
决定做的突然，到了机场的时候严随还在打电话交待事情，一个接一个。
挂电话的空挡程昔扯扯他的袖子: “到了之后也可以处理呀，这么急做什么?”
严随手机又响了铃，说道: “到了就不处理这些了，林卓临时给我们做了一个比较充实的七日计划，到那里之后倒倒时差认真玩。”
从严随嘴里听到玩这个字也稀奇，程昔私心也想让严随心无旁骛的跟自己一起看看风景逛一逛，就没阻拦。
上飞机前最后一刻严随接到了严楚打来的电话，程昔明显感觉到严随跟严楚交待事情的时候说话会更简洁，因为确定他会明白。
不错不错，太子是个好太子，以后严随也能安心当个太上皇。
林卓不止在一个半小时里迅速给两个人做了计划，还打印成了可以翻页的小册子。
飞行途中程昔边看边感叹着林卓的万能，想着这样一个上天入地什么都会，当得了司机主持得了公司大会又有权力替严随直接审阅批文件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创业当老板，严随是开了多少工资才能让这个人这么死心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