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谁也没想到,原来音质可以这么好。
很快,事情变得更为戏剧化——那阵声音总共响了一分半,就渐渐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倪雪沉默半晌,才说:“一点都不厉害。”
蒋冬河:“好好好,你最厉害。”
倪雪很不谦虚:“那是一定的呀。”
“祖宗,我求求你,快去洗澡吧。”蒋冬河彻底受不了了,将倪雪赶走,“有你这动嘴皮子的时间,隔壁能做三轮了。”
经人提醒,倪雪这才想起还有洗澡这码事。他懒得再和那几颗没解的扣子纠缠,直接将衬衫当做套头卫衣脱掉,走进了浴室。
浴室里响起水声,没持续多久,水声停止,换成倪雪的声音遥遥传来,依旧是自然而然又颐指气使的语气:“蒋冬河,你进来一下。”
蒋冬河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开始冷静地思考,如果今晚他狠狠地把倪雪揍一顿,倪雪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
蒋冬河推开浴室的门,见到里面一丝不挂的倪雪。
如果放在平时,倪雪见到蒋冬河脱衣服都要大惊小怪,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扯过浴巾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可是喝醉的倪雪好像完全不在意这些,自顾自开口:“蒋冬河,水怎么是凉的啊。”
蒋冬河上前查看一番,接着转头看向倪雪,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因为你他妈的忘记烧水了。”
“不好意思……”倪雪自知理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乖乖地披上一条毛巾,走出了浴室,去外面的房间按下热水器开关。
情绪引起神经牵扯,太阳穴处的血管一跳一跳,蒋冬河开始感到剧烈的头痛。他疲惫地坐在了沙发上,闭上眼睛。
他本以为之前见过倪雪掉眼泪,已经足够棘手,没想到跟醉酒的倪雪一比,原来是小巫见大巫。
但凡有眼色的都知道,千万不要在此时此刻招惹蒋冬河。
偏偏倪雪最擅长火上浇油。
方才蒋冬河检查的时候,花洒还没关,落下来的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但蒋冬河无暇去管,只想两眼一闭,让混乱的今夜尽早结束。
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清晰地勾勒出蒋冬河的身体轮廓,以及饱满流畅的肌肉线条,胸肌,腹肌,人鱼线……不知道触感分别会是什么样。倪雪看了一会儿,把自己的手贴了上去。
还没等倪雪认真地体会,下一秒,倪雪只感到一股更大的力量扼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抬眼,见蒋冬河的双目蒙上了一层冷意,沉声道:“倪雪,别逼我真的揍你,你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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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倪雪真的很喜欢贴贴,但仅限于特定的人。
可是今晚好像有点过火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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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倪雪才见识到蒋冬河到底狡猾到什么程度。
不过他最先注意到的一点,其实是他又一次从蒋冬河的床上醒过来,而蒋冬河去睡了沙发。
之前,倪雪就向蒋冬河抗议过,既然要他分担房租,也不好总让他一直睡沙发吧,两个人总要轮换一下!蒋冬河冷哼一声,说你当值日呢,还轮换——噢不对,值日的时候也不见您动过手啊。
虽然蒋冬河没有明面上答应,还把倪雪冷嘲热讽一通,但后来有几次倪雪耍赖,抢先占据床上高地,蒋冬河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睡沙发去了。
这回倪雪则是因为喝得头昏脑胀,一沾枕头就着,算是拥有一个正当理由——况且,让一个醉鬼在那张窄小的沙发上挤一整晚,实在有些残忍。
宿醉过后,身体多多少少有不舒服的症状,倪雪最鲜明的感觉是头痛,钝痛,像被一把木质的小锤一下一下地敲击脑壳,不至于影响日常活动,但又刚好没法做到忽视。
倪雪从床上坐起来,见蒋冬河已经穿戴整齐,小桌上摆着蒋冬河买回来的两人份早餐。这本来没什么稀奇,因为蒋冬河一向起得比倪雪早,经常负责带饭,可是今天的蒋冬河竟然对倪雪微笑了一下,关切地开口:“醒了啊。”
“……?”倪雪差点冒冷汗,一瞬间感到大事不妙。
与此同时,心里已经抢先冒出无数种猜测——已知,他昨晚喝醉,整个人有点断片——难道他昨晚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才让蒋冬河一反常态,露出堪称和善的笑容?
倪雪:“嗯,醒了……”
“过来吃饭吧。”蒋冬河说。
倪雪:“蒋冬河,你这样我挺害怕的。”
蒋冬河还是笑笑:“倪雪,你昨天晚上也让我挺害怕的。”
糟糕——倪雪心中警铃大作,还真的被他给猜中。倪雪开始回忆——他在路边蹲下,蒋冬河去便利店给他买热牛奶,他们坐出租车回家,再后来……隔壁邻居这样那样持续了一分半,他去洗澡,然后睡觉。这……多正常的流程啊?
蒋冬河一见倪雪茫然的表情,就知道这人多半是忘了什么。但好在他行事周全,擅于备份。他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点开语音备忘录,播放第一条录音。
倪雪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和他平时说话不太一样,更黏,尾音也拖得更长:“摸一下怎么了,反正都是男的……”
当时,蒋冬河本来想回倪雪,“澡堂里一群不穿衣服的男的,你也见人就摸?”,然而,他既然已经悄悄开始录音,就必须沉得住气。他倒要听听倪雪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于是蒋冬河没有反驳对方,甚至是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嗯,你说的倒也没错。”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像是倪雪在触碰什么,接着,倪雪开口:“蒋冬河,你的身材怎么练的呀?胸肌在放松的情况下果然是软软的……诶?但你现在好像有点紧绷,胸肌又变硬了……”
确实紧绷。不然蒋冬河怕自己绷不住,直接揍倪雪一拳。
现在听录音,更加不自在的那人显然不是蒋冬河。蒋冬河始终勾着唇角,观察倪雪的反应,对方紧紧咬着下唇,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上去十分难捱。
倪雪视线飘忽,冷汗顺着额头滑落下来,他已经快要听不下去,终于出声制止:“停,停,求求你,别放了……”
所以……他真的对蒋冬河做出过这种事?
想承认一件自己已经不记得的事,说实话有些难度。
除非让他再确认一下,到底是什么手感。
蒋冬河按了暂停键,说:“其实后面还有,‘你人虽然凶巴巴的,但脸和身材还可以’,看不出来啊倪雪,没想到我们关系一般,你对我的外在还能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真是谢谢啊。”
“那我也礼尚往来一下,据我昨晚的观察,其实你身材也很不错。”蒋冬河揶揄倪雪,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
倪雪:“等等,这又是什么情况?!”
蒋冬河:“你在浴室里非要喊我进去,去得慢了你还催。”
倪雪:“好了,不要再说了!”
倪雪面色通红,连耳尖也染上了粉色,像一颗即将原地自燃的番茄。
如果不是蒋冬河录了下来,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喝醉后居然能对着蒋冬河说出这些话……倪雪抓起桌上的纸杯,咬住吸管狠狠喝了一大口。
下一秒,倪雪直接呆住。
蒋冬河买的是豆汁。
豆汁算是这座城市的特色饮品,本地人从小喝到大,在外地人眼里,那就是生化武器。
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味道,酸,涩,馊,臭,混杂在一起,迅速地在舌尖蔓延,味道比倪雪短短十八年人生经历还要复杂。尽管倪雪以前从未喝过豆汁,但既然能让人产生这样强烈的感受,又这么回味悠长,想必一定是一杯正宗的豆汁吧。
蒋冬河憋笑憋得十分辛苦,而后慢悠悠道:“另一杯是豆浆。”
倪雪平时也不常喝豆浆,不习惯豆子的味道,但这会儿除了豆汁让他喝什么都行,哪怕是昨晚的酒。他立刻拿过另一个杯子,猛吸一口。
两杯都是豆汁。
倪雪一拍桌子:“蒋冬河!你欺人太甚!没你这么欺负人的!”
“对不住啊,本来想买豆浆的,跟老板说成豆汁了。反正没喝过么,尝尝。”蒋冬河笑够了,终于又正色一点,说,“我们说回正题,倪雪,无论从口头方式还是行动方式来看,你的行为完全可以构成性/骚/扰。”
这一回,倪雪谨慎地夹起一个小笼包。咬了一口,确认这就是个正常的包子,然后倪雪埋头狂吃,开始装傻:“咳、话不要乱讲,我也不是……”
我也不是见谁都骚扰。
哎不对,这怎么就骚扰了?倪雪依然觉得自己的逻辑没有问题,都男的摸一下怎么了?蒋冬河一个浓眉大眼身高一米八五的人在这瞎娇羞什么?他还被蒋冬河给看光了呢!
平心而论,倪雪不得不承认,他的酒品好像真的不怎么样。蒋冬河感到困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蒋冬河,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喝完酒会这样……”倪雪罕见地说了句人话,诚恳地道歉,“昨天给你添了麻烦,对不起。”
“嗯,好好吃饭吧。”蒋冬河不再说什么,把那两杯豆汁都接了过来,唯独着重强调了一件事,“记住,如果以后我不在场,不要和别人一起喝酒。”
倪雪当即点头如捣蒜,以示这句箴言自己将会铭记在心。但就算蒋冬河在场,他恐怕也不敢再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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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冬河,一位专治各种不服的酷哥(确信)
本来准备写一章长的,但发现互动这段可以切一下,就单独成章了。争取下章长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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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 不给你看
中秋假期结束,首都大学正式开始秋季学期授课。大一新生的课表总是被排得满满当当,除去专业核心课程之外,还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公共课程。选课结果公布后,蒋冬河和倪雪看了一眼对方的课表,发现彼此惨得不相上下,都是一周四节早八。
除了早课,倪雪还有三节晚课,设置在周一周四周五,上到晚上九点二十,到家后已经超过十一点。
每当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倪雪心里还是不免有点发毛。他们住的这个小区不光地段偏,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正门,至于保安,更是影儿都没见过。
小区路面不平整,坑坑洼洼,一脚深一脚浅,再加上没有路灯照明,非常容易崴脚。倪雪总是分外小心,打开手机手电筒,借助那一点光源探路,周围是一片如浓墨般的漆黑,还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时不时窜出的野猫野狗。
这样的场景总会让倪雪回想起十几年前的悬疑电视剧,一般里面也会有一个破旧的老小区,凶杀案往往发生在这种地方,次日,一具尸体就会伴随一声尖叫闪亮登场。
倪雪继续向前走,隐约间,他听到另一道脚步声,就在不远处,和他的步速很接近。虽然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但这毕竟是在京市,加班到深夜再回家也是常态。
不过倪雪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却没发现什么。
怪瘆人的……倪雪边想,边加快脚步,走进了单元楼。
倪雪唯一没早八的一天是星期二,课程从下午开始,他也得以睡到自然醒——其实他现在的生物钟早就不同于以前,说是自然醒,也不过是八点半而已。自从他与蒋冬河同居以后,无论是作息还是生活习惯,都变得健康了许多。
即便如此,依旧与蒋冬河存在很大差距。在倪雪眼里,蒋冬河的生活跟苦行僧没什么两样。蒋冬河极度自律,每日早睡早起,健康饮食,除去上学就是打工,无任何不良嗜好……不,或者说,没有任何爱好。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倪雪很难相信这是一个十八岁男生的生活方式。然而,就是这样自虐一般的生活方式,蒋冬河却坚持了十八年。
蒋冬河与倪雪的课程刚好错开,这会儿早已去学校上课。倪雪随便吃了点垫肚子的食物,正准备打开笔电看一些课程资料,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向门口走去,敲门声再次响起,门外的人同时开口:“你的外卖到了。”
可是他没点外卖啊?倪雪有点摸不着头脑。
透过猫眼,倪雪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手里的确拎着一个外卖塑料袋,但没穿骑手制服,而是穿了件黑色夹克衫,戴着同色系的鸭舌帽与口罩,帽檐压得很低,倪雪看不清对方的脸。
倪雪开口:“没点外卖,你走错了吧?”
那人像是抬头看了一下门牌号,才说:“哦,还真是走错了,抱歉啊。”
星期四,倪雪又一次在晚课后独自从学校回出租屋,也又一次听见了那道离他不远的脚步声。
他向四周看去,依旧什么也没看到。
难道他出现幻听了吗?倪雪不得而知,只是回家后跟蒋冬河随口一提,蒋冬河叫他别多想、别自己吓唬自己。
星期五,倪雪向晚课的老师请了假——他之前报名过学校英辩社的选拔比赛,前不久通过了第一轮,有一批人被筛掉,留下来的选手收到短信通知、等待后续安排,而第二轮的比赛就在周五晚六点,地点设在一个空旷的阶梯教室,可以允许其他院系的学生观赛。
倪雪存着私心,提前两天问蒋冬河:“周五晚上六点以后,你有空吗?”
他知道蒋冬河在那个时间没有学校的课,但他不确定对方需不需要去做家教——蒋冬河毕竟带着两个学生,总是需要优先根据学生的空余时间排课。
蒋冬河没直接回答有空还是没空。既然倪雪这么问,就说明周五晚上一定有什么事,于是,蒋冬河反问道:“怎么了?”
“有我的辩论赛,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来看看。”倪雪说。
“这样啊,”蒋冬河想到了一些往事,“我记得你在明雅也打过辩论。”
明雅中学每年都会举办校级辩论赛,高一高二所有班级自愿报名参加。虽说是自愿,但也算是一件跟集体荣誉挂钩的事,每个班级都会挑选几人组成一支辩论队报名参赛。倪雪就在十班的辩论队中,并且担任着队长,在倪雪的带领下,十班也在连续两年获得了全校冠军。
倪雪:“是啊,你没有看过总决赛吗?”
前期的晋级赛十分漫长,一直是几十个班级之间随机抽签、分组比赛,而到了半决赛和总决赛时,比赛地点则会转移到明雅礼堂,在全体师生的观看下隆重地举办。
蒋冬河直言:“还真没有。”
整个高中三年,蒋冬河与倪雪的关系从未有过融洽的时候,倪雪对蒋冬河避之不及,蒋冬河自然也不愿看见倪雪那张欠扁的脸在自己眼前乱晃。所以,每到决赛的时候,其他学生前往礼堂,蒋冬河也一并跟着出门,然后中途掉队,随便找一条空旷的走廊写卷子。
台下坐着几千人,倪雪当然也不会注意到蒋冬河是否在其中。
倪雪:“这回来不来?”
片刻后,倪雪又补充道:“明雅那几场比赛……不看就不看吧,就一群高中生菜鸡互啄,但英辩社的比赛还是值得一看的。”
虽然首大英辩社无论从完善程度还是社员水平来看,确实毋庸置疑,但这不是倪雪的真实理由。
倪雪和他的队友都来自外院,从前以打华辩为主,英辩经验薄弱,在第一轮比赛中的发挥很生涩,也并未取得理想成绩。后来,倪雪私下里用了许多时间学习新的辩论体系,他想和队友在本场比赛获胜,更想让这场胜利有蒋冬河的见证。
结果蒋冬河竟直接道破:“你很想我去?”
“无所谓,爱来不来。”倪雪一张脸瞬间冷下来。他自以为这份邀请已经足够有诚意,蒋冬河没有爽快地答应也就算了,如果蒋冬河有其他事情要忙,倪雪也不会有任何看法。可是蒋冬河在这拐弯抹角什么?难道还指望他倪雪低声下气地求人吗?不可能,想都别想。
噢。这是又在耍小性子呢。蒋冬河看在眼里,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
自打蒋冬河发现逗倪雪到底有多好玩之后,类似的对话在他们之间发生过很多次。倪雪有时会冲蒋冬河发脾气——但蒋冬河从来没有告诉过倪雪,其实倪雪生气没有一点威慑力——一只巴掌大的奶猫来咬你的手指,别说咬破皮儿了,连痛觉都没有。倪雪生气也是一样的道理。
但蒋冬河明白,一般到了挨咬的时候,也需要他适时地哄一哄人。蒋冬河笑笑,伸手去揉那头手感极佳的小卷毛,语气温和地开口:“你的比赛我会去看的,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吧。原本周五有节家教课,我去申请调课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