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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少爷总会打起来(素长天)


江临双嗤笑:“我是亡灵法师,死人血有什么摸不得?”
谢长行迟疑了一下:“死人血?你是指,死了以后放的血吗?”
“是。”江临双点头。
谢长行点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快速折叠几下,随后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朱砂,写上了江临双的名字,再吹口气,那纸片就迅速膨胀,变成了一个和江临双本体一模一样的人形,只是呆呆木木,看上去乖巧可怜,一点都不像法师本体那样张扬。
谢长行让纸人躺到了床上去,纸人乖乖爬上去,盖上被子,闭着眼睛一副睡着了的样子。
江临双:“这是?”
谢长行腼腆地笑了笑:“嗯,我也想研究一下嘛,看看这到底是准备怎么害我们。”
江临双又在房间里转了转,很快,他从墙壁的挂画后面发现了同样是死人血画的符咒,拿给谢长行看过,效果似乎是封禁灵力,不过它们暂时还没有被激活,江临双轻笑一声,抽了一点自己的指尖血,描了一遍上去,盖住了原本的符咒。
谢长行好奇:“这个是做什么?”
江临双回答:“还是原来的作用,只不过,我加了个法术——我和巨龙学会的,‘龙巢之主’,巨龙施展威亚,但被视为己方单位者免疫此威压。”
谢长行指指自己:“那我是己方单位咯?”
他们说话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响起,他们齐齐转头看去——
床单上那浸透的死人血,竟然开始流动了起来,一寸一寸,爬上了纸人的皮肤,将它的皮肤浸湿,然后渗透了进去!
谢长行惊讶道:“好阴邪的法术,这是换血啊,将受害人的血液替换成死人血,把人变成活死人,受到他们的驱策。”
床上的纸人很快被血水泡烂,变回了一张软趴趴的、染成红色的纸。
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停止,反而蔓延到了他们头顶。
江临双笑着问:“你说,现在我们抬头,会看见什么?”

出乎预料地, 他们抬起头,竟然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随着他们的视线扫过, 声音也消失不见了。
谢长行的眼角余光瞟过另一边去, 示意江临双回头:“床上的血在向我们蔓延。”
江临双颇为赞赏地说:“声东击西?”
“确实。”谢长行点点头,“什么天花板上吊着女鬼, 通风口流出头发, 吊顶里渗出血水……太经典了, 我能坐在这讲一晚上这种经典恐怖场景, 如果我们被这异响吸引, 一门心思严防死守, 或许那些死人血就要趁我们不备, 爬到我们身上来了。”
床单上的红色正在不断扩大,纸人早就被浸透, 血液仿佛有意识一般, 竟像是知道床上的是纸人,没法被换血, 也好像是有五感能追踪似的, 纷纷流淌到了地上, 开始寻找屋内的活人。
地面是木制的地板,血迹在深色的地面上流动,配合屋内昏暗的烛火,显得非常不起眼,如果不是谢长行这样耳聪目明的顶尖修行者,或许真的察觉不到, 毕竟头顶的异响实在太引人注意,也听上去非常危险, 像江临双和谢长行这样随随便便,也不紧张防备,直接就抬头看的,也实在是凤毛麟角。
江临双忽然说:“交给你了,我要休息了。”
谢长行缓缓转头,看着地上爬动得欢快的血迹,疑惑:“你要休息?”
江临双解释:“对,法师必须在有条件的时候保证充足的休息,不方便睡觉那也得冥想才行,不然情绪不稳定会导致精神力波动,施法出现偏差。”
“不,我的意思是,你睡哪?”说着,他指了指马上就要爬到江临双脚上的血液。
江临双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谢长行刚刚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他缓缓漂浮到半空中,盘膝坐在虚空中,然后闭上眼睛。
谢长行:“???”
闭着双眼的江临双嗤笑道:“看什么,没见过法师的漂浮术吗?”
谢长行羡慕了一瞬,他低头看看地面,血液已经蔓延过来了,马上就要挨着他的脚了,所以他努力把悬浮轮椅的高度调到最高,离地面大概三十公分左右,但他还没松口气,就看见……
血液立起来了。
谢长行:“???”这都是什么妖魔鬼怪?
地面上的血迹凝聚成一股一股,然后直立了起来,不得不说,像谢长行最讨厌的生物——蛇。
江临双感觉自己的袍子被拽了拽,他睁开眼睛,看见一脸黑气的谢长行。
“干什么?”
“借个武器,就你的地狱火,随便捏个什么给我。”谢长行阴森森的,看起来竟然比江临双还反派。
江临双奇道:“你的剑呢?”
“那是本命剑!拿本命剑砍这东西,和我直接上嘴咬有什么区别!”谢长行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丝崩溃。
“唔……你怕蛇啊?”江临双笑起来。
谢长行:“你不觉得它们钻来钻去扭动扭动的样子很恶心吗?”
“真的确实额心,这个还好,不太像啊。”
“怎么不像,你们法师不需要想象力吗?”谢长行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声调:“我宁愿回家给青玉和采薇亲切辅导作业,或者陪谢龙吟喝酒然后听他唱兄弟你瘦了,然后还扭腰!”
江临双哈哈大笑:“喂,小瘸子,你豪门优雅贵公子的人设崩了啊!”
谢长行的声音更高了:“我一个豪门假少爷,为什么要在你这个真少爷面前维持虚假人设!”
卡在谢长行崩溃的前一秒,江临双递给他一把自己最爱的大镰刀。
黑镰入手,谢长行甩了两圈,武者出身到底比法师更擅长抡起武器砍人,他连抡镰刀都能挽个镰刀花!
很快,没有人觉得恶心崩溃了,因为他们开始饿了——
“你的刀工……这看着好像切段的鳗鱼啊。”江临双咕哝了一声,“我想吃烤鳗鱼。”
血蛇们被字面意义地碎尸万段,谢长行杀气腾腾地在屋里转悠,随机砍死任何敢冒头的东西,角落里有阴影蠢蠢欲动,被谢长行煞气弥漫的眼神看过,又默默缩回去了。
至于江临双,法师的行动力是拉满的,他已经打开了召唤门,门里是端着一只石锅的鬼厨师洪悦。
洪悦最近一直在为鹿颜和胡离提供膳食,外人看不出来她是鬼,所以她经常出没片场给鹿颜他们送饭,久而久之,现在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营养师了,甚至上过综艺节目,还开了个自己的美食教程账号。
“大神官阁下!”洪悦看上去红光满面,看得出她相当满意现在的生活状态,“您刚刚的精神传讯——话说我还是第一次接到精神传讯,哈哈,怪好玩的,我按您的要求做了烤鳗鱼,但我觉得只吃鳗鱼会单调,又来不及作别的了,就给您做了一碗鳗鱼饭。”
“好。”江临双也不吝惜自己的夸奖,“顺便帮我喂一下家里的鱼。”
提起鱼,洪悦嘴角抽搐了一下,全家现在谁不知道大神官阁下拿鲛人当观赏鱼啊,连鲛人自己都知道自己在大神官心里的定位,他居然没反对也是很离谱。
“阁下,上次您推荐给鹿颜的经纪人周鑫蓝已经正式上岗了,工作进行很顺利,但是周鑫蓝希望能让……您的观赏鱼试试出道唱歌。”
江临双莫名其妙:“我家里的鱼缸不舒服吗,为什么要出去工作?”
洪悦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江临双把鲛人当鱼,鲛人没有反对了——因为白绡听到周鑫蓝的提议的时候,确实说了一句:“还需要我工作吗?这个舒服的鱼缸,是收费的?”
洪悦:“……那算了,我先回去了……”
她无视满地奇怪的血块和屋里莫名压抑的气氛,快乐地穿过传送门,回她温暖的厨房了,毕竟,再大的危机也不是靠厨子解决的,厨子只需要快乐做饭就行了。
屋里的鬼影已经不能满足杀上头的谢长行了,他提着镰刀,转身出门去了。
江临双吃完了那碗鳗鱼饭,满足地休息了片刻,又冥想了一会儿,谢长行回来了,气儿撒出去不少,没那么鼓鼓溜溜了。
“这座郡主府,是一个墓。”谢长行硬邦邦地开口。
江临双睁开眼睛:“墓穴吗?”
“嗯,是郡主该有的规格,而且从各处细节判断,哦对,还有刚才那个女鬼的打扮,这个郡主是有郡马的,但是问题在于,她死后似乎没有和她的郡马合葬。”谢长行说。
“这我不懂。”江临双回答,“有什么说法?”
谢长行轻描淡写地说:“路上抓了几个小鬼,问了问话,他们也不清楚郡马情况,但知道郡主喜欢漂亮的脸,有郡马的原因。”
江临双继续闭目冥想,当谢长行的话是个催眠故事。
谢长行说:“按理说,没有合葬,就算是死得尸骨无存,也会和衣冠合葬,这种完全没合葬,又没和离的,八成是在郡主先行离世后,郡马出了差错,比如获罪了,郡主死都死了,该有的体面没有受到影响。”
江临双嗯了一声,示意谢长行继续。
“所以我猜,这个郡马八成是脸上被刺字了,古代会在罪犯脸上刺字的。”谢长行简短地说。

第八十三章
谢长行进一步解释:“郡马是个民间俗称, 正确的官方称呼都是驸马,是正经受封有地位的,但这个头衔是由妻子带来的, 所以通常情况下不可能不和自己的妻子合葬。”
江临双不知道从哪摸出一袋瓜子, 开始嗑瓜子。
谢长行:“……我也要。”
“你先把屋里的那个解决一下。”江临双指了指房梁。
房顶上,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垂下来一根红色的绸子, 因为他们两个的氛围实在不够严肃, 所以这根本来也应该很假吓人的红绸子, 竟然看起来怪喜庆的。
谢长行抬手用力一拉, 红绸子的另一端, 赫然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典型女鬼。
女鬼一身红衣, 一般只有有些修为的鬼怪才敢让自己看起来颜色艳丽, 这也就是红衣厉鬼这种传说的由来,修成了厉鬼, 很少有规规矩矩再穿浅色的, 这和迪亚纳的法师喜欢用袍子颜色标榜自己的魔法研究偏好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在房间的墙壁上手脚并用,飞快地爬行, 试图将被抓住的红绸夺回来。
但是她的对手是谢长行, 看起来谢长行不是那种肌肉鼓鼓囊囊的大力士, 但这可是现在修行界十分罕见的体修,谢长行只单手拉住那条红绸,女鬼发出嘶嘶的叫声,却并不能撼动分毫。
阴冷的阴气顺着红绸蔓延过来,谢长行看了一眼自己肉眼可见开始泛白的指尖,看向江临双, 江临双笑了一声,抬手握住谢长行的手腕, 一层地狱火蔓延开来,形成一个薄薄的手套,套在谢长行修长的手指上,阻隔了阴气的侵袭。
谢长行再一用力振臂,震动通过红绸传递,女鬼呀地一声被摔翻在地,又飞快爬起来,像一只大蜘蛛一样,用她翻折的四肢在地上仰面爬行。
谢长行露出一个堪称柔和的笑容,他说:“我建议这位女士人模人样一点,不然我不介意用剑和你交流。”
女鬼在房间里疯狂爬动,她的嘴巴裂开到耳朵,露出森森的牙齿和长长的舌头,漆黑一片的眼睛充着血,翻涌着恶狠狠的怨气。
“女士,你也不是自愿帮那位郡主的吧?”谢长行忽然说,“所以我不想和你动手,这根绸缎是红色的,它是你用来上吊的绳子对吧,但是哪有红色的上吊绳呢?”
女鬼的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她再次跳到天花板上,伺机而动。
“——这是你成婚时的红绸。”谢长行说,“女士,在成亲的夜里上吊,听起来已经足够伤感了,所以我不想再给你的故事增加一个更悲剧的结尾。”
白光一闪,长剑落入他手中,谢长行慢条斯理地说:“但不代表,我不能。”
雪亮的剑光直逼女鬼,女鬼被阳气灼烧,不由得惨叫一声,从天花板跌落,眨眼间,她不再四肢翻折五官出血,而是恢复成一个完整秀丽的人类形象,委顿在地上,半晌,眼泪吧嗒吧嗒跌落下来。
谢长行和江临双对视一眼,后者斜睨了女鬼一眼,表示不感兴趣,于是谢长行只好自己走上前来。
他的轮椅停在女鬼一米远的地方,问道:“好了这位女士,可以说说你的故事了。”
“我叫折月。”女鬼小小声地开口,“是郡主府的妾室。”
江临双本不感兴趣,这会儿又插话道:“郡马还可以纳妾?”
女鬼困惑地看着他,谢长行笑了一下,说:“在迪亚纳,公主的地位很高吧?或者说,女性的地位很高吧。古代的时候,就算是公主,出嫁也是从夫的,没有明文规定说驸马不能纳妾,或许有的公主受宠,性格强势,能让驸马一心一意,或者驸马畏惧皇家威严,不敢纳妾,但真的纳妾的情况也不算少,应该说,那是古代男人的权力。”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而且,妾室也是要伺候正妻的,保不齐,是公主想纳妾呢。”
谢长行话音刚落,女鬼的哭声更大了。
“不是吧,你真是郡主纳进来的?”
女鬼啜泣着回答:“驸马在军中领了闲职,虽然是闲职,但也时常不在京中,府内只有郡主,我们这些郡主府的妾室,哪里是给驸马纳的,还不都是郡主看中的!”
江临双颇为震撼:“玩得还挺花花。”
“郡主只要看到好看的,和她心意的,不论男女都会强行带入府内,男子稍微费些事,女子就好办了,只要为驸马纳妾不就行了。”女鬼继续哭诉,“我不想‘嫁’给女子,就在新婚当夜……”
话说一半,忽然红光一闪,谢长行敏锐地侧过身体,红绸化成的利剑直直地刺破空气,钉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女鬼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琉璃色的剑光亮起,当胸穿过女鬼的身体。
“你觉得,我会在和鬼物说话的时候放松警惕,全心信任你?”谢长行竟然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他收回长剑,女鬼的身形化作飞烟,消散在空气中。
江临双:“她撒谎吗?”
“那到不一定。”谢长行回答,“不过,死亡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很大的,或许她生前是可怜女子,但死后跟着郡主,不管是不是违心,也已经坏事做尽,血已经浸透了她的魂体,那不是小打小闹能染出的颜色。”
江临双叹气:“现在好了,你爹被抓走当男宠了。”
谢长行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没有反驳江临双那个“你爹”,他意识到从心底里,江临双并没有接受自己还有父母兄妹这些事,他听江临双讲过,成为司月大神官需要断绝世俗的亲缘。
或许这一辈子,江临双都不会再放下司月大神官的职责。
也对,谢长行微微叹了口气——毕竟他说过啊,司月大神官是终身制的。
接下来的后半天,并没有更多的妖魔鬼怪来打扰了。
鬼市的白天是灰蒙蒙的一片,周围的景色仿佛褪色了一般,连床榻上的死人血,都不在殷红,而是一种浓稠的褐色,墙壁与天空连成一片,苍白惨淡。
谢长行和江临双从窗户翻出去,到紧闭门户的大街上转了两圈,一切死寂一片,没有任何声音色彩。
空气里飘荡着纸钱燃烧的灰烬,散发出淡淡的腥味。
江临双打了个哈欠,觉得无聊起来。
但也没过太久,他们毕竟和满府邸的鬼物缠斗了许久,很快,天就又黑了下来。街道像是打翻了颜料盘,重新被染上五彩斑斓的色泽,鲜活的灯笼一个个亮起来,门窗打开,商贩探出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出现在大街上的江临双与谢长行。
“不是被郡主……”
“嘘……”
他们回到郡主府大门口,一脸阴森的严六正站在门口,一双眼睛此刻看上去血红血红的,但是他脸上竟然还露出了最开始见到的亲切谄媚笑容,这就显得非常割裂。
“两位好兴致,大白天不睡觉,竟然还上街逛了逛?”他笑呵呵地说着,“日头那么大,多不舒服。”
或许死得久了,提起太阳来,严六满脸的厌弃。
他又笑呵呵地说着:“晚膳已经备好了,两位,郡主邀请您二位一同用膳呢。”
昨天到的时候,其实天已经快亮了,整个郡主府都是要休息的状态,今天的时间早,这才让人真正看清了郡主府的全貌。
门内有不少鬼影攒动,都是做仆人的打扮,他们急匆匆且有秩序地穿过那些庭院,但一眼看见,就会意识到怪异之处——
所有的仆人都穿着统一的制服,女性各个清丽动人,或者艳丽或者温婉,但男性的身影——他们的脸上都贴着一张白纸,白纸上画着微笑的五官,写着诸如丙三乙四之类的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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