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 我听了也瘆得慌。这地方邪门得紧,我可不敢多呆了, 回头卖完菜,我就赶紧回老家去。”
“也不知道最近这长岐究竟怎么了……”
赵林寒跟着他们的话陷入沉思, 忽地眼前一只手挥过, 撩起一阵微风。
郑然非一看他醒了,便立刻在他旁边坐下去。他一手撑着头,脸上懒洋洋地笑着。
“晚霜公子, 你这警惕性还需要再练练呀。我都走到你面前了,你却一点也没有发觉。”
这话是一句调侃,说不上好听,却是一句实话。
赵林寒抬起头,眼角余光在他脸上飞速瞟过。
他没有答话,保持着自己高冷的人设,扭头去看窗外飘飘洒洒的细雨。
被无视了,郑然非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好心提醒,反倒成他的不对了。
他暗自撇嘴,原来这大名鼎鼎的晚霜公子也不过如此嘛。
一直到辰时,这雨才将将停下。
彼时,天色大亮。路往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客栈里人来人往,住店的,打尖的,不计其数。
青城派的几个年轻人也都已经下了楼。他们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坐着,目光却总是频频地朝窗边看去。
小师叔在闭目养神,那个没个正形的郑公子坐在他的旁边,竹筷散落一桌。他一只手撑头,另一只手拿着一根竹筷,在那里无聊地挑筷子玩。
有一根竹筷甚至落到了九泉上面,郑然非也不知有意无意,一直没去管它。
曲婉婷吩咐完早饭回来,瞧见这根竹筷,心中一阵崩溃。
她小心翼翼地把竹筷从剑上拿开,然后没好气地丢回到木筒里。
平白得了一个瞪视的郑然非嬉皮笑脸,手脚麻利地把竹筷团团搂起来,齐刷刷地放回去。
“姑娘,我们今早上吃什么呀?”
曲婉婷白了他一眼,“我姓曲。”
“自然是清粥小菜,不然还能是什么?”她说着皱起眉,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怎么还跟着我们?那人应当已经走了。”
郑然非眨眼,“你说什么?”
曲婉婷耐着性子又跟他重复了一遍。
郑然非“哦”了一声,他拖长调子,灵活的眼珠在眼眶里乱转。
“我——”
还未待他说出来,赵林寒睁开眼睛,神色淡淡地说道:“噤声。”
曲婉婷一瞬间正襟危坐,郑然非见状便也跟着住了口,脸上却对着看过来的赵林寒乖巧一笑。
于是这事不了了之。
赵林寒复又阖眼,神情淡漠。
郑然非看着他们,心道这青城派的人倒是有趣。为首的人是个小老头子,古板又话少,偏偏这些弟子一个两个都对他怕得很。
他捂着嘴耐人寻味地笑了笑,目光从赵林寒胸口挂着的红绳上一闪而过。
在他的领口处,隐隐露出莹白温润的一角。
吃完早饭,青城派的弟子重又提着剑出了门。这时,曲婉婷终于敢向一脸冷漠的小师叔问话了。
“师叔,听闻昨日又走丢了一个人。”
赵林寒步履不停,只微微点了下头。
曲婉婷无声地叹了口气,听闻还是一个新婚的年轻娘子,才刚出嫁就碰上这种事,也太命苦了些。
郑然非枕着手走在他们身后,闻言挑了挑眉,凑到曲婉婷身边对她说:“原来你们关心的是这件事呀。”
曲婉婷本不愿搭理他,但想起这个人看样子是常年在这一带鬼混,说不定会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秘辛,便不由问他道:“你知道?”
郑然非一瞬间嘚瑟起来,努嘴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不光知道,我还见过那人呢。”
“你见过?!”
郑然非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见过,还差点被他杀人灭口。一个又矮又瘦的小个子,穿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我也是碰巧撞见他在掳人。你不知道,当时夜黑风高,那场面,别提有多激烈。我与那人交手一番,遗憾的是没打过。幸亏我机灵,早早的给自己想好了退路。不然,今日你就见不着我了。”
曲婉婷半信半疑,别说她了,便是身后那几个青城派的弟子,也不带信的。
“你别是在唬我吧!”
郑然非拍着胸口,不满道:“我是那种人吗?我跟你说,我所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无一句假话。”
他说着委屈起来:“我这身上受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全呢。”
曲婉婷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她弱弱地看着他,小声道:“那你的伤怎么样了?打紧吗?”
郑然非听了又笑起来:“不打紧不打紧,我皮糙肉厚,这些小伤不碍事的。”
他说着看了看为首的赵林寒一眼,好奇道:“不是,你们就打算这样找下去呀?”
曲婉婷看了看小师叔一眼,迟疑地点点头。
郑然非摇了摇头,“不是我多嘴,实在是你们这个小师叔太过于不食人间烟火了,一看就知道他没什么人生阅历。像他这种人,打架还行,找人……”
他意味深长地笑起来,“我个人觉得不能指望他。”
曲婉婷:“……”
在武林高手面前说悄悄话有意思吗?她担忧地看了眼前方赵林寒徐徐前行的身影,伸手推了郑然非一下。
“快别说了!”
这人的嘴就该拿针线缝上,不然稍不留神,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就全都说出来了。
没走多久,赵林寒停了下来,带着他们在路边休息。曲婉婷被他派了出去,青城派的其他弟子又颇有些不屑同他说话。一时之间,郑然非百无聊赖,干脆去骚扰赵林寒去了。
“晚霜公子,你们真打算就这么找下去呀?”
且不说会不会引起幕后之人的警觉,单单就这碰运气的事,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赵林寒抬眼看他:“你有法子?”
郑然非嘿嘿笑起来:“也不能说是法子,就是有一个思路可以说给你听听。”
赵林寒点了下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郑然非于是道:“首先,我觉得这是两波人。一伙是普通人,专门盯着小孩子;还有一伙嘛……目的不知,却专爱挑女人下手。”
其实就是采花贼,但郑然非怕污了冰清玉洁的晚霜公子的耳朵,便换了个委婉的说辞。
而且他也不敢断定,因为采花贼一般也没有直接把人掳走的,那是强盗的行为。
有一人不服,质问他:“胡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断定是两波人了?”
郑然非打了个响指,不满道:“谁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知道的可多着呢。”
“我问你,你可知道镇里这些日子失踪了多少小孩?附近村里有没有失踪小孩?失踪的时间又一般是什么时候?”
被问的人哑口无言。
郑然非满意了,冲赵林寒笑道:“最近被拐走的小孩是挺多的,我也留心了一下。虽然没有当场逮住,但我感觉应当是一伙惯犯。他们就是普通人,没什么武艺傍身,所以必须得有人在旁协助。而且,我还找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微微掀开一角,向赵林寒展示他的战果。
赵林寒看完,开口道:“迷药?”
郑然非肯定了他的答案:“正是迷药。试问,以那男子的武功,连大人都可以无声无息地掳走,拐个小孩子而已,又何须用到这种低劣的迷药?”
有道理。在场的人听他讲完,无不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又有人忍不住问:“那掳走张小姐和那年轻娘子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郑然非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不管是小孩还是娘子,我猜测,他们最终都有一个去向。”
他说着顿了顿,薄薄的嘴皮一掀,吐出两个字:“青楼。”
青城派众人:“……”
曲婉婷带着两个弟子回来的时候,众弟子已经集齐了马,准备上路了。
她四处一找,最后在小师叔的宝贝坐骑霞风面前找到了耷拉着脑袋的郑然非。
赵林寒还未上马,他手执九泉,就那样冷漠地站在霞风身侧。
郑然非坚持挡在霞风面前,一再强调道:“我真不会骑马……”
曲婉婷忍不住道:“小师叔,我们这是……?”
赵林寒看向她,简单说道:“凉城。”
凉城是方圆百里最热闹的大城,曲婉婷了然,知道事情一定是有了新的进展。
郑然非不会骑马,偏偏还不依不挠:“你们可别抛下我呀,法子可是我想出来的!”
赵林寒不理他,曲婉婷失笑道:“让你骑马你又不敢骑。”
郑然非闻言哭丧着脸,委屈极了。
赵林寒看够了热闹,对曲婉婷道:“驴。”
曲婉婷秒懂,瞬间吩咐下去了。
于是过了一会,郑然非拥有了他的专属坐骑——一头长得不如旁边各位兄弟潇洒、速度也被它们碾压得死死的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