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书灯听到他说庄清河的坏话,终于蹙眉直视他,声音明显生气了:“你不准这么说他。”
他竭力维护庄清河的姿态让赵言卿懵了一下,提醒似的又说:“他能把商珉弦都耍得团团转,他把商珉弦都气得吐血了。他是安安啊,他是个大骗子,你跟他在一起?”
孟书灯不想跟他说话,低头准备给庄清河打电话。还没拨出去,余光就看到赵言卿朝自己冲了过来。孟书灯心里一惊,慌不择路转身就跑,结果一下栽到了身后的椅子上。
“你跑什么?”赵言卿把他拉起来,问:“我们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吗?”
孟书灯触电般猛地甩开他的手,又往后退。
赵言卿站在原地,叹了口气:“我找了你两年,孟书灯。”
他突然泄了力一样,在旁边坐下,说:“整整两年,我每一天都在想,在想……”
时隔两年多,一看到这个人,赵言卿心里就涌上源源不断的苦水。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出错的?
思绪被无限拉长,记忆从此刻往前推演,赵言卿惊觉自己错过了那么多,也做错了那么多。
四年多前的那个雨夜,孟书灯找他借钱的那个晚上,那个时候自己本来是有机会修补的。
可是面对一身湿淋淋的孟书灯,自己当时都干了什么?
那时候应该是孟书灯最心力交瘁的时候,比现在还瘦,肚子薄薄的。
赵言卿对他并不温柔,看到他肚子那里鼓起来,就拉着他的手让他自己摸自己的肚子。
孟书灯被肚皮下明显又强劲的搏动吓坏了,本来还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他捂着肚子看起来很害怕,战战兢兢,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会死吗?”
这问题问得赵言卿差点笑出来,故意逗他说:“没准儿呢。”
然后孟书灯就不说话了,抱着肚子挨着,眼泪越流越多,好像真的觉得自己会死掉一样。
赵言卿现在想想,孟书灯那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他当时该有多害怕啊。
想到这,赵言卿抬手重重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
孟书灯闻声,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没敢说话。
商珉弦到饭店门口时,正好碰见自己开车过来的庄清河。于是他站在门口,原地不动,等庄清河走过来。
“来了?”庄清河态度很随意地跟他打招呼,问:“怎么不进去?”
商珉弦淡淡道:“等你。”
庄清河闻言看了看他的脸,眼里终于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轻声说:“进去吧。”
定的包厢在二楼,上楼梯的时候,商珉弦走在庄清河后面,一抬头就是他的屁股。又圆又翘,包裹在西装裤里,随着庄清河上楼梯的动作,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他见过那里面的风光,很多次。
商珉弦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庄清河肯定知道自己走在后头肯定会忍不住看他的屁股,于是他把视线移开往下看。
然后他就发现庄清河的袜子款式很特别,后脚脖那多出来一块儿,多出来那块儿上是两只小猫,一只打滚儿,一只打盹儿,一动一静得非常相得益彰。
庄清河老干这种事,明明一身西装,却配了这么一双袜子,他盯着那两只小猫看。
这时到了二楼了,庄清河突然回头:“可爱吗?”
商珉弦抬起头看着他:“什么?”
庄清河笑了声,又问:“是小猫好看?还是我的屁股好看?”
商珉弦蹙眉。
庄清河笑着指了指楼梯旁。
商珉弦转头一看,发现楼梯右手整面墙都是镜子,他居然都没注意到。再转头看庄清河,他还眼睛含笑地看着自己。
说话间就到了包厢门口,屋里氛围很怪异。赵言卿看孟书灯的眼神黏糊糊湿哒哒的,都快显得没出息了。
包厢里是个圆桌,差不多可以坐七八个人的大小,这顿饭只有他们四个。赵言卿和孟书灯中间却隔了老远,显得孟书灯那种“躲着”的意思格外明显。
庄清河在孟书灯旁边坐下。
孟书灯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推给他,问:“怎么这么迟?”
“从家里过来,路上堵了一会儿。”
那边赵言卿的视线明晃晃得毫不避讳,孟书灯感觉很不自在,微微蹙眉偏头不看他,而是和庄清河低声聊了起来。
人到齐了,服务生开始陆续上菜。这家店做菜很浮夸,非常形式主义。
有一道龙虾刺身,用一个很大的盘子装着,还用做刨冰的碎冰堆了个高高的小雪山,再加上龙虾的虾头,整道菜差不多快有小半米高了,服务生捧着都费劲。
庄清河招呼服务生,指了指孟书灯的前面说:“这菜放这儿。”
服务生照办,小雪山往孟书灯前头一放,把孟书灯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的。
赵言卿只能和那个虾头相顾无言,他吐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而孟书灯有了龙虾屏风,整个人瞬间就自在多了。
庄清河吃了两口东西,问孟书灯:“那房子住着还行吗?”
孟书灯回答:“很好,你有心了。”
庄清河给他租的房子离公司很近,开车只要半个小时。该添置的东西也都添置了,方方面面都为他考虑到了,让他一回国就有一个舒适的地方落脚。
庄清河:“其实更近的也有,但是我去看了,小区环境和安全系数都很一般。”
“现在的地方就很好了,谢谢你。”孟书灯说得很诚恳。
“跟我别见外。”
这一顿饭吃得可谓怪异,主要是赵言卿的缘故,他全程跟个变态一样,老是隔着龙虾探头探脑。
孟书灯假装看不到他,又跟庄清河和商珉弦聊了一些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吃完饭,庄清河去买了单,又顺便上了个洗手间,再回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到赵言卿和孟书灯俩人围着桌子转圈。商珉弦在位置上端坐着,清冷高贵地对两人视若无睹。
庄清河忍不住问:“你们俩干什么呢?”想了想猜测:“玩游戏?丢手绢?”
孟书灯见庄清河回来了,于是转圈的时候顺手拿起自己的手机和钥匙,又顺手摘了衣帽架上的大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转到庄清河身边的时候才终于从圈的魔咒里脱离出来,说:“走吧。”
“嗯。”
孟书灯出了饭店门告了别,就匆匆钻进车里驱车离开了。
这边赵言卿也一边盯着他,一边驱车追上去。
庄清河看着两人相继离开的车影子,皱眉担忧道:“诶你说,他俩不会到环道上接着转圈吧?”
商珉弦:“你如愿以偿了。”
庄清河知道商珉弦的意思,看了他一会儿说:“商珉弦,我是这么想的。一个人被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了之后,他就拥有了使用这个方式的权利。”
“你能拿海星对付我,我当然也能拿孟书灯对付你。”
商珉弦看着他,也不说话。
庄清河被他这么看着,有点慌,又有点无奈:“诶诶,是你先整我的,别一副你很委屈的样子好不好?”
“我没有委屈。”
“嗯……真的没有吗?”庄清河一脸严肃,皱着眉毛越凑越近。
随着他的靠近,商珉弦感受到他的呼吸扑到自己脸上,像蝴蝶翅膀的轻触。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并且感觉自己隐隐有种往前倾的趋势。
可就在这时,庄清河又突然顿住,撤了回去,撇撇嘴说:“既然不委屈,那就不哄你了。”
“……”谁要你哄了?
两人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庄清河在前,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冷不丁回头,发现商珉弦的视线又尴尬地停在了他的屁股上。
又逮到他在偷看自己,庄清河忍不住乐了,放慢脚步和他并肩,凑过去跟说秘密似的小声道:“我今天穿的内裤上也有小猫,还是一群。”
商珉弦的呼吸乱了一个节拍,被庄清河捕捉到了,但他没继续逗商珉弦,笑了笑就先一步离开了。
商珉弦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内裤上为什么要有小猫?又没人看得见。
庄清河为什么老是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第35章 赵言卿的报应
第二天是周末,赵言卿却在下午五点突然出现在了言商所在的大厦。清恩海星新的办公地点定在了他的这个大厦内,就在言商楼上。
昨天他开车尾随孟书灯,结果运气不好,在一个路口的时候正好被红灯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孟书灯的车从他眼前消失。
好像老天爷都在跟他作对。
接着他想起吃饭的时候,好像听见庄清河跟孟书灯说第二天周末,和他来公司看一下办公室,看看缺不缺什么东西要添的。
赵言卿没追到孟书灯,就掉头回来,跟大厦的安保交代,明天如果看到孟书灯过来了就打电话给他,并且还把孟书灯的照片发给了安保负责人。
少东家亲自交代的事,大厦的安保部极度重视。每个人手里都存了一张孟书灯的照片,一个个眼睛锃亮地盯着进来的人。
所以下午孟书灯和庄清河一进来,负责人就马上给赵言卿打了电话。
赵言卿到了之后,直接乘电梯上楼,正好看到孟书灯和庄清河两人说着话从办公室往外走。
庄清河的手搭在孟书灯肩上,整个人吊儿郎当没骨头似的。
赵言卿抿唇不语,沉默着朝他们两个走了过去。
庄清河瞧见他,啧了一声:“你怎么跟个跟踪狂似的。”
赵言卿不搭理他,眼睛就盯着孟书灯:“孟书灯,我们聊聊。”
再见孟书灯,他实在心疼得难受。
“我没什么要跟你聊的。”孟书灯脸撇向一边,看都不看他。
“可是我有啊。”赵言卿急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行吗?”
见孟书灯还是不说话,赵言卿彻底急了,就想上前直接把他带走。
孟书灯对他很警惕,虽然没正眼看着他,但是赵言卿刚一动作,他就察觉到了,闪身躲到庄清河身后。
赵言卿愣在那,孟书灯情急之下躲到庄清河身后的举动彻底刺痛了他。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已然是洪水猛兽,别人却成了他的盾。
孟书灯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庄清河给他感觉可靠又强大,是他遇到危险会想到去求助的人。
而赵言卿,他是危险本身。
赵言卿重重呼吸了两下,不管不顾就要绕过庄清河去拉孟书灯。
庄清河挡着,脸色一凛,冷声道:“你干什么?”
“我有话要跟他说。”
庄清河抬了抬下巴,说:“有事儿跟我说。”
“我们之间的事,跟你说得着吗?”赵言卿不理他,觉得他挡在孟书灯身前的样子太刺眼,上前想把孟书灯从他身后拽回来。
结果三人老鹰捉小鸡似的,你抓我挡他躲。
赵言卿越来越暴躁,这么多天了,不能跟孟书灯好好说句话已经让他很烦躁了,孟书灯还一副怕他怕得要命的样子。
这几次见面,不是转圈,就是老鹰抓小鸡,他小学毕业之后就他妈没这么童趣过!
“孟书灯!”他停下来,暴躁地喊了一声。
孟书灯听见这一声暴喊,脸都白了,触发冻结反应似的僵在原地。
赵言卿就趁这个时候,猛地伸手要拽他。
结果庄清河反应更快,他手臂一抬就把赵言卿挡住,冷声道:“你再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赵言卿冲他喊:“我们俩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在这凑什么热闹?”
庄清河脸色也很难看,说:“你看不出来他不想搭理你吗?”
赵言卿理亏,于是深吸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想跟他聊两句。”
庄清河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我说了,那也得他愿意。”
而赵言卿看向孟书灯,孟书灯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眼看僵持不下,庄清河转头对孟书灯说:“你先回去吧。”
孟书灯皱眉,看了眼暴躁如野狗的赵言卿,有些担心:“你能行吗?”
庄清河冲他眨眨眼,笑道:“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啊?”
他轻松的神态勾起了孟书灯一些回忆,他们在国外待的那个地方有很多袋鼠。有一次,孟书灯亲眼看到庄清河跟一只两米高的袋鼠打架,结果还打赢了。
不过从那以后,那只健壮的袋鼠就跟庄清河结下了梁子,只要庄清河出现在它的附近,它就会一次次蹦出来挑战他。
整整两年,无数次的人鼠互殴,庄清河从来没输过。
孟书灯在脑海里想了想那只肌肉蓬勃的袋鼠,又看了看赵言卿,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番,很放心地离开了。
我行不行你还不知道啊?
同样一句话,孟书灯这样纯洁的人,和赵言卿这样的前浪批,听起来完全就是两个意思。
可以说庄清河就是故意的。
总之赵言卿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要疯了。上前就要揍庄清河,庄清河侧身一闪,脚下一个横跺,直接把赵言卿放倒在地。
走到门口的孟书灯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赵言卿被庄清河摁倒在地的样子。
赵言卿趴在地上,眼睛还看着孟书灯,一脸悲戚和痛苦。
然而孟书灯脚步都没停,一眨眼就出了门不见了。
庄清河往后扭着他的手,问:“怎么着?谈还是打?”
赵言卿回头瞪他。
庄清河抬手指了指角落的监控,笑道:“可都拍着呢,你先动的手,我正当防卫。”
十分钟后,两人坐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赵言卿坐下后,劈头盖脸就问:“你们俩在一起了?”
庄清河愣了一下,摇头笑:“没有,我们俩清白得很。”
这时,服务员过来点单。庄清河估计赵言卿没什么心情喝咖啡,于是就随便给他点了一杯。
服务员走开后,赵言卿突然说:“你在利用他。”
庄清河承认得痛快,也没给自己辩解,点点头说:“是,两年前我帮了他,现在他回报我,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帮了他?”赵言卿蹙眉,问:“你帮他什么?”
“那得问你啊。”庄清河抬眼看他,说:“你当年逼得孟书灯在南洲呆不下去,说他只要敢辞职,就让他找不到工作,这不都你说的吗?”
赵言卿睁大双眼,突然失声了,他是说过这句话。
庄清河又说:“孟书灯在南洲的房子早卖了,家里人死得干干净净,他连个像乡下老家这样的退路都没有,你又逼得他在南洲没有立足之地,你让他怎么办呢?”
赵言卿抬手狠狠地搓了搓脸,五官都快在脸上揉错位了。
愧疚的情绪像洪流一样涌上来,胸口越来越闷,直到他透不过气,才吐了口气。他问:“你是在哪里遇见他的?”
庄清河回答:“我死那天……”
赵言卿抬眼看他。
庄清河愣了一下,纠正自己的话:“哦,安安死那天,我去医院补牙,正巧他奶奶那天也去世了。”
说完他顿了顿,疑惑了一秒,为什么要说“也”?
疑惑完接着继续道:“我在医院遇见孟书灯的时候,他一身的酒气和血腥味。”
酒气……血腥味……
赵言卿闻言,想起什么似的,脸一下就白了。是那天,他奶奶居然是在那天去世的。
“他当时就坐在医院楼下的长椅抹眼泪,因为一块墓地太贵了,他拿不出那么多钱。”
这句话当真能让赵言卿生不如死,心里那一千根针都在扎他。
庄清河想起第一次看到孟书灯时的场景。
当时他还披着安安的皮,看到孟书灯想不都不想就拒绝了那个宴会策划人同流合污的提议,当时他就觉得,这人心眼可真实。
这年头,像孟书灯这么傻的人还真不多了。
庄清河扯了扯嘴角,问:“赵言卿,你说他给你当助理的时候,手里攥着你的支票本,怎么还把自己弄得那么寒酸?”
孟书灯这人就是太有底线了,他但凡心黑一点点,也不至于用陪睡这种方式从赵言卿那弄钱。
“你也知道,我那段时间要出国,手里正好缺人。孟书灯呢,为人正直,有能力有底线,会是一个很好的助力。”
“好歹我和他奶奶是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想着这也算是个难得的缘分。于是我就帮他料理了老人家的后事,然后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赵言卿抬头看他,现在他对庄清河的感觉也复杂起来了,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孟书灯这么维护他信任他了。
在孟书灯的至暗时刻,是庄清河帮了他。而自己居然还在他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庄清河的坏话,难怪孟书灯觉得跟他没什么好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