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寻走到客厅,见陆羽澜手里捧着一个陶瓷罐子,宝贝的不得了。他眯了眯眼,走过去,“妈,外面这么大雨,你从哪回来的?”
“从你大姨家回来的。”陆羽澜说,“看你大姨送我的青花瓷,漂亮吗?”
孟寻轻轻嗯了一声,极其敷衍。
陆羽澜见怪不怪,他儿子跟他爸一个德行,对这些小玩意没一点兴趣。
“把它摆在哪好呢?”陆羽澜在客厅四处转悠,只为给手里的青花瓷找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处。
乐梓潼刚出来,就看见陆阿姨特宝贝的抱着一个好看的花瓶,在阳台那来走来走去。
他扯了扯孟寻的衣服,“陆阿姨回来你怎么不告诉我?”
“刚回来,挺突然的,你在洗澡就没跟你说。怎么,害羞?”孟寻见他双颊上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别害羞,那是你未来婆婆!”
孟寻故意打趣道,然后乐梓潼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更红了。
陆羽澜听见声音回头,乐梓潼躲在孟寻后面,小小的一只。
心里不免一阵阵的心疼,那么乖巧可爱的孩子,他妈妈得是有多狠心,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潼潼,过来阿姨这。”陆羽澜朝他招了招手。
乐梓潼一小步小步的挪了过去。
说起来他还是第二次见陆羽澜,大多数时候都是从孟寻电话里听到陆阿姨的声音。
陆阿姨说话的时候很温柔也很亲切,像是有种魔力一般,让他忍不住想要靠近。
“阿姨,这个瓶子好漂亮,是青花瓷吗?要拿来插花吗?”乐梓潼冲陆羽澜甜甜的笑着,脸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
“是啊,潼潼可比某些人有眼光多了!”陆羽澜说着,还不忘特意朝某个人看了一眼,“放着好不好?”
乐梓潼眼神专注的盯着花瓶,神色凝重,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陆羽澜的话。
良久,他开口道:“不如放门口吧!”
门口的玄关柜上光秃秃的一片,有东西装饰一下的话更好。
但是这么贵重的花瓶要放在玄关处,多少又有点明珠暗投的感觉。
陆羽澜朝玄关柜看了一眼,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她叮嘱孟寻等第二天雨停了就去买束花回来插到花瓶里,顺便放到玄关柜上。
还说要买乐梓潼喜欢的。
乐梓潼心里暖暖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过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了。
陆羽澜把古董花瓶放在桌子上,绕开孟寻把乐梓潼拉走了。
孟寻带愣住了。
他那么大一个宝贝,就突然从他面前消失了!
“潼潼,过来,阿姨给你带礼物了!”
乐梓潼乖乖蹲在地上,时不时地帮陆羽澜从几个大纸箱里搬东西。
“这个是给你买的抱枕,抱着比孟寻床上那个软乎。”一个巨大的人形抱枕就这么被陆羽澜从箱子里拿出来,扔到旁边。
抱枕其实没有必要,他可以和孟寻再去买一个。如果孟寻又执意抱着他睡话,也可以不要。
“还有这个!这个……这个这个……”
陆羽澜掏出来一大堆东西,有纪念品,有香水、精油,有进口零食……
“还有给你订做的衣服,过几天就到了。”陆羽澜说。
孟寻站在门口,探入敌营观察良久。看得出来,陆女士诚心把乐梓潼当儿子养。
不过这样也挺好,干儿子和儿媳妇也没差。
见到孟寻后,陆羽澜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容,“给你的。”
孟寻一脸的不可思议,居然还有他的礼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孟寻接过精美的小盒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个昂贵打火机。
孟寻蹙了蹙眉,他又不抽烟,送打火机干什么?
“你那是什么表情?”陆羽澜一把抢过孟寻手里的东西,神情很不自然,“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孟寻:“……”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算了,他宝贝有礼物就行,他有没有都无所谓。
陆羽澜把打火机收起来,脑子里快速闪过一段回忆。
这打火机怎么来的来着……好像是给潼潼买纪念品的时候凑数随手拿的。
盒子看着挺漂亮的,粉粉嫩嫩的,怎么里面就装了只打火机呢。
反观某陆先生的礼物,倒像那么回事了,是一块新出的腕表。
可怜没有收到礼物的孟寻,只能在晚上挤到乐梓潼的被窝里跟他诉苦。
“宝宝,就我没有礼物。”
乐梓潼以为他是因为这个事伤心了,就安慰他。陆阿姨也确实对他太偏心了,最后收拾东西的时候他才发现,其实那几个大箱子里的东西全是陆阿姨给他一个人买的。
“天晴了我们出去玩吧,我给你买礼物。”
孟寻在乐梓潼嘴角亲了一口,“宝贝要给我买什么礼物?”
“唔……我还没想好。我想送你一个独一无二的礼物,但是如果明天去的话,可能就不能算独一无二了。”乐梓潼有一瞬间的伤神。
孟寻忙道:“没事宝贝,只要你送的,就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的。”
“孟寻,谢谢你。”
孟寻不明所以,“谢什么?”
“谢谢你收留我,谢谢你让我重新拥有一个家。”
虽然孟寻嘴上什么都不说,但他心里很清楚,不仅孟寻,这栋别墅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愿意接纳他。
不是那种在他走投无路是伸出援手的接纳,而是把他当成家人的接纳。
“宝贝,没关系,他们不要你我要你,我会养你一辈子。”
乐梓潼笑了笑,把头埋在孟寻怀里蹭了蹭,“孟寻,我成年了,不要你养我,我能养活自己。”
“怎么养?出去打工赚钱?”
孟寻这一番话直接说到了乐梓潼心口上,他还真是这么打算的。
“宝贝,你平时搬点重物我都要心疼半天。放你出去兼职,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乐梓潼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所以最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孟寻,抱抱我。”
孟寻闻言将他抱得更紧了,“妈给你熬的姜茶喝了没有?”
“嗯,全都喝完了。”
“宝贝真乖。”
乐梓潼淋了雨,陆羽澜怕他到晚上会发高烧,就熬了姜茶给他喝。乐梓潼很乖,把碗里的都喝光的。
可不幸的是,睡到半夜的时候,乐梓潼发起了高烧。
乐梓潼身上烫得像个火球,两张退烧贴都降不下他额头的温度。
孟寻用酒精给他擦拭后背降温,乐梓潼温热的手抓着他的胳膊,神识不清,嘴里隐隐嘟囔着些什么。
“别……别不要我……”
“乖宝,我要你,别怕。”孟寻把乐梓潼抱起来,嘴对嘴给他灌了点淡盐水,“别怕,我一直都在。”
乐梓潼发烧的时候很粘人,一直往孟寻身上贴。屋内开着空调,孟寻都热得出了一身汗。
“乖宝,张嘴,喝了就能退烧了。”
乐梓潼没有力气挣扎,但是他的脑袋蹭来蹭去的,就是不肯张嘴喝药。
“苦……”
“喝完就能吃糖了,听话。”
“不要,不要喝药,苦。”
孟寻没办法,给他喂了一颗糖,这才勉强哄着他喝了一口,但下一秒碗就被乐梓潼一巴掌甩到地上。
褐色的液体溅出来,在干净的床单上留下一个个小黑点。
“孟寻,疼。”
“哪疼?”孟寻顾不上去捡地上手的碎瓷片,急忙拉开被子查看乐梓潼的身体,“宝贝哪疼?”
“这里疼,好难受……”
乐梓潼声音小小的,眉头紧蹙在一块。他的手紧紧攥着胸前的那一块布料,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孟寻担忧地看着他,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哪疼。
“宝贝乖,忍一忍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嗯……”
孟寻随便套了件衣服,胡乱给乐梓潼身上裹了条薄毯,就抱着人出来了。
“赵叔,赵叔!”孟寻嗓门大,敲门声音也大,把睡梦中的陆羽澜也给吵醒了。
赵叔听见外面地动静,立马翻起来去开门。
小少爷大晚上的敲门,肯定是有急事。
“怎么了小少爷?”
“赵叔,潼潼发烧了,麻烦您快开车送我们去医院!”
赵叔见孟寻怀里抱着一个人,脸都烧得红彤彤的。
再烧下去还不得休克,所以赵叔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穿上外套出门开车。
陆羽澜穿着睡袍,一只拖鞋都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潼潼怎么了?!”
“妈……”孟寻嗓音沙哑,“潼潼发烧了。”
“我看看。”陆羽澜靠过来,手伸过去刚触到额头,就烫的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怎么这么烫,你测体温了吗?”
“测了,39.8。”
陆羽澜震惊,“都39度8了你还不赶快送医院!”
孟寻哑然,只是担忧的看着乐梓潼。看着怀里的人高烧不退,难受的蹭来蹭去,比他自己生病了都难受。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汽车鸣笛的声音。
孟寻抱着乐梓潼起身,陆羽澜也穿好衣服要跟着一起去。
赵叔一路疾驰,速度快到快要起飞,生怕延误时间。
他在孟家做司机这么多年,头回见小少爷露出害怕地表情。夫人对少年的担心程度,更是不亚于当年对小少爷。
而且从后视镜看,小少爷把人抱得很紧,头转过去看着窗外,似乎在偷偷的掉眼泪。
到医院时已经凌晨一点了,孟寻挂了急诊,护士过来病房吊了两瓶药水。
片刻后,孟寻去找值班室的医生,陆羽澜在里面盯着药水。
“还有什么事吗?”值班医生是个看上去很年轻的漂亮姐姐,约莫不到三十岁的年纪。
“他一直捂着这里喊疼,是心脏的问题吗?”
医生闻言短暂的沉默了一会,问道:“这种情况出现多久了?”
“有一年多了。”从孟寻关切起乐梓潼的私生活开始,到现在一年多了,但是不排除以前有过这种状况。
“频率高吗,有吃什么药吗?”
孟寻摇摇头,他没见过乐梓潼吃这类药物,“频率不算高,剧烈运动的时候会疼。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呼吸困难,腿发软。”
“那今天是什么情况?”
“白天淋了雨,晚上就开始发烧,只吃过退烧药,没管用。然后他就一直喊疼,说胸口堵得难受。”孟寻如实说。
“淋雨?”医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是受什么刺激了吗,怎么会好端端的淋了雨?”
孟寻想到乐梓潼白天的表现,双目失神,脸色惨白,靠在他怀里的时候感觉整个人没有骨头一样。
“他和家里人吵架了。”
“应该是应激反应引起的心绞痛。”医生顿了顿,“一会烧退了你多陪他,开导开导他,差不多九点的时候带他来做个心电图。”
“好的谢谢医生!”
“嗯没事。”医生冲他笑了笑。
孟寻回到病房时乐梓潼已经醒了,整个人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陆羽澜跟他说话,他微张着嘴呆愣地看着,像是不知道怎么发出声音。
从他这个角度看,乐梓潼眼神涣散,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寻转身离开,他暂时还不想看到乐梓潼这副憔悴的模样。
空无一人的楼道里,有一个人正偷偷靠墙蹲在地上掉眼泪。
陆羽澜说得对,有钱有什么用,他根本养不好乐梓潼。
以前他觉得,给乐梓潼买昂贵的保养品,让他远离一切剧烈运动,把他身体一点一点的养起来就好了,谁知根本没他想的这么容易。
测了两次体温都是39.8的时候,他的心都快嗓子眼跳出来了。
坐在车上,看见乐梓潼紧闭着双眼,嘴里说着胡话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后怕。
如果没有及时把人送到医院,后果不堪设想。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如果乐梓潼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要怎么办。
就这么在楼道里多了快两个小时,孟寻才缓缓站起身来。他揉了揉眼睛,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回去病房。
单人病房周围很安静,病房内布置也很齐全。
孟寻进去时陆羽澜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乐梓潼手上的医用胶带没有撕,半只胳膊都露在外面。
他把乐梓潼的胳膊放进去,轻手轻脚的上去躺在旁边,用额头试了下温度,已经凉下来了。
陆羽澜要比他细心,自然是亲眼看着乐梓潼烧退下来才敢去睡的。
旁边的人翻了个身,抱住孟寻的腰。
“孟寻,你去哪了?
“屋里太闷,出去吹了会风。”
单人病房有空调,他看见了。而且屋里一点也不闷,孟寻分明就是在撒谎。
“可以开窗户。”乐梓潼明知道对方撒谎,却还是愿意顺着他的意往下说,“热的话就不盖被子了,你不要再出去了,我很想你。”
“不出去了,你快睡。”
“嗯,你也睡。”
孟寻按住乐梓潼的手,又把腿搭在他的小腿上,“乐梓潼,不要踢被子,你刚退烧。”
“可是你热。”
听到这句话时,孟寻已经在心里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了。
让你嘴贱!
“我不热,你别踢被子,不然我不抱你了。”
“要抱……”乐梓潼闭着眼睛,显然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嘴里还时不时蹦出来两句。
“孟寻,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乐梓潼,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跑不掉了。”
“唔……孟寻,好甜哦。”
“嗯,好甜。”
乐梓潼许是梦见了好吃的,还吧唧了两下嘴。
孟寻笑了笑,“宝贝,吃东西不要吧唧嘴。”
“没,没有……还要……”
“还要什么?”
“要……巧克力……”
孟寻用手指按住他的嘴,轻轻舔了下他的嘴角,“小馋猫。”
快点好起来吧,好起来就给你买巧克力。
孟寻一觉醒来已经八点多了,乐梓潼换了陆羽澜给他新买的衣服,坐在旁边的桌子上吃早餐。
“某人真不害臊,我们潼潼生着病呢,他非要霸占半张床!”陆羽澜故意提高音量,生怕某人听不见似的,说完还不忘叫一下乐梓潼。
“你说是吧,潼潼!”
“没事的阿姨,就一张床,孟寻没地方睡。”
“怎么,外面的椅子委屈他了?”
“妈,小点声,潼潼刚好。”
陆羽澜放下手里的油条,抱怨道:“你还知道潼潼刚好啊!你说说昨天怎么回事,那么大的雨,你居然让潼潼就那么跑着回来!我养你这么大你看我什么时候委屈过你了,家里的司机不能用是怎么的?你还活没活着!”
“孟寻我告诉你,你要是诚心想养潼潼,你就给我像个男人点!司机用不了你就自己去开,又不是没成年,一个破驾照还拿不下了?”
“我知道了,妈。”难得孟寻没有回怼她,陆羽澜这会心情好极了。
她都多少年没用这种语气教育过孟寻了,感觉还不错呢。
“潼潼房间没收拾好之前先睡你那,你滚去睡客卧。”
“嗯。”孟寻淡淡的回了一句。
客卧?他死都不睡!
宝贝在哪他在哪,死都不分开!
“阿姨,你别骂孟寻了,是我自己忘记带伞了。”
当时他一心想快点见到孟寻,直接忽略了外面下大雨的事。也不顾自己穿着单薄,冒着雨不知疲倦的一路狂奔。
他终于见到孟寻了,但他的身体也真的撑不住了。
“潼潼乖乖吃饭,别管他,他欠骂!”
乐梓潼喝了一口豆浆,就着嘴里的豆沙包一同咽了下去。
“我吃饱了。”乐梓潼擦了擦手。
才吃了一个小的豆沙包,他的胃就已经塞不下了,豆浆也才喝了两口。
“好,吃饱了咱就不吃了。中午回去阿姨给你炖鸡汤,好好补补。”
“谢谢阿姨!可以有糖醋小排骨吗?”
陆阿姨做的糖醋小排骨外酥里嫩,甜而不腻,他最喜欢吃了。
“当然可以了!潼潼喜欢啊,以后就经常做给你吃!”
陆羽澜见乐梓潼已经敢和她提一点点小要求了,颇有种真的在养自己儿子的感觉。
但她不满足于当下,她还是希望乐梓潼能脸皮厚一点,多跟她提点要求,把她当自己妈妈一样对待,那就更好了。
“妈,我带潼潼去做个检查。”
“去吧,我先回去买点食材,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说罢,陆羽澜提着包离开了,临走前还揉了揉乐梓潼的头发。
发质软软的,rua小猫似的。
“孟寻,做什么检查呀?”乐梓潼一脸纯真的盯着他。
“等会你就知道了。”
孟寻带他到胸外科挂号排队,乐梓潼这才反应过来孟寻要带他做什么检查。
乐梓潼脸上的笑容瞬间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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