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指尖点在他眉间,清淡冷香传入鼻尖,垂下的雪发晃了视线。
暖流从额心涌入四肢百骸,奇迹地驱散所有病痛寒冷饥饿。
“记住你说的话。”
什么?!
谢云璟下意识伸手去抓,可白袍从指尖划过。再抬眼一看,只留满地凄冷月光。若非残留在空中的冷香,还有舒服通畅的身子,方才一切好似都是个梦。
之后没几天,他从宫女口中听到来了位雪发黑眸,美似仙人的国师。这国师来的第一天,就为干旱数年的堼国求来一场三日三夜的甘霖。
在所有人为这个凭空出现的国师而惶惑喜悦时,这个身处在冷宫的废皇子先是震惊,随后捂着脸无法抑制地张狂大笑。
那个人是为了他而来的!
是为了帮他成为皇帝,才留在堼国成为国师。
哈哈哈哈哈哈。
就连那场救了无数饥民的甘霖,也是为了他!
谁能想到,一个卑贱宫女所生的皇子,一个万人瞧不起的废物,居然才是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真正恩人!
这一刻,膨胀的虚荣和自信达到巅峰。
谢云璟静静的等着,果然几日后,早已被老东西忘掉的他,被宫女太监们恭恭敬敬请去了大庆国宴。
只因为国师提了一句:废宫的那位小皇子才能不错。
从生下来就被视为耻辱,扔在冷宫中不闻不顾,最低贱的宫女太监都能随意上来踩几脚的他,第一次被人小心侍奉,精心打扮,换上前所未有的舒适华服,踏入了他从未涉足过的富丽堂皇大殿,参加他以前做梦都没法来的宴席。
谢云璟知道国宴只是个开始,未来的他还会在国师帮助下爬到最高位。当初欺辱他的,瞧不起他的,全会跪在他脚下,只需他一句话就能定其生死。
纵然还是幼年,但生下来连同母亲一块被扔到冷宫中自生自灭的谢云璟太懂得怎么隐藏情绪了。
给最高位的老东西行完礼后,低贱如尘埃的他抬头,一眼看见老东西下侧如日如月的矜贵神明。
在座无论哪位王公大臣,无不身姿端正,举止得体。只有国师懒散地躺在铺了好几层狐裘软垫的摇椅上,半托着腮,柔若无骨的身子深陷入白毛中,更衬得冰肌玉骨。
听见宫人通报,玉雕般的人望来,黑眸无波无懒,疏离而矜贵。
心跳大力震动胸腔。
多么神奇啊,连老东西尚且不敢越矩,奉为拯救堼国神明的国师,是他的。
是特意为他而来的。
若非他在堼国,若非扶持他,国师这样的人怎会留在腐朽落败的堼国?又怎舍得为大旱的饥民们下一场甘霖?!
在堼国的几十年。
他见过人形时慵懒清美的国师,更见过神圣威严的国师虎形。纵然真身是虎,但圣洁华美在那一刻攀升到顶峰。
白毛似日光所化,饶是染上污血,仍旧优雅高贵。
人形,虎形。
没一样和眼前这只又肥又脏不知死活的臭猫对得上。
“他是什么东西?”
听见谢云璟问话的九长老顺着看去,忙回道: “是一只侥幸服了半片化形草的灵鼠。至于灵鼠肩上的,是只受过伤,不大中用的幼虎。”
听见幼虎两个字,谢云璟心神一动。
一只像猫的幼虎,一只能化成人形的灵鼠。
莫名的,他再次想起他从绝灵海海底追出来遇见的那只含着老鼠的脏猫。
纵然附近有村落,但真的这么碰巧在传送阵落点凭空出现一只猫?现今刚从秘境中出来,最适合国师的朝月宗再次出现一只像猫的幼虎。
它们身形几乎相同。
哦,不对。
这只幼虎明显胖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它们身边还都有只老鼠。
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时,唯唯诺诺的小老鼠似乎没发现谢云璟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揉了揉肩上幼虎的脊背,从幼虎爪子里接过啃得乱七八糟的糖葫芦,半点不嫌弃地咬掉最上面一颗。
看他熟稔的动作,以及幼虎被揉时不自觉轻甩的尾巴,就知道这一鼠一虎关系极亲密,这样事情一定时常在做。
国师?!
他当上皇帝后,想要国师的欲望日益吞噬着他。有次他终于忍耐不住,佯装不小心碰国师衣角,国师当场焚掉整件外袍。
更甚者,在有太监进了国师寝殿后,国师再不涉足寝殿。所以他只得下令,所有宫女太监,一律不得靠近国师寝殿半步。
那样容不得半点污秽的国师,怎么会任由一只老鼠随意触碰,还赏赐老鼠吃他的食物?!
谢云璟心里腾起的激动振奋散去,没兴趣再看,他甩袖转身。
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白岚和朝月宗众妖绷紧的心弦微松,虽然不懂皇尊为什么突然找朝月宗麻烦,但现在看来是放弃了。
白岚松下来的气完没还全吐出。
突然——
恐怖神魂铺天盖地直冲宁渊和云曜而去。
“皇尊?!”白岚大喊。
神魂所到之处,如洪水席卷,振飞一众小妖。
在惊慌失措的喊叫声中,这只低贱的老鼠只来得及护住肩上的幼虎,紧接着被击出几丈远。身躯重重砸在地上,喷出的鲜血染满大片白雪。
“喵!喵喵!”
小老鼠未吃完的糖葫芦掉在地上,白团子撕心裂肺地捧着被鲜血溅满脸的小老鼠。
“没事,没事,没事。”小老鼠攥紧染满血的毛爪子,勉强笑着让幼虎别担心。
这是怎么招惹到了皇尊?
除了朝月宗之外的妖修还有人修纷纷蹙紧眉头,虽然他们大多瞧不起小妖,但非铁石心肠,见到此景不免有些触动,可没人敢说一句话。
小黑鼠挣扎着还想护住幼虎,手还没抬起,就连着幼虎一块被无形神魂狠狠碾压。
神魂侮辱地从里到外,从血肉到体表,扒光般寸寸探查。
什么都没有。
谢云璟眼神越发阴鸷。
在幼虎身上找不到半点锁灵链气息。
锁灵链是他亲手打入的,他再清楚不过,锁灵链没办法挣脱,所以绝灵海海底的锁灵链只是从中打断,链端还留在国师体内。
加上链端绑了无数信仰所化的梵文,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办法拔除。
所以这只幼虎,真的不是国师!
“皇尊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明白,一只炼体三重的灵鼠,还有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到底怎么得罪了皇尊,要劳烦皇尊亲自出手?!”
谢云璟无视白岚,暗自加重魂力困住两妖,确定碾碎了这只老鼠内腑活不了多久,这才慢悠悠收回神魂。
至于被小老鼠护在身下的幼虎,如此强大的魂力,哪是他一介区区炼体三重的小妖护得住的?想来同样被碾碎了。
不过想到自己方才竟然真的将这只猫对上国师,以为国师故意装疯卖傻想糊弄他,谢云璟就觉得可笑,懒得再费心神查探这只幼虎体内状况。
如若真的侥幸活下来又怎样?论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也翻不起波澜。
谢云璟施施然擦了擦手: “本尊做事且容你来置喙?”
白岚给九长老使了个眼色,九长老取出丹药,匆忙跑到宁渊身边。看着昏迷过去,奄奄一息的一鼠一虎,一边骂谢云璟不是个东西,一边给人塞丹药。
正好十长老带着皇朝的人核查完了弟子人数。
渡劫大能道: “主上,朝月宗弟子名册并无异样。”
白岚冷声: “既然人数核对无误,我宗弟子皇尊也伤了,那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谢云璟没理白岚,他在思索。
国师不蠢,就算国师有所疏忽,但国师身边还有个不知身份,不明来历,一直藏在绝灵海海底,直到最后给他一击,从他眼皮子底下带走国师的七品阵修。
这个阵修藏到现在,还没有展露半点痕迹,说明此人心思十分深沉。
他至今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带着国师,在短短不到半盏茶就从传送阵落点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没留下一点灵气痕迹。
他想到的地方,此人肯定想得到。
此人既然能带走国师,那么他对国师境遇十分清楚,他能推测国师最佳去处乃朝月宗,此人不可能想不到这层。
那么他带着国师留在朝月宗,岂非自入牢中,坐等他来抓?
朝月宗从始至终都是个幌子!
那人有七品阵修的实力,他随随便便展露点天赋,多得是大宗门大势力想要招揽。
如此,比起去和皇朝,万兽宗作对的势力,成为明晃晃的靶子,不如带着国师隐匿在归顺他们的势力中,做个灯下黑!
再次被愚弄的烦躁腾空而起,谢云璟闭眼,强行平息怒气。
如果他是那个阵修,也一定会这样做。
“主上?”见谢云璟迟迟没反应,旁边的渡劫大能轻问: “除朝月宗外,还有些宗门的弟子名册均探查完毕,主上可要过目?”
“下令秘境中的人撤回来,剩下的宗门和散修不用再查。让所有势力,三日内整理出一份近五个月新入宗带着妖兽的弟子名册。”
“遵命!”
领命的渡劫大能这才看向另一边的白岚,摆手: “没听见主上所说吗?还不快回去整理新入宗的弟子名册。”
一言一行间,毫不掩饰的轻蔑和不屑,白岚攥紧拳头,吩咐长老和众弟子们: “走!”
回到云舟。
房外聚集了一群凑过来的弟子,房内几位长老站在床边。
白岚看着被安置在床上的一鼠一猫,脸色难看: “怎么样?”
把完脉的十长老收回灵气,摇头叹息: “本是冲着杀死他们去的,五脏六腑皆被震碎,纵然及时服下丹药,但修为太低,自身灵气加之丹药也难以为续。”
“疯子!”白岚咬紧牙。
十长老本想看看宁渊怀里幼虎的情况,但宁渊护得太紧,又看见幼虎嘴边淌下的鲜血。
谢云璟亲自出手,炼体三重尚且变成这样,更何况一只没有修为的幼虎?
别说五脏六腑震碎,只怕稚嫩的虎骨都碎成了渣。
想到先前还机灵活泼的幼虎,心中有些不忍看到那样的场景,十长老只得放弃。
“让他们在这里休息会儿吧。”
驱散门外的弟子,带上门,没一会儿整个房内安静下来。
怀里的白毛团子耳朵尖最先颤了下,埋在宁渊衣襟内的云曜抬起脑袋,左右看了看,抬爪拍拍宁渊的脸: “别装了,快起来,不然等会儿真的死了。”
话音方落,床上原本泛着青白,昏迷不醒的宁渊睁开双眼,先前炼体三重的修为节节攀升。
在放开灵气后,加上融合的神兽心头血,体内原本震碎的五脏六腑快速愈合。
“受伤了吗?”
云曜摇头,他被宁渊护得很好,一屁股坐在宁渊手上,由着宁渊给他擦身上的血: “你什么时候给我拔掉的锁灵链链端?我怎么没感觉。”
天知道在谢云璟神魂涌来的时候,云曜心吓得快跳了出来!结果才发现自己体内没有锁灵链链端,连着梵文跟着不知什么时候清除干净。
宁渊笑: “云舟上你绘完符睡着之后。”
他们出来快半年了,只差一个多月就到了明清说的六个月。在云曜睡着的时候,宁渊会跟着拔出一些梵文。
有远山寺的和尚们再加上宁渊,梵文提前祛除,锁灵链链端自然没必要再留。
时间这么巧吗?
云曜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盯着宁渊: “你该不会算好的吧?”
“下巴。”
“昂。”云曜老老实实仰起虎头。
宁渊给虎崽子擦着糖浆和他抹上去的血: “如果锁灵链链端不拔,确实不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谢云璟面前。”
赌赢一次是幸运,谢云璟狂妄但不是傻子。
“你怎么知道他认不出我?虽然不想承认,可这个狗东西认识了我足足五万多年。”
宁渊弯着眼,擦干净脏猫下巴胸腹后,云曜主动地将爪子递到他掌心。
“谢云璟虚情假意,对曜大人没有半分真心,自然认不出来。”
真话吗?
当然不是。
虽然无论云曜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可不得不承认完全不伪装的神兽在别人眼里更憨厚可爱。
即便耀武扬威,冲着谢云璟摆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大佬样,但越加逗得人想抱在怀里揉一揉。
让云曜放松做回自己,谢云璟反而不会怀疑。
毛爪子噌地冒出利爪: “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他是白眼狼?”
宁渊顺手擦擦爪子,丝毫不怕会被抓伤: “这样以后对付白眼狼也不必留手。”
“哼哼!”云曜另一只爪子凶残地抓挠: “榨干他的血,扒光他的骨头,还要抽了他的筋!绝不能让他死了,必须把他关在海底五万多年,不!至少关十万年!”
宁渊微笑: “好。”
虚空出了顿气,云曜目光落在宁渊身上,打量了好几息,别别扭扭喊道: “喂。”
“嗯?”
云曜抽回爪子,漫不经心道: “说这么多话,看来你没事了嘛。”
“谢云璟托大,只用了堪比元婴的魂力,五脏六腑的确碎掉了。”宁渊抱起云曜,得了兽丹精力充沛,此时不是很想被抱的云曜刚挣扎听到这里立马变得安静。
爪子被掰开,露出毛肚子,这里还有不小心沾上的血。
“若真是炼体三重,恐怕活不下去。谢云璟很谨慎,对付我这么个炼体三重还用了足够击杀金丹的魂力。只是他没想到我有你的心头血护着心脉,本身修为又不低,所以无伤大雅。”
宁渊说着,才发现一直不太喜欢揉他肚子。除非确实吃得太多,撑得不舒服了,才会勉为其难让他揉揉的曜大人,居然老老实实躺在他掌心,撇开头,双耳往后拉平,爪子轻轻抵住他的手,却任由着他擦着肚子上的血渍。
看着因不适应而无意识收拢的梅花垫,宁渊微愣。
“擦好没?”云曜耐心就这么点,肚子本就是他极敏感脆弱的地方,这样被擦来擦去的,真的很奇怪。
他抵在宁渊手上的爪子用力: “行了,我自己可以擦……”
“咳。”宁渊突得捂住嘴, “咳,咳咳。”
“你?!”
宁渊脸色苍白: “抱歉,胸口突然有些绞痛。”他捏着方巾: “这里还有一点血渍,曜大人,我帮你擦干净好吗?”
“不舒服还要瞎折腾。”云曜嘀嘀咕咕,抵着宁渊手的爪子力度一卸: “要擦就快点擦,别磨磨唧唧的。”
大抵怕弄疼了云曜,宁渊擦得很轻,可这样感觉更奇怪了!
云曜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已经死了。”
“死了?”
“对。”摸够了软肚子,适可而止的宁渊抱着云曜放回肩上: “谢云璟出手,若我们还能活,实在说不过去。”
云曜托着腮,接过宁渊递来的糕点: “白岚他们会帮我们瞒?”
“曜大人,天衍宗的长老令牌还在吗?”
“这儿呢。”
宁渊接过金令,笑道: “会瞒的,不仅会帮我们瞒,说不定曜大人还会再见到熟妖。”
“熟妖,谁啊?”云曜想半天也没想起来与世隔绝五万多年的他,在修真界还有什么熟妖。
宁渊埋了个关子,任由云曜威逼利诱就是弯着眼睛不说。
知道云舟上还躺着两个性命垂危的小妖,在外面安抚弟子的白岚总是心有不安。
他想到郑呈星对一虎一鼠显而易见的喜欢,又想到白绒绒的幼虎和唯唯诺诺听话的小老鼠。犹豫了许久,他无声叹了口气,拿出身上仅有的两颗保命六品丹药。
丹药没了还能再买,命没了就真没了。
从离开房间已有半炷香,若他们还活着,这丹药就给他们服下。若坚持不住死了,只能说命数如此。
来到最后一艘云舟,白岚推开门,猝不及防正面对上坐在桌前的宁渊。
本该重伤在床的小老鼠,此时正悠闲地倒着热茶,举止优雅贵气,满身的气派。
尤其先前昏迷在宁渊怀里,按十长老所说,恐怕只剩一张皮,骨头都没一块好的幼虎生龙活虎的抱着糕点啃得津津有味。
白岚恍惚:?
他进错房间了?还是出现幻觉了?!
宁渊看见白岚手里的丹药瓶: “少宗主是想给我们丹药吗?”
一样平平无奇的脸,一样的声音,但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恍若两个人。
白岚猛地回神,身躯绷紧。
炼体三重的老鼠?!
怎么可能?
这样气势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只老鼠?!
这才是宁渊真正的样子?!
可为什么?
他是谁?
为什么要隐藏身份实力,混入他们朝月宗,做个籍籍无名的外门小妖?!
对着还是炼体三重的宁渊,合体期的白岚警惕地往后退了半步,竖瞳危险地盯着宁渊,掌中灵气若隐若现。
就在气氛紧张,一触即然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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