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繁华(封与)

听取了他们的意见，后天第二次会谈，市政府一方告知，无法让死者家属全程介入案子调查过程。经过与三大部门联合商讨，在市长顾清监督下，案子调查会做到公正、透明。
袁氏再次尖锐质疑，三大部门认为不存在舞弊行为，那第一次调查为何疑点重重？
又经过一番激辨，家属方退让一步——让顾市长原省市的监察机关机过来调查。
顾市长是外调市长，其原任职所在省市，与江城官场无任何利益链关系。

第122章 带走
顾清若是协调联系，真的有可能让原任职的省市监察机关跨省办案。但是启动程序非常繁琐。
第二轮会谈，没确定下来，下周一，向社会各界公布最终决定。
三天以来，人们各种猜测。有关系的，和市政府公务员打听。但公务员也不知道顾市长的最终决定。
江城市政府内部，除了几个副市长，没人知道顾清，打算联合本市三大部门进行调查？还是启动省政府、省纪委监察委。亦或是，请外省监察机关。
三天时间，死者家属度日如年。他们清楚，决定权握在市长手里，反对得再大声也没用。不管结果是什么，都必须被迫接受。
周末两天，顾清留在市委大院，没有离开一步。他手机里，每天收到小爵发来的一条信息。对方说每日准点看新闻，显然是知道了双亲无辜身亡的案子重启调查。小爵似不想增加他身上压力，未曾提起父母事情。这孩子每天都在烦忧两位叔叔，什么时候才能和好说话？且把两个叔叔穿了什么衣服，吃了什么饭，又做了什么都详细告诉他。
看着被偷拍的，袁谆穿西装的照片……顾清感到困扰。他不想知道袁氏兄弟二人每天都做了什么。
袁谆也有来电话，他未曾接下。对方信息告知，这周末回小楼街为那株蔷薇浇水。
为将其从大脑驱逐，他打开电脑看宠物题材电影。
周一早上，杨典司开车到来，接他去市政府上班。他整理好仪容仪表，一身西装革履下楼，乘坐公务车。
当到达市政府大楼，外面已聚集不少市民。有人激动高喊他的名字，有的想冲进去，但被警卫拦了下来。
早早到来的死者家属们，进入会议室，焦心等待结果。
倘若市长宣布，选择最初方案，本市三大部门联合调查，也只得认命。有的自我安慰，不管谁来调查，总好过案子被压下冷处理。
带着焦虑情绪，互相交流安慰。接近十点时，有人惊叫道：“袁氏兄弟来了！”
家属们纷纷看去。只见，袁谆、袁宴一起走进会议室，坐在前方位置。现场媒体镜头移动，对准了他们。
袁氏兄弟气场过于强大，记者不敢轻易上前采访。
墙上挂钟到达早上十点，市长、副市长和相关部门领导人进入，坐在铭牌相应位置上。顾清落坐中间位置，正好对上袁谆，对方眼眸正看着他。
顾清扫视全场，开口说道。汉水桥坍塌案死去的民众，是一场巨大的人为灾祸。在场家属与市政府，历经两场会谈，他深深感受到各位家属的悲痛，及想要重新调查清楚的愿望……和所有家属一样，市政府迫切调查清楚案子，以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近二十分钟的讲话，终于结束后，顾清拿起手中文件：“现在，我宣布——”
突然，杨典司急切的脚步声走过来，打断了他的讲话，其脸上难得一见的慌乱。他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他便放下文件站了起来。
接着而来的是，好几个身穿西装，胸口上别着红色旗帜金色徽章的人走进来。胸徽上的字是“纪检”两个字。
其他副市长等人见此，纷纷站起，不明白纪委监委的人怎么来了？看着有点脸生，不像是本市的监察部门。
到来的其中一人，低声和顾清说了什么，带走了他。
“顾清——”袁谆下意识站起，想要跟上。
“二哥，不能过去！”袁宴及时拉住他。
眼看着市长被监察机关的人带走，现场有着不小的混乱。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顾市长怎么被带走了？”
“那汉水桥坍塌案调查怎么办？”
“……”
正在直播的新闻媒体，正好播出市长顾清，被监察机关的人带走画面。互联网上相关舆论，又再一次爆炸开。观看新闻直播的江城民众，也惊呆了。
有人认出是省纪委监察委的人，猜测此番到来，是为汉水桥案子一事。有人反驳，假如是的话，为什么被带走的是顾市长？
难道，顾市长存在纪律问题？那汉水桥案子怎么办？
江城民众，网上关注此案的人们，各种猜测。
市政府最大的会议室内，罗副市长拿起麦克风，安抚所有家属。而后宣布今日会谈终止，各位家属先回去等待通知。
说完，会议台上的领导，拿起桌面上的文件，一一离开。
台下家属们，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期待，一位能够重启汉水桥案子的领导人，要是出事了，他们该怎么办？
有的家属，难受到当场呜咽，埋头桌面哭了出来。其他人，纷纷安慰劝说。
袁谆被弟弟拉住时，瞬间冷静下来。刚刚要是冲动上去，只会把顾清推向不利的境地。脑子飞速转动思考，说了声“先回去”，带袁宴离开了市政府大楼。
剩下的家属们，带着失望的表情，一一散去。
市政府外停车场，袁谆电话杨秘书、劳副市长及内部相关人员，询问顾清被省纪委监察委的人带走一事。
他们皆回道，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有杨典司回复，人目前被带往市委大院。
被带到市委大院？
刹那间，他想到了顾清所住屋子，前任市长上吊死亡的地方。他立刻让司机开车前往小楼街。
顾清被省纪委监察委的人带出大楼坐进车子，一路朝市委大院开去。
路上，省监察机关的人未曾问话。
待到达华樱公园，开进市委大院。监察机关的人左右带着他上楼，直至所住屋子。
开门进去以后，监察机关的人戴上手套，打开家中三个房间。然后，取出刀子、剪刀，开始对厚实的床垫进行切割。
其中，他所住房间内，对方清理掉床上物品，只留床垫，刀子沿着边缘割开。
站在一旁看着，慢慢地，他看到藏在里面的东西，暴露出来。
他脸上表情从容冷静，未急于解释和辩解。

第123章 停职
省纪委监察委的人，沿着边缘切开床垫，将上层垫子取掉，暴露出藏在里面铺得整整齐齐的大量金钱。
其中一人电话市纪委监察委，吩咐带银行职员过来清点。接着，搜查柜子、沙发等。将屋子里，有可能藏钱的地方，全部切开。
三室一厅调查结束，确定只有顾清所住房间床垫，藏有大量现金。
搜查完毕，待市纪委监察委过来，要求顾清带领前往外面租住房。顾清应下，报上地址，前往小楼街。
一行人来到小楼街后街，直上二楼，进入搜查。
二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是空的。另外一间所住房里，床垫再次没能幸免被切开，衣柜沙发也搜查个遍。
原本放在角落里的箱子，里面有袁谆衣服和大量昂贵个人物品，路上顾清已想好说辞。可进来时，箱子已经消失。放在沙发上的黑色大衣，也不见踪影。
经过一遍搜查，确认无任何收受贿赂的金钱、价格昂贵的奢侈品，省监察机关的人，带他回市纪委监委机关办公大楼，进行问话调查。
楼下家味水果店，墙角落放着装满袁谆个人物品的箱子。
处理好留在顾清家里的个人物品，袁谆吩咐司机，迅速赶到市政府附近。
从市长办公室，取出那块百万名表和价格昂贵的西装，杨典司坐进车子，将手中物品递过。
“有具体消息是什么事吗？”袁谆把手表放进西装礼盒内。
“尚未清楚。但市监察机关叫上银行的人赶去市委大院。”杨典司回答。
“银行的人……”袁谆沉思，大致推断出怎么一回事了。
“在决定重新调查汉水桥案子前，顾市长和我说过一句话。”杨典司提起道。
“他说了什么？”
“顾市长说接下来有一段时间，可能不在市政府内部，让我配合好崔副市长的工作。”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
“如果有消息，记得通知我。”
“好的。”
二人交谈结束，杨典司下车离开。
车上，袁谆内心道，如果这是顾清预测到的未来，那么一切在他掌控之中。省纪委监察委的人若没有确定证据，证明顾清存在贪污受贿行为，十二小时内会把人放了。但为查清来源不明的资金，极有可能停职配合调查一段时间。
顾清被带回市纪委监委机关办公大楼，送进一个隔音房间接受调查问话。在录像下，三名省监察机关的人，询问床垫下的大额受贿资金。
“有人匿名材料至省纪委监察委，揭发你贪污受贿。检举人控诉花了八百万现金，从你手里买官，安排进入市政府办公厅。但你收了钱，未兑现承诺。而那八百万，装进床垫，送进你家里。”开口问话的纪检人员语气还算客气，毕竟眼前之人，是一座城市的最高行政长官。
“自我从其他省市调任到江城，安排住进前任市长屋子，未曾更换过任何大件家具。房间床垫，从入住进去，就已存在。”顾清语气平静，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匿名检举人，指出你任职三个月后，以新换床垫为由受贿。”
“没有，我入住市委大院的房子开始，未曾更换过床垫。”
纪检人员试图一步步攻破心理防线，但顾清一律否认。
下午，清点钱币结束，正好八百万，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对顾清的审问，轮番通宵到次日上午。
因他拒绝承认那八百万受贿金额，省纪委监察委又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其受贿，便把人放了。但要求留在江城，针对此事件调查结束为止。
“顾市长已被限制离开江城。调查期间，随时配合好我们的调查工作。”
“好的。”
交代完毕，让市纪委监察委的人，送他回市政府大楼。
离开市纪委监察委，回到市政府大楼。他刚踏进一楼办事大厅，里面公务员日常和他打招呼，但表情肉眼可见的不自然。不自然的神情里，透着某种质疑。
“顾市长，省政府来人，请您到楼上会议室一趟。”杨典司见他回来，传话道。
“好的。”顾清微笑道。
两人一起前往小型会议室。到了会议室门口，杨典司等候外面。
进入到会议室，省政府的三名官员让他坐下，然后递过一份文件。上面有姚崇坤的签名和省政府印章。
“因有人检举你贪污受贿一事，为配合省监察机关调查，暂时将你停职。待监察机关调查结束，确认无任何违法纪律行为，再恢复职位。你停职期间，由崔季启暂代市长之职，市政府公章交接到他手里。”
顾清点头，接受停职调查。
离开了会议室，杨典司跟着他，一起进入市长办公室。
市长办公位上，他从抽屉拿出市政府公章，让杨典司送过去。见杨秘书一脸愁郁，他笑着说道，事情很快结束。这期间，好好配合崔副市长工作。
杨典司点头，向他鞠身，转身离开。
其走后，顾清打开第二层抽屉，里面的手表和精美的西装礼盒不见了。他背靠在沙发椅上放空脑袋，躺了好一会。
再次站起来，他把桌上歪掉的金色市长铭牌摆正好，离开了办公室。
走廊上，他和崔季启交错而过，杨典司正跟随其身后工作。他乘坐电梯时，劳副市长叫到“等等——”，快步进来。
气喘吁吁的劳副市长开口道：“事情我都听说了，顾市长决定怎么办？”
他微笑回答：“等待调查结束，恢复职位。”
“那汉水桥的案子怎么办？家属都还在等着。”
“这事劳副市长不必挂心，我自会给所有家属一个交代。倒是你的民生项目，崔季启有可能从中干涉，所以自己小心应对。”
“我明白的……哪天你要是想钓鱼了，随时约我。”
“好的。”
到达一楼，劳副市长望着他独自一人离开的背影，双眉不展。
走出市政府大楼，十二月中旬的寒风，凛冽袭来，如刀子般刮在脸上。江城上空，灰霾阴沉，似即将有一场大雪落下。
没有使用市长公务车，顾清走到对面大街，朝地铁方向走去。
身后，有花臂大汉缓缓开车到他身边停下。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对剪了平头的俊美男人说：“送我回小楼街。”

第124章 下雪
小楼街家里，经一遍搜查，屋内一片狼藉。一天一夜未睡，以高度的精神力应对监察部门人员，现在疲顿不堪，只想大睡一觉。
看着被切开的床垫，顾清抱起落在地板上的两床被子，铺到客厅地板，直接躺下补觉。
闭上眼睛一会儿，进入深沉的睡眠中。
小楼街上，顶着冬日寒冷而来的游人们，有人仰头说道：“咦，下雪了……”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随着冷风，飘落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且越下越大。
门口传来拧开的声音。抱着纸箱进来的男人，看到他躺在铺好地板上睡觉。其放轻脚步声，把纸箱放在地上。
在他身边坐下，男人手指覆在他的脸颊轻轻抚摩，眼底溢满温柔。
没有打搅，他站起进入房间，把切开的床垫移到客厅靠墙放着，再将里面的衣物等，归回原位。接着抱起纸箱，取出个人物品，重新占据房间衣柜、桌子、抽屉等。
将房间里的一切，收拾整理好，他电话家具城，下午送来一张新的床垫，和一组组合沙发。
挂掉电话放在桌上，他坐到铺垫好的地板上，轻轻握住顾清的手。
落地玻璃墙外的阳台，风雪凛冽，那株蔷薇早已覆满雪花。
屋子内，寂静温暖如春。
一觉睡到下午，顾清醒来，袁谆正拿着他的书籍，坐在身边看着。他微微一动，对方便看过来，将手里的书放下。
“醒了？我点了饭菜，待会一起吃。”
他坐起来，一眼看到外面世界的风雪，也不知下了多久。
“顾清。”袁谆手指覆在放在被子上的手指上，面对面地挡住视线，靠近说道：“姚氏官僚集团在汉水桥坍塌案里，所表现出来的反应，并不正常。这点，你或许早已察觉。故而想要重新调查，以刺激他们行动。你甚至算到了自己会停职这一步，这更证明了自己推断，对不对？”
顾清明澈的双眼与他对视，没有回应。
“我大致猜出你接下来的行动，也清楚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尽管放手去做，江城内我不会让你出任何事情。”袁谆承诺道。
“袁谆。”顾清开口道，“我从没有把你算入我的计划和生命里。”
残忍的话语，透着冷漠无情。裂开的屏障，又悄悄修补封住。
不被需要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没关系。如果我因此消失，才是个真正不值得原谅的人，也没资格去爱你。”
顾清手指抓皱了被子。
才刚修补封住的裂缝，再度裂开一个大缝隙。
门口传来“叩叩”敲门声，袁谆站起去开门。外面，迎着风雪前来的家具城工作人员，说床垫和组合沙发到了。
袁谆让开，家具城的工人，将大件家具抬进来。
顾清把地上的被子叠好，暂时放在桌子上。
率先抬进来的床垫，撕掉保护膜，送进房间放在实木床。接着，一套青灰色真皮组合沙发送进来。
把割破的沙发移走，地上领带捡起。擦拭好干净地板，工人撕下保护膜，将 “L”形的沙发组合靠墙放好。配套的大理石纹样的桌子，放到旧桌原位置上。
袁谆让他们把破损的家具运走。
工人将割破的床垫、沙发，和不要的桌子带下去。
接着，请来的几名家政钟点工套上鞋套进来。经过半个小时的清理，客厅、卧室、厨房、浴室变得一尘不染。
最后，酒店服务员送来热乎的饭菜。
顾清沉默地吃饭、洗澡，进房间睡觉。
闯入他私人空间男人，自然而然地使用浴室，抱起留在客厅的被子，在沙发上过夜。
房间床上，顾清侧身躺着。白天睡多了，晚上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到半夜，他起来到客厅喝水。
小楼街路灯透过落地玻璃墙照进来，外面冬雪未歇，已在江城覆上一层厚厚的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