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繁华(封与)

满身泥泞的公务车，到时让杨典司开去洗车场清洗干净。
车子一路进入汉江区，其他两辆随同公务车，朝不同方向驶去。杨典司询问是否回市委大院？得到肯定回复，朝目的地开去。
后座车位，顾清看着窗外雨幕遮盖，模糊不清的城市街景，感到心绪不宁。内心没来由的不安，比这两天前往下属县城调研工作，轮胎泥泞打滑差点出车祸还令他发慌。
现在车子还在市区边缘，尚未进入市内范围，路上车辆极少。又有大雨原因，行人也没几个。
“杨秘书，开再快点。”收回目光，他吩咐道。
“好的。”杨典司回答。
可当他加速行使时，一辆大货车急速朝小桥车冲撞来。
“嘭——”地一声，车子翻飞，倒在大马路上。
车内，系有安全带的两人，一阵天旋地转，震得五脏六腑翻滚。
大货车上，下来几个花臂膀子的壮汉，迎着大雨朝翻倒的车子走过来。随后，从破碎的车窗打开车门，解开顾清身上安全带，将昏迷不醒的人，拖出来带走。
头破血流的杨典司，痛苦地解开安全带，从里面爬出。
看着顾清被带上没有车牌号的货车，他抖着手摸向口袋找手机，拨出了求救电话。

第63章 年会
九月二十日，外面磅礴大雨，东方集团总部大礼堂早已铺上地毯，摆上酒食等如期开年会。袁氏家族和邀请而来的客户，及各大子公司代表等齐聚一堂，现场非常欢乐热闹。
为了烘托气氛，还请来旗下粮油业相关品牌合作的几位一线代言明星，另有舞团和其他几位知名歌手。
签到板上，留有明星们、商业合作伙伴和董事会成员及总裁们的签名。
袁氏财阀对明星见怪不怪，偶尔他们会对影视剧等进行赞助，因此都有一些接触。应邀前来的明星，都很乐意和大财阀打好关系，更想高攀年轻有为的董事局主席袁谆。哪怕攀不上他，与袁宴等总裁，和其他袁氏家族成员留下深刻印象，对自己未来前途也是极好的。
总之，卯了劲与袁谆留下一张接触合影，指不定以后会有深入认识的机会。只要袁氏财阀想捧，能一飞冲天。
袁谆对待邀请而来的明星一视同仁，他更多的交流，在国内外客户身上。
与客户们畅聊了一会，手机震动，是在校侄子小爵打来的视屏电话。他滑到接听，便出现小爵的小脸。
男孩身上湿哒哒的，一看就知道干了什么事。
“今天如果二叔来接我回去，一定不会有人拦着。”
想翻墙回袁氏一起参加年会的小爵，爬墙时候被高年级的人逮住，送回校舍。
“年会每年都有，不差你这一次。”
“可我就想出去……肯定是我的方法不对。下次如果按照顾叔叔的方式进行思考，一定能出去。”
“什么方式？”
“秘密！二叔，顾叔叔呢？”
“在工作中。以他市长的身份，不方便到这里来。”
“哦，难怪今天给他打电话没有接……”
叔侄二人聊了好一会话，直到袁宴抢走电话逗弄侄子，才停止交谈。
被三弟打岔的袁谆，一直在等待机会与他招呼的一线女星唐子宁，拿起酒杯带着身边的俊秀男子上前，笑着开口介绍道：“袁董，很高兴来参加东方集团年会。这位是姚崇坤之子姚斯。”
“谢谢你来参加年会。”袁谆笑着与之握手，脑海搜索姚崇坤是谁？很快，想起此人是本省省长。他松开唐子宁的手，向姚斯伸手道：“欢迎姚公子前来参加东方集团年会。”
姚斯微笑握住他的手：“谢谢袁董，能来参加是我的荣幸。”
一旁逗完侄子的袁宴，催促二哥道：“二哥，要开始了。”
袁谆松开姚斯的手，接过手机，客套地请二人坐下，便和弟弟坐回原位。
舞台上，邀请而来的舞团跳开场舞。该舞团特别能烘托气氛，引得台下笑声掌声不断。待开场舞结束，主持人上台，一一介绍了集团公司的重要领导人，之后请集团董事局主席袁谆上台致辞。
在众人的鼓掌声中，袁谆从前排中间的主位上站起，向现场所有的来客，和各大子公司代表及员工挥手致意。
随后，他走向台去，可这时手机突然震动。
他拿起欲点下拒接键时，却顿了一下。他接起电话，那头，伴随着嘈杂的雨声，传来断断续续的虚弱求救声。
“救……救救顾市长……”
“杨典司？发生了什么事？喂？喂——”
电话那头再无人声，只有嘈杂的雨水声。
见二哥没上台，袁宴站起低声道：“哥，该上台了。”
袁谆握着手机，低声凛然道：“顾清出事了，你代我上去。”
说完，就要离开。可袁宴抓住他的手，微微皱眉道：“可大家都在等着你。”
袁谆拿下他的手：“我相信你可以。”
旋即，离开年会现场，找安保队，根据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定位，赶去事发地点。
被迫代替上台的袁宴，收敛复杂的表情，面带笑容地走上台去。
袁谆迎风破雨，带人来到出事路段。
那里，有路过的车辆停止，打算报警叫救护车。安保队长上前阻止，向想要报警的人道，出车祸的是他们家人，一切由他们来处理。
路人半信半疑，可看这伙人气势凛凛，不敢招惹，开车离去了。
袁谆在翻掉的车旁，找到受伤昏迷不清的杨典司。他叫上两名手下，把人送去医院。随后让安保队长将事故现场处理干净，而后调查周边监控。
从路边酒店和交通部门里，他获取五段监控。
交通部门的人，未认出市长公务车车牌号。见监控里的车子被撞飞，又有不好惹的大汉拖走一人，以为是财阀内部恩怨，自行处理。故将那个路段的三个监控，全部给了袁氏。
花园别墅后楼，未换下淋湿的衣服，袁谆查看监控视频画面。待看完，直接电话谢康泰，谢简逸是不是被关着？
那边很不悦，不想理会直接挂断。
“顾清出事了，他要没有安全回来，谢氏等着被省公安厅调查吧。”
一座城市最高行政首长出事，在市政府察觉异样之前，最好把人安全找回来。找不回，省政府和公安厅直接派人来查。
谢康泰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让他等等。几分钟后，回复道，谢简逸确实从家里消失了。
确定了消息，袁谆下令整个安保部门行动，掘地三尺，也要挖出谢简逸，将顾清救出来。
东方集团总部大楼年会现场，除了集团董事局主席有事，总裁袁宴代替上台致辞之外，整个流程没再出现任何意外。
台上请来的歌手献唱，众人沉浸热烈的氛围里。台下，袁宴表情阴郁，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人群之中，他敏感察觉到有观察视线，遂猛地转头看过去。
省长之子姚斯，笑着从他脸上收回目光，转移到台上歌手。
袁宴唇边泛起一抹冷笑。
年会晚上十一点结束，外面连下了三天的暴雨，转为绵绵细雨。
担任重要职位的袁氏家族人员，送商业合作伙伴等人上车离开，而后逐渐散去。
晚上忙碌结束，袁宴电话二哥询问情况。当听到顾清出事，谢简逸逃离谢家不知所踪，瞬间脸色大变，立马开车赶回去。

第64章 主导
顾清有意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外面天气不再下雨，但乌云未散依然阴沉着。也随着这场大雨过后，江城天气逐渐降温，转入清凉的秋季。
与他面对面坐着的谢简逸，眼神阴森森地盯着他道：“醒了？”
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冷静开口道：“你这么做，会连累整个谢家。”
谢简逸狞笑道：“现在的谢家又和我有什么关系？一个放弃我的家族，没必要为其做任何考虑。”
“可他们会找到你。到时等待你的，会是监狱。”
“顾市长，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了，所以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谢家要是放弃你，不会从袁氏手里将你接回去。还有维护着你，相信着你，喜欢着你的粉丝们一直等待着。”
“谢家接我回去，是不想让损害谢氏财阀形象和利益的人，丢人在外。那群所谓粉丝，就是一群笑话，只要看到下一个更喜欢的，跑得比谁都快。顾清，这个世界不存在‘忠诚’，只存在利益。”
“可绑架我，牢狱之灾大于利益，这对你来说，并不划算。”
“每个人衡量内心的利益，都是不同的。在你看来，或许真不值得。但我眼里，这份利益带来的代价，足以让我感到满足。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人陪你做伴，决不让你一个人难受。”
“是谁？”
“别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谢简逸看起来很冷静，脑子条理清晰。可被剥夺一切人，越是冷静，行动起来，就越疯狂。他破相的脸庞，断掉的一条腿，在精神病院遭受的一切侮辱，都推动着他，不顾一切地朝毁灭的方向走去。
“说实话，顾清，到现在我已经不是很恨你了，但我仍然不能放过你。要怪，你就怪袁氏兄弟吧。”
顾清沉默，不知如何劝慰内心黑暗，行为极端的人。
“我谢简逸活着，有仇必报。袁宴折我一条腿，那我便要他两条腿。你猜，在你和亲弟弟之间，袁谆会选择谁？”
“我和袁谆并不你想象中的关系。”
“呵呵，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
顾清无法改变这人想法，便转变新的思路。
“我是这座城市最高权力者，只要想庇护，任何人都不会动你。但前提是，你现在就放了我。”
“你在讲笑话吗？”
谢简逸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顾清哑然。疑心极重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套说辞？
要换成别人，说不定能说动对方。毕竟他有实权，能调动江城官方部门。从四大财阀手里庇护一个人，是完全能办到的。
眼前人，早已丧失了对人的信任，任何说辞，都是没有用的废话。
见他无话可说，谢简逸好心情地，拿起手机打电话。只听见，其说道“按照计划，你下午行动”，而后报上地址，挂断电话。
“下午，就有人来陪你了。”谢简逸伸手捏住他下巴，露出癫狂的笑容。
市政府大楼，市长和秘书一早不见踪影，电话也打不通。询问昨天一起回来的公务员情况，对方回答，杨秘书送市长回去了。
劳副市长再次拨打杨典司电话，对方恰好打过来，他滑到接听键。
“喂，杨秘书，顾市长呢？”
“医院里。”
“医院？发生了什么事？”
“这段时间，顾市长高强度工作，又连着两天大雨去县区乡镇进行调研。身体就这么垮下病倒，现在感冒发烧在医院里躺着。”
“这……我马上赶过去！”
“您不用过来。顾市长让我传话，这几天工作由劳副市长代劳，有重要签署的文件，待回去以后，再进行处理。”
“好，如果有任何事情，记得及时通知我。”
“好的。”
双方，挂掉了电话。
劳副市长忧心挂虑，这段时间顾清拼命工作，他是看在眼里的。现在人病倒，下次可要劝他别再这么劳碌了。
此刻，某家私人医院里，坐在病床，额头纱布黏贴伤口的杨典司挂断电话，看向病床边的袁谆，询问市长情况。
袁谆回答，袁氏与谢氏已出动最大人手寻找，三天内一定把人带回。
“顾市长不该卷入你们的仇恨，他若没有安全回来，你们将承担最大后果。”
至于会是什么后果，没人知道。
“杨典司，顾清出事，为何没有报警让公安机关介入？而知找我？”
袁谆询问道。
“江城里，只有你才是和顾市长走得近的人。”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前任市长自杀，距离现在也才七个多月，现任市长再出事的消息传出去，江城官场动荡，中央纪律检查委员调查组会来此进行大清洗。
这就是没有报警，直接联系袁谆的原因。
“你的决定是对的，事情我会圆满处理好。”
袁谆承诺道，随即离开医院，调查谢简逸行踪。
在袁、薛两家地毯式寻人时，薛定接到谢简逸电话。对方提供了一张顾清捆绑在椅子上的照片，和等待“救美”的地址。
看着顾清脸上有玻璃震碎的划伤，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垂下带着一丝凌乱。他手指便不由抚上这张狼狈的脸庞。
这起游戏由他来结束，他很期待，当袁谆找人找到他床上，会是什么表情？
收起手机，他叫上几名手下。不一会儿，两辆车子一前一后使出江实集团总部大楼。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来到一个老市场仓库。他带人下车向仓库走去，与绑架者进行一番“搏斗”时，有三十个拿着棍子的人朝他们围拢靠来。
刹那间，他感到不对。
当拿出手机要电话谢简逸，便有人横着棍子从背后扼住他脖子往里拖。他带来的人，三两下被打倒捆绑塞嘴拖走。
棍子扼住脖子，强烈窒息感袭来，他本能挣扎。有另外两人，反剪他的双手捆绑，横在他脖子上的棍子才松开。
“走吧，老板等着你。”花臂大汉拽着人，拖进仓库里去。
卷门拉起，他被重重一推，踉跄进入。
里面，背对着他的谢简逸，和面向这个方向的顾清，同时看过来。
看到谢疯子朝他露出的疯狂笑容，他心下骇然，旋即又反应过来——事情已从手中失控，本以为还困在谢家的人，已逃出牢笼。
从其出逃开始，才是真正主导一切的人。

薛定被捆着拖进仓库，摁在椅子上，旁边的顾清扫了他一眼。
“谢简逸，这是什么意思？”薛定从容淡定，内心紧绷成弦。亲手释放出这么一个不正常的人，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别着急，我待会再招待你。”谢简逸嘴唇笑纹，荡起阴冷的寒意。他向后伸手，身后花臂大汉递给一条皮带。他慢慢地把皮带卷在手里，对顾清说道：“知道你今天的遭遇，拜谁所赐吗？”
顾清没有回答，不用想，大致也能猜出来。上午其口中的“做伴”，指的就是薛定吧。
“一切都是姓薛的预谋，他想利用我对你下手，再出面‘英雄救美’控制你。但是啊，他偏偏瞧不起我，以为我腿废了，脑子也跟着废掉。所以，我要不回敬，岂不是对不起他的诚意？”
薛定偏头看向右侧顾清，对方面无表情看过来。
“这件事我会解释清楚。”
顾清转回头，对其解释，毫无兴趣。
“这个人想控制你，不是因为感情，是从你身上感受到了威胁。顾清，你一定很讨厌这他吧。”谢简逸伸出一只手捧住他脸颊，“现在，我给你除掉他的机会，保证不会有人查到。”
顾清摇头拒绝。
“你真是善良。”谢简逸收回手，纯良笑道：“四大财阀内里不干净，暗中处理人这种事没少干。薛定为成为薛氏财阀掌权人，还不知干过什么肮脏事呢。所以现在把他宰了也不冤。而且啊，他要从这里走出去，一定想办法弄死我。”
“既然知道，劝你把我们放了。不然，要干死你，一个谢氏肯定拦不住我。”薛定警告道。
谢简逸回应的是，“啪”地一声，手中皮带朝他脸上抽去。
薛定脸一偏，左脸浮出血痕，人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姓薛的，到现在你依然瞧不起我。”谢简逸笑容收敛，目光透着杀意。“我这个人啊，只要没死，一定会让愚弄我的人，享受被愚弄的代价。”
说完，扬起手，再次朝其脸上抽下。
皮带带着凌厉的劲风，“嗖——”地一声，落在那张英气的脸上，生生让半张脸庞，仿佛毁容般，浮起血肿，渗出鲜血。
顾清光是听着，都感到疼。
连抽了好几下，谢简逸终于停手。看着薛定双眼眼白，因疼痛和暴怒爬满红色血丝，他露出了舒服的笑容。
“这样吧，我放你们其中一个出去。”他松开皮带，交给身后花臂大汉。“只要，你们其中一人愿意留下。”
两人皆沉默，知道他在戏弄人。
见无人回答，谢简逸露出古怪的笑容。
“就算真能走一个，你们也一定不会让着对方。”
薛定为了自己，绝对会留下顾清，同样地，顾清也会留下他。
这一点上，双方没有任何狡辩。
薛定视顾清为猎物，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私欲。顾清不喜对方算计，自无任何感情可言。两人都没必要为对方付出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