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封与)

单远思忍不住笑着又喂了他一块——小猫儿再次讨美味的食物成功。
“把青菜洗了，炒熟后吃完饭。”
“看我的。”
单长乐手巧利落地清洗青菜，接着拍开蒜切辣椒，然后下锅炒了一盘微辣的青菜。
糖醋里脊，酱爆鱿鱼，家常炒青菜。三道简简单单的菜肴，吃的单长乐无比满足。
直到睡觉前，也没有提出要养猫咪的事情。他决定，等爸爸出差回来后，再询问这件事。到时，软磨硬泡，一定会答应的。
现在每天下午放学，都要悄悄地去喂那只喵咪。学校里的生活，除了中午时候，20元同学会和他一起共桌吃饭，另外就是，本想安然度过最后高中生涯的他，发现，周身环境，开始波动，并往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改变。
原本把他当空气透明人的同班学生，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有些异样。而这种异样，是贺承续带来的。哪怕他们仅仅组合做了一次实验，每天中午共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到了周四，和他一起值日的同学，好奇打探他和20元同学的关系。哪怕他笑着说，是普通同学关系，对方也不信。而这种质疑感，源于贺承续不近人情的性格，却很受女生喜欢，可却偏偏和他走得近。
被三十多双眼睛刺着，他不喜欢这样。
于是，周五中午，故意拖延留在最后打饭吃。这个时间点，学生基本都吃完饭离开了，食堂里变得很安静。
不过他发现，在这个时间点打的饭菜，分量会很多。
端着餐盘到一张空桌坐下吃饭，就有阴魂不散的人过来，他不得不放下筷子，忍着心里的那股燥意，扯动脸上皮肉，笑着问：“贺同学有事吗？”
“没事。”
“没事你跟着我干什么？”
“在这里，坐哪里是我的自由。”
他干脆端起餐盘，坐到了另外一个桌上。但那人也跟着过来。他又换到第三张桌子，贺承续继续坐在他的对面。
他有种想要把盘子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
“贺同学，我和你不熟，希望你能离我远点。如果你实在是闲得无聊，中午可以去做义工。”他真是后悔，那天因担心此人受伤而心软接触人。
“你不用防着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看着一直淡定的人，撕开了从容的面纱，变得有些像恼怒的小猫儿男生，贺承续嘴角不由翘起一丝笑容。
“你的所作所为，已给我带来很大困扰。我不想惹上任何麻烦，所以别靠近我。”
“好好吃饭，不然该冷了。”
这人完全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单长乐差点气得饭吃不下。
周五一早，单远思早起为儿子做早餐。在用完早餐，长乐去学校时，他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嘱咐道：“我下午飞机出差，你一个人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黏着父亲，表现得像小猫儿一样男生，不舍地紧紧抱着爸爸蹭了蹭：“嗯，爸爸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带着不舍，男生走出了家门。
梳好头发，换上西装，打上领结，戴上眼镜。往商务出差包里，塞了两套西装，单远思前往国资委。
上午，他在监督一局查看违纪的中央企业，下午五点，带着五名一局的人员，到大厅等待另外两个纪委人物。等了好一会，总算是等到来人。
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其中一位，他之前见过。如果没记错的话，叫董覆。他怔怔地看着对方，觉得世界真小。
“幸会，我是董覆，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秘书长、监委办公厅主任。”董覆含笑伸手。单远思回过神，握住对方的手：“我是单远思，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一级巡视员。”
手被稳稳握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传过来，内心莫名闪过异样的感觉。
关于此人，直到事后，才知道对方更多信息。除了身处高位，还是委员会委员，并有海军中将军衔。
松开手，继续与姚七羽握手互相介绍。此人是纪委常委，国家监委委员。
看着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斯文男人，姚七羽笑着说：“期待单厅好好遏制腐败行为。”
公务车子送他们到飞机场，在上飞机前，单远思又儿子发了短信，不舍地再三叮嘱他好好照顾自己。
对方很快回复过来。
——我等爸爸回来，爸爸下飞机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看着儿子回的短信，单远思不由露出了笑容。
正好看到这抹笑容的董覆，只觉得他那周身清冷气息散去，整个人温暖如春。
飞机行程两个小时。头等舱内，乘务员把头等舱和饮料送上，便退了下去。和董覆一个连坐仓的单远思，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全部吃掉。用完晚餐，他拿出平板电脑查看这次违纪资料。

第7章 同塌
飞机两个小时，晚上八点左右到达，在吃完机餐晚饭，单远思拿着平板电脑，查看违纪相关涉案人员。隔壁座位上的董覆，凑了过来，手指放在屏幕，点出涉案董事长个人资料，接着慢慢滑下，查看与之相关的涉案人员。
男人靠得太近，气息就在耳边，直扑脸颊。单远思有些不自在，但又不能把人推开。论职位，对方在自己之上。
“中建集团的内部腐败，也只是冰山一角。”手指点着屏幕，董覆继续说，“金钱和权利能催生一个人的欲望，在面对巨大的利益面前，人心很容易迷失。97家中央企业受国资委控股监督管理，而一级巡视员虽没有实权，但在里面，应对各局各部门，能比别人看得更清楚。”
说完，手指离开电脑屏幕，人也坐直了身体——单远思身上那股干净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加靠近。可偏偏，却有人想要把他拉下地狱里。
单远思偏头看向男人，对方露出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
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会不会过于孤独，要我让人去照看他吗。”董覆转移话题问道。
“谢谢，他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单远思回答。对方对他的家事，真是一清二楚。
“能独自一人把孩子好好养大，你是个好父亲。首都里的生活，会比别的地方压力大，要是有需要帮助的话，可随时给我打电话。”看着单远思，董覆语气温柔地说。
提起电话，单远思才想起，那张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名片。他并没有存下对方电话号码，名片也随手扔在卧室的桌子上。
“手机给我一下。”一眼看穿他没有存下号码，董覆伸手道。
“抱歉。”单远思拿出了手机。
董覆接过，在他划开屏幕时，看到了手机壁纸上，长相极其相似的父子两，亲昵地靠在一起，微笑着面对镜头，拍下了这张照片。
点开联系人，加入他和姚七羽的号码存进去，之后随手给自己发了一条短信，把单远思号码存起来。
把手机还给对方，董覆询问他对武市的了解。
“几年前的春天去过一次。”单远思道。因为要工作和照顾孩子，除非长假，不然很难带孩子出门旅游。而武城种有很多樱花，就带儿子来看看。
“现在武市开亚运会，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看看。”
“公务紧要，再说吧。”
两人对话，更像是一人问，一人答。单远思无法理解，为什么要进行无意义的对话。而且，这个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让人有种，被禁锢的感觉。
当飞机落地时，天色已晚。一行人出了机场，乘坐接送车到酒店。路上，霓虹灯火下的长江，显得幽静神秘。三十多分钟后，车子来到威斯汀酒店，大堂经理亲自迎接，并十分抱歉地说：“各位预定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只是今天再次检查，其中一间房里，洗手间故障破损，需要重新装修。所以，目前无法备足八间房。”
“不能换另外一间？”姚七羽询问道。
“非常抱歉，现在亚运会期间，本市所有的酒店，都被住满了。”大堂经理再三道歉。
“单远思和我住一间吧。”董覆道。
正要给儿子打电话的人，愣了一下。
“就这样吧。”董覆看着他说。
“非常抱歉，几位住在酒店里的晚餐，一律免单。”然后，叫来服务员，送几位客人上去。
乘坐电梯往上时，WeChat里，视频通话响起。单远思点开视频通话，便看到了儿子的脸。
“爸爸。”安静的电梯内，电话传出这么一句，非常地醒目。
电梯站着九个人，也没有多余的空间避开，站在单远思身边的高大男人，一下闯进了视频镜头。
对着儿子，单远思不由露出笑容：“我到武市了，今天怎么样？”
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的少年，神情有些怅然若失：“嗯，是一个没有爸爸在的，平平无奇的一天。”
“好好在家等着，回去给你礼物。”单远思微笑道。
“好的，等爸爸回来，我也要给你惊喜。”单长乐有些狡黠地一笑。
电梯门开启，服务员引他们过去。一面和儿子聊天，一面跟着前面的身影行走时，手被人牵住，进入一个房间里，手里的商务出差包，也被那人接过放在了桌面上。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长江对岸的城市夜景，继续和黏糊的儿子通话，聊完才挂断了电话。
转过身来，看到董覆正从酒店的衣柜里，拿出睡袍去浴室。不一会，浴室里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看着那张双人床，单远思内心莫名觉得有些古怪……或者说别扭。他不是没有和男人一起睡过觉。大学时，他曾和同学睡一张床，还夜聊到天亮呢。可那是熟悉的人，而董覆，只是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但人已进来了，总不能再莫名其妙走掉。
摘下眼镜放在桌面，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温水喝掉，他坐在沙发上，拿出平板电脑看新闻。
浴室里，花洒下，温热的水淌过结实高大的躯体。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董覆取下毛巾，清洗身子。
在他洗完澡吹干头发，穿好睡袍出来时，单远思对着平板电脑昏昏欲睡。
“单远思，去洗澡休息。”轻柔叫了一声，斯文清逸的男人睁开眼睛，有些困倦地说了声“抱歉”站起，然后从柜子里拿过另外一套睡袍进浴室。
在浴室洗漱，并好好地洗了个热水澡，吹风机吹干柔软的头发。单远思出来时，董覆正坐在窗边的桌子上，一面喝酒，一面打电话。
走到床边，掀起被子躺了进去，他打了个哈欠，坐飞机带来的疲惫感，让人很快闭上眼睛睡去。
董覆挂断电话时，床上的人，已深深地陷入睡眠之中。
一口喝掉杯中剩下的酒，他到床上侧身躺下，左手撑着半边头看着毫无防备的人，目光深沉。

酒店房间的大床上，董覆侧身撑着脑袋，看着身边人。
随着呼吸安静起伏的胸膛，敞开的睡袍衣口，白皙的脖子和胸膛，还有悄悄半掩着的羞怯的乳头，如此赏心悦目。董覆抬手，手指触到单远思的脸上。
清冷的男子，在熟睡之后，周身散发着安静柔软的气息，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气质。
手指轻轻的描绘着单亲爸爸的脸颊，蹭到他柔软的嘴唇上，心中不由道，如果和这张嘴唇接吻，会是极致的享受吧。
这么想着，却没有付诸行动，而是凑到对方额头亲了一口。感受着那股干净的气息，他低声说了一声“晚安”。
次日一早，单远思醒来时，发现睡袍敞开，除了内裤，几近赤裸的状态。不仅如此，整个人贴到董覆身上，那人英挺的脸庞近在咫尺，手还搭在他腰间，两人下腿紧密地贴合一起。
对方，也是几近赤身裸体的状态。
所以他讨厌睡袍，睡着睡着，莫名其妙敞开，很让人不舒服。
小心翼翼地把董覆的手拿掉，再将被对方压住的睡袍扯回来，单远思系好睡袍，下床去浴室洗漱。
这次的工作，对他来说很重要，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
京城安华里社区第58栋504里，单长乐蹭着被子好一会才睁开眼。
爸爸出差去了，他一下没了做饭的动力。虽然以前也有过这种时候，但每次都觉得家里变得冷清。要不要……给妈妈打个电话？嗯……还是算了。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妈妈想念他们的话，会主动经常联系的。现在的她，有自己家庭，很幸福。而他，有爸爸陪伴，也过得快乐。
只是，十天时间，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难熬。
还是去看看那只猫咪吧，不知道爸爸回来那天，看到给他的“惊喜”，会是什么反应。
懒洋洋地起床刷牙，随便做了一份早餐草草吃掉。到了中午，再也没有做饭的欲望，于是拿着猫粮下楼，踩着自行车去投喂橘猫。
快到酒店后的巷子时，巷口前，有人倚靠在墙壁，那只橘猫贴着此人的脚，一起晒太阳。在他停下自行车到一人一猫面前时，橘猫蹭到脚下“喵喵”要吃的。
而20元同学，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他递过猫粮一声“给”，20元同学摇摇头。
他叹息一声，蹲下来给猫咪喂粮食——这一大一小，等着他投喂，是不是早就一起算计好了？算了，反正他中午也没吃饭，待会一起去吃吧。
贺承续看着喂猫少年，这人小声“喵喵”叫，嘴唇还露出了如同阳光般，温暖柔软的纯粹笑容。
喂完猫咪，单长乐推着自行车，带着20元同学去快餐店吃饭。
快餐店里，点了两份套餐。在饭送上来后，20元同学大口吃起来，也看不出他喜欢还是讨厌。
小口吃着饭，单长乐好奇问道：“你身上为什么不带钱？”如果没碰到他，难道不用吃饭了？
“钱被收了。”吃着饭，贺承续含糊回答。
“可以回家吃啊。”家里父母，总不能饿着孩子吧。
“和我爸吵架，不想回去。”20元同学理所当然地说。
“不回去，那你住哪？”难道是学校宿舍？
“一武堂。”
一武堂？那是什么地方。听着……就像是不良少年中心团体。
吃完了饭，警告人别乱跑，单长乐去结账，然后和贺承续离开了快餐店。
在他心惊胆战地跟着“不良少年”来到一武堂时，才知道是散打搏击俱乐部。把自行车停在外面，跟着进去，看到里面的训练基地里，挥舞着汗水的男女学员大喝着，正在进行散打、自由搏击、泰拳、柔术、综合格斗等训练。
看着自己的小身板，那瞬间他有种小兔子进一身壮硕肌肉的狼群里面。
这个占地面积7000平米的俱乐部，光是训练厅的占地面积，就有5000平。
到了综合格斗训练场地，见两人进来，教练齐卢喊道：“贺承续，三个回合为一组综合模拟实战训练，你准备一下。”
贺承续回道：“好的。”
他带着单长乐坐下，然后脱掉T恤、长裤放在椅子上。单长乐才发现，里面穿着里面的背心短裤。贺承续用缠手带把手缠绑上，接着戴上护腿、护齿及护裆。把身上装备弄好，他拿起手套站起上场。
上了训练场，他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
变得凌厉、强大。
脸上，还带着一股神采飞的激情笑意。
单长乐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看到了贺承续的另外一面。
上了训练场，教练齐卢做裁判，一声“Ready Fight！”。场上，贺承续和对手学员，搏击起来。贺承续爆发力极其强劲地击向对手，对手抬手交叉格挡，之后反击向他。贺承续又使用摔跤，拿住对手，“砰”地一下，摔到地上。但那对手很快起来，用散打反击。
场外，单长乐看得心惊肉跳。莫名地，觉得很热血。这里的训练氛围紧张良好，仿佛燃烧着一把火焰，连他都热血起来。
可在看到贺承续被击中胸口时，又觉得疼痛。
现在想想，当时他脸上伤口，不仅仅是和人打架来的，还有这里的训练带来的。
第一组比赛结束，贺承续赢下了对手，第二组上场，他汗水淋漓地退下来，从椅子下拿出矿泉水，喝了很大一口。
看着泛着乌青的胸口，单长乐问道：“疼吗？”
贺承续抹了一把脸上汗水：“有点，但和之前的比起来，没这么疼痛。”
单长乐继续问：“你是在和学摔跤吗？”
摇摇头，贺承续目光放到训练场上，嘴角泛起一丝笑容：“这是综合格斗，我日后要走这个比赛项目。”
“这样会很辛苦吧。”
“对我来说，是乐趣。”
单长乐看到20元同学脸上神采奕奕的笑容。他能看出来，贺承续是真爱这项容易受伤死亡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