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歉被凤煜用灵力送了上来。
重新站在山崖之上,冬歉踩在踏实的土地上,心却好像仍飘在空中。
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可它们却又是真实发生的。
这种背着所有人干坏事的感觉....属实是有些奇怪。
想到自己临走前凤煜对他说的那句话,冬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从山崖回住处的这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冬歉尽力不去看他们,但或许是因为心虚,他总能感觉到,那些人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刺在自己的身上。
令他心慌。
在无间之境的时候,凤煜虽然对他动手动脚的,一直在作弄他,但是,却也在这个过程中给他的身体住入了灵力。
因着这股灵力,对冬歉来说一惯难走的山路都变得顺畅多了。
可见凤煜的灵力实在是深不可测。
明明已经待在无间之境那种地方,可是他体内的灵力却好像在与日俱增。
难怪每隔一段时间,他的师尊和师叔们都会去加固这道结界。
但是自己又为何可以随意跳入这个结界内呢。
莫非...是凤煜故意将自己放进去给他解闷的?
可若如果真是这样,这岂不是说明,那个结界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继续待在那里。
难到,他故意的?
冬歉被自己的想法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很快,冬歉就稳住了心神。
至少从目前看来,他对自己确实没太大的恶意,倘若他真的有那样深不可测的实力,他也完全不需要夺舍自己的身体。
正如他所说,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他用起来都觉得磕碜。
并且,原主找人做交易的这段剧情对仙门的安危并没有影响,唯一的损失可能就是他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冬歉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
他只是一个炮灰。
就算有朝一日凤煜会破境而出,那也是给龙傲天和仙门高手们出风头的机会,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知不觉,冬歉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虽然来之前他已经好好检查过了,但是一想到龙傲天还在里面,冬歉又将自己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试图遮掩凤煜在他的身上留下的痕迹。
冬歉想趁着没有被江守月发现之前赶紧溜进去。
可是好巧不巧,他刚进门就跟江守月撞了个正着。
江守月看起来温柔和煦,如沐春风的,没想到胸膛居然这么硬....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冬歉揉了揉自己被撞疼的额头,语气不善道:“这么急,是赶着投胎吗?”
江守月俯下身来,满眼关心之色:“师兄撞疼了吗?我帮你看看。”
冬歉的手腕被江守月捉住,茫然地掀起了眼帘。
他的额头确实被撞红了。
冬歉的皮肤很敏感,轻轻一点撞击都容易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
他并不习惯让江守月靠那么近,一把推开他,面色不虞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江守月淡笑一声,温声道:“师兄见谅,我是见师兄太久没有回来,有些担心,这才着急出去找你。”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师兄回来的更早些,为何比守月还晚回?”
冬歉的动作僵住了。
无间之境中发生的事情再度占据了他的脑海。
须臾,他目光不耐烦地看向江守月:“怎么,你的手什么时候伸的那么长了,连我的事情都要管?”
如果不是你跟师尊聊这么久,我也不必要会在路上耽搁那么久,不会凑巧遇见那些人,不会一时气闷说出那些不可挽回的话,最终还不剩跌下山崖,跟一个不人不鬼的大魔头同流合污,被他翻来覆去折腾半天。
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如果你不在就好了,如果你从来都没有来过飘渺门就好了。
江守月不明白为什么冬歉会忽然用这样怨怼的眼神看向自己。
冬歉没有再理他,而是大步回到房间里将自己关了起来。
白天发生的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冬歉将自己藏在被窝里。
黑暗的环境格外窒息。
似乎又将他拉回了那个魔头的身边。
他触碰自己时留下的温度,现在还记忆犹新。
凤煜告诉自己,仙门考核夺得榜首后,他还得去无间之境再找他一趟。
那个时候,可就不仅仅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在青楼的时候,常常会来一些过分的客人。
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就遇见了那种玩法病态的客人,几天没能下床。
凤煜会不会那样?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未知。
他何尝不是待宰的牛羊。
冬歉扯紧被子,将自己蒙得更紧了些。
明明他喜欢的人是师尊,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面对师尊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体交付出去。
可是现在,他却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想起了青楼里的老鸨对他说过的话。
他说,你们这些人天生贱命,就算将来被赎身了,也还是贱命一条。
这是他们一生都逃脱不出的牢笼。
.....
冬歉昏昏欲睡之际,听见有人在门外唤他的名字。
“冬师兄,月冥仙尊找您。”
冬歉的心咯噔了一下。
谢清枫这个时候找他做什么?
可是师尊找他,他不可能不去。
对他而言,光是谢清枫这三个字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冬歉眨了眨眼睛,终究起身,慢悠悠晃到了谢清枫的住处。
能见到喜欢的人固然很好,但是自己今天毕竟才经历了这档子事,看见谢清枫时,总是隐隐感觉到有些心虚。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甚至给人一种,师尊一直在等自己的错觉。
冬歉的心猛然一跳。
谢清枫垂下眼帘看他,房内的烛火拢在他的身上,谪仙般的面容显得十分温柔。
“进来吧。”
他的声线像汩汩流动的泉水,格外动人。
鬼使神差的,冬歉跟着他走了进去。
明明不是第一次来了,可是每次跟师尊待在一起的时候,原来都是一样的紧张。
在喜欢的人面前,唯恐说错任何一个字,唯恐做出任何一个不合适的举动。
所以,手足无措。
冬歉站在原地,斟酌着该同师尊说些什么。
而冬歉这幅低头思索,一声不吭的模样,放在谢清枫的眼里,就是在与自己赌气。
谢清枫缓缓靠近他,垂下眼睫:“为师今天并非冷落你,只是江守月初来乍到,对考核的规定还一知半解,这才对他多说了些。”
“为师讲这些容易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你对此早已烂熟于心,知道你是个爱玩的,便没有同你说太多。”
冬歉心想,谢清枫莫不是在跟他解释白天的事情。
这就是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的感觉吗?
冬歉低下了头:“师尊,弟子知道的。”
谢清枫点点头,将手放在冬歉的脑袋上,温和地摸了摸。
他的手掌很温暖,像是温柔进了骨子里。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冬歉的脸庞就重新焕发了笑容。
谢清枫看在眼里,声音轻到几乎微不可察:“当真好哄。”
冬歉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仰头问道:“师尊,怎么了?”
谢清枫收回了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淡声道:“没什么。”
须臾,他对冬歉道:“下个月便是仙门考核,江守月对于考核流程不太熟悉,你身为师兄,到时候还要多教教他才是。”
冬歉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好的,弟子知道了。”
师尊还当真是关心那个新来的师弟。
自己到时候偏偏不教他,让他错过了考核的时辰才好。
冬歉眨了眨眼:“师尊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
谢清枫顿了顿,道了声:“无事。”
冬歉眼中的光芒黯了下去。
果然如此。
表面上是来找自己说清白天的事,但最终的落点还是让自己好好照顾江守月。
你对他这么重视,有没有考虑过,他会在仙门考核中输给我的可能性呢?
“弟子明白了。”
既然谢清枫的事交代完了,冬歉再留在这里也是自讨没趣。
谢清枫似是看见了什么,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冬歉回过眼眸,问:“怎么了?师尊。”
谢清枫的指腹抚过冬歉的脸颊,在那里感受到一道明显的泪痕。
他的语气骤然变冷,严肃道:“今天有人欺负过你吗?”
谢清枫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没人欺负我。”,冬歉脸上仍旧是笑着的,语气却稍稍有些不自然,“在这飘渺门里,谁敢欺负我。”
谢清枫注视着他。
他想说,可是.....你明明哭过。
只是犹豫了一会,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冬歉担心再继续留在这里会被谢清枫看出什么端倪,他对谢清枫匆匆请辞,紧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看着冬歉消失的背影,谢清枫淡淡垂下眼帘。
他的小徒弟现在,似乎也有了不能告诉他的秘密。
....
翌日,冬歉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发生了太多事,身心俱疲,今天的他醒来的格外晚。
冬歉从床上缓缓坐起身来,一头乌发披在身上,头上顶着几根乱糟糟的呆毛,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无精打采的。
冬歉坐着发呆。
原剧情里,冬歉还在青楼里的时候,其实很少能睡个好觉。
每天晚上,他就会被老鸨拉扯出去,到门外招揽生意。
因为夜晚是男人欲望最重的时候。
老鸨一直惦记着让他的初夜可以卖一个好价钱,一直没有舍得将他出手。
他发现,仅仅只是让冬歉站在外面招揽招揽客人,楼里的生意就会异常爆火。
毕竟,他那张脸实在是得天独厚。
就算暂时睡不到,光顾楼里的生意还能掐掐他的细腰,也算是能过把手瘾。
因着这样的原因,冬歉每天都会在外面待到很晚。
夏天的时候还好,冬天的时候就很受罪了。
原本凛冬的时候愿意外出的人就比较少,街上的路人也稀稀拉拉的,就算冬歉站在外面,也不会弄来太多的客人。
老鸨是个脾气火爆的,拉不到一定数量的客人就不允许他回来。
他就只能站在外面,一边往自己的手里哈气,一边目光期盼地看着路过的人。
等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了。
可这个时间点,又是客人和这楼里的人春宵一度的最好时间。
吵吵闹闹的,又娇又软的呻.吟和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透过墙壁传进他的耳朵。
他只能蜷缩着身体,捂住耳朵躲进被子里,将自己藏得更深点,再深点。
不要发现他。
不要找到他。
他不想成为供那些客人玩乐逗弄的玩具。
因为曾经有客人对他们的服侍不满意,醉醺醺地闯入了他的房间,将他吓出了心理阴影。
从那以后,他的睡眠就变得特别浅,眼底也有了淡淡的乌色。
有些客人醒的比较早,他还会看着自己的那些同行恭维着将他送出去,热情地邀请他下次还来。
那场景,实在是惹人厌恶。
但是他没有办法。
他也痛恨自己,但他清楚的明白,倘若自己离开这里就会因为没有生存的法子而饿死在街头。
倘若没有任何人保护他,他流落在外的日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他甚至没有住的地方。
老鸨很早就告诉过他,他有这张脸,就算能逃出去,流落人间,也会被无数人染指。
他就算被扒光衣服死在街头,也没有人会管他。
那简直就是噩梦。
过去的每一天都像是噩梦。
直到月冥仙尊带走了他。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已经逃离了那场噩梦,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好像隐约间又看见了那时候的影子。
冬歉懒散地打了个哈欠,起身穿好衣服。
在溪水边清理好自己后,冬歉想回去拿剑,正好看见庭院的石桌上用法术温了一晚热气腾腾的面条。
面条上还卧着一颗鸡蛋,又缀了几根绿油油的青菜,应该是用鸡汤做的面,闻起来很香。
卖相很好看,光闻起来就知道味道一定不错。
但是冬歉知道,这不是师尊给他做的。
有关师尊的任何事他都好好地放在心上,师尊给他做的每一顿饭他都记得,自然能分得清师尊做饭有什么喜好。
谢清枫有轻微的强迫症,鸡蛋会均匀切开,连青菜也摆得端端正正,葱花撒的更是十分均匀。
而眼下这一碗,一看就知道是江守月从饭堂给他带的饭菜。
想不到....江守月如今也学会了这个温饭的法术。
一直以来,都是师尊用这个法术帮他温饭,现在这个人却换成了江守月。
真是碍眼啊。
冬歉揣测着自己的人设,虽然自己现在饥肠辘辘,很想喝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暖暖胃,但是是凭借原主对江守月的厌恶程度,他肯定恨屋及屋,连带着对这碗面嫌弃至极。
所以哪怕是饿着肚子,他也一筷子都没有碰。
冬歉故意装作一副十分厌恶的模样,淡淡地扫了两眼,就甩袖离开了,丝毫不领江守月的情。
但他不知道的是,江守月远远地看见了这一幕。
他垂了垂眼帘,叫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对谢清枫请示说,其实饭堂里的饭菜很不错,他也想趁机跟师兄笼络一下感情,以后就让他陪着师兄一起吃饭吧。
谢清枫似乎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对冬歉的特殊照顾,犹豫了一会,便也准了这件事。
自那天起,师尊便再也不会亲自给师兄做饭了。
但师兄恐怕不知道。
其实这些天的每一餐,都并非出自饭堂,而是他亲手烹制。
一点点的,照着冬歉平日里的喜好,精心做出来的。
所以....师兄到底还是不喜欢吗?
.....
冬歉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肚子。
每月,飘渺门都会给弟子们发放月钱,如果能多接任务,还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金。
这也是他们维持生计的一个重要手段。
谢清枫到底是月冥仙尊,想要请得动他,那必然是要动用大笔财力。
也就是说,谢清枫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富豪。
而谢清枫并不看中财银,平日里深居简出,很少用钱,便拿出很大一部分作为冬歉的月钱。
换句话说,冬歉虽然这具身体没什么修炼天赋,但不差钱。
如果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拿着这笔钱,他应该会过的很好吧。
冬歉握着沉甸甸的月钱,一个人来到了饭堂,打算大为铺张一番。
一方面可以好好彰显一下他这个恶毒炮灰的形象,一方面也让他好好尝尝这山上的美食。
前几个世界他都是没什么欲望的好人,这个世界,难得有了点任性的权利,他可要好好把握一番。
但他这次来的实在不巧。
饭堂供餐的时间都有一定限制,冬歉来的这样晚,早就什么都不剩了。
得知这个惨烈的真相之后,冬歉站在这里,背影无比萧条。
早知道,他就吃江守月帮他带的那份鸡汤面了。
哪怕装作吃起来很嫌弃的样子呢?
失算...真是失算。
冬歉最终空着肚子进来,又空着肚子出去。
此刻的风景怎么能算不上凄凉。
但是很快,冬歉又将今天的事情全部怪罪在了江守月的身上。
如果没有他,自己根本就不会饿肚子。
如果他从来没有来过,每天早上的时候,师尊会唤他起床,然后他就可以吃上师尊温好的饭菜,然后跟师尊去修炼。
有的时候不想好好修炼了,他还可以装病躲懒,反正师尊无论如何都会纵容着他。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为什么自从江守月来了之后,一切都变样了呢。
如果没有江守月就好了。
就好了。
冬歉愈发的委屈。
他用力踢了踢脚下的石头。
可是很快,他就受了反作用力的罪,蹲在原地疼得不行。
差点忘了这具身体很弱很敏感了。
谢清枫原本正要去仙门议事,恰巧路过这里,远远地看见冬歉蹲在地上,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
他很少看见冬歉这个样子。
他刚刚将冬歉带回飘渺门的时候,他倒是时常像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可怜一样,每天都忘记自己现在究竟是在老鸨的手中,还是身在飘渺门。
后来,他终于习惯了飘渺门的生活,终日张扬明艳,脸上也多了不少笑容。
如果他被好好养大,就应该是这样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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