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这时,简毅瞳孔微闪,有一抹黑色好像要钻出来。
他低下头,再次凑近了伤口。
祁岄伸着手腕,让他的姿势能够舒服一点。
但,简毅只是伸出了舌头,在那狰狞的伤口上轻轻舔舐。
所到之处,伤口出长出纤维,迅速愈合,几乎是完好如初了。
但,大颗的眼泪却细密的砸了下来。
祁岄捧起简毅的脸颊,却见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简毅恢复了神智,问道:“上一次也是你的血液吗?”
简毅刚到中转站的时候,身上都是伤口,在愈合剂的作用下,那样的伤口也迅速愈合了。
什么高级愈合剂,明明是他自己的血液。
祁岄最是心软,看他哭成这个样子,无奈至极,几乎算是手足无措了。
他亲亲简毅的脸颊,舔干净泪水,轻声道:“没事的,我现在不是人类,这点血液和伤口不算什么的。”
虫族断肢都可以重生,这点小伤口算什么呢?
想了想,祁岄补充道:“就算只剩一个头颅,高等虫族也会复生。”
简毅哭的更厉害了,抽噎不能自已,“你是不是伤过?”
祁岄将他搂的更紧,几乎要嵌入自己的身体里,“没有,相信我。”
简毅双手抓住祁岄的衣角,身体都有些疲软,“不要骗我,所有的事情我们一起面对。”
祁岄点头,“嗯。”
简毅让他再三保证,这才放心的昏过去。
一觉就睡到了晚上,简毅醒过来的时候,内心的伤痛已经沉入了深处,面上看起来已经恢复了,只是稍微有些苍白。
祁岄一直在关注着他,见他醒来,便走了过来。
“感觉怎么样?”
简毅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没事了。”
他一个猛男,哭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
祁岄知道他的小心思,没有拆穿,“还想出去逛逛吗,不是没有看到黑市?”
简毅摇摇头。
祁岄继续道:“几乎所有的人类都从外面回来了,你不想看看人类的情况吗?”
他想带简毅出去散散心,让他不要沉浸在虫族反馈过来的情绪了。
或者可以算作无情,或者是虫族的本能,他对死去的虫族没有任何悲悯之心。
他只是在担心简毅的精神状况。
“可以吗?”
“可以的。”
“可是,是我……”
祁岄摸摸他的头,“没关系,这是它们的命运。”
简毅掐着自己的手指,期期艾艾的,“它们死之前很痛苦……”
祁岄掰着他的脸面对自己,“这种低等的虫子要多少有多少,死的只是少数,很快数量就能回来了。”
“你是虫母,是虫族的神,这些死亡不算什么,不要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若是你现在还在虫族,吃的虫族都比死掉的多。”
这样的概念对简毅来说十分陌生,祁岄的语气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
祁岄声音不大,却充满力量,“记住,你是人。”
简毅一悚,对啊,他是人,对于无差别攻击人类的虫族,他应该是愤恨的,怎么会同情呢?
虫族的死亡,对人类来说,应该是值得振奋的消息。
他怎么会如此落寞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一起去看看情况吧。”
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看看人类的反应。
与简毅的凝重相反,外面的人都是一股子兴高采烈的味道。
没有带简毅绕弯路,祁岄直接带他到了任务大厅。
探索小队就是在这里获取任务,获得的材料,也是在这里兑换成积分的。
大厅十分宽敞,地面上铺了地板,坐在上面很凉快。
这个时候的大厅,出奇的热闹,挤满了探索回来的小队。
计算积分、交易、交换情报……等等,众人情绪饱满。
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收获。
今天祁岄没有穿制服,而是穿了和简毅一个色系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十分登对。
祁岄带着简毅来到了大厅的一角,在这里,能够更快的获取情报,这里摆摊的人,是专门买卖情报的。
祁岄刷了积分,示意简毅有什么问什么。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人好像已经说了很多遍,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用气声道:“哑了!说太多话了!”
但他的笑容依旧是灿烂的。
说罢,他扔给简毅一张写满字的纸。
用气声吼道:“自己看!”
基地里是有义务教育的,但也仅仅是让这些人识字,不做文盲而已。
那些研究员等等,都有别的学习通道。
多轨制教学,保证了基地人员分布,能够更好更有效率的分布人类资源。
是的,人类在基地里,也是一种资源。
纸上面的内容不多,却也能让简毅迅速了解发生了什么。
语言极其简练,就好像已经润色了很多遍。
外面虫族的自相残杀,对于人类来说,却是一个好消息。
甚至,人类已经准备好了,整理起现有的资源,进行更深一步的探索。
虫族的自相残杀,对于人类来说,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或许能终结这场旷日持久的灾难也说不定。
人类充满希望!
但简毅心中无比慌乱。
这次是意外,是他情绪崩溃导致的意外。
这个时候,人类出去,面临的是饥饿的、急需繁衍的虫族。
虫族的繁衍需要大量的食物,这个时候出去的人类,将面临什么,可以预见!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待祁岄是怎样的依赖。
祁岄紧紧握着他的手, 没有一丝放松,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简毅的担忧,轻声道:“别担心, 会有办法的。”
简毅面上带了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彷徨,人类真的还有未来吗?
察觉到简毅情绪的不对劲, 祁岄拉着他往外走。
随着时间的发展,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了, 都是从外面赶回来的人,
这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而简毅现在明显不适合待在人多的地方。
“我们回去再说。”
“嗯。”
事到如今, 现在着急也已经没有用了。
一路上, 简毅都魂不守舍的。
之前情绪的爆发, 还是给他的心里留下了抹不去的痕迹。
他现在十分脆弱,虫母过于发达的神经,无法避免的会让他与虫族共情。
这对现在的他来说, 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回到房子,一进门, 简毅就急匆匆问道:“我可以再次下令, 让虫族自相残杀,直至灭绝吗?”
祁岄摇了摇头, 示意他不要着急,先坐下。
坐下的简毅被祁岄投喂了一杯热牛奶,他一边小口喝着, 一边用眼神瞄着祁岄。
心情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祁岄叹了口气, 在他身旁坐下, 他立马靠过去,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
“不可以再来一次吗?”
祁岄摇头,“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简毅顺从的被祁岄搂在怀里,闻着熟悉的味道,简毅心里的焦躁才逐渐消失,情绪也冷静了下来。
对于自己这个患得患失的状态,他也有些不安。
不像自己了,虫母这个身份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上一个虫母被人类捕捉之后,高等虫族连带着低等虫族,凝结成虫潮,围剿人类基地。”
“当时的中心基地的人,接受了全星球现存人类的帮助,拼死抵抗,才让中心基地存活下来。”
“当时的研究员,误打误撞切断了虫母与虫族的联系。”
“那是虫潮退去的主要原因。”
“虫族得不到虫母的信息素反馈,活下来的高等虫族才被迫陷入了休眠。”
“现在,它们有苏醒的迹象。”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平静,不要让它们察觉到你在这里。”
“如果,你再次向他们发送命令,中心基地会遭受比一百年前更猛烈的虫潮。”
简毅慌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不会让它们知道我的存在吗,还有之前我在死亡之森的时候,那些虫子……”
祁岄顺顺他的背脊,轻声道:“别担心,时间短,它们不能确定你的位置。”
“低等虫族依靠本能哺育你,它们无法跟高等虫族交流,只有高等虫族才是有智慧的,你现在还很安全。”
简毅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怎么办?那现在怎么办?”
“没关系,那是单方面的联系,切断就好了。别担心。”
简毅认真的看着祁岄的眼睛,缓缓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想一直沉默下去,我想解决这一切,我想要让虫族离开人类世界。”
“是不是要消灭所有的虫族?才能结束这一切?”
祁岄摇了摇头,“我没有办法给你明确的答案,因为我也不清楚。”
“消灭虫族对人类来说,确实是迫在眉睫的。但如果我告诉你,虫族也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呢?”
这个消息对于简毅来说,不亚于一颗炸弹在脑海中炸裂。
突然出现的虫族,不是外来入侵者,竟然是这个星球的原住民?
怎么可能呢?
以前的历史上,没有任何关于虫族的事情。
真的没有吗?
简毅不确定了。
看到简毅的表情,祁岄也露出了一点苦笑,“我也是作为高等虫族醒过来的时候,才知道的。”
简毅作为虫母,这些事情他需要知道,祁岄没有想隐瞒的意思。
一开始,没有说,只是担心简毅一时间不能接受。
现在,必须要告诉他了。
“还记得先前的人类分为两个性别吗?”
简毅记得,人类分为两个性格,第一性别是男女,第二性别是abo。这个第二性别的存在,给他单纯的人生观造成了极大的震撼。
谁能想到,那是他拥有爱人的开始呢。
他自己都想不到。
几千年前,人类基因突变,后脖颈出现了硬币状肿块,还会散发出各式各样的味道。
人类,认为那是DNA被侵入,重编,是一种进化。
人类腺体进化的几百年,全球死了过半的人,被称为涅槃纪。
涅槃纪发展到现代科技顶峰之后,地质变化,虫族出现。
人类迅速退化了,腺体功能几乎完全消失。
性别也没有了ABO之分,只有男女,而男人也无法生孩子。
只有少部分被称为进化者的,还留有微弱的腺体,以及强大的身体素质。
这就是现在。
祁岄缓声道:“现代的科学家,认为腺体的存在,是人类DNA污染后的进化。但,那是错的。”
他看着简毅,轻声道:“人类是虫族的进化产物,在几亿年前,人类和虫族拥有共同的祖先。”
“最早一批智人,从土里爬了出来,开始了陆地的生活。”
“最后,演化成现代的智人。”
“啊?”
同样的进化理论,简毅只听过,人类的祖先从海里爬上岸。
土里?人类在土里怎么呼吸?
祁岄继续道:“你看,黑猩猩也是人科,但和人类的差别很大。”
“往前追溯,你会发现,人类的进化方向,更多的是放在进化大脑,进化智力上。”
“但,这在进化的过程中,是很危险的。”
“人类的进化很慢,但进化缓慢的大脑并不能有效的帮助人类躲避当时的捕食者追杀。”
“更何况,人类能够站立行走,也和陆地上的生物不同。”
“生活在陆地上的动物,几乎没有完全直立站着的,除了人类。长期站立,对脊椎的压力很大。”
“人科种属,只有人类是完全站立的,没有布满全身的毛发。”
“毛发可以保护皮肤,尖牙。利爪可以捕猎。”
“但,人类退化了指甲,牙齿,毛发……”
“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人类是如何保护自己的呢?”
简毅茫然,挠了挠手指。
祁岄接过简毅的手掌,给他揉搓发痒的地方,缓声道:“如果,将人类的进化看做退化就能说得清了。”
“强大的虫族,退化了一部分虫族的进攻性,演变成了现在的人类。”
“一部分虫族爬行到地面,开始了智人的演化。”
“一部分虫族依旧生活在地下,进化出了强大的身体,使自身愈发庞大,能够在危险的地底世界存活下去。”
“人类生活在地面,虫族生活在地下,完全不同的进化方向,让两者看起来是完全不同的物种。”
简毅呆了。
从地面到地核的平均距离是六千三百七十公里。
这在庞大的地下世界里,生活着数不清的虫族。
而,现在,虫族和人类竟然是一个祖先?
根据虫族身体所能承受的压力,它们生活在不同的层次里,这也导致它们的物种多样性。
祁岄缓声道:“几百年前,地质变化,于是那个时候的荒地出现了一些虫族。”
这个简毅是有印象的,那个时候祁岄还会驾驶着月神去荒地清理虫族。
那个时候荒地里面的虫族,完全没有现在虫族的规模,充其量,是有些战斗力的“野兽”。
祁岄又道:“现在的死亡之森就是当初的荒地。”
当时的荒地像是一把匕首,插入邻国里,两方的关系也十分紧张。
现在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了,毕竟人类都快灭绝了。
“它们意识到了生活在地面的快乐,不用承受土地带来的压力,能够感受到阳光雨露,还有人类这一种新鲜的食物。”
等到现存的人类完全灭绝,这些进化快速的虫族,完全可以重新建立起新的类人种族来。
这是何等的荒诞。
这些话,完全颠覆了简毅对虫族的认知,“那生活在地底的虫族,会涌上地面吗?“
那个时候,人类根本没有挣扎的必要了,全都认命算了。
就现在现存的人类数量,都不够虫族塞牙缝的。
如果,它们有牙缝的话。
“不会,”祁岄握着他的手,尽可能放缓他的情绪,“有限制的,也不是所有的虫族都能在地面上生活。”
“还能在地面上活下来的,都是一些体型不大的虫族。”
简毅麻了,就这还不大?还有回来的路上,远远看见的那些,有卡车一般大小,有房子一般大小,这样的虫族还不算大的?
“模糊的传承记忆告诉我,现在生活在地底的虫族,都没有离开地底的欲望。”
传承记忆又是什么东西?
很好,又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这生活真好,什么都是新鲜的,快被玩死了。
很好,玩废了,下辈子还玩。
简毅叹了口气,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的记忆,想抓的时候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将之,定位为之前爆发的后遗症,不敢细想。
这会不会就是祁岄所说的传承记忆?
祁岄道:“消灭虫族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和谐共存。”
简毅轻声说:“就算是拥有一个祖先,现在这个状况,人类也没有谈判的资本。”
就像是在现实世界,人类进化的快了,所以作为同属人科的,黑猩猩就生活在动物园……
供人类观赏。
按照这个情况,以后虫族建立了高等文明,人类就能生活在动物园里,也许还能成为保护人类。
到时候,电梯里的文明养犬标志,就会变成文明养人。
养人要□□!
遛人要牵绳!
人便要清理!
爱人要不弃!
疫苗要齐全!
简毅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晃了晃脑袋,将可怕的想法晃了出去。
现在,人类和虫族,作为食物链的上下层,怎么才能共存?
更何况,人类是在下层。
就像是人类吃鱼,谁见过人类要给鱼划分一个国家的,又不是美人鱼。
现在这个势头,人类处于劣势。
没有重量级的条件,把柄,依仗,虫族怎么可能听人类的安排。
现在,虫族掌握着话语权。
更何况,现在低等虫族占大多数,它们听不懂人类说话……无法交流。
高等虫族即将醒来,又是新的局面。
很好,这一天天的,没有一点盼头。
因为激素的影响,现在简毅非常的悲观,所有的想法都往糟糕那面滑落。
祁岄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道:“有的,人类有希望的,你就是。”
“虫母对于现存在地面的虫族十分重要,是它们的命脉,也是它们的桎梏。”
“等你到了成熟期,就可以了。”
“为什么是成熟期?”
“成熟期的虫母,在虫族拥有更高的话语权。”
简毅睁圆了眼睛,朗声道:“怎么能更快的进入成熟期?”
“别急,”祁岄克制住脑海里奔腾的占有欲,将人搂在怀里,“这个急不得,只有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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