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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物坊(风忆昔)


“那……婆婆,有什么事你马上给我打电话,我不走太远。”
我点头,推着刘一一进了静室。
阵法早已布好,我把她推到阵法中央,“一会儿你只要闭眼回忆你和方颉的事,其他什么都不要想。”
她掏出那张旧照片捂在胸口,慢慢闭上眼。
星烛燃,大雾起,阵法动。
我从刘一一的记忆里回到了1935年冬天,长沙北站。
月台上的人不停地朝双手哈气,眼睛看向火车进站的方向。
“一一,阿颉是今天的火车回来吗?”方毓一整张脸都裹在围巾里,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袄。
“少爷电报说是今天回,但没说具体哪个车次。”刘一一没有围巾,一张脸被冻得通红。
方毓跺着脚说:“太冷了,受不了了,我要回去了,人都要冻僵了。”
刘一一舍不得走,说:“小姐,你先回去,我再等等吧,少爷回来不能一个接车的都没有。”
“行,那你等他,我先回去了,我把司机留给你们,我坐黄包车回去。”
方毓走后,刘一一冷得受不了,在月台上小步跑起来,这四面透风的月台简直要冷死个人。
听到远处传来“呜……”的火车鸣笛声,她眼睛瞬间亮了,月台上的列车员说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车。
火车驶进站停稳后,车厢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下来,刘一一不知道方颉在哪个车厢,只能来回张望,在人群里穿梭。
终于,她在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火车上下来,她既紧张又兴奋地穿过人群,喊着:“少爷,少爷,”跑到方颉跟前。
方颉看上去瘦了,也憔悴了,脸上没有往日的神采,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接你,少爷,司机在火车站外。”刘一一脸色通红,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兴奋。
方颉单手从脖子上解下褐色的针织围巾递给她:“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个围巾都不戴?”
刘一一不敢伸手去接,“我不冷,少爷你戴着吧。”
“脸都冻红了还不冷,戴上吧,我不怕冷。”
 刘一一接过围巾,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想到那是系在他脖子上的,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亲密感。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颉已经大步向前走了一段路,看到她还站在原地,大声说:“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车回去,”他又嘀咕了一句:“这天简直比北平那边还冷。”
“哦哦,来了,”刘一一小跑着跟了上去。
车子开到方家门口,方颉准备下车,刘一一准备取下围巾递给他:“少爷,围巾还给你。”
“戴着,这么冷,进屋再还。”
两人进屋后,方毓起身相迎,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今天到不了,”她目光落到刘一一脖子上的围巾,眼神有些变化。
刘一一赶紧从脖子上取下围巾递给方颉,“少爷,围巾。”
“我快饿死了,什么时候能吃饭?”
“你回屋放行李,一会儿先去看看爸爸,他已经几日没有下床,”方毓的声音有些低沉。
“知道。”
方老爷从入冬开始旧病复发,不能下床,每天吃进去的东西也很少,医生说怕是出不了三月。
刘一一的眼神跟随着方颉上楼的背影,方毓说:“一一,你去厨房,帮李妈准备开饭。”
“是,小姐。”
方颉坐在方老爷床前,他还没醒。二太太说:“这是老爷的药,等他醒了你喂他喝。”
方老爷的房间很暖和,他身上盖了好几层厚厚的被子。方颉伸手探了探他鼻息,只有微弱的呼吸,他将被子四角掖好。因为祖辈丰殷,方老爷这辈子没怎么吃过穷困的苦,到人生最后尽头,也能在子辈的围绕下在床上过完最后一段日子。
“咳咳……”方老爷的咳嗽声把方颉唤回到床前。
“爸,你醒了。”
方老爷说:“阿颉,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的,我扶你起来,趁热把药喝了。”
方老爷摇摇头,推开药碗,“还喝什么……我这身子喝多少药都没用了。这药这么苦,何必再受这个苦。阿覃呢?什么时候回来?”
“大哥在路上了,方毓收到电报说过两天就到。”
方老爷抓着他的手,“我要真的撑不住走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阿颉,你能不能答应我在我走之前看到你把终生大事定下来?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梁家,我们再换别家,你喜欢谁?我让你大哥去说。”
“爸,怎么又说这件事?我不是说了我暂时不想结婚吗?再说了大哥和方毓都还没定,你怎么只着急我?”
“你大哥……咳咳,大嫂走了这么多年他都没想法,我是劝不动了。至于毓儿,她已经定了。”
“方毓定了?谁?”
“让她自己跟你说,你别扯开话题,说回你,你到底什么想法?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成个家。”
方颉有些不耐烦了,正好这时方毓进来,他赶紧把手里的药碗递给她,“姐,你来喂爸喝药,我先出去。”
“阿颉,阿颉……”两个人都叫不住他。
身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声。
晚上,二太太哄方老爷睡觉,方毓去找方颉,房间里一股淡淡烟味。
方毓皱眉说:“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没有,抽着玩而已。”
方毓随手翻了翻他桌上的一些书籍报纸,几乎都是关于政治时事和军事动态。
“阿颉,你觉得一一怎么样?”
方颉不明所以看向她:“什么意思?”
“没有,我随口问问。”
“方毓,有话你直说,从小到大你这个表情我太了解了。”
“爸爸今天让我劝你考虑下自己的婚姻大事,他希望在走之前能看到你订婚。”
“那和一一有什么关系?”
“首先说明,我没什么尊卑之分,她虽然是我们家的下人,但胜在乖巧懂事又上进,你如果真的喜欢她,我绝对没问题,大哥应该也没问题,就是爸爸那边……”
“谁跟你说我喜欢她?”
“你又是救她,又是教她识字,听说着半年来你们还互通信件,我今天看到她戴着你的围巾,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方颉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你过来。”
方毓好奇走过去,“干什么?”
“你看外面,看到了什么?”
外头街道上还有一些小摊贩还没回家,几个黄包车车夫聚在路灯下抽烟等客人,很平常的景象,方毓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你想让我看什么?”
“外面那些人,补鞋的鞋匠,剃头的师傅,拉车的车夫,他们很多人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是富足,什么是无忧。为什么越辛劳的人过得越穷苦?为什么可以容忍侵略者侵占我们的土地,欺压我们的人民?”
方毓脸色变得沉肃。
“我教一一读书,是为了让这个国家多一个明事理的人,这也是我去师范学校读书的原因,去愚昧,启民智,但是我现在发现这样只是杯水车薪。”
“你想怎么做?”
方颉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还在找。”

第27章 信(9)
隔了不到半年,再见到方颉,刘一一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之前的少爷总是神采飞扬,眉眼里都是骄傲。可现在,他好像对很多事都恹恹的,就算是大年夜放烟花,也懒懒的,没什么兴致。她翻出少爷给她写的几封信,信里除了让她好好读书识字之外,还提到什么“救亡”,“出路”等等,可惜她看不懂。
大年初二一早,成豪伟和何天钧来方家拜年,成豪伟看上去也提不起劲。大厅聚了三个少爷,竟然都喧闹不起来,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方毓看不过去,问:“你们三个是怎么了?往日凑一起能把家给拆了,今日怎么都无精打采的?”
何天钧说:“阿颉的事我不清楚,但是豪伟为什么没精神我大概知道一点。是为了红愁吧。”
“红愁怎么了?”
“还不是红愁三番五次拒绝他,让我们成大少爷备受打击。”
成豪伟端起桌上的红酒一口喝掉:“哼,再了不起也就是个戏子,爷不稀罕。”
“你就嘴硬,白天说不稀罕,到了晚上还不是想她想的抓心挠肝,而且人家现在也不是戏子,水袖居现在没了她,大年初一的票都卖不出去。”
方颉问:“她不在水袖居了?”
“早离开了,不知道去哪儿了。豪伟找了她快一个月,一点消息没有,有人说她离开长沙,也有人说她被抓了。”
方颉问:“被谁抓了?”
何天钧说:“你不在长沙所以不知道,听说红愁是间谍,戏子只是她的掩护身份。不过现在她人都找不到,没法证实。”
这时,下人进来说:“梁家姐弟来了。”
两人穿着厚厚棉袄,脖子上围着围巾,两人进来,厅中人纷纷起身。方毓笑着去拉梁慧贞的手:“好凉啊,一一,去拿个暖手炉来。快坐,这么冷的天也亏得你们出门,我可受不了。”
梁慧贞说:“恒儿要出来,我本来也是怕冷不愿出门的,你们在聊什么?”说着她瞟了眼坐在斜对面的方颉。
方毓说:“在说红愁姑娘的事,你听过她吗?”
梁恒说:“我知道,我听过她唱戏,戏腔不错。不过,好久没听了。”
刘一一拿了两个暖手炉,一个递给梁慧贞,另一个给了梁恒。他顺手接过来说:“谢谢。”
这下轮到刘一一发愣,回答:“不,不用谢。”
何天钧问成豪伟:“豪伟,你追红愁追了这么久,对她多少了解些,你看她会是间谍吗?”
“间谍?”梁家姐弟异口同声问。
方毓说:“是,他们刚刚就在说红愁离开了水袖居,好久都没她消息。传言她是间谍,被抓了。”
成豪伟说:“什么间谍,就是戏子!这么久没消息,说不准是攀上哪个有钱人,收在家里做姨太太。”
其余几人没吭声,毕竟没人比他更了解红愁。
这些话落在刘一一耳中却有些不是滋味,她曾在寻物坊听说过红愁的一些事,聊的不多,但觉得红愁不是成豪伟嘴里的那种女人,于是大着胆子插嘴道:“不是的。”
众人把目光都投向她,重重审视之下,刘一一压力陡增。
方毓问:“什么不是?”
“红愁姑娘不是那种人,秦婆婆说过她是个了不起的人,我相信秦婆婆。”
梁慧贞问:“秦婆婆又是谁?”
方颉说:“是个在太平街上开了间店铺的老婆婆,说话有几分准。她还说什么了?”
刘一一刚想回话,成豪伟忽然站起身,他被一个小丫头当面驳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加上红愁的拒绝,心中更是愤恨,他朝刘一一走去,她害怕后退了几步。
方颉喊住他:“豪伟,一一是我家的人,她不懂规矩乱说话,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
成豪伟“哼”了声,朝外走去。
梁慧贞看着他离开方家,一直保持客气的神情换成不满,她鄙夷说道:“成豪伟这种人看不起女人,只会找女人的麻烦,还当是从前,女人只能亦步亦趋跟在男人后面,任凭欺负。”
方毓笑说:“我们慧贞从小就仰慕仇璟女侠,谁敢欺负你,不怕被你打破头吗?”
她看向刘一一:“你叫一一?”
刘一一点头。
“不错,我喜欢你。”
刘一一微愣,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我喜欢你”四个字,竟然是从梁慧贞嘴里说出来,而且她还说得那样坦然真挚,丝毫没有装腔作势的调调。
梁慧贞走到她身边打量,“上次在我家是不是见过你?”
方毓说:“是,上次她也去了。”
“你快坐,再跟我们说说红愁的事。”她拉着她坐下。
刘一一有些局促,看了看方颉,将她仅知的事说给大家听,“我就知道这些,秦婆婆说的也不多,可惜婆婆已经离开长沙,不然一定知道红愁在哪儿。”
梁慧贞唏嘘,“红愁一定不是普通的戏子,我若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帮上什么。”
何天钧说:“她要真是间谍,你还是不要沾惹她的事,现在非常时期,会给你们梁家招来麻烦祸事。”
梁慧贞正色道:“正是因为非常时期,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种时候我们不救他们,还有谁会来救他们?我能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尽我所能,帮助他们。”
一番话说得在场人都肃然起敬。
方颉说:“你变了不少。”
“你也变了不少。”
何天钧说:“坐了这么久怎么没见到你大哥?”
方颉说:“大哥一早就出门了,估计是应酬去了。”
“你爸的身体还好吗?”
方毓摇了摇头,他们明白了,不再提这事,几人在方家坐了一阵后离开。
方颉送他们出门,梁恒上车前,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颉哥哥,我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爸这几天和我姐在吵架闹冷战,你得空能不能去趟我家,约姐姐出门啥的都行。”
“他们为什么吵架?”
“姐姐说她不想回杭州读书,她想去考军校,参军。我爸肯定不答应,所以就吵起来了,他还不许姐姐出门,要不是知道今天是来你家拜年,她连门都出不来。”
方颉看向坐在车里的梁慧贞,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在学校游行示威,被警察抓了几次后就心灰意冷,自顾自发愁郁闷,却从来没有真的做什么,反而是慧贞这样的女子,竟然想到参军。
又被她比下去了,真是不甘心啊。
他说:“好,我明天就上你家。”
梁恒上车后,梁慧贞问他:“你跟方颉嘀嘀咕咕说什么了?”
他心虚说:“没什么。司机,开车。”
车子开到大街上,只见到警察走街串巷,似乎在找什么。梁慧贞问:“大过年的,这是在干嘛?”
司机说:“刚才跟黄包车车夫聊起,好像昨晚警察署丢了个犯人,这会是在满街找人。”
梁慧贞说:“现在这种时候能被关在警察署的都不是什么坏人,希望那人不要被抓到,赶紧逃出去。”
梁恒说:“不知道丢的是什么人。”
梁慧贞从车窗往外看了一会儿说:“你看他们只去抓女人确认,估计丢的是个女犯人。”

第28章 信(10)
刘一一半夜醒来喝水,路过走廊看到大厅有灯光,想着是谁没有关灯,她去到大厅,却发现灯光是从客房传出来。客房的门虚掩,刘一一看到几个人围在床前,其中一个说:“方先生,我们几个据点都被封了,只能来找你。”
“不要紧,”方覃披着外套,压低声音问坐在床边的医生,“她伤得怎么样?”
刘一一这才看到床上躺了一个人,那人的脸被挡住,她看不清是谁,只看到身上的白色囚服血迹斑斑。
“下手太重,十个指甲都被拔了,全身都是伤,最好是送去医院医治。”
“如果能送去医院,我也不会把你叫过来。”
“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只能尽力。”那人收起听诊器,转身放进药箱。
在露出的缝隙间,刘一一看到了那张脸,那张脸满是血污和伤痕,散乱的乌发被凝固的血液粘在面颊上,但依稀能看出原本秀美的面盘。
那个人竟然是红愁。
刘一一忍不住轻呼出声。
“谁!”几个人立刻看向刘一一方向,其中一人还掏出枪。
“大……大少爷……”刘一一走出来,满脸惊慌恐惧地看向他们:“红愁小姐她怎么了?”
“别紧张,她是我家的下人,”方覃让那人放下枪,“你认识她?”
刘一一点头,她目光落到红愁放在胸前的双手,指头上都是血痂,想起她在戏台上纤纤十指,拂云提物,忍不住心里难受,“她看上去伤得很重,大少爷,不然让我照顾她。”
几人对看了一眼,方覃思索一阵:“也好,刘一一,红愁的事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明白。”
“方颉和方毓也不行。”
刘一一看了他一眼,“是。”
方覃说:“我这里也不能久待,人太多容易露馅,得找个安全的地方。”
“现在全城都在搜捕她,要送她出城不容易。”
“方家在城里还有几个老宅子,天亮前先把她送过去躲一躲,再慢慢想办法,”他转向刘一一说:“你收拾下,等下跟着一块过去。”
“是,大少爷。”
他们把红愁放在汽车尾箱,用毛毯盖上。方覃叮嘱刘一一如果路上遇到警察,千万不要慌张,要沉住气,有什么事他会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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