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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寻物坊(风忆昔)


我犹疑了一瞬,郑士潼的一片痴心乃无价之物,但……人间真情难得,我放弃了,终是没有提出那个交易。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我拍了拍他肩膀,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下一瞬,两个小鬼差从地下冒出来,对我恭敬行了一礼,将杨青蓉带了下去。
几日后,“老朋友”来找我喝茶,“听闻你收了些灵气?”
“你还真是闻着好东西的味儿就来了,”我递给他一个黑色锦囊,那锦囊一闪一闪,“陈穆的三分灵气,拿去吧。”
“老朋友”摇头,“这灵气不纯,我可不要,我今儿来就是来讨杯茶喝。”
“你不要正好,我可以卖个好价。”
“其实有更好的东西,但你没收。”
“我不是什么都收的,还是留点好东西在人间,”我递给他一杯茶:“上好的乌龙,郑家送的,试试吧。”
他笑了下,抿了口,说:“确是好茶。”
寻物坊外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从未停歇,有人得到,便有人失去,有人放弃,便有人执着。正是那些执着不肯忘却之人,才让我这间小铺得以留存人间。

红盖头的故事讲完,小胖子说:“切,婆婆讲的故事一点也不恐怖。”
“是啊是啊,”其他几个小孩也附和道,“虽然有鬼,可是一点也不恐怖。”
“那个杨青蓉好可怜啊,”一个小女孩感慨道,“后来她在地下等到郑士潼了吗?”
我摇着蒲扇说:“等到了,他们二人双双投胎到两户好人家再续前缘。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该回去吃饭了。”
孩子们听着妈妈喊吃饭的声音一哄而散,临走前,小胖坚持说:“婆婆,明天一定要给我们讲个恐怖的故事。”
我笑笑,“明天啊……让婆婆想想。”
我闭眼半躺在红木椅上,耳边渐渐安静下来,路人稀少,蛐蛐嬉闹,微醺晚风中有往昔的味道。
“浮生……寻物坊……”一个又轻又柔的声音闯入我朦胧意识里。
“今天关门了,有事明天再来,”我闭眼答道。
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我睁开眼,一个穿着绿色碎花连衣裙的女生站在店门口,左肩挎着一个白色小皮包,她双手抓着横跨胸前的金色链条,小心地打量着我。
“奶奶,这店是你开的吗?”
“叫婆婆。”
“啊?哦,婆婆,你这店是不是开了很久了?”
“嗯,很久很久了。”
“那婆婆你以前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开过店?专门帮人寻找丢失的东西。”
“是,但今天关门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
“我……”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三步两回头地离去。
第二天她又来了,打量了我的店铺看了很久。
“你有什么事吗?”
她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的一张照片给我看,“婆婆,这张照片里是你吗?”
我戴上老花眼镜,那是张发黄的老照片,背景就是我的浮生寻物坊,只是不是现在这家,照片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我。
“是我,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女生开心地说道:“真的是你,秦婆婆!我是小知,这张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的外婆。外婆以前总跟我讲浮生寻物坊的故事,我还以为只是个故事呢,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家店。”
“这照片好多年了,你外婆还好吗?”
“外婆年纪大,身体不太好,这几天一直住在医院,”她小心翼翼地看向我,问:“秦婆婆,我有个请求,我知道很冒昧,但是外婆一直念叨你,你能不能跟我去趟医院看看她?”
“你外婆住哪间医院?哪个病房?”
小知将医院报给我,我点点头:“好,我晚些时候就去看她。”
“谢谢婆婆!”
“不客气,没想到这么多年,还能遇到老朋友。”
“秦婆婆,外婆跟我讲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吗?你真的能帮人找到丢失的东西?”
小知的年纪看上去应该刚上高中,那些离奇故事她八成是不相信的,“你把手给我。”
我摸着她的手说,“你丢的东西在长沙能找到。”
她一愣,笑了笑,“不可能,我从来没去过长沙,怎么会在那边丢东西。”
“一定在那儿,你再回去好好找找。”
她将信将疑地走了。
入夜,我按照小知说的医院地址,去到仁立医院住院部。四楼的私人病房里躺着一个瘦弱老太太,满头白发,面容慈祥安和。
等待护士离开后,我进了房,在她床边坐下来握住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在她耳边轻轻说,“一一……”
她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眼神恍惚迷茫地看了我许久,“你是?”
“一二三四的一一……还记得我吗?”
“秦婆婆?”她眼底忽然蹦出光,从被子里伸出来另一只手摸向我的脸:“真的是你,秦婆婆。”
“是我,我来看你了。”
她眼角渗出浑浊的眼泪,“秦婆婆,我们多少年没见了?八十年了吧。”
“差不多,太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我将病床调高,扶她坐起来。
她靠在软枕上说:“人老了就是毛病多,不过婆婆你的精神还是一样的好,真的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你外孙女在街上认出我,你一定没少跟她说我的事。”
“是,那些事我当故事讲给她听,没想到有一天竟然派上用场。要没有我跟她讲那些事,今天怎么能再见到你。”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多大?十四岁,还是十五岁?”
“十五岁,那天的事不管过了多久,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也是。”
两个老太婆想起八十多年前的事在病房里对视笑起来。
——那是1935年,我的浮生寻物坊开在长沙太平街。
难得一见的大雾笼罩着还没苏醒的长沙城。早上五点多,我出门倒垃圾,雾太大,一个人影朝我冲过来,将我手中的垃圾撞了满地。
“站住!”我喝住那人。
人影立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
我走到人影面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头发散乱,脸上脏脏的,灰蓝的衣服上都是一块一块的补丁。
她两眼装满惊恐盯着我。
“你撞到人了,把我的垃圾都撞散了,在这儿等着我。”
我回到店里拿了扫帚和簸箕,放到女孩手里,“去把地上的垃圾扫干净,才能走,知道吗?”
她眨了眨眼,我说了声:“去吧。”
她身体立刻松下来,抓着扫帚往后退,“你,你……”
我凶巴巴地说:“我什么我?还不去把地扫干净,不然今天都别想走。”一早起来,起床气都没散尽,还遇上个冒失鬼,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她像只被打疼了的小狗不敢反抗,回身默默将地面清扫干净,然后将扫帚簸箕还给我。
我这才缓和下来,问她“一大早,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她眼泪一下涌出来,“哇”的一声哭出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跪在我面前:“姐姐,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叫婆婆,”我扶她起来,“你先说什么事?”
“我爹……我爹,要把我卖了,我不要。你救救我。”
这年头卖儿卖女抵债换钱的事并不少见,但她一早撞到我,也算是天意机缘,“你跟我来。”
我把小姑娘带回店里,递给她一块湿帕子,“先擦擦脸,你叫什么?”
“我叫刘一一,一二三四的一一。”
“你多大了?”
“十五。”
“你爹要把你卖给谁?”
“方家的方老爷。”
“就是那个祖上出过一个举人,一个状元的方家?”
她连连点头,“去年收成不好,我爹欠了方家十贯钱,还不起,方老爷就要拿我抵债。今天就要派人来抓我。”
虽然当时已经实行一夫一妻制多年,但许多如方家这样的大户,仗着家大业大,依旧是妻妾成群,名义上买婢女,实际上就是给自己纳小妾。那个方老爷已经六十多岁,最小的儿子也二十了,比一一都大。
擦干净脸的刘一一露出清秀的眉眼,我摸了摸她的手骨,她前半生命格虽然苦,但逢坎就有贵人相助,后半辈子能享儿孙的福气,安享晚年。
“你逃不了,你命中注定要进方家,逃得了一时,逃不过一世。”
“那怎么办……”
“你别怕,只管去,不会有事的。”
“可是……”
店外传来嚷嚷声和脚步声,她一听,全身都在发抖,想找地方躲起来。
我拉住她的手说:“你命里有贵人相助,能逢凶化吉,去吧。”我将她推出了门,一群大汉立刻抓小鸡仔一样将她抓起来,她死命挣扎,转头看向我,眼里是不解和害怕。
几天后,方家传来消息,在北平读书的方小少爷回家,不知什么原因在家大闹了一场,把方老爷给气得病情加重。
“那个时候我心里不知有多恨你,恨你冷血,见死不救,”刘一一感慨道。
“我要是救了你,你也就遇不到他了。”
“是,你和他都是我的恩人。那天,我真的以为我要嫁给一个老头子,这辈子彻底完了。”
“你和他后来怎么样了?我记得那时候你很喜欢他,满眼都是他。”
“怎么能不喜欢?那样一个意气风发又满身正义的男子,在一个小姑娘最绝望的时候像天神一样出现,拯救了她的半生命运。”她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少女般的憧憬。
“婆婆,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她忽然抓紧我的手。
“你说。”
“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好多年了,我原以为人老了,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但是没想到越到最后,有些事就记得越清楚,就越想弄清楚。如果我没有再遇到你,那些事被我给带进棺材里就这样算了。但既然能再见,若不弄清楚,我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她必是有什么东西想找。
“你想找什么?”
“我想找一封信,但我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封信。曾有人告诉我他给我写过一封信,但是那个年代,丢信的事实在太常见了。我一直没见到那封信,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这样一封信。婆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好,没问题。”
“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已经好多年了,有些事那时候怎么敢去想。”
她闭上眼仰靠在靠枕上。

刘一一被关在柴房,她听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抱紧身子往角落里靠了靠。
身上红色喜服还没脱下来,但嘴巴上的口脂已经被擦得差不多。
到了傍晚,日落西山,柴房没有灯,变得昏暗起来,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
柴房门打开,进来的是方家五小姐方毓,她走到刘一一面前蹲下身说:“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刘一一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起来,没事了,我带你去换身衣服,”方毓伸手扶她,她往后瑟缩了一下。
伸在面前的手柔嫩白皙,她不敢去摸,自己扶着墙站起身来。
柴房外面,一个年青人靠着柱子正等着。刘一一认出来他就是大闹婚礼的方家小少爷方颉。她立刻向着他跪下来磕头道谢:“谢谢方少爷,谢谢方少爷……”
方颉被她动作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你这是干什么?李妈,快扶她起来。”
一旁的李妈上前将她拽起。
那身红晃晃的喜服套在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身上实在是不相称,方颉说:“方毓,带她去换了这身喜服,难看。”
“难看”两个字落在刘一一耳中立刻让她心慌又难受,她攥紧衣服下摆不敢说话。
“知道了知道了,方小少爷,家里你最大,你说了算。”
方毓和方颉是同胞姐弟,方毓只比方颉早出生一个小时,他一直不肯叫她姐姐。
方老爷年近五十得了这一对姐弟,因此十分疼惜,尤其是方颉,自小被宠得无法无天。就说这次大闹婚礼,气病了方老爷,也只是罚他在祖宗面前跪一夜就算了。
方家有三房太太,大太太已经过世,三太太生完方颉姐弟后,因产后虚弱没多久也死了,剩下个二太太,早年孩子夭折后,就一心向佛不问外事。方颉方毓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大哥。两个姐姐已经嫁人,大哥一直经商在外不常回家,因此看着家大业大的方家,其实日常冷冷清清。
但如今方颉回来,方家可就热闹了,他从小一起玩的那群狐朋狗友开始找上门来。
方颉的头号狐朋就是成豪伟。
“方小少爷好威风,一回来就出尽风头,为了一个小丫头闹砸了你爹的婚礼。认识你这么多年,你终于开窍了。”成豪伟双腿架在茶几上,双手大张,搭在椅背上,一副纨绔少爷模样。
“开什么窍?”
“装什么装? 那丫头是不是长得特漂亮?叫出来让我们看看。”
方颉端了杯红酒走过来,踢了他一脚,“少胡说八道,起开。”
成豪伟收起腿,“打算什么时候摆酒?到时候一定要叫我。”
“我是见不得老爷子六十岁了,还色心不改,白白糟蹋人家小姑娘。”
方颉的二号狗友何天钧说:“呦!化身正义英雄,英雄救美。那美人不得报答你?我们方大少爷一表人材,哪个小姑娘见了不心动。什么时候娶个方少奶奶让我们瞧瞧,成少爷都快娶二房了,你还是光棍一个。”
成豪伟去年已经成婚,不到半年又搭上外头的一个女人,听闻要娶回家做二房。他说:“他连梁家的三小姐都看不上,能瞧上谁?”
提到这个人,方颉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
何天钧问:“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你不是为了专程参加你老爹的婚礼才回来吧。”
“当然不是,考完试,学校快放暑假了,所以就回来。”
“这样说起来,梁小姐应该也快回来。”
“她不在长沙吗?”方颉问了句。
成豪伟露出贱兮兮的笑:“关心人家?想她了?”
“滚滚滚,你吖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女人?”
“方大少爷急了!急了,关心人家当初为什么拒婚?本来你们两家门当户对,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北京读书,拒了婚事害得梁小姐被人嘲笑。”
“闭嘴!”方颉恼怒地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喝掉。
何天钧说:“当初你拒了两家的婚事跑去北京读书,那梁小姐在长沙呆不下去,一气之下投靠杭州舅舅家,后来听梁恒说她也进了女子大学。梁恒那小子今天本来想跟我一起来,但我怕他闹,所以没带他。他还记恨着你气走了他姐姐。”
“他想来就带他来,小孩一个,能闹到哪儿去?再说了我会怕他闹?”
外出逛街的方毓和刘一一回来了,方毓迈进家门时只听了后半句,问:“谁要闹?”
方颉没回答,何天钧打圆场说:“没什么。”
方毓看向方颉,“爸爸还在床上躺着,你收敛着点,别再闹事,”她又转头对刘一一说:“一一,先把东西拿回房,我买的那些书放我书桌上。再告诉厨房,我今天想喝汤。”
“是,小姐,”刘一一看了眼敞开两条大长腿,正对着她坐的方颉,他正好也看向她。
那目光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却令刘一一心跳加速,她赶紧逃走了。
“你买书了?什么书?”何天钧问。
“嗯,买了好几本,有本《热血之花》听说很好看。”
成豪伟最怕听到“书”字,连忙打断他们的话:“过几天太平街宜春园有戏开场,我已经买好票了,你们到时候一定要去看,毓姐,你也一起去。”
“哪个戏班子?”
“水袖居。”
“红愁姑娘?”
成豪伟“嘿嘿”笑了两声。
方颉问:“红愁是谁?”
何天钧说:“成大公子最近的心头好,今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
成豪伟跟着起身,“说好了,到时候可别缺席,给你们留了最好的位子。”
到了六点,方家下人张罗着晚饭,大圆桌上摆了不少菜,但最后上桌吃饭的只有方颉方毓姐弟两。
刘一一站在方毓身侧替她舀鸡汤,方颉也递了个空碗过去,“给我也来一碗。”
她连汤带鸡肉舀了满满一碗,看着碗里油光发亮的鸡肉,方颉笑起来,“我不吃带皮的鸡肉。”
刘一一愣了下,她长这么大总共没吃过几次鸡肉,不懂这些,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赶紧道歉,“对不起,少爷,我……我再帮你盛一碗。”
方毓说:“不用管他,他就是事儿多,嘴巴叼,你要喝自己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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