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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套(重山外)


现在基金公司的转让进程已经启动,不日就会有资金入账,困扰他多日的债务问题总算解决。瞿嘉是可用的人才,如果宠物视频的投放效果好,很快会有宠物用品商家联系上来,就可以弥补Musel带来的损失,堵上董事会那帮老家伙的嘴。这些事情解决了,他才会有多余的精力和财力去按自己的想法做事。
当然为今之计,他还要先处理何帆这个麻烦。
何帆背后的人是谁,太好猜了,始终视沈良庭为眼中钉的自然是张兰。
但沈良庭本来以为张兰并不想留自己一条命,恨不能自己死才对,雇凶杀人还像她的作风,没想到她会用这样迂回的手法,留有余地。
这倒让沈良庭有些诧异。

第40章 泉水
从车库出来,沈良庭刚一打开门,一道土黄色的身影就向他飞扑过来,沈良庭措手不及地托住小狗的屁股,小狗兴奋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精神旺盛到沈良庭抵挡不住,好像沈良庭是它唯一在乎的事。
这只狗没有品种,就是混血的土狗,身长腿长,耳朵立得高高的,什么都吃,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玩,一点都不矫情,生命力顽强。经过这几天的休养,养的毛发光亮,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这种宠物对沈良庭是很合适的,太娇贵的他怕养不好,这只狗通人性,很懂事,从不会搞破坏,虽然着实有点蠢,记吃不记打,太复杂的指令听不懂,整天只知道傻玩傻蹦。
但沈良庭一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它又会很老实地缩到他身边陪伴,看着你舔着你,就蜷缩着窝在地上陪你睡觉,模样可怜又老实。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陪伴玩偶。
沈良庭抱着小狗坐到沙发上,自言自语地说,“给你取什么名字呢?”
沈良庭想起之前保存的项圈,就去楼上房间取过来给小狗套上,小狗低头看看又晃了晃脑袋,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立刻很臭美似的从沈良庭怀里跳出来,在客厅里撒欢。
沈良庭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它,一下觉得这个空旷的屋子十分有活力,甚至吵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要记得,晚上不准吵。”他蹲下来,抓着狗耳朵嘱咐,“到点了就乖乖睡觉,否则我可能得把你送走。”
小狗盯着他看,黑色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无辜清澈的愚蠢。
沈良庭看笑了,摸了摸它的脑袋,“就叫你公爵吧,小名叫臭臭。那是他以前养的狗,这样他也许就会喜欢你了,但你不能吵他。”
于是,它一下就从一只小土狗变成了有名有姓的豪门贵犬。
这时候门开了,傅闻璟回来,沈良庭松开狗站起来。“你回来了。”
傅闻璟看他穿着,“怎么换了衣服?头还疼吗?”
沈良庭摇摇头。
傅闻璟解开领带,又脱了外套,“在沙发上坐一下,我去洗个手,帮你换药。”
沈良庭坐好后,傅闻璟从后撩开沈良庭后脑的头发,检查伤口情况,“愈合得不错。”他用医用酒精和生理盐水清洁了伤口,再贴上干净纱布。
两人挨得近,沈良庭闻到傅闻璟身上传来一股酒味,“你喝了酒?”
傅闻璟嗯一声,“晚上有一个酒局。”
沈良庭看了下时间,发现还不到10点,“那结束得挺早。”
傅闻璟说,“怕你睡了。医生让你2天换一次药,避免留疤,你自己也涂不到,估计就让它去了。”
的确,傅闻璟细心,沈良庭对自己就马虎许多。
傅闻璟站起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送你的。”
沈良庭打开看,发现是之前提到的那只钢笔,和原先那支一模一样,他合上盒子,“谢谢,就当是我托你买的吧,我把钱给你。”
“不用了,只是小事。”
“你不是说这很贵吗?”
傅闻璟笑起来,伸出手似乎想揉他的头发,伸到一半就想到他还有伤,硬生生改成了放在他的肩膀上捏了捏,“逗你玩的,你还真信了。”
小狗在他们说话时,一直围着他们的腿打转,傅闻璟这时才注意到它,蹲下来指挥小狗转了个圈,“你给他取名字了吗?”
沈良庭也蹲下来,“就叫公爵。”
傅闻璟一顿,“说到公爵我还得谢谢你,给了它一个善终。那时候我们家被外人骚扰打砸,它被吓到了,跑出家跑丢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它。要不是你,它会过得很可怜。”说着傅闻璟看着小狗出神,似乎是想到了以前的事。
过了会儿傅闻璟才从小狗那儿抽回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晚安。”沈良庭说。
傅闻璟转过身,高大的身子侧对着人,片刻后薄薄的嘴角微微上翘,以一种和善的样子回应他,“晚安。”
沈良庭看着傅闻璟的眼睛,那眼神非常的柔和,眼睛是最藏不住东西的地方,饶是傅闻璟这样冷静克制的人也是如此。
沈良庭怔怔看着他,手里握着钢笔的礼盒,想到在医院时的吻,想到印尼的海和沙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在脑海里冒出来。也许……
沈良庭瞬间吓了一跳,很快就否决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发了疯,才会冒出这么匪夷所思的可能。
夜里他翻来覆去没有睡意,身下却躁动起来,最后索性不再克制,躺在床上想着男人手Y,高/潮时死死咬住手腕,生怕泄露出什么动静。
手套摘下来扔在一边,手上的皮肤凹凸不平,红白不均,沾了透明液体,越发不好看。
去卫生间洗手,在镜子前,沈良庭看着镜子中的影像,他轻轻靠近,呵了一口气上去,再用袖子擦去,影像就清晰很多。
镜子里的人,头发被剃短了,发丝乌黑柔软浓密,他从前听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很柔顺,可自己好像有些反其道而行。也许是出生时的柔软已经被数不清的苦难给消耗尽了,只给他留了拧巴死犟的脾气,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
他知道自己长的不难看,甚至有一点狐媚的意思,继承自他的母亲。小时候常受骚扰,因为身上的伤被当做怪物排挤,因为脸长得阴柔而受欺凌,总而言之就是无论男生女生堆里,他都融入不进去,像个孤单单的异类。
等大了五官长开了,身高窜上去,有一点男人样子了,才好一点。但不知为什么,想跟他交往的,总是男性比女性多,而且又以不怀好意的强势的居多,好像他是一座山,一条河,需要被人去征服,得到他,让他低头是某种荣耀。
他曾听到人评价他太桀骜冷淡了,那副高高在上、不可触犯的样子,好像别人在他眼中都是蝼蚁,不值得入眼,就应该让他受点教训,吃点亏。比如花时间让他死心塌地,看他犯浪犯贱,比上十个处女都过瘾。
他有些心惊,因为那话是从一个对他不错的学长口中说出来的。
沈良庭从小读的都是贵族学校,接触的人非富即贵。可一张张衣冠楚楚的外表下,遮盖的却是丑陋扭曲的灵魂。
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他也不是什么纯良的白兔,自有他自己的伪装和办法。
从前他虽然不必为学费操心,但总是很缺钱,能让他体体面面上学已经是沈文鸿的极限,理所当然没考虑过给零用钱。虽然穿的跟别的学生一样,但沈良庭总是连几十块的野餐钱都凑不出,每次买些文具交班费都让他绞尽脑汁。明明坐在一起读书,他却常常因为这些小事丢脸,被人指指点点。
等他上了大学终于自由,金钱上的空缺就来的更突出。他需要钱交学费买衣服买电脑买手机,需要钱生存。虽然靠兼职打工赚到了生活费,但那太慢,也不足够。
他是这时候生出对金钱的贪欲。
他唯一的朋友——骆峰,就是在这个状态下结交的。
那时他迫切地需要换一副样子生活,需要出人头地,需要不会再被人取笑,不会再因为缺钱的细节丢脸,即使他有野心有想法,没有人投资还是无法得到收益。
他知道骆峰是学校中有名的富二代,胸无城府,性格直爽,是学校台球社的社长,就花了一个寒假练桌球,得到了跟他比赛的机会,沈良庭故意表现得只比骆峰多赢了一分,骆峰对他起了惺惺相惜的感情,邀请他加入台球社,两个人才熟悉起来。
他这样机关算尽,阴险狡诈,看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一个价格牌。
和黎梦圆一样,他也试着去交往过一些人,谈一谈恋爱。也许那个学长说的是,他的确看谁都索然无味,不是值得花心思应付的人,自然也没有长期交往的可能。
直到他再次见到傅闻璟。
他才意识到,这么些年里,他心底始终有一个模糊的影子。是傅闻璟牵着他的手把他从那个别墅里带走的,是傅闻璟抱着他坐在车里让他看到外面广阔世界的,会教他弹琴,教他做事的,知道他所有秘密和不堪的,都只有一个。他只有在傅闻璟面前是坦荡的。
傅闻璟救了他,他的爱就是他的报答。他这样不堪,但还唯一保留着一处干净的角落。
像硌在心脏深处的一颗粗粝石子,被一点点磨成了珍珠,受了血与肉的洗礼,才变得尤为珍贵。
说他这样的,会多么专注持久地喜欢一个人,是有些疯狂的。
但再疯狂的事也的确发生了。
沈良庭手撑着卫生间冰凉的墙壁,这些年里他的这种感情就像静谧深远的泉水,是不足为人道的幽静,隐藏着不敢见人,也因为无人靠近,所以始终纯粹平和。
他从没想过傅闻璟也会爱自己,毕竟他从不是命运的宠儿,也没有因此向它俯首,做它虔诚的信徒,上天怎么会突然慷慨地给了他一样又给他另一样?

第二天,瞿嘉把写好的计划书给沈良庭看。
开会讨论这个方案时,公司里也有反对的声音,觉得这完全是公益性的,没有价值,但最后经过投票,整个项目还是顺利启动了。
先组织了视频制作队伍,到流浪动物收容中心拍摄动物的动态,制成短片,给每一个动物取一个名字,配上对他们性格的说明,再投放视频到搏浪旗下的各种电子屏上,包括购物中心、楼宇电梯和地铁站广告牌,并和其他广告交叉进行播放,每隔一分钟就会出现15秒的宠物动态。
在成功收养后,博浪还会负责拍摄领养者和宠物的互动视频,发布在搏浪的官方社交账号上,追踪这些宠物的生活,在网络上进行反馈。搏浪的网络运营部建立了专门的tag和账号,定时推送所有的宠物视频和领养方式。
项目推出后,反响大好,热烈程度完全超出了沈良庭的预期。
媒体账号下发布的宠物视频,更是三番五次地冲上热搜。
隔了一周,沈良庭按计划去收容所走访,收集反馈。
收容所的创建人是一对90后夫妻,妻子以前是兽医,丈夫学计算机,本来只是看小区内的流浪猫太多,女方会经常捡回来帮它们治疗绝育,结果越捡越多,最后夫妻干脆双双辞职,全职投入对流浪动物的救助工作。
沈良庭到时,妻子正戴着口罩,穿着无菌服,在给一只眼睛感染的小猫做手术,丈夫带他们在这片位于郊区,占地三百余平的收容点转了一圈。时不时有新的来访者,丈夫就得抛下他们去接待,忙得分身乏术。
据他说,自从搏浪的广告上线后,收容所访客率翻了十几倍,最后不得不搞了预约取号,避免一天里来人太多,吓到那些小动物。
很多小动物都被领养出去了,甚至有些身上有缺陷的,也找到了喜爱它们的小主人,还有很多年轻人主动来当志愿者,减轻了他们的工作压力。
在犬舍里,沈良庭看到有两个女生在看一只前爪残疾的伯恩山幼犬,女生明显心动了,但小狗不太健康,而且对人很有戒心,一有人靠近就夹紧尾巴冲人龇牙咧嘴叫个没完。
两个小姑娘犹犹豫豫拿不好主意,看到小狗龇牙时被吓了一跳,其中一个小姑娘壮着胆子还是想去摸一摸。
沈良庭看到后上前阻拦,“伯恩山虽然是大型犬,但性子很温顺,对人类也很友善,它这种情况很少见,可能是应激反应,你们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负责人点点头,对小姑娘们解释,“这只小狗是我们前不久才捡回来的,不知道是被遗弃还是走丢了,当时情况很不好。我们看到它时,它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前肢是被人用石头砸伤的,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治疗受了感染,不得不截肢。它现在还没有完全康复,因为受过伤害,遇到人就很害怕,不建议被领养。”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只小狗,“那我们再看看。”
女生走后,那名负责人对沈良庭说,“沈总对宠物也挺了解的。”
沈良庭微笑说,“我家里也养了一只,有点太活跃了,常让我操心。”
“是刚领回来的吗?它停不下来的时候,你可以试着抚摸它的脖子耳根和背部,这能很好地安抚狗。精力太旺盛的话,可以买一些玩具给它消耗精力。”
正说着,妻子出来了,女人皮肤略黑,扎着黑亮利索的麻花辫,抱着一只小猫,小猫刚做完手术,眼睛上蒙着纱布。是一只黑白花色的小猫,四只爪子是雪白的,像套了白色小靴子。
沈良庭觉得小猫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妻子看沈良庭一直在看小猫,递过去,“要抱抱吗?”
沈良庭有些腼腆,“不了,我怕我抱不好,会弄伤它,我可以摸摸它吗?”
妻子爽朗地笑了,“当然可以。”
沈良庭靠近去摸了摸小猫的背,它真的太小了,好像才生出来没几个月,沈良庭都不敢用力。
等他抬起头,正看到瞿嘉指挥摄像师对准了他的方向,“你在拍什么?”
瞿嘉对他招招手,“记录点素材,回去发几条动态联络一下粉丝。沈总你要不要来看看,你上镜太好看了。”
沈良庭不关心自己上镜的样子,挥了挥手随瞿嘉做事。他则继续跟那位妻子说话,讨论接下去该怎么深化合作,之后还掏出支票簿开了50万支票捐助给收容所,专门用于流浪动物的救治。
临走时,那两个女生也准备离开,看到沈良庭,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沈良庭问她们,“决定好了?”
两个女生点点头,嬉笑着把怀里的一只小黑狗抱起来给他看,“我们两个打算一起养,你放心,我们养了就不会抛弃它的。”
小狗显然很兴奋,前爪扒着小姑娘的手朝前看,威风凛凛的,像一个得胜的将军。
搏浪的视频发布后很快收到了各方关注,后来连电视台也转播了,还派了人来采访这件事。
没过两天,沈良庭接到电话,说那只伯恩山的原主人找到了,原来小狗是走丢了,主人找了半年几乎放弃希望,幸亏看到电视,立刻把狗接回去了,还给他们送了面锦旗。
沈良庭挂了电话,在原地坐了会儿又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感受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心痒痒的麻麻的,内心有种古怪的情绪,让他坐立难安,好像必须要找到一个渠道倾吐出来,否则他就要爆体而亡。
这么站了会儿他又走到桌前按了传呼机,“我要一杯咖啡。”
很快,韩颜给他倒了咖啡进来。
沈良庭伸手接过,低头用小银勺搅着咖啡液,一双眼明亮,也不管人有没有在听,就复述了遍刚刚的事,然后自言自语似的轻声雀跃的说,“你看,我也不比谁差。我做了一件好事,我有这个能力。”
这是他第一次完全靠自己的想法,取得了成效,而且完成得非常干净漂亮。
韩颜听到了沈良庭的自言自语,惊讶地抬头看了人一眼,觉得他这话有些孩子气。
Musel在和博浪解约后,转投了万利的广告,结果广告刊登后不过一月,就被市监局下了处罚单,虽然金额不大,但影响极坏。
加上有同业落井下石,找了媒体大肆曝光炒作,musel不得不发了公开函道歉,万利的广告一夜间全部撤下。
这件事传开后,之前质疑沈良庭的人,也不得不心服口服地承认他有先见之明。
再加上有心人的渲染,沈良庭的名字在锦城渐渐响亮起来,且都是褒扬称赞之声。
此时,利星集团大楼内。
傅闻璟靠坐在皮椅内,看着液晶显示屏中沈良庭的样子。
男人在跟女生说话,低头抚摸小猫,和收容所的创建者交流,被人前呼后拥着走在中间,显得光芒璀璨,自信从容。后面还有他接受记者采访的片段,身材高挑,眉目俊雅,说话条理分明,声音醇厚像醒过的红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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