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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上将的金丝雀(良北桑)


临祁不小心看到了,只好转过头,视若无睹。
不远处的男人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看到女人在大庭广众下喂奶,并没有顾及她的面子,反而先指责了起来,“你要不要脸,这里还有人呢?你就在这给孩子喂奶”
“孩子生病了,你连看病钱都凑不齐,病房都住不起,孩子饿了,我不在外边喂,我在哪里喂?”女人声嘶力竭的吼着,崩溃到极点,孩子依旧在啼哭着,丈夫又对自己指手画脚。
“行了行了,别跟个泼妇似的大吼大叫。”男人用恶心,嫌弃的嘴脸呵斥着。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才不想再见到你。”女人哽咽着,又不得以哄着怀里的孩子,很是委屈的唱着童谣,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临祁灵光一现,面上都是逆着光的阴影,很深很黑。
他开始幻想着,如果他们能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能不能让他们之间的隔阂,鸿沟拉近点。是不是有了孩子后,他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像这个女人一样,舍不得离开呢?
用孩子留住一个人,未免这种手段与方式,足够的不堪发指。但确是临祁最后的一张底牌,筹码了。他实在无计可施,只能头破血流的卧薪尝胆一次。
打完热水以后,他路过穆久的病房,对方是已经睡着了,可能会比自己的睡眠程度要好点。
他和穆久的关系已经崩裂到无法逆转的地步。
临祁不敢再睡着,每每睡着,他都会想起自己做过的种种坏事,恶事.......
谁又是谁的痛,谁又是谁的伤?
冷汗直冒,浸透他的衣裳,他脱下自己的病服,赤裸着半身,大口的喘气。
大概在医院呆了一个月,临祁才出了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遭不起这么折腾。
他们是同一天回的家。
穆久也不想跟他有任何的交流,一路上两个人都紧闭双唇,靠着车门的位置坐着。
还没等他下车,那只小狗就激动的摇着尾巴,黏了上来,在穆久腿边打转。
它看起来似乎瘦了不少,还记得之前穆久把它养的很肥。
穆久没有搭理它,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他身体上留下的每一寸陈伤。
临祁看着那只转悠的小狗,一直缠着穆久,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就跟对待他一样,应该是恨屋及乌,都讨厌极了。
临祁给穆久留了个大点的屋子,他却凭借着之前的记忆,顺着熟悉的小道,走到了那个又小又破的杂货间。
临祁屏住呼吸,看他脚下有个新建的跨栏,连忙叫了声,“小心。”
但是穆久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临祁一把拉住了手臂。
他又很快的缩回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一副做错了事之后心虚的样子。
啪的下,穆久把门关上,锁上,将临祁拒之门外。
穆久趴到床底下,用手很吃力的,将那个藏得很深的骨灰盒掏了出来。
然后紧紧的,抱了个满怀。
是宝贝。
好像那个早已没有温度,只剩下冰冷质感的骨灰盒是他余生,唯一的寄托和希冀了。
他是不是还该庆幸,感谢临祁没有把自己父亲的骨灰盒扔掉,砸掉,毁灭,而不是像这样还能拥之入怀,缅怀一下回忆与过去。
可是他无法说服自己,这更像是惩罚。
他呆在屋子里很小的角落,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把这么冰凉刺骨的陶罐,都捂热了。
门被打开了,是仆人来送饭了。
他看不清来的人究竟是谁,只能从身形瞧着像个女人,脖子上还挂着一把同心锁。
穆久呼吸逐渐凝重下来,喊了声,“林妈。”
林妈不知道穆久看不清东西了,朝着他做着手势,示意他吃饭。
然后就离开了。
穆久闻着那透着香味的排骨玉米汤,顿时百感交集,一切都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变化。
这回,只有他一个人既要喝汤又要吃肉了。
过了很久,都没有人打扰他。
他也没有再跨出那道门,每天就抱着那么一个骨灰盒,从未撒手过。
朝来暮去,直到有天晚上,门被撬开了。
临祁走了进去,依旧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生怕把他吵醒了。
每到下雨天,穆久身上的伤口,就会又痒又疼,可能是伤口当时伤的太深,触碰到了神经,才会有后遗症。
他抓着自己的伤痕,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
临祁一动也不敢动,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包裹在被子里,旁边凸起的位置,是个骨灰盒。
他到现在唯一做的一件“好事”,应该就只有留下了穆正远的骨灰盒。
等穆久完全的睡着了,临祁才趴在他的床边,枕着手臂歇息了会儿。
等到临祁抬头,却发现穆久直直地,用空洞的目光盯着自己。
那个骨灰盒的位置,也被他转移到了床的角落,好像生怕他的到来,就是为了抢走它。
穆久没有讲话,瞳孔连转都没转动过。
临祁靠近他,逐渐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穆久依旧一动不动,比石头还要僵硬。
直到,临祁俯身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穆久眨巴了下睫毛,但没有拒绝他,也没有做出任何挣扎的动作。
像个死尸。
他将穆久拥入怀中,力气倒是小了很多。
对方没有回应的吻,让他很快就结束了这个过程。
穆久缥缈,沙哑的嗓音在他耳边飘过,“亲完了,可以走了吗?”
还是不想见到他。
临祁苦涩的回应道:“还不够。”
“那就等你做完了所有你想做的,再走。”穆久没有感情的谈判着。
临祁眼眶猩红,低低的压嗓,“好。”
他扒开对方的衣服,用指腹摩挲着上面遍布的疤痕,接着又将嘴唇贴了上去,过于温柔的动作,让穆久有点错愕。
临祁干完了自己想干的一切,他身上的液体掉落下来,滚烫地打在穆久身上,滴答滴答的,也不知道是汗还是什么。
直到他听到了临祁哽塞的语气,宛若全身长满刺的刺猬,退缩了进去,“穆久.....”
“对不起......”
穆久以为自己听错了,临祁又趴在自己耳边,说了句“对不起。”
太小声了。
可是那道很小声的音量,却在他的耳边放失的,无限的,扩大钻了进去,那三个字,刺进心脏最深不见底的地方。
刺又从何而来呢?是从临祁身上斩断的刺。
他不该那么自私自利,把对临冯风的恨,强加在一个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身世的人身上。
桀骜者最终还是低下倨傲的头颅,亲手用刀剜开心脏,将它奉送给爱而不得的人,只见他自言自语的说着,“留在我身边吧,穆久,忘掉以前的一切,我会补偿给你,用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
穆久不会再对临祁有所动容,他像个疯子,丧心病狂的毁了他一切。
可不能在某天某夜,又突然痛心疾首的回头,跟他说,想回到过去。
变态再缺爱,也不能原谅。
“你能忘掉所有,将所有的事情抛之脑后,是因为受伤的人不是你.......”
穆久很平静的,毫无波澜的说着。
“我做不到。”
穆久赶人,无情道:“临少,可以走了吧。”
临祁也没继续执拗,死缠烂打下去,生怕对方更加对自己生恨,他穿好自己的衣服,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穆久等他离开后,那张面无表情,没了神色的脸,才终于出现了变化。
他用手擦拭着落在自己颈窝的液体,是透明的,晶莹的。
直到他将手指伸进了嘴唇,尝到了那咸咸的味道,才知道这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不是jing液啊,审核君不要看错了

归宿,命运,爱造化弄人。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年之久,穆久的病情也并没有多大的好转,依旧看东西还是模模糊糊的,他会去医院定时做检查,医生说也还没到恶化的地步。
他每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谁也不想去讲话交流。
他们一个住在南边,一个住在北边。
除了隔三差五,临祁会在晚上来找他行鱼水之欢,但也仅仅是做了,整个过程也没有任何的交流。
直到有段时间,他吃不下饭,每天几乎都在呕吐中度过,吃一点吐一点,吐的凶狠的时候,会连胃酸都吐出来。
这半年之久,他每天吃的食物都很丰盛,甚至都不重样,补汤补药也喝得多,虽然穆久对这方面并没有什么学问。
他和临祁,时隔半年,终于才有了第一句话的交流。
穆久坐在床底下,一动不动,他神情冷漠到极致,宛若覆盖了层霜雪,“我是不是,怀孕了....”
三年了,三年过去了。
三年前的那场意外怀孕,至今都让他有阴影,虽然时间可以淡化一切,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依旧让自己记忆尤新。
临祁还想着偷偷,等到时机成熟,让穆久生下这个孩子。终究纸包不住火,嘴巴会骗人,但是身体永远是最忠诚的。
“嗯.....应该有三个月了。”临祁并没有选择隐瞒他,也没有任何的犹豫抉择,他蹲在穆久的面前,用复杂的眼神盯着对方。
他希望,穆久能心甘情愿留下这个孩子。
可能只是奢望罢了,或许比登天,西天取经还难。
穆久依旧没有理会他,把头偏了过去。
“我会对你们好的,我一定说到做到....不管你怎么恨我,怪我,怨我,讨厌我,能不能不要把对我的那份恨,归迁到这个孩子身上....”
临祁伸出自己的手,想去触碰穆久蜷成一团的身体,但看到对方转过头的瞬间,又无奈的像个弹簧,缩了回去。
“信我,最后一次。”
但无论临祁怎么样去恳求穆久,他都没了回应。
两个人面对面,却不在一个频道。
“我想,见我大哥,可以吗?”穆久问道。
“好。”临祁点头。
“我可以给我二哥写信吗?”
“好。”临祁把他耷拉在两侧的手拉了过来,放在掌心,只听到穆久又说了句,“生完这个孩子,我能走吗?”
临祁失语,他还是想离开。
同样是这样冰天动地,银装素裹的冬天,屋外的雪花簌簌声,吹散了临祁错乱的心思,他撒了个弥天大谎,立下誓言,“好。”
殊不知,最假的便就是誓言,穆久知道他在说谎,欺骗自己,但也没拆穿。
五年的牢狱之灾,穆阳已经坐了三年之久。一开始穆久是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为人正义的大哥,竟然会鬼迷心窍的当了间谍,偷取机密。
穆久的体重倒是飙升了很多,看起来胖了不少,他也忘了上一次见到穆阳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时间荏苒,白驹过隙。
过于久远。
穆阳倒是沧桑了很多,一瘸一拐的从探监室里走了出来。隔着一片玻璃,穆久失神,即使凑的再近,也再也看不清他的脸。
他将手掌贴在透明的玻璃上,起了一片雾般,氤氲了穆阳在对面的脸。
“大哥,你还好吗?”太久没有正常的交流讲话了,穆久从喉腔发出嗓音的时候,竟觉得很陌生,仿佛这个声音不是自己的。
“我很好,小久。”穆阳湿了眼眶,这么多年了,他才终于想把真相说出来,绷不住似的,“当年,我确实犯了错,才被抓进监狱的。你大哥我,确实不光明。”
“我做了很多坏事。”
“不过,我在监狱的表现很好,再过两年,或许我们就能团聚了。”穆阳哽咽,视线朦胧,也没注意到穆久的不对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好,我等你,大哥。”穆久会然一笑,很久很久,他好像都没这么笑过了。
“临祁,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
穆久停顿了下,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掩盖着自己极其不好的状态,他释然道:“没有,我很好。”
这是这半年来,穆久唯一一次说过最多的话,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组织了很久的言语,字词。
有点机械的回复着,传递给对方,自己很好的消息。
等转过头,穆久眼眶才逐渐的红了起来,憋不住的罩着层薄雾。
也许在自己最亲密无间的人面前,是不想把自己过度的悲伤,传染给彼此的,都希望那个人,能够开心。
把自己不太纯粹的负面情绪,藏在心底。
临祁也没进去,就在外面等着。他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抽过烟了,今天实在是有点憋不住了,才忍不住接过了局长的一根烟。
看到穆久出来了,他急急忙忙的用指头捻灭。
忽明忽暗的烟蒂,最终变为掉落在地板的灰烬。
太过于惶恐,他怕对方哪怕闻到这烟味都会受了刺激。
临祁局促的,站在他身边,直到看到对方忍不住掉落的泪水。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塞到穆久的手里。
穆久也没用那条手帕擦,直接胡乱的用袖子揩了一通。
回去后,他最近倒是不吐了,但开始腿脚有点浮肿,临祁便端着一盆热水,给他敷热毛巾,两个人依旧是没交流。
也不知道敷了多久,穆久有点烦躁的叫他走,然后请了管家进来。
临祁只好端着水桶离开了房间,让管家进来伺候他。
但没想到临祁便就在门外等了很久,大冬天冷风呼啸,刮的人脸皮都要裂开了。
等到管家出来,临祁问了下,“他让你干什么了?”
“讲故事。”
管家笑笑,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他刚刚睡着。”
“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
“真的睡着了吗?”临祁又不确定的问了句。
“嗯,我眼睁睁看着他睡着的。”管家信誓旦旦的说着,就差伸出三根手指发誓了。
再次确认后,临祁才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进了屋子,中央摆放的火炉,把整个房间都烤的很暖和。
他看着对方无比安静,恬静的睡颜,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芒色,然后俯身贴到了穆久的肚子上。
那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从小到大,他都奢求,祈求自己没来过这个冰冷,残酷的人世间,也不希望未来能留下子嗣。可是现在临祁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好好地出生,他一定会好好地留下它,抚养它长大成人。
那个起伏不大的肚子,似乎听不到什么声响,临祁也不敢再趴的更近点,生怕把穆久吵醒。
他缓慢的抬头,将穆久身上的被褥盖好后,才离开了这里。
穆久侧过身体,将目光转移到临祁离开的背影,百感交集。
他只希望肚子里的孩子能快点生下来,然后自己一个人默默独自离开。
这样会不会过于自私自利,这个孩子,临祁真的会好好养大吗?
但是以后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了。
不管临祁会不会放他走,他都会想尽办法走的,大不了又是以死相逼。
穆久掐指一算,自己也不年轻了,再过将近两年的时间,都要三十岁了。
三十岁?
他和临祁相识是在十几岁的年纪,这么一看,都过去了十几年了,意味着他们纠缠了十几年。
穆久做了一个梦,临祁很少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那时临祁和他相识,是在一场爆发了革命战乱的街道上。穆久不识路,跟家里人走丢了。人潮拥挤,摩肩接踵,他便摔倒在地,险些被路过的行人踩踏。
在他惶恐,迷乱之时,一双缠着绷带的双手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上面还带着肮脏的,发黑的血。要是放在平时,穆久肯定不会去牵,但是在那样硝烟四起,炮火连天的情景之下,他为了保命,还是牢牢的牵住了那双手。
他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身份,在那一刻却成了彼此的生死之交,在满是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疯狂的奔跑着,死里逃生,只为了活下去。
也许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就是这样的吧。
那天的颠沛流离,给他造成了一个假象,相识过于惊心动魄,以至于他无法判断,那人究竟是魔鬼还是天使。
临祁啊,那时候或许还是好的吧。
当时不好的是他罢了,一个嚣张的,不知天高地厚,趾高气昂的金贵小少爷。
穆久忽的从梦中惊醒,他有种错觉,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几年前。
全身是汗,浸湿了他的薄衫。
他没想到,临祁竟就这么贯穿了自己往后十几年的生活。
也许,他们一开始的关系也不算闹得太僵。
后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是曾经有过君子之交的难兄难弟,也可以是如胶似漆,承欢膝下的眷侣恋人,也是如今老死不相往来,仇深似海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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