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翘起，全是温柔与欣喜。
柏银耳根有些发烫，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转移开话题。
“怪不得这段时间，别人问起你新居民区的事，你总是藏着掖着。”
柏银偏过头，向星澈挑挑眉。
“说得太早，反而在一个月后没有那么大的惊喜了。”
星澈收了收搂着他的手，将柏银往怀中抱的更紧。
“确实很好看........不过，这样做真的不会污染海水吗？”
柏银夸赞完，问出自己心中的担忧。
“材质方面你都知道，用的全部都是海洋中本来就有的东西，至于你担心的用电和光污染，这些都是严格已经事先确认过了，不会有任何问题，而且灯光一般也只会在傍晚时候亮起来，其余时候，哪家需要哪家自己亮就好。”
星澈很耐心的对柏银解释。
柏银微微点点头，继而回头继续仔细瞧着新居民区。
须臾，星澈突然从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什么东西。
“小金鱼，”
星澈柔声喊了柏银。
“什么？”
柏银应答，微微偏过头。
下一瞬，目光被星澈手中的东西牢牢吸引——
那是一个内置小型光电，外壳透明的一只金色的小鱼。
柏银小心翼翼地从星澈手中拿过巴掌大的小物件，黑眸微闪，十分惊讶：
“你.........你做的？”
星澈看到柏银如此慎重惊讶，唇角勾起，阵阵轻笑发出：
“我的小金鱼，也是这样一条在黑夜的海水中熠熠发光的存在。”
海底的日子过的飞快。
星澈奔波在育婴区与新居民区, 两头忙碌之间，转眼到了禅让王位，以及与柏银补办婚礼的日子。
虽然说早已提前很久就开始准备, 并且再三练习过所有的流程，亲自向父亲请教，还请父亲过目所有仪式有没有错误, 但真的到了前夕.........
星澈还是紧张的睡不着觉。
他和柏银已经在半个月前率先搬入了新居民区中央的一栋房屋，新房子很大，所有的家具都是新搬来的，都安装了一些第一次尝试应用的供电装置, 最开始柏银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已经得心应手。
考虑到自己和小金鱼还没有正式的补办婚姻，也并没有什么“实际性夫夫行为”, 尽管一个月前已经获得了和柏银同睡一个被窝的殊荣，但在大典的前几日，星澈还是乖乖顺从柏银的要求：
“这几天.......我们先分开睡吧，我和你的作息时间不一样，我白天要很早去军部，你晚上很晚才从育婴区回来，这样对我和你的睡眠都好，如果休息不好，难免到时候大典状态不好。”
柏银说这句话的时候余光不住地打量星澈。
星澈理解小金鱼的顾虑，尽管不舍, 但答应的很爽快。
只是这样一来，他和柏银的相处温存时间便大打折扣。
..........
于是在大典当天早上, 当好多准备为两人穿衣打扮的人鱼进来后，所有人鱼的笑容在看到星澈一张黑脸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星澈黑眼圈很重, 薄唇紧紧向下抿着。银眸中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鱼尾尾鳍一下又一下的重重拍打着地面。
是十分不悦的场面。
柏银从自己的房间出来后，看到的便是一副二皇子中间坐，周围一群人鱼默不作声、战战兢兢的样子。
柏银哑然失笑。
浅金色鱼尾左右挪动，来到星澈身边，看到他头顶还有被睡的炸起的银白色头发，用手指往下按了按：
“怎么，尊敬的白尾王，一大早这么大火气？你不会是想坐上王位的第一天，就落下暴君的名号吧。”
柏银的语调温缓，尾音微微上翘，一边安抚星澈，一边带着些逗弄。
星澈棱角分明的五官前一秒还凝起，脸上全是不容靠近的戾气，下一秒听到柏银的声音，骤然瞳孔恢复圆形，眉眼缓和下来。
他转过身，动作十分熟练地伸手抱住柏银的腰身。
将脸埋在对方身上质感非常柔软的睡衣中：
“又烦又紧张。”
星澈也不管是在多少外人面前，一下又一下在柏银的睡衣上蹭来蹭去。
他坐的位置比较低，柏银的睡衣下摆并不是很严实，如此一来，他每蹭一下，柏银的鱼尾便小小地绷紧一下：
“........你先起来，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双唇嗫嚅，又觉得不太好，伸出手再次轻轻摸了摸星澈的耳鳍，
“我知道你烦，要是你不想让这么多人给你换装，那留下一两个，我和你互相收拾？”
“互相收拾”四个字一出口，星澈骤然从柏银的睡衣中抬起头，他扬起下巴，那张想来桀骜不驯的脸上全是星星般的期颐：
“好！听你的！”
说着，转头垂目，迫不及待地向眼前一排端着各种衣物、装备的人鱼们下令：
“留下两个人，其他人先出去，在外面等我们吧。”
一排人鱼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又茫然又无辜，还有些庆幸的表情。
最后留下了两位红尾人鱼，其他人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低上摆好。
房屋内重新恢复平静。
“大典之后，你还要继续住在这儿？”
等星澈松开抱着自己的手后，柏银低声问他。
一旦星澈成为人鱼之王，那皇宫以后就是他的家。
“皇宫里面......太闷了，”
星澈摩挲着指尖，
“你不是也不喜欢吗？而且皇宫内部目前还没有安排好怎么用电，肯定不如这边方便，不如我们有议事的时候提前住在那里，没有的时候回来这边？”
星澈提议。
“那你最好给你的大臣们一副明确的时间表，不然真有什么事，他们还找不到你。”
柏银在政事方面，比星澈要更有条例一些，提出关键的建议。
星澈了然地点点头，抬眸欣然看着柏银，唇角勾笑：
“我果然是幸运，能有你做王后。”
“别多嘴了，快换衣服，你总不想在禅让大典上迟到吧？”
柏银伸手推他。
星澈一边起身一边辩解：
“你说的不严谨！是禅让大典和我和你的婚礼！”
“......是，你快去换。”
柏银半晌无语。
............
人鱼一族王位的禅让大典按照传统，以往都是在生命树附近进行，但现在的生命树只剩下残存的躯壳，恰好禁区已经大体改造成了育婴区，星赫与星澈便决定干脆就在这里进行。
所有到访的人鱼不止可以查看育婴区的建设情况，确保其中人鱼幼崽的存活成长状态，而且还能在原本的生命树之下，见证人鱼一族迎来新的王。
从皇宫到禁区的一路都有皇宫禁卫把守，所有人鱼身穿白色的盔甲，骑乘者颜色各异、体型庞大的海马，手中握着锋利的三叉戟，一眼望去，尽是肃穆宏大。
前来观礼的普通人鱼很早便在管理人员的安排下进入育婴区，在规定的位置等待。
不少好奇的人鱼四散游走，仔细看着育婴区那些已经修建好的，由液体墙完美包裹的，一个有一个供人鱼幼崽成长的空间。
很多人鱼隔着液体墙伸手逗弄小人鱼，周围无数士兵来回巡逻，一方面是怕人鱼吓到幼崽，另一方面也怕他们误触液体墙——
毕竟这些墙体内部现在存放着更高压和更快释放的电流，很容易让触碰到的生物当场毙命。
育婴区入口两侧驻足着许多蝠鲼，上方坐着的士兵穿着样式不一样的黑色盔甲，代表他们是来自人鱼军队的士兵，手中握着的武器也不是传统简单的戟类，而是经过再次改良后各式各样的声纳武器。
蝠鲼上下游动，士兵们是已经是事先排练好，在正式迎接皇族时有规律地游动，形成像海波一样的形状。
随着远处穿着白色盔甲的侍卫突然行动，彼此之间将三叉戟重重地敲击重合，发出整齐划一的金属碰撞声——
“锵——”
海水中一阵又一阵回荡金属的震动，侍卫们勒紧缰绳，海马向上高高扬起头，口部吞吐无数气泡。
伴随着更悠扬的一声号角声，星赫的身影出现——
他穿着年轻时第一次登上王位的银色皇服，胸腹束缚着最光亮的带子，肩头悬挂银质的流苏，上衣裸露的V型区域露出古铜色的肌肉，上面那宽大的银色本鳞熠熠生辉，而在衣服的两襟连带到胸前带满了各种贝壳，每一片上面都刻着不同的花纹——
那是他在位时期所有经历过、处理过的事件。
全部记录在贝壳表面，此刻向所有人鱼昭示。
星赫骑着当时埋葬西加尔时的那头海马，它的头顶仍然顶着与王后瞳孔颜色一模一样，翠绿的宝石。
当星赫经过侍卫后，身后两道身影显现。
所有侍卫们再次将三叉戟彼此重重敲击——
星斓和星愿身着不同颜色的长裙，臂间带着银质的圆环，长发在海水中摇曳，身下骑着淡粉色的海豚，跟在星赫不远处，缓缓靠近。
她们头顶象征公主的华冠，同时在胸前佩戴代表各自职位的贝壳勋章。
他们这次不仅作为皇族，也作为未来人鱼发展的重要政事、军事官员，要向所有人鱼宣告。
随着悠长的号角声落下，星赫带着星愿、星斓完全进入育婴区。
然后在生命之树的残骸下早已准备好的座位上坐好。
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游动着一小只鳐鱼，背部分别驼盛着不同的物品。
是准备待会赠与星澈的。
看到三位皇族落座后，四周四处好奇查看的人鱼便纷纷回到自己原本的饿位置，不再乱动。
巡逻的士兵们也跟着有意放轻动作，一时之间，整个生命之树前部的区域，只有四下里小人鱼幼崽发出的清脆玩耍声。
直到——
远处的号角再次吹响，这次不是连续的一长声，而是很急促的，连续吹了四下，每次都比前一次的音调要高。
随着最后一声最高的号角吹罢，星澈和柏银的身影出现在视线所及的最远处——
按照传统，准备新继任的人鱼之王要带着王后在禅让之前先将整个帝国巡视一圈。
星澈和柏银刚刚从最后一个巡视点离开，此刻摆动着鱼尾缓步靠近育婴区。
星澈身穿白色的皇族制服，整体样式与星赫的十分相似，胸带与腰带是银白色，上面坠着白色的宝石。
银白长发高高束起，末端装饰无数各色珍珠，头顶没有任何配饰，是为了准备接受父亲为他佩戴王冠。
雪白的鱼尾侧鳍根部佩戴金色的圆环，鱼尾尾鳍带着银色小巧的贝壳。
他宽大的手掌牢牢牵着柏银，交叠的双手中，两人食指一白一金的戒指分外显眼。
他们在众人的注视中缓缓游动而来。
第69章 新王与王后
随着星澈和柏银进入育婴区后, 身着黑色盔甲的人鱼士兵们纷纷阖首行礼，他们端举各式武器，举平在胸前, 以示钻尊敬。
两人神色肃穆，鱼尾缓慢地走过被围着的道路，四周的人鱼尽透来尊敬与期待的目光——
柏银今日的装扮结合了军部的制服以及代表人鱼王后的配饰, 上衣是黑色的军装，胸口佩戴他曾获得的各类军章战绩，肩头盖着半侧披风，随着游动向后扬起。
黑色短发做了精致的造型, 刘海向后梳起，更显的眉眼间尽是漂亮锋利。
下本身的鱼尾扣了一枚精致的银环，在尾鳍部分装饰许多珍珠与珠宝。
最耀眼的, 是在胸口处，佩戴的一枚精致的金色椭圆项链——
每一位人鱼王后都会有专人打造一枚代表身份和各自尾巴颜色的宝石，终身佩戴，并且在去世后，会伴随进入墓地。
曾经的西加尔也有一枚。
………..
两人终于游动到生命之树下方。
星赫、星愿与星斓在他们靠近后站起身，最前方的星赫眉眼间尽是严肃。
星澈轻轻松开柏银的手，两人恭敬地向星赫行礼：
“父亲。”
既然偏头，又向两位公主阖首，以示尊重。
星赫手中的三叉戟前举，这次他不再是开口让星澈起身, 而是直接用三叉戟的头部轻轻触碰到他的胳膊下方，然后向上一抬, 将星澈扶在胸前的手抬起。
星赫带着皱纹的脸上此刻是一位久经王座，代表人鱼历史的深沉。
他微微侧身, 面向所有在场的人鱼居民与士兵：
“诸位，今日我站在生命之树的残骸下，亲自迎接人鱼一族的下一位新王，”
“百年前，我曾经也在这里，接过我父亲手中的三叉戟，由他亲手为我戴上王冠，”
“时间是冷漠的，但也是仁慈的，我在位的这段时间，尽管始终如一为人鱼一族的繁荣昌盛而努力，却最终还是让大量族人被海妖残害，无数幼崽没能够健康长大，这是我的失职，”
“但好在，一切的诅咒，一切的死亡轮回，在二皇子蓝恩*星澈的手中终结，想必这段时间，大家也都看到了二皇子的所作所为，因此，我将在今日，人鱼禅位之时，将王座，正式传给我的二子！”
星赫一字一句说的十分缓慢，从自己的历程讲到人鱼的诅咒破除，说到最后，称呼星澈为“自己的二子”。
莫名的，星澈原本同样庄严的心态，骤然有些感触——
在听到父亲称呼自己为孩子，字词之间尽是对他的维护之后，眼眶微红，心头涌上难耐的心酸感动 。
这是父亲对孩子前程的铺垫，也是对他的期待与祝福。
星赫的发言结束须臾，周围没有其他人鱼提出异议。
紧接着，星赫身边的鹞鱼便小小地向前游动一些，方便星赫从他背部拿起东西——
那盏金光萦绕，打造精致，历史悠久，代表着人鱼一族王的权势的王冠。
星赫小心翼翼地拿起，然后抬高手臂，珍重地戴在星澈的头顶。
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星澈微微低着的头抬起，与父亲四目相对，一边是珍重其实的许诺，另一边是意味深长的委托。
这一刻，星澈从心底感受到来自人鱼古老种族的呼唤。
随着星澈的王冠戴好，星赫转过身，面向柏银，他的目光在看到柏银后温缓一些，更多的，是器重和感激：
“柏银将军年少有为，从小出类拔萃，作为一位雌鱼，打破了人鱼传统对所谓性别的观念看法，一直以来，柏银将军都保护着人鱼帝国，严格守护着我们的家园，几十年来，从未打过败仗，”
“甚至在受到莫须有的罪名后，也能够忍辱负重，等待清白与真相到来，”
“首先，我要向柏银将军表示歉意，在过去，曾经为了人鱼一族的安危，接受了二皇子强行娶你的要求，尽管后来一切好转，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始终有歉疚，”
“其次，我非常欣慰，也替星澈感到荣幸，在他未来的执政历程中，始终会有柏银将军的支持与监督，有将军在，我才能更放心，”
“最后 ，也是我要向所有人说明的，我希望人鱼一族能够逐渐改变传统对于性别的看法，不论是雌鱼，还是雄主，都可以做到他们想做的事，柏银将军将是大家的榜样，他永远先是人鱼一族的将军，才是皇族的王后，”
“我将在今日，将王后的冠冕赠予柏银将军，他将会以双重的身份，继续保护人鱼一族。”
语毕，星赫轻缓地抬手，将另一盏银色的华冠轻轻戴在柏银头顶。
柏银一直平静无常的脸色在感受到王冠重量后微微变化。
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闪了闪——
不管在这之前表现的有多风轻云淡，真正地戴上王冠后，他从心底能够感受到这种贴身的压力以及所代表的意义。
人鱼的皇族是人鱼的领军与信仰。
从此以后，他不只是大将军，还是人鱼高高在上的信念所在。
“现在，请所有族人，向新王与王后行礼！”
星赫最后将手中的三叉戟放在星澈手中，饱含深意地再次看一眼他，清了清喉咙，大声向四周宣告——
星澈和柏银随着他的声音转身，在生命之树下面对所有人鱼。
“请新王与王后，再次带领人鱼一族走向永恒！”
四面八方传来异口同声的呼喊声。
这一刻，远处悠扬的号角声再次响起，所有士兵高高举起武器，而周围的普通人鱼双手交叠抚胸，恭敬地欠身行礼——
抬头有体型庞大的鲸类游过，发出的鲸鸣似乎回荡过整片海域。
所有海底的生物，都在欢迎新的王的诞生。
在良久的臣服后，星赫再次向前一步，伸手轻轻覆盖在两人交叠的双手上：
“除此之外，在这里，我同样也作为一名父亲，为我的孩子和他的爱人作证，在生命之树下，在如此盛大载入历史的典礼上，见证他们的婚姻与爱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