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澈的目光跟随星斓的手掌移动,几秒后星斓掌中的水流突然凝结了一个球形,紧接着不断拉伸延长,直到变成了一柄形似三叉戟的、由海水构成的武器。
星澈瞳孔颤动:“这是,聚水为形?”
他穿越前作为修炼成的小妖,只会一些最基本的妖术,而且妖法对内丹消耗很大,他也不常用,看星斓的能力,人鱼体内是不会存在内丹这种东西的,而且这是个未来世界,也不会有什么修仙修道……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结合名字,是她的尾巴。
“吶,这就是我的本尾之力——人鱼族尾巴颜色越浅,本尾之力越强,我是粉尾,所以可以聚水为形,如果以后我的尾巴颜色变的更浅,或许这个能力还能更强大一些。”星斓扬起下巴,微微有些得意地解释。
“所以,刚刚在你身前的那面空气墙,就是我的本尾之力?”星澈说出心中的想法。
星斓点头,然后用一种很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你可是最后一条白尾人鱼!你知道白尾的本尾之力有多强大吗?你可以控制空气!拜托,你想想,海水中的空气!那近乎于你可以掌控海水中的含氧量!”
星斓越说越气愤,想到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被自己二哥这个无所作为的渣男拥有,就觉得暴殄天物。
星澈没有想到这个操控空气的能力会这么强大——
在水中生存最重要的东西就是氧气,稍微一点气体比例的不同都会严重影响某种生物的存活。而自己可以控制氧气含量,这意味着……..
如果他的本尾之力足够强大,他就可以于无形之中让某个种族“自杀”。
“你刚刚说,我终于觉醒,我难道以前不会用这个能力吗?”星澈想到星斓的第一句话,忍不住询问。
星斓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在对方确实被砸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还是拿出了从和星澈相处的第一天起就不存在的耐心给对方解释:
“对啊,作为最后一条白尾人鱼,一直到50岁成年都完全不知道怎么施展本尾之力,你简直是我们皇室人鱼的耻辱。”
说着,她小手一挥,海波中刚才逃离的两只海豚闻讯重新赶了回来。
星澈哑然:哈哈,原来对于人鱼,五十岁才算成年.......
他仍然有很多疑问:“那为什么…….”
星斓打断他,利落地翻身爬上海豚,不耐烦地指挥:“行了行了,我又不是你的秘书!等到了皇宫,见了父亲母亲,你再慢慢问他们吧!”
.......
星澈跟着星斓准备穿过皇宫宫殿前的洋流漩涡,靠近了他才发现,这些起防护作用的涡流其实流速非常快,里面裹扎着无数带着尖刺、表面有毒的海洋生物,不说一旦卷进去就会被过快的水流与气压拧成一团,还会周身被这些生物刺满全身,最恐怖的,在漩涡顶部,存在无数条在涡流中游动自如的蝠鲼和电鳗。
这些蝠鲼和电鳗的外形与星澈在华国见过的很不一样,他们的头部都好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异,皮下的软骨向外凸起,显得头部宽大诡异,眼球突出,像很奇怪的灯泡,全身的皮鳞分布着密密麻麻的软刺,上面还携带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血肉模糊。
最显眼的,是蝠鲼身后拖着的长尾巴在末端分了叉,尾尖分别是小而短吻的海蛇头,而电鳗的身长只有普通电鳗的一半,三角状的尾尖冒出如陆地蝎子一样的倒钩。
星澈只觉背后一阵冷汗,看着那怪异的生物,有点恶寒——
未来世界的生物都多少发生变异了吗?
这简直不像是海洋生物,完全是电影里因未知原因变异的怪物。
星斓带着星澈走到涡流最底端,那里有一道泛黑的狭长缝隙。
星澈看她伸出食指,刺破一个小口子,然后滴入一小滴嫣红的血液在其中——
“轰——”
随着血滴的落进,那道黑色缝隙骤然扩大,但内部仍然乌黑一片,像那种科幻片的黑洞。
“进去。”
星斓推了一把星澈。
“我先进去?”星澈指了指自己,很不确定。
星斓忍不住又小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失忆了吗?你后进去,你知道怎么关‘裂隙之门’?”
星澈面上仍然是冷漠无所谓的表情,鱼尾却很听话的先一步带着身子往那黑洞里钻去——
嗯,我好像确实不知道怎么关,那我先走一步。
星澈游进去后,先是无边的黑暗,紧接着感到身后星斓跟了进来,小手再次推了自己一把,下一瞬,眼前便出现了辉煌宽大的圆形殿内空间。
“注意脚........”
星斓刚想提醒什么,只看眼前高大的身影突然倒下,
“啪——”
星澈一个踉跄,帅脸着地,砸进大厅冷白珊瑚石做的地面上。
“.......下。”
星斓无语地说完剩下的一个字。
要说他心大吗,这人是真不会注意周围的环境变化吗?
星澈只想爬在地上不再起来——
不是,为什么会在所谓的传送口前修这样高的一个门槛?
为了给每一个进来的人下马威吗?
还有,为什么每次都要让自己脸着地........再帅的脸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身前在华国的时候,随便磕着碰着都会被自然保护区的人类紧张查看的星澈,现在欲哭无泪。
.......
星澈认命,正打算拱动鱼尾,重新爬起来——
一条银色鱼尾已经游到自己面前,这条鱼尾的尾鳍比自己的都要宽大上一倍,鳍间还布满了细小的伤口,最长的一条伤疤直接横贯整片尾鳍,一直延伸到尾端的鳞片部分。
“怎么,脑子被砸坏了,真的残疾了?”
充满威严的沉闷中年男声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一杆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权杖便重重在自己肩部敲打了一下。
星澈被那冰冷的质感一激,鱼尾一弹。
面前的银尾人鱼尽管年龄已大,但脸上的皱纹无法掩盖容貌的凌厉冷峻,头顶一盏金色精致的王冠,银白色的长卷发披在古铜色健壮的肩臂后,上身只一半穿着不知什么鱼的鳞片制成的轻薄甲衣,胸口处还突显十几片从□□生长出的银色宽大鳞片,每一片上都刻着奇怪的图案——
他站在那里,就带给人强大的威严和发自内心的敬畏。
“父亲。”
星斓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恭敬的阖首行礼。
星澈愣了一下,只能笨拙的模仿星斓,跟着行礼——
是了,这么强大的气场,头顶的王冠,从头到脚的躯体都存在伤疤,和自己的白尾颜色只差一些的银尾,还有腰腹格外宽大飘曳的侧鳍,确实像一个海洋之主应该有的形象。
“噗嗤——”
看到星澈的行礼,人鱼之王身后传来忍不住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真的脑子被砸坏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居然行雌鱼的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星澈:.........
慌忙放下手,站直身子:怎么行礼还分雌雄的?
下一秒,面前高大的中年男子抬起宽厚粗粝的手掌,拽起星澈的右手,然后用力把它搭在他的左肩:
“雌鱼双手礼,雄主单手礼,记住了吗?”
所谓的原身父亲声音严厉,但并没有生气,反而在身后的笑声中,亲手教星澈如何行礼。
星澈眨了眨眼,有些愣怔,面前的中年男子虽然目光严肃,但........还有一些其他东西——
似乎是,一些对子女的无奈。
“父亲,很抱歉,我........忘记了几乎所有一切,但我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很快全部熟悉起来的。”
星澈挺直腰腹,银瞳灼灼,很认真的看着对方,掷地有声。
这一句话一出口,那笑声也瞬间消失。
只见人鱼之主僵硬地松开抓着星澈的手,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一丝破裂,他转头看向星斓:
“他这........真的失忆了?”
语气全是不敢置信。
星斓行完礼,双手摊开,以示无奈:“是真的,已经测验过好几次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人鱼的基本生理知识都不知道了.......哦不过,他倒是因为这个,终于觉醒了本尾之力。”
“本尾之力觉醒了?”
另一道男声传来,星澈目光微转,便看到左侧有着浅蓝色鱼尾、同自己一般高大的人鱼游近,对方的五官与自己七分相似,唯一区别是瞳孔呈蓝色,眼角下坠,眼弧更圆,整个人的气质没有星澈那般咄咄逼人,更温润一些,
“你可以控制空气了?”
男子盯着星澈。
“暂时........只能控制比较小范围吧,刚才也是第一次使出,建起了一扇面积较小的空气墙。”
星澈盯着四周灼热的目光,缓慢地解释。
“你知道我是谁吗?”男子眯起眼,换了个问题。
星澈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抱歉,我是真的.......”
“他是蓝恩·星焕,我们的大哥,”星斓看不下去,及时救场,“你前面的这位,你也猜到了吧,是我们的父亲,如今的人鱼之主蓝恩·星赫,刚才笑你行错礼的,是小妹蓝恩·星愿。”
脑子里骤然挤进无数名字,星澈感谢这二皇子生着一张常年看谁都不屑的脸,此刻恰好掩饰了内心的崩溃——
这算什么?家庭伦理的当庭审判吗?
星赫看他如此迷茫,长叹一口气,转身向顶部自己的皇位游去:
“算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吧,也许是好事。”
星澈的目光跟随着银尾的游动,注意到那顶端的皇位是架在宫殿的墙壁上,座椅建在一个金色、宽大坚硬的砗磲上,容纳人鱼坐着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海怪的白骨残骸,上面还坠挂着各种各样的珍珠宝石。
而在皇位的左右两侧,错落分布着四五个规模较小,但仍然可见地位高低的其他座椅。
星焕甩动自己的蓝尾,绕着星澈环顾打量了一圈:“弟弟,那.......柏将军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不问还好,星焕一问就问了一个让星澈更头疼的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再次用审视的眼光看向自己。
星澈:.......装失忆还有用吗?
“这件事我听别人说是我强迫了柏将军,所以我下午会亲自去跟他道歉,然后.......如果他愿意,我可以和他离婚。”星澈压低声音,表达自己的悔意。
“离婚?!”
“你当这是过家家吗!”
星赫两声暴怒砸下,
星澈怔住: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一直占着柏银和他玩他逃他追吧。
“弟弟,”
星焕拍了拍星澈的肩,”你失忆了,你可能不记得自己之前是怎么当着那么多人鱼的面要求一定要娶柏银,还说人家没有其他雄主要——最重要的是........柏银现在背着疑似叛国的罪名,因为和你结婚了,所以这才暂时没有把他压进海牢审讯,如果你现在和他直接离婚........”
星焕眼神复杂的看着他,
“你是直接要送他去死。”
星澈闻言,心神一震,他没想到........
怪不得自己的父兄都会同意强娶柏银,原来并不是无可奈何或者溺爱,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本也是他们想到的,可以暂时保下柏银的唯一方法。
星赫胸口起伏,让自己冷静一些,详细解释道:“柏银的罪名无法给其他人鱼臣民一个交代,但现在海妖进犯迫在眉睫,人鱼不能失去唯一了解海妖内情的主要作战力,所以,我绝对不会再放任你玩那些没有任何脑子的过家家游戏。”
气氛突然沉闷,星澈环顾四周,见每个人脸上都难掩苦色。
星澈微微耸肩,再次阖首行礼——这二皇子真是扔了一堆烂摊子给自己:
“父亲,那........我先去给柏将军道歉吧,我不会主动提离婚,但是,得和他说清楚,他是这么强大的雌鱼,我的所作所为,一定程度上已经让他的尊严受到了侮辱。”
似乎没料到星澈会说出这么明事理的话,星赫看着他,表情复杂。
须臾后,无可奈何地开口:
“那你去吧——”
“还有,三天后,我只给你三天,你最好熟悉起来所有你忘记的事,还有,知道怎么使用你目前的本尾之力。”
.......
星澈离开皇宫后,从星焕那儿打听到,柏银离开医院后就回到了他自己的家。
星澈于是来到那被珊瑚礁包围的小型洞穴口——
这里的珊瑚似乎经常被人打理,格外茂盛,而且和其他人鱼居所不一样,洞穴是通向底部的,海水中只有一个隆起的洞口,根本看不出洞穴下的空间是什么样。
洞穴前立着一座两人高的石像,是一位中年男子,身覆盔甲,背带披风,粗壮的鱼尾上还缠着手臂租的铁链,手握三叉戟,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英雄。
这应该......是柏银很崇拜的某位人物?
星澈一边琢磨一边注意到,石像握着武器的一根小指断了,水泥掉落在脚底。
星澈轻轻捡起来,向上游动一小段,正琢磨着怎么能把这截小指安上去........
“尊敬的二皇子,请问,您是脑子被我砸坏了,现在开始扮演清道夫的角色了吗?”
身后,清冷讽刺的好听声音传来。
转身,与柏银面对面——
大美人将军一改昨天的狼狈,尽管因为雌鱼雄主天生的体型差让他看着明显比星澈要小一号,但上半身穿着黑色军用制服,连领口的纽扣都系的整整齐齐,浅金色鱼尾侧鳍上方都被制服后方延长的下摆遮盖住一半——
严严实实,鱼德拉满了,不留一点令人想象的空间。
星澈看着柏银黑色的短发,今天没有做发型,那黑发毛茸茸的,看上去手感很好........
“二皇子殿下,您是中枢神经受损,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柏银细长的眼眸深邃冷漠,唇瓣的颜色要比昨天浅一些,看样子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身体健康仍然受到了影响。
“抱歉,”星澈先礼貌的阖首,继而伸手,掌心朝上,露出那截水泥小指,“只是刚好看到石像的零件脱落,所以想试试看有没有办法能把它重新安回去。”
柏银目光向下一瞥,然后继续盯着星澈似乎非常戒备:
“殿下这又是干什么?是想来劝我回去当好你的‘雌鱼’吗?”
星澈手伸了半天,得到这样的回复,有些尴尬,于是收回手:“将军也听到其他人说的了吧…….我,咳,失忆了,刚才见过父亲,想着要先来和你道歉。”
星澈本来想说自己被打失忆了,又想到下手的那个人正是柏银……..还是简单带过吧。
柏银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星澈,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件蓝白条的病号服,袖口还有红色的不明液体,头发乱糟糟的,即使这样狼狈,那张脸也仍然俊朗——
昨天这个人给自己解开锁链的时候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
失忆真的有这么迅速?
柏银是不相信的,他与星澈交往不深,只知道他是个顽劣的皇二代,但他总觉得,人鱼皇族都是身怀绝技的,不然也不可能在即将灭族的情况下仍然将情势拖了这么久,所以……..
这个星澈,有可能是在演戏。
星澈就这么尴尬地站在对方扫视的目光中,他不知道柏银在这一刻已经将他视为骗子,他只是无措自己说出口的道歉也半天没有回应。
只是,这么被一个狠辣的大美人如此审视……..
星澈心里想着该怎么道歉,上半身却很自然的直了直,让自己显得更挺拔——
嗯,我只是想给美人一个好印象。
柏银挑了一下右边眉毛:“道歉?”
他冷笑一声,
“道歉有用的话,那不如二皇子也让我失忆,这样我们皆大欢喜。”
“我是诚心的,我……..”星澈那张向来桀骜不驯,从不肯低头的外表第一次有点落寞,他微微阖首,
“请将军听我说完,我确实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的父兄都可以作证,刚刚在皇宫,他们也是因为不相信所以一直在测试我……..如果你怕他们是我的亲人会造假,那不如你来说一个方法,我像你证明——我是真的失忆了,也是真的想向您道歉。”
星澈声音放的很缓,用着敬词,银色瞳孔变得很圆,剑眉甚至微微下翘——
倒显得你可怜了。
柏银看他这幅样子,心里暗诽。
“证明?”柏银双手交叉在胸前,
“二皇子,我想你搞错了,首先,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到底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其次,既然我们结婚了,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请你搞清楚,我和你曾经的那些雌鱼一点也不一样,你既然敢娶我,那你就要做好从此‘不得安宁’的准备,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