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比他清楚。
对方说了最近有员工从一线转到行政的事。
一线员工就是指的进入书里世界进行任务的员工, 据说转组的员工是因为在任务途中意外死亡,半途结束任务醒来后, 经过局里评估, 这名员工已经不能再次进行任何任务,所以只能转到行政岗。
执行任务的员工进入任务世界后会拥有特定的身份,成为世界里的一个人,照理来说也会有生老病死,也有发生意外的可能。但是因为知道设定和剧情,大部分意外都能避免, 这次转岗的员工还是第一个在任务里意外死亡的员工。
也正是因为这个员工, 局里终于确定,在任务世界里意外死亡会对员工在现实中造成伤害,造成的伤害对日常生活和身体没有太大影响, 但会对精神造成一定的冲击, 从而让人不再具备进行任务的条件。
听坐在对面的人讲着,直到对方说完后, 陈落松笑了下, 说:“怎么想起给我讲这个?”
男人视线在他略微扬起的唇角边停了一下,之后又移开视线, 说:“这不是怕你乱来。”
陈落松倒不认为自己会乱来。放下手里酒杯,他看了一眼时间,之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坐在对面的人也跟着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道:“去我家吧。”
“你家离这边太远了,我住的地方刚好离这边近,”他说,“医院也在附近,明天早上去工作之前还可以再去一趟医院。”
他家确实离这边近,不需要开车,过了两个马路就到小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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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开门,开灯。
换上拖鞋,陈落松跟着人进了屋。男人带他进了一个房间,说:“这是你的房间。衣柜里有睡衣,之前的时候想着你可能会来这边住两天,那个时候准备的,放心是新的。”
陈落松道了声谢,转头看到了放在一边柜子上的一叠外层裹了红色丝绒布和缀了压制干花的纸张。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男人笑了下,说:“你应该不记得,这是之前准备的请柬。”
他说:“婚礼取消后我一直在忙,忘了处理了。”
陈落松确实不记得。因为不了解,婚礼的事他没有过多参与,全权交给了雇的负责人和对方。
他在这里暂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天亮起的时候就离开。
时间还早,他去医院看了一眼,之后直接前往工作的地方。
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但已经足够休息够,加上并没有喝太多酒,脑子算得上清醒,能够思考,也能够工作。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下一个任务的资料已经送到。
一手撑着脸侧,他低头看着屏幕上不断闪过的文字和图像,眼尾垂下,眉梢微动。
四处都是不断的雨声,风吹得树影摇晃,一片漆黑中,树林里雨声中夹杂了杂乱的脚步声,脚步声微弱,轻易淹没在雨声中。
树林之上,几道黑影迅速从上空略过,带起的破空声顺着空气向远方荡去。
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在树林里不断蹒跚着向前的人瞬间失去所有力气,重重倒在混合着枯叶的泥地里,血污混杂着污水,已经完全融合在一起。
雨水打在身上,已经激不起任何感觉。疼痛逐渐淡去,连带着温度也感知不出,躺在地上的人睁着的眼睛里的瞳孔逐渐涣散,再也聚焦不得。
会死在这。
尽管意识已经模糊,但躺在地上的人还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会就这么死掉。
风雨声在荒郊野岭显得更加直接又明显,天上阴沉一片,黑暗侵吞了入眼所及的一切,最后连带着将奄奄一息的生命也完全覆盖。
“啪嗒——”
在意识消散的前一刻,已经完全模糊的视线里隐隐透出一丝暖色的光亮,耳朵里传来的雨声像是被隔绝在了什么之外。
眼睛彻底闭上之前,模糊的视线清晰了瞬间,地上的人看到了在风中不断摇晃的灯笼,还有灯后映着光亮的眼。
“……”
磅礴的雨声中,暗色树林里,一盏灯笼摇摇晃晃,穿过树林和原野。
一夜风雨未停,到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天色仍然暗沉一片。
风雨拍窗,屋内一片温暖明亮。
躺在床上的人睁眼,视线清晰后,看到的就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没死,还活着。
周霁没能坐起。动一下后牵扯到全身的伤口,完全动弹不得,也没有力气,只能保持这样的动作继续躺着。
记忆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一路被追到荒郊野岭的时候,他还记得冰冷雨水拍在脸上,滴进眼睛的刺痛感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现在却很温暖,视线范围内能够看到的墙面和木柜看着老旧,但干净,很显然是有人常住的地方。
“醒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是很温和的声音。
周霁转不了头,只能略微侧过眼,看到一个人影走进视线范围内。
对方穿着身再普通不过的长袍,但是穿法很不普通,或者说是一通乱穿,只要看着像模像样就好。
对上视线的瞬间,看到带着略微笑意的浅色瞳孔,昨晚的记忆回笼。
他好像被人救了,就是面前的这个人。
想要说什么话,但不仅身体动弹不得,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动了下开裂的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
“说不出话就不用说。”
再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人脸上的伤,陈落松转身去一边的木桌上拿过药膏放在床边,伸手给人涂了两下。
往好的方面说,好在原本住在这的人是个病秧子,屋里的药多,伤药和治风寒这些常见的药都有,还做了分类,想用就能用。
躺在床上的人一张脸带着未脱的稚气,尽管表情是超乎这个年纪的麻木无生机,但依旧可以看出应该还很年轻。
看上去比他遇到周小开的时候还要小。
涂了药,他起身走向厨房。
这里接触到的都是之前没有了解过的东西,但好在跟着书里的描述做,至少能做到简单的生火和煮饭。
只是书里没有说过具体的穿衣的方法,昨晚的衣服已经打湿,他换了套,但不懂怎么穿,于是成了这样。
灶里的火燃着,烟尘的味道从里面逸出,陈落松咳了两声。这两声像是牵扯到了肺部的什么地方,咳起来后没完没了,胸口跟着传来烧灼样的疼痛。
确实是个病秧子。
等到咳嗽终于结束,他往灶里再添了两把柴火,站起来看了眼锅里。
粥应该好了。
拿碗盛了碗粥,他重新回到床边,拉过凳子坐在一边,问:“可以坐起来吗?”
“……”
无机质的暗红眼睛对上带着浅淡笑意的浅色瞳孔,躺在床上的人安静了会儿,之后慢慢动弹,撑着床缓慢坐了起来。
坐起来很困难,但并不是完全做不到。
陈落松夸人说厉害,把粥略微放凉后递给坐在床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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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霁看了眼坐在一边的人。
无论如何看,这个人身上没有任何灵气或者魔气,只是一个单纯的凡人。
那些人,或者说那些追他的魔,应该不会也不屑于和凡人为伍。
陈落松手里端着粥碗,也不着急,慢慢等着床上的人思考。
对方会犹豫很正常。
按照书里的内容,对方是魔尊之子,或者说前任魔尊之子,魔尊被手下人暗害篡位,篡位的手下肯定不会放过继承了血统的魔尊之子,派人一路追杀。这人东躲西藏了好几年,期间还被不少人骗过,对人有戒心正常。
按剧情来说,对方在几年后再受伤,被一个人偶然救起的时候,花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也没能放下戒心。
然后警惕心很强的魔尊之子吃下了第一口粥,看上去似乎并没有经过太久的犹豫。
“……”
陈落松觉得书的内容有误也不一定。
吃下了第一口粥,坐在床上的人半睁着的了无生机的眼略微睁开,垂下眼仔细看向表面没有任何异常的白粥。
白粥没有问题,那就是他的问题。或许是因为受伤,他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
否则他也不会在一口白粥里尝到复杂纠缠的味道。
迎着拿着粥碗的人的视线,没有辜负人的好意,他试探着吃下了第二口。
然后是第三口。
“……”
挣扎着坐起来的人又重新倒回了床上,没有再动弹一下。
陈落松端着手里的碗:“嗯?”
倒下的人一倒就是好几天。
等到周霁再睁眼的时候,嘴里已经没了之前刻进脑海深处的复杂纠缠的味道。
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视线还模糊的时候,耳边已经没了不绝的雨声,眼睛也隐约能看到不知道从窗户还是从大门透进的暖色光亮。
天晴了。
视线逐渐清晰,耳边传来衣物摩挲的声音,他侧过眼,暗红瞳孔猝不及防,看到了肆意披散的满头长发和细瘦的雪白背脊。
注意到他的视线, 坐在一边的人转过头,说:“醒了?”
身上的伤没有好全,但魔族的恢复能力比常人要强出很多, 只休息了几天时间, 周霁已经能够坐起下床, 下床的时候回了声醒了。
站起的时候,他这才注意到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之前那件, 是一件棉布内衬, 并且穿法极其不同寻常,几条衣带纠缠, 组成了一个看似正常的形状。
坐在旁边还在试图穿衣的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笑了下,说:“我不太会给其他人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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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后又道外袍在床边柜子上,让人自己拿。
周霁认为这个人除了不会给其他人穿,应该也不会给自己穿衣服。
低头安静重新穿好了身上的衣服,再穿上外袍,他的动作很熟练, 熟练到完全看不出在几年前, 他原本是个魔侍成群的高高在上的魔尊之子。
穿好衣服,他看向一边还在和里衫进行搏斗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后问:“……需要帮忙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睁着一双透不进丝毫光亮的暗红瞳孔, 周霁接手了乱成一团的衣物, 仔细给人穿上。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像是本就应该这样一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人很瘦, 身体超乎寻常的单薄, 手也冰凉。凡人脆弱,这个人似乎比普通凡人还要来得更加脆弱。
有人帮忙, 脆弱的凡人无所事事,抬手随意比划了下,笑说:“原来这个时候你比我矮一截。”
他比划完后还顺手拍了拍对方的头,像是想要把身高往下压一样。
周霁不习惯和人接触,但没有躲开,安静地感受到头上传来冰凉触感。
这个人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又确实存在。
最后系上棉麻系带,周霁收回了手。
大功告成,陈落松又拍了两下面前的人的头,算是夸奖。
脚上的伤依旧很重,走不了多少的路,周霁暂时留在了这里。
这是从第一次被欺骗后,他留得最久的一个地方。
暂时收留他的人自称陈落松,虽然看着住得简陋,但事实上是附近城镇上一个药堂的老板,住在这里据说是因为清静。
对方没有问他受伤的原因,也没有问他来历,就这么收下了他。
这个人隔三差五会去镇上一趟,每次去的时间都很规律,清早太阳出来时出发,日落前准时回来,回来时偶尔会带上一些东西,吃穿都有。
在吃过对方带回的糕点之后,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出现问题的味觉事实上是完好的,有问题的是对方做的饭菜。
从那一天起,他扛起了煮饭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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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药对魔族受的重伤没有任何作用,但能够加速治愈外伤。身上的内伤还在缓慢恢复的时候,周霁的脚已经能够正常走路。
能够正常走路,就意味着已经可以离开。
留在这里只会给人造成更多的麻烦,趁早离开对谁都好。
靠着墙闭眼疗伤的人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发现时候不早,于是起身。
今天对方又去了镇上的药堂,现在接近日落,差不多到了对方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做饭的时间。
身体稍稍恢复,魔气能够正常运转后他就不再需要进食,但是另外个人需要,凡人不吃饭就会死。
灶里的火燃起,一双暗沉红瞳映着跃跃火光,最终垂下。
伤好了大概,今晚就能离开。
最后一顿简单的饭菜做好,周霁坐在门边,安静看着小路。
夕阳沉沉,天空从紫红逐渐变成了暗色一片。
已经完全过了对方回来的点。周霁看着半掩在身前的木门,再看了一眼空旷的院落,最终一垂眼,抬脚从门内走到门外。
夜间的风起,吹得周围树林不断发出声响,有飞鸟从树林里飞出,翅膀扇动的声音骤起。
小道上还是没有任何人影。
风从门窗吹进屋内,原本堆积的暖意逐渐淡去,连带着饭菜的味道也消失,四周都是安静的味道。身上带着重伤,周霁感知不到太远的动静,能够感知的范围和视线所及不相上下。
今晚天气没有往常那般好,天上阴云很重,完全遮挡月光,透不下一丝光亮,没有点灯,灶里的柴火早已经熄灭,到最后,视线所及全是黑暗一片。
长久的黑暗和安静之后,一声微弱脚步声在感知范围边缘响起,混合着树叶晃动的声音和树林里的虫鸣,微不可察,但却在第一时间被捕捉到。
和脚步声一起出现的还有微弱的光亮。
光亮从小路尽头传来,算不上明亮,但在这样的黑暗里已经足够明显。
人回来了。
站在门前的周霁上前,看到提着灯笼的人的慢慢向着这边走来。对方还是和平时一样,看到他后笑了下,一张脸映着昏黄光亮,暖色一片。
他上前走到对方跟前。
提着灯笼的人看了眼走来的人,笑说:“抱歉,今天回来晚了。”
他问:“这次怎么不在屋里等?”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平淡温和,周霁一时间没有回答,视线落在虚空一角,说:“这些日子多谢……”
他的话没能说完,到一半的时候顿住。
——有血腥味,不是从自己身上传来的。
因为身体原因,魔族对血腥味并不敏感,只有在味道达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注意到。
灯笼不自然地晃动了一瞬,意识到什么,他转过头,视线下移,看到原本干净的透着光的灯笼纸上多了星星点点的污点。
在他的注视下,污点仍然在逐渐增加。
污点透着光,隐隐泛出暗红色。
这个污点是血迹。视线略微上移,他看向提着灯笼的手。
暗红的血液滑过指缝,顺着指尖下滴,滴落到灯笼上。提着木杆的手在不自觉颤动,木杆下的灯笼于是跟着晃动。
来不及思考太多,周霁低头撩起身边人衣袖,一眼看到了还在不断往外渗血的细长伤口和沾染上红色血迹的白色衣衫。
伤口在手腕一侧,周围衣衫已经被浸湿大半,按照伤口的大小和位置和血量,这显然不是刚添的伤。
之前没有仔细看这个人,周霁看到手上的伤后再看向一边的人的脸,这才发现对方的嘴唇已经失了血色,瞳孔也不像平时那样透亮。
在第一时间扶着人,周霁拿过灯笼,带着对方回到屋内,避免其直接倒在地上。
屋里烛火点亮,重新亮起灯光。
柜子里有止血的药,陈落松被人带着敷了药,又换了身衣服,坐在了柔软床铺上。
一直往外渗血的伤口终于慢慢止住了。
周霁坐在一边,问:“这个……怎么会这样?”
“这个”,指的是伤口。在他印象里,这种伤口对凡人来说应当不会出这么多血,过一段时间就会正常凝血。
“大概是在回来路上被什么划了一下,”陈落松说,“我体质比较特殊,伤口不会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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