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考完的时候是上午。
学校要作为考场使用,学生所有的东西在之前都已经搬回了家,这次一身轻松,跨过校门就算是结束了高中生活。
周开霁离开考场,直接背着书包走出校门。
校门口挤满了人。学生,家长,家人,嘈杂的声音混合着蝉鸣,聚集在校门口这一片空间。
周开霁没有多注意。
今天是工作日,陈秘书还没有下班,应该是司机来接他。
他知道,但他还是习惯性转头看向学校院墙一侧。
墙边有从学校里面学生出来的大树的枝叶,刚好形成了一片树荫,树荫下面站了个人。
穿着身白衬衫,衬衫长袖随意挽至手肘,站在树荫里的人看了过来,浅淡瞳孔映着斑驳阳光,一如既往挥了下手,喊了声:
“周小开。”
从隆冬到初春再入夏,从墙里伸出的树枝掉完了所有叶片,带上雪,之后冒出嫩芽,现在又长出了可以遮挡太阳的绿叶。
站在树下的人从戴着围巾变成了薄外套,再到现在的衬衫,唯一没变的大概就是每次看过来时脸上都带着笑。
周开霁动作先是一顿,之后脚步逐渐加快,到最后穿过人群小跑过去,蓝白校服带起一阵风,碎发也跟着向后扬去,飞扑过去,一把抱住了站在树荫下的人。
阳光热烈,青年张扬。
高中生比之前还要高了些,也经常在运动,身体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单薄,陈落松接住了人,被带着向后退了两步。
他笑着拍了一下人后背,说:“考完了这么开心?”
周开霁抱着人,眼睛眯起,鼻间是熟悉的好闻味道,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含糊应了声。
李华几个人晚一些出的校门,先是和父母进行了一场友好见面,之后聚头,在人群里搜寻着,终于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人。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又看到了被周开霁挡着的人,十分自然地喊了声“陈哥”。
他们过来倒没啥事,只是说一声他们先去买东西,下午的时候再来。已经去过几次,他们甚至已经记得路,不再需要人去公交车站接了。
陈落松说好。
李华几个人于是又各自回去了。
陈落松带着高中生上车回家。
车里开着冷气,进来后就凉快了下来。周开霁转头问身边的人:“陈哥今天不去上班了吗?”
陈落松说不去。
周开霁转过头笑了下。
他回到别墅后笑容就滞凝了。
因为刚好有时间,所以今天中午陈秘书下厨,并且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穿上了围裙,事情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下午时候,在太阳彻底落下前,几个准大学生拎着大包小包来到了别墅。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周开霁气色看上去没上午那样好,像是经过了什么摧残一样。
应该是错觉。
他们这次已经自己准备好了所有东西,不需要其他人再费心。管家想着送饮料和水果上去,陈落松站在一边,笑着说不用。
不需要再多添什么,李华几个人花了整整半个下午挑的东西已经完全足够。
照例拿出小零食和一众好久没有见过光的纸牌后,在自己用嘴配的BGM声中,李华打开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沉的一个口袋。
他们今天下午买了几瓶酒,终于用酒取代了之前的果汁。
几个人摆弄着零食和纸牌,满面红光,还没开始喝,看上去已经开始醉了。
纸牌过了几轮,酒也喝了几瓶,其他人歪歪倒倒,唯一一个没喝的周开霁站起,去拿过放在书桌上的水杯。
水杯是空的,水壶里的水也没了,他拿着水杯往房间门口走,说:“我去拿水上来。”
——他的脚被人拖住了。
眼疾手快拖住人的李华扒拉着人腿的手完全不带松,另一只手递过一瓶酒。
周开霁垂眼看他。
李华费了半天的劲,终于把手里的酒推销出去了。
酒推销出去了,牌输了,输家下场,他于是只能和也输了的大兄弟跑一边去玩两人版纸牌连连看。
他甚至连纸牌连连看都没能赢大兄弟。
重新摆好牌阵的时候,大兄弟环视一周,咦了声:“周……嗝,不见了。”
李华闻言也巡视一周,人没在,房间门开了一条缝,应该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出房间了。
他先是一顿,之后又重新放松下来,说没事:“他长着一张喝不醉的脸。”
大兄弟觉得十分有道理,认同道:“就算醉了他酒品应该也挺好。”
李华说:“至少不会追着人啃。”
话一说完,他和大兄弟都没忍住笑了下。
房间外,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点,别墅里的灯大多都关上了,楼梯上的灯还亮着,映亮在楼梯上缓慢下移的人影轮廓。
一手拿着水杯,楼梯上的人撑着墙走完了最后一步阶梯,摇晃着走上走廊。
“砰——”
扶着墙的人没能站稳,手上的水杯掉下,落在了地毯上,还十分有弹性地蹦了下,杯沿折射出从门缝里透出的光亮。
之后光亮扩大,房间门打开了。
介于阴暗和光亮之间,刚开门的人还来不及反应,身上猛地一重。
第23章 歧途少年(二十三)
下午的时候出去了一趟,身上出了汗,晚上有时间,所以陈落松又去洗了个澡,刚洗完澡出来就听到门口传来响动。
像是什么掉落的声音。
他打开门,还没来得及看到掉在地上的是什么东西,一侧人影靠近,身上猛地一重。
是原本应该还在楼上和几个同学一起的的周小鸡。
很重,看着不像是能够自己站立的样子。鼻间闻到了酒味,陈落松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扶着身上的人,问:“你喝了多少?”
他这个问题很显然是白搭,身上人已经听不懂他的话,脸埋在他脖子边,闷声闷气像是在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没有多余的手去关上门,陈落松扶着身上的人往后慢慢走,走到书桌边的时候准备把人放在椅子上。
还没来得及动作,撑着桌面的手的手腕一紧,他失去唯一的支撑,仰头倒在了书桌桌面上,碎发铺散开来。
就在旁边,还有之前的堆叠的文件和中间混杂着的高中生的试卷,安静彰显着存在。
身上的人像是完全没有发现自己造成的事情,还低着头闻闻嗅嗅。
“没有……烟味。”
陈落松看着对方隐约有些涣散的瞳孔,说:“周小开,先起来。”
身上的人没有起来,反而又一埋头。
肩膀处传来略微的痛感。
一场聚会,玩到后半段的时候场面已经开始失控,各种游戏规则纷纷被破坏,纸牌游戏变成了抢牌游戏,买来的酒全成了空瓶空罐。
一片混乱的时候,李华摇晃着站起来,从已经倒下的人身上跨过,走向厕所的位置,伸手推开厕所门。
——然后和里面的大兄弟进行无声对视。
大兄弟挥了下手里的纸,说:“这里已经满员了。”
“……”
怒骂了一声这个人上厕所不关门的行径,李华又原路返回。
不知道是因为太累还是喝了酒,很困,还很想上厕所。
重新跨过躺在地上的人,李华推开房间门,借着零星的印象,游魂一样扶着墙下楼。
上面的其他地方他没去过,但他记得下面是有厕所的,只是位置记不太清。
下楼的时候,耳边听到隐约的说话声,他顺着走过去,看到了被房间的光照亮的走廊,和走廊上的水杯。
走过去弯腰捡起水杯,听到从一边传来的动静,他一转头,已经模糊的视线隐隐看到两个人影。
“……”
刚捡起的水杯又掉下了。他机械地往前走,又机械地上了厕所,机械地回到了楼上,然后躺下。
热闹了大半晚上的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所有人是被闹钟叫醒来的。
有人考完了还忘了关闹钟,手机准时在平时起床的时间响起,声音十分之巨大,把所有人都叫了起来。
李华也醒了下,醒来看到天还很黑,房间里的灯也和昨晚一样亮着。
……昨晚!
他猛地坐起,结果看到了完好放在桌上的水杯,也看到了安静躺在床上的周开霁,顿时松了口气,闹钟已经关掉,他又跟着其他人一起安详躺下。
等到一堆人再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
醒来的时候,他们第一眼面对的就是昨晚创造的狼藉,并且从已经洗漱好的周开霁这里知道等会儿会有上来打扫的人。
这片狼藉多少不太适合见人,打扫的人也不行。醒来就开始进行劳动,几个人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把房间收拾得还像那么个样子,擦了把辛勤的汗水。
把最后一点垃圾扔进垃圾桶里,有人看到李华眼底下的青黑和显而易见的疲惫,问:“每次都让人帮忙写信的,你怎么看着不太对?”
“昨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李华睁着一双眼睛说,“幸好只是个梦。”
大兄弟问他:“你梦到什么了?”
他说:“我梦到周开霁在楼下啃人。”
其他人都笑了,他也跟着笑了下。
杯子还在,周开霁人也在这,应该无疑是个梦。
当事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并不过多在意,只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和做了奇怪的梦的人相比,他昨天看上去休息得不错,至少看着跟平时没两样,气色甚至比昨天下午还要好些。
大兄弟好奇问他:“你还记得喝酒之后的事吗?”
周开霁说没印象。
——这个长着一张很能喝的脸的人事实上是个一杯倒。
在沉默无声中进行完昨晚的复盘后几个人下楼了。
他们下楼的时候早饭已经在餐桌上,有人多看了两眼,问:“陈哥呢?”
周开霁说:“他要上班。”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现在还是工作日,有些遗憾地叹气。
玩了大半晚上的高中生起床的时候,陈落松已经在公司有一段时间。
上午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人约了见面,办公室里的茶水换了一次又一次。
上午最后一个约见面的是原延。
周小鸡发消息来说去送几个同学回去的时候,内线电话刚好响起。
原延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要早了些,现在已经来了。
陈落松说可以直接让人过来,对面人又问起茶水,他说对方可以自助,之后挂断电话。
抬手回了下高中生消息,门外脚步声响起,之后是示意性的敲门声。
他说“进”。
于是原延就由助理带着进来了,已经被示意过不用准备茶水,助理在带人进来后就自动关上门出去了。
原延确实不用准备任何茶水,他对这里熟得像是自己办公室一样,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桌上后自觉主动去拿过杯子倒了杯水喝,一边喝一边说了句“上午好”。
把手机放在桌上,陈落松起身走向沙发。
原延也端着水杯走过来,弯腰把水杯放桌上,之后往沙发上一坐,解开几颗衬衫纽扣,顺带挽起衣袖,说:“今天好热。”
陈落松没应声。
这个人从车上下来,再到走进办公楼,车上和办公楼都有空调,中间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怎么也热不到人。
没有得到回应,原延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发现对方穿着身衬衫,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长袖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挽起。他问:“你冷?”
陈落松说不是。
今天有正经事要谈,闲聊到此结束。
合作项目已经开始落地实施,现在需要解决的就是推进过程中产生的一系列问题。
问题只是有些复杂,但并不难,解决的办法也有很多,需要决定的是选择哪个解决办法。
原延平时不太着调,但谈工作的时候还算是正经。
中途接了两次水,等到事情谈完的时候,原延往沙发上一倒,看上去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陈落松抬眼看了过去。
迎着他的视线,倒在沙发上的人又重新坐起,拿过刚进办公室的时候就放在桌上的东西。
是个保温盒。
原延一层一层喜滋滋地打开保温盒,说:“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我顺带问了下你助理,说你今天中午有没有约。”
助理说是没有,他就果断约了上午这个时间。
不仅能谈事,还能中午一起吃个饭。
所以他今天直接带着饭过来了。
就这么一下子的时间,他已经把所有的保温盒都拆开摆桌上,还摆得整整齐齐,看上去是完全打定主意中午要在这吃饭,撵大概也是撵不走。
原总凭本事给自己增加了一顿饭的相处时间。
吃完饭,他又重新收起保温盒,喝了口水,顺带用手扇扇风。
这里空调是中央空调,温度刚好,平时待着舒服,吃了饭后就有些热。对面的人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纽扣依旧扣到最顶上。
知道中午休息时间的宝贵,原延收起保温盒后没有多待,拎着东西站起来,说:“吃完饭记得休息一下,我就先走了。”
他对这里确实熟悉,不需要人接待也不需要人送,自觉打开办公室大门,一边扇风一边走出,大门彻底关上前,还能听到他和门口的助理说话的声音。
陈落松拿过水杯喝了口水,低头挽起衣袖。
“哦对了,忘了和你说老爷子……”
刚关上的大门重新打开,原延从门口探过头,一边说着,视线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刚撩起的衬衫衣袖上。
衬衫之下,冷白手臂上,一道紫红牙印显眼。
“……”
站在门口的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第24章 歧途少年(二十四)
转头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的人, 陈落松把挽起的袖口又慢慢放了下去,问:“原老爷子怎么?”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脸上带着浅笑, 瞳孔毫无波动。
一只手还带着门把手, 脚步完全不受控制,原延又走回了办公室。
“……老爷子他身体好了很多, 现在能走能跑。”
重新把保温盒放在桌上, 他靠近坐在沙发上的人,最后隔着一段距离弯下腰, 问:“刚才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要轻一些, 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说害怕听到什么。
“挺好。”
算是对原老爷子的身体的事做了个回应,陈落松之后随意抬了下手,说:“这个?”
“小孩喝醉了咬了一口。”
咬痕和普通磕碰产生的痕迹还算是有一定差别,他也没有骗人的必要,直接实话实说。
白衬衫长袖已经放下, 一晃而过的痕迹彻底被遮挡。
坐在沙发上的人说小孩的第一时间, 原延就想到了之前看过一眼的穿校服的人,还有之前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和那声“叔叔”。
他打电话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但只以为是自己想太多。
“他已经成年了吧, ”原延一手撑着沙发, 离得更近了些,压着胸腔里来回奔涌的情绪, 说, “成年了就要当成年男人看。”
陈落松笑了下:“是吗。”
原延怕的就是他这个态度。曾经他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人的这种态度,现在最怕的也是这个。
他不认为一个连社会都没踏进过的毛头小子能翻起多大风浪, 但这人不在意不约束的态度肯定能助推风浪越变越大。
上次打电话的时候电话对面的人还是只敢告状,这次已经敢上嘴咬了。
背后如果没有人纵容,对方肯定不敢做出这种事。
——这个人似乎对对方太过于好了。
好到了一个已经超乎对朋友的弟弟的喜欢的程度。面前的人不止衣袖没有挽起,衬衫纽扣也扣到了最顶上,应该不只是“咬了一口”。
“你认真告诉我,”原延直直对上浅淡瞳孔,问,“他到底是谁?”
他的态度变化影响不到陈秘书。看了一眼旁边的人,陈落松拿过桌上的水喝了口,说:“该知道的时候会知道。”
他笑道:“烦请顺带给老爷子说一声,下个月……也可能是过两周,会带个人去探望他老人家。”
脑海里那个离谱得完全不具备真实性的想法再次浮现,原延慢慢站直身体,看着沙发上的人,说:“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陈落松轻轻放下手里水杯:“我知道。”
他再清醒不过。
原延最后还是走了,他手头上突然多了个工作,想留也留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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