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宋以鸣已经看傻了眼。
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的小丫头过来悄声解释:“前不久,少爷说自己梦见鬼怪朝他伸冤,醒来不安就让人去查韦虎的屋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居然从他屋里找出了和禹州官员来往的密信!这厮心思歹毒,去年回乡时毒死了禹州的发妻,被岳丈发现蹊跷,告到了衙门,他却拿着未来国公爷师父的身份压下这桩案子,他发妻在梦里朝少爷索命呢……”
宋以鸣皱眉,但一想韦虎往日行事作风,做出这等事也不奇怪。
那丫头继续嘟囔:“不仅如此,韦虎还经常在喝酒时说我们少爷坏话。有个烟花之地的女鬼也在少爷梦里出现了,说要看看韦虎口中只会三脚猫功夫,却因为周围人迁让非觉得自己武功盖世的草包长什么样子。”
宋以鸣:“……”他很难不怀疑,这才是让白昭华气成这样的根本原因。
韦虎没一会儿就被拖着走了。
宋以鸣自认行事磊落,哪怕计划里对付卞成续的阴招也只是请对方出来切磋,在输掉时及时拉对方一同入水。
他从没害过人,总不至于有鬼魂去找这小少爷伸冤,于是等着对方发话。
白昭华自然没梦到鬼怪伸冤,他处理韦虎的原因,除了从书里看到对方背着他在禹州做的事外,还有一点——去追宋以鸣并决定灭口的,也是韦虎临时起意。
韦虎知道,如果白昭华不是国公府的亲生子,那他前途势必会受到影响。于是在白昭华派他捉拿宋以鸣时,先斩后奏把人推下了悬崖。
这王八羔子间接害死了他!
他和宋以鸣一起长大,深知宋以鸣什么性子,若真想要对方守口如瓶,根本不需要取对方性命,而就算真要到那一步,也不可能派别人!这不就相当于多告诉一个人自己是个假少爷吗?还落了个杀害义兄的把柄给人。
总之,他要先把身边的毒虫处理干净。
踹完人很累,白昭华躺回床上喘气,斜眼看向门口的男人:“爹说你要替我出气?”
宋以鸣:“……是。”
白昭华:“那你还是先找个悬崖跳下去吧。”
“……”
宋以鸣拳头紧握,脸上血色全失。
他以为白昭华是来真的,正要开口,却听对方道:“我和卞成续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这么闲,下午去一趟将军府,告诉卞成续,我要在一个月后与他在白鹤湖边比试,他要是不敢答应……哼,可别怪小爷不念旧情,做他害怕的事!”
宋以鸣大吃一惊,一时不敢相信他会向卞成续提出比试,别说卞成续那等武学天才,就是自家看门的护院,都能打得这少爷毫无还手之力。
至于那让卞成续最害怕的事,他用脚都猜得出来:白昭华在京城名声极差,而卞成续有个待嫁闺中的妹子,他们同母所出,感情十分要好。
白昭华唯一能做出让卞成续害怕的事,就是去将军府提亲。
这显然就是故意恶心卞成续,那人向来自视甚高,听到这种话不可能不应战。
“你要是敢不把我的话带到,抑或跑去告诉我爹娘,呵呵呵……你就等着死吧!”说完这话,大少爷扭身就睡。
宋以鸣神色复杂地离开沉香院,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查查京城的名医,看看哪些大夫在一个月后比较清闲,到时候全都随身带着,白昭华有个万一,也能及时上去施救。
白昭华躺在床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如此修养了两日才见好,这期间,他想了很多事。
尤其关于那本书。
他确实不算是人,但也根本不是什么蛇妖。
不过到底是不是白家的亲儿子,他目前还真无法确定。
没人知道,仙界早已崩塌重建,天道重启,无数仙君转世,他则是唯一下凡的龙。
当初上界给他安排的投胎位置在乡下,按照原来的命数,他很快会成为孤儿,几年后便会进入瀛洲仙山第一宗门玄剑门拜师,从此一心修炼,最后成功历劫便可飞升复位。
按照这个命数,他确实很有可能不是白家的孩子。
但那本书里,他的命数和最初安排的已经截然不同,不仅远离宗门,还成了主角的踏脚石。
书里,主角多年后逆袭上天,上界这时才发现神龙其实是被阴差阳错地误杀,而主角是吃了神龙金丹因而步入仙途,可他们竟一笑了之,还将神龙原本的封号给了主角宋以鸣……
很显然,他被更改了命格。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阴了他?!
每想到这儿,白昭华脸上便一片阴霾。
若不是最深处的意识在那次落水后逐渐觉醒,想来他也没几日活头了。
当初,他答应用龙角护住灵眼保一方太平,可换来的却这样的算计……
那本书里,在他死后得利的只有宋以鸣。
更准确来说,因为他的死,书里的宋以鸣才得以步入仙途。
若不是有着和宋以鸣相处十七年的记忆,他都要认定宋以鸣是坑害他的幕后黑手了。
如果是宋以鸣,这么多年来,向他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再者,因他的金丹才步入仙途,这其实也说明宋以鸣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凡人,哪来的能力更改他的命格?
最大的一种可能,便是他和宋鸣都是那幕后主导人的棋子。
他想得头疼,气鼓鼓地喝了口水,又躺回了床上。
管他是谁,等找回了龙角,呵呵呵……
次日,白昭华就派人去了书里宋以鸣坠崖的崖底搜寻,说是有宝贝落到了崖底。
没几日崖底就被搜遍了,什么都没有。
那里荆棘遍地,地势不好,又不通大道,根本不可能有人路过,更不可能有人居住,下人们只当是野兽叼走了少爷的宝贝,也这么回话。
白昭华心里冷笑,更加确定书里宋以鸣在崖底遇到的高人就是动他命格的王八羔子,当即就让人喊来宋以鸣,二话不说,带着一干人马直奔那处悬崖。
宋以鸣知道他最近生病后阴晴不定,也不去多舌,只在一旁听他差遣。
白昭华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道:“跳下去。”
不待宋以鸣反应,侍从便拿着一捆麻绳围上去。
这是要杀了他!
宋以鸣大惊失色,有了韦虎的先例,他并不觉得白昭华在跟他开玩笑,拼命挣扎,忽地听跟前的侍从道:“长度够你下去了,有什么情况你在下边喊一声,下去的时候多注意岩壁的缝隙,少爷说丢的是把金锁,你可瞧仔细了!”
说话间,另一头麻绳已经被其余人绑上了附近的松树上,齐齐拉着。
“……”
宋以鸣绑好了绳子,沿着石壁下去了。
一个时辰后,男子完好无损地又双手空空地被拉着攀爬上来:“什么都没有。”
白昭华不是很意外,触发高人相助的显然并不是悬崖这个地点。
如果那个幕后之人想要帮宋以鸣打通任督六脉,这十七年有的是机会,可偏偏在宋以鸣将死时出现……对方想要的,无非是一个被逼到绝境、对白昭华终于起了杀心进而反击的宋以鸣。
白昭华再也不看那人身影,纵马调头:“回府!”
回了国公府,白昭华风风火火下马。
没走几步,前头急急忙忙跑来了个小厮,是明竹:“少爷,不久前卞大将军带着卞公子来了。”
白昭华脚步一顿,哼道:“来跟我道歉么?想让我原谅他,做他的春秋大梦吧!”
明竹挠着头:“少爷,他们……好像是来问你话的。”
“问话?什么意思?”
“卞公子亲妹子院子里最近在闹鬼,时间恰好就在宋大哥替你下战书那天之后,你当时激卞公子那句话,让他们现在很怀疑你……”
白昭华一下就黑了脸:“他们人在哪儿?”
明竹小心翼翼道:“回少爷,前不久老爷已经把人打发走了,老爷当时可威风了,就差指着他们父子俩的鼻子骂了,你就放心吧……”
“放心?这混蛋都跑我家来撒野了!我要被欺负死了!”他一跺脚,咬牙就要去追,众人忙拦住他劝阻,嘈杂间,不远处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漓儿,等爹过些日子找个高手给你用,那时你想去,爹绝不拦着,你现在这样,爹不放心啊。”
白昭华动作一滞,回头,昔日威严的国公爷此时竟像小老头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想来为了儿子,不免在卞家父子面前受了些气。
“孩儿没做过,”他委屈道,“他三番两次找茬,实在太看不起人!”
“爹知道,爹已经狠狠骂过了他们!”白宏晟过去拍着他的肩膀,心疼之余又很是遗憾道,“你要是真有那神通,京城大半的世家子弟家里不都得闹鬼?何苦还要费脑筋寻仇?你若有这本事,爹也不必操心了。”
“……”爹,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他爹语重心长:“京城最近一直不太平,皇上已经派人前去瀛洲仙山请了玄剑门的高人,想必很快就解决,那是天下第一宗门,驱邪除鬼最在行。等高人来了,看他们还怎么胡说八道!哼,到时候我要让卞成续那小子给你跪下!”
瀛洲仙山?玄剑门?
白昭华眼神微变,这是他原本命数里该进的宗门。
他抿紧双唇,眼前不由得又浮出前世今生的种种,吸了口气,摆手道:“爹,不用那些人,过几日,卞成续定会亲自向孩儿跪下道歉!”
白宏晟知道他争强好胜,孩子自信是好事,就由着他吧,于是又说起另一件事:“自你病后,你娘总担心你沾染上不干净的东西,为此寝食难安,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你出事那段时间,天有异象,京城又怪事频出,你外祖父得知此事,令白水观全观道士为你驱邪,明日你就跟着你娘过去一趟。”
白昭华还在想着打卞成续的事,哼唧唧点头:“好吧。”
次日一早,白昭华收拾妥帖便跟着贺兰姝前去白水观。
没了韦虎后,白宏晟又给他多拨了些侍卫,这次全部随行。
到了郊外,远远就能看见山中道观中的白烟。
一行人进了山,老观主就领着几个小道士前来迎接。
那几个小道士是新来的,对白昭华的名号早有耳闻,因从未见过,都以为这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是个贼眉鼠眼、油头滑脑的蠢样子,等真看到白昭华面容,皆是一愣。
少年身如青松,今日只穿了件藏黑色金丝水纹长袍,项上戴着金质长命锁,腰间缀一条白玉,长发高高束起,绸缎般顺滑,随着他下轿的轻盈步伐,在空中一晃而过。
他们呆呆望着这俊美男子走近过来,眉眼间英气勃勃,分明是光彩照人,全无想象中的半分丑相,一时都看失了神,旋即听对方哈哈大笑:“给我驱邪的,不会是这么一群孩子吧?”
贺兰姝:“漓儿,不得无礼。”
白昭华双手抱胸:“我哪里无礼?这不就是一群小屁孩!会自个儿擦屁股吗?”
贺兰姝无奈:“你这孩子……”
小道士们脸上红白交加,可又不敢擅自反驳,齐齐看向观主。
老观主只笑笑不说话,认真打量白昭华几眼,伸手说了声请,随后引着他们进入道观,又穿过长廊,辗转几个小院,最后终于走进一间暗室。
贺兰姝原以为会看到几个德高望重的道士在里面做法,不料屋内竟一人都没有,正中央只有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一个檀木匣子,四周燃着香烛。
她皱了皱眉。
难不成这老道真要让那几个小孩子给漓儿驱邪?这可如何让人信得过。
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老观主上前笑道:“老侯爷对白水观恩重如山,老夫一直记得他当年如何在圣上面前保住了观中几十口性命……可惜在今日之前,白水观并没有报答的机会。”说着,他看向了桌上那木匣,“此乃灵宝,之前一直没能赠予合适的人。如今看来,它冥冥中和昭华公子有些缘分。”
白昭华和贺兰姝满脸不解。
关于顺毅侯当年在皇上面前救下白水观这事,白昭华还是知道的。简而言之,就是皇帝的某个叔叔意图谋反,准备行动前经过白水观,便进观中祈求自己大业能成,结果被先一步掌握证据的顺毅侯带兵抓捕。
天子一怒,白水观的所有道士也被牵连,其中有一半还是年幼不知事的小道童,死到临头还不知道为什么。
顺毅侯当时处理此事,于心不忍,花了心思一番苦劝,总算救下了其中几十口无辜性命。
白昭华走到桌前,垂眸打量那木匣子:“这是什么灵宝?能驱邪么?怎么不打开瞧瞧?”
弯腰要碰,就听老观主道:“此乃八部天龙舍利!非修行人世,不可擅自打开!”
白昭一怔,转眼笑道:“八部天龙舍利?我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佛家之物,你一个道士,拿着佛家的东西哄我?”
他转世前,上界早已经过几轮重建,佛家的八部天龙并不是单指龙,除了龙以外,还有另外七种怪物。在他转世前,早已随着诸位神佛陨灭。
上天入地,如今仅剩他一条神龙。
这玩意儿是八部天龙舍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小公子的问题老夫也无法解答,此物自白水观建成时就存在于观中,历经上百年,经由每一任观主看守,到底是不是八部天龙舍利,只看小公子愿不愿意信了。”老观主面色无波无澜,“当年侯爷救下白水观诸位弟子,老夫一直寻求机会报答,如今侯爷终于向我开口,可观中弟子却无一人有驱邪本领,只有这么一个可驱邪的灵宝……”说着望了白昭华一眼,似笑非笑,“这便是天意。”
听了这话,贺兰姝安心了不少,忙领着白昭华道谢。
不管是什么舍利,能保护她孩子就行!
那老观主也是个实在人,招招手便领着几个道童做了个仪式,结束后利落地将那匣子交给白昭华,让他仔细供奉,好为他辟邪消灾。
白昭华满口答应,人家都把老底拿出来了,如此心意,就算里面是块马粪他也愿意供着。
出了道观,等候多时的明竹连忙上前,恭恭敬敬接过那匣子捧着,跟着少爷下了山。
北风刺骨,白水观门前的松树发出簌簌之声,老观主站在树下,静静目送国公府众人离去,正感慨万千,目光忽变。
远处的山路上,被小厮捧着的匣子乍然溢出几缕乌黑魔气。
怎么会?!
他面色骇然,当即揉了揉眼睛,探身急切看去……匣子还和从前一样,环绕着一股淡淡的灵气,哪来的什么魔气?
老观主虽不会驱邪,但修炼多年,妖魔的气息还是能感应到些许的,此时又细细看了半晌,确定半点儿魔气看不到,方才舒了口气。
……定是眼睛不中用了,那等灵宝,怎么可能会有魔气呢。
国公府这边,白昭华一回院子就让明竹把匣子找个地儿随便放着。
明竹已经在路上听了夫人吩咐,捧着匣子认真道:“夫人说这是帮少爷驱邪的,怎么可以随便处置?我这就和玉书姐姐们收拾屋子,给……不对,是请这灵宝在少爷房间栖下,以后邪魔也不敢近身了。”
白昭华逗了逗鸟,双手往后一背:“但愿如此吧。”
这夜,白昭华又做了噩梦,不过梦里不再是关于那本怪书的内容,也不是自己身为龙的前世往事,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他在站在一片黑雾里,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挠着脑袋四处张望,正百思不得其解,猛地听到一阵冒着森森寒气的声音:“毁了……都该毁了……”
哪来的鬼叫?!
白昭华吓了一跳:“你谁啊,要毁谁?难道要毁了我?”登时怒了,“臭妖怪!王八蛋!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瞧你是活腻了!”
那声音一滞,似是没想到他会听到自己的话,还回了这么一段。
白昭华等了一会儿,发现声音消失了,略感满意地抱胸嘀咕:“看来我娘猜对了,还真有妖邪盯上了我,不过那破匣子好像没什么用……也不知道撒些童子尿进去会不会好一点儿。”
“你敢!”这句话有些急,明显能听出是个男子声音。
白昭华被这声厉吼吓得捂住胸口,皱眉道:“你到底是谁?到现在都不露面,是丑得见不得人么?放心吧,本少爷见的丑八怪多了去了。”
“……”
他还想问些问题,眼前的黑雾倏然变得浓重起来,空气愈加潮湿,几乎令人难忍,紧接着一股极具威压的戾气笼罩下来……
头有些晕,白昭华扶额坐下,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等再睁开眼睛,人就醒了。
……原来是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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