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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位教皇(大叶子酒)


但他的睡眠并不那么安稳,眉间蹙着淡淡的痕,神态不安,眼球在眼帘下转动,似乎随时都会再次强行睁眼醒来,好像他正处于一个极度不安全的环境,需要时刻保持高度警惕。
尤里乌斯因为自己的联想而愣了一下。
不安全?
他死死盯着拉斐尔的脸,心中愈发困惑。
你在这里感觉不到安全吗?哪怕是身处翡冷翠教皇宫、被属于你的护卫队包围?
可是为什么?
尤里乌斯从来没有发现拉斐尔是这样极度敏感的性格,他也从未展现出任何对周围人的不信任,无论是让费兰特调|教圣鸦、训练教皇护卫队还是将教皇宫的事务再度交付给尤里乌斯,拉斐尔始终表露出来的都是稳定如一的从容和对他们的信任。
为什么他会对躺在教皇宫自己的卧室里感到不安?甚至努力抵抗着病痛的困意和药物的催眠,也要坚持维系着摇摇欲坠的清醒,哪怕这对他而言就是一种酷刑?
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回答。
在医生们群策群力的商议下,圣座终于在第五天退烧醒来,他睁开眼睛,时值深夜,卧室里一片寂静,只有黄铜管道里的油气稳定地输入汽灯时发出的微弱嘶嘶声,这种白噪音颇具有催眠效果,拉斐尔困倦地侧过头,看见费兰特坐在床边的单人沙发里,垂着头正在假寐。
穿着黑色修士袍的青年一身风尘仆仆,半长的卷曲黑发凌乱地散在脖子里,昳丽的五官已经随着年龄的增加而显露出男性的棱角与攻击性,高大的身躯塞在沙发里有些困难,一双长腿委屈地蜷在沙发边的空隙里,好像一只飞累了回到巢穴里栖息的鹰。
拉斐尔有些混沌地想着,他这是睡了多久?
他记得之前他将费兰特派出去调查加莱境内圣鸦的状况来着,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费兰特竟然已经回来了?他病了很久吗?
拉斐尔思考着这个问题,同时缓慢地松开手,无声无息地将手从枕头下抽出来,保持着那个刚醒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这几天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里是怀抱圣婴的圣母,祂披着长长的雪白头巾,面目一片空白,站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知从何处亮起的烛火光芒在风里摇曳,于是圣母的影子忽高忽低、忽长忽短,张牙舞爪如同活物,窃笑着靠近他,梦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古怪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拉斐尔心中的恐惧就攀升到了顶点,逼迫着他不得不醒来。
他在梦里无数次地伸出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可伸出的手永远没有回应,或者他仿佛抓住了什么,那东西总会在下一秒从他手里掉落,任凭他怎么着急也无法再捡起来。
直到他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短刀的触感,实打实地握住了冰冷坚硬的刀柄,他才终于缓慢地舒了一口气,从那种窒息的痛苦中获得了新生。
拉斐尔不是不知道自己梦到了什么,但是为什么会忽然梦到这个场景?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件事了。
或许是因为生病,也可能是弗朗索瓦四世的追捕让他心神不定?
拉斐尔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
当他轻轻转过头,再次闭上眼睛陷入平静的睡眠,一直保持着假寐姿势的费兰特才睁开眼,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在拉斐尔呼吸变化、睁眼醒来的第一时间,费兰特就被惊醒了,但是拉斐尔下意识伸手往枕头下摸的动作太快,为了避免拉斐尔尴尬,所以费兰特只好假装自己还睡着。
但这不妨碍他心里的震惊和疑惑犹如积雪阴云般扩大。
他特殊的职业让他比任何人都熟悉拉斐尔那个动作意味着什么,他甚至能轻而易举地猜出来那枕头下放的是什么。
但这不应该。
只有身经百战的战士、活在刀尖上的刺客、夹缝里求生的孤注一掷者才会垫着武器入睡,只有生命时刻悬危的走投无路者才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去寻找自己的刀剑。
什么人都可能走到这样的境地,唯独被骑士们包围簇拥、被人民爱戴拥护、被无数的人尊敬崇拜的翡冷翠教皇不可能。
是什么让拉斐尔这样的害怕?
费兰特深蓝的眼眸里卷起了可怖的风暴,这意味着他的工作绝对失职,在他的保护下,竟然让圣座感受到了孤立无援的恐惧,这无异于狠狠打了费兰特两个巴掌,更重要的是……
拉斐尔从未告知过他、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这样的担忧,这是不是意味着……拉斐尔并不信任他?
这个猜测比他发现自己或许失职了更加可怕。
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决定再将教皇宫内的守卫力量增强一倍,以及……
费兰特的眼神闪烁着,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只要他做得足够隐蔽,拉斐尔不会知道自己调查过他的,他一直很注意避开可能会让拉斐尔不高兴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手中的圣鸦实在具有过度的威慑力,没有人会不害怕一个掌握了你全部秘密的人,费兰特不想让拉斐尔发现掌控在他手里的刀有了其他的意识,他全心忠诚于教皇,只要拉斐尔没有吩咐的事,他就绝不会去做。
这是唯一一次,他在心里发誓,他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拉斐尔日夜不得安睡。

第91章 希望蓝钻(八)
尤里乌斯站在长桌后,这个房间位于花厅几条走廊的中央,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有着四扇门的小厅,工匠们为它装饰上鎏金的半圆形拱门,在上面雕刻鹅耳枥叶的纹路和百合花样,除了四周摆放的石膏花台,房间中央只有一张长长的空桌子。
这间小花厅没有任何具体用处,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里过多停留,它唯一的优点就是恰好位于几条走廊的正中央,距离所有重要地方的位置最近,以及能够观察到大半个教皇宫的人的行动路线。
尤里乌斯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了,除了去看拉斐尔,他将睡觉之外的时间都扔在了这里,长桌上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地图、文书。
当他双手撑在桌上沉思时,窗外传来了沉闷悠扬的钟声,翡冷翠每天的晨祷钟声按时响起,尤里乌斯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按了按酸痛的眼窝,看见泛着牛奶雾蓝的晨光穿透玻璃照射进来,在地上投下和汽灯截然不同的冷光。
又是新的一天。
秘书长困倦地搓了搓脸,正对他的那扇门无声地开启,尤里乌斯抬头看过去,披着黑色修士袍宛若幽灵的男人走进来,两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都没说什么话,但看费兰特熟练地站在桌子另一边的架势,显然这两人这几天也不是没有任何交流。
“我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迹象。”尤里乌斯疲倦地说,他的声音因为长久不开口而有些沙哑,刚开始的两个音节甚至没有发出来。
费兰特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去看桌上凌乱的纸张,这些纸张边角都印着一个小小的徽章,深蓝的圆圈里是一个小小的天平,天平上方则是一个竖起的眼睛图腾,这是费兰特掌管的仲裁局的标识,印有这个印章的文书都是仲裁局的秘密文件,没有教皇和费兰特的允许,不到一定等级不能观看。
尤里乌斯走到一旁,提起大肚水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蜂蜜酒,冰冷甜蜜的液体灌入喉咙,让他有些混沌的神志骤然一清,他捏着水晶杯,转向费兰特:“圣座怎么样了?”
费兰特展开一张叠起来的图纸,平静地说:“刚睡着,波利医生说药物起作用了,这几天多睡觉,恢复精力。”
尤里乌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转着手中的水晶杯,切割成八边形的水晶杯上雕琢着精美的纹路,杯子里淡黄的蜂蜜酒随着他的动作泛着琥珀一样璀璨的光,在他的衣服上投下淡淡的彩色。
拉斐尔不再发烧,但身体还是很虚,医生们坚持不让他接触任何公事,只能躺在床上休息,尤里乌斯对此乐见其成,他只是定期去给拉斐尔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大部分时间都被他用来消耗在了这里。
“……没有其他的了?”尤里乌斯看着桌面的纸张,又问了一遍。
费兰特合上那张加莱地图,圣鸦绘制的图纸将加莱城市里一些特殊的小路和地标都画了上去,但这东西对此刻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用处。
“这就是全部。”费兰特简略地回答。
他很少和尤里乌斯私下相处,除了一些必要的事务交接,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处这么久,费兰特觉得他们两人可能无论如何都和睦不起来,原因不明,总之就是气场不合。
要不是他需要调查那个威胁拉斐尔、令其病中仍旧如同惊弓之鸟的原因,而尤里乌斯也旁敲侧击想从他这里获得类似的讯息,他才不会接受合作。
尽管如此,他也得承认,尤里乌斯还是挺有真本事的,仲裁局的密报文书多如牛毛,尤里乌斯竟然能用短短几天时间梳理出大概的脉络,准确地找到有用的内容,这项技能看起来简单,不过要知道仲裁局的文书都是由圣鸦们亲手写下的,很多圣鸦出身贫苦,根本没有上过学,也不会写字,只能用图画和简单的通用符号表达意思,尤里乌斯能辨认出他们的意图并且从中获得信息,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所有有关教皇遇刺和加莱境况的文书都被送到了这里,他们两人轮班整理分析,但哪怕是看完了所有东西,清楚地认知到了加莱或许早就有更大的图谋,也无法找到任何会让拉斐尔如此心神不安的信息。
加莱的圣鸦在以不引人注目的速度减少,连费兰特都没有发现这种变化,很多圣鸦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多数提供情报的圣鸦都是行商,商人在各地游走是很正常的事情,直到拉斐尔命令他去调查加莱的圣鸦状况,他将所有情报放在一起,才惊讶地发现,比起前几年,今年和去年从加莱传回的情报锐减了近三分之一。
但就算他们发现了加莱或许有想要开战的意图,也不至于令拉斐尔如此忧虑——他的忧虑和担心教皇国不同,那种忐忑恐惧是针对自身安全的,无论时费兰特还是尤里乌斯,都没能找到更多相关的讯息。
这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
费兰特忍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在拉斐尔痊愈得差不多,能下床散步透气的时候,旁敲侧击地问了一句:“这几天晚上还会做梦吗?”
拉斐尔的脸陡然僵硬了一下。
他们正在花园里散步,拉斐尔随手折下一朵挤挤挨挨开到竹栅栏外的玛格丽特蔷薇,这种以罗曼某一任王妃的名字命名的蔷薇花花盘硕大丰厚,花蕊的浓红向四周扩散,最终变成素雅的白,拉斐尔转动花梗,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暗暗警惕了起来。
“我不记得我做过什么梦。”拉斐尔的语气一如往常。
他有点反感这个话题,就像是讨厌人触碰已经生长在肉里的刺,下意识地要转移话题:“……加莱的圣鸦情况怎么样?”
费兰特发觉了他的反感,顺从地配合着回答:“和你之前的预想差不多,加莱境内的商人在慢慢减少,他们对边境城市的掌控力度加大了,他们可能在做战前准备。”
他用了更为委婉的“可能”,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猜测就是事实。
拉斐尔在喷泉前停下了脚步,他盯着喷泉池子里粼粼的流水,仿佛下了一个决心:“让尤里乌斯过来见我。”
他随手将那朵花放进费兰特手心,看进那双深蓝的眼睛:“你知道我要跟他说什么,是不是?”
费兰特默不作声地握住了蔷薇花梗,没有回答。
他知道吗?费兰特拿着这朵花走在幽深的回廊上,冷冷地嘲讽地笑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阿淑尔是他亲自带着通过密道送到圣座面前的,甚至她现在还藏身在他布置的据点里,他又不是傻子,总能通过教皇之后的行动有一些自己的猜测。
他不关心冕下的身世,也不关心冕下将拥有什么样的权势,他只关心冕下本身——但或许……费兰特心想,冕下不会高兴自己“猜”到了这些的。
尤里乌斯找到拉斐尔时,年轻的教皇正坐在他的私人图书馆里。
图书馆的光照很好,头戴连接着白色长头巾的三角帽的修女们正在清理图书室内大理石花缸里的花,将浸泡了一天已然有些枯萎的花束取出来,仔细地捞起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然后将新采摘的大捧鲜花一支一支地插进去,严格地调整角度,提着球形驱虫香炉的修士则绕着书架一圈一圈地行走,防潮驱虫的苦艾气味漂浮在空气里,玻璃穹顶上落着红松树的枝叶,上面有小松鼠轻盈地跳跃着。
教皇坐在靠近穹顶的那层书架边,用彩色玻璃拼成天使画像的花窗里透出七彩的光,绚丽的彩光落在他大病初愈的苍白脸色上,透出一种妖冶古怪的美感,这种美在庄严寂静的图书室里有些异样,宽松的白色长袍逶迤垂落在他身边,像是一只折断了翅膀的白鸟孤独疲倦地栖息在高高的枝丫上。
他好像随时都会摔落。
尤里乌斯无法遏制自己这种古怪的想象。
“那里很危险。”脑子里已经闪过了各种鲜血喷溅的场景,但尤里乌斯的声音依旧平稳,他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上方脚下空落落的教皇,图书室空旷而拢音的设计让他不必用力,就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整个图书室回荡。
修女们放下最后一枝花,爱怜地将花朵朝向教皇的方向,然后深深地向上方的教皇行礼,鱼贯退出了图书室。
最后一个人离开时,轻轻在门上悬挂了一只铃舌为小翅膀的金色铃铛,象征着教皇正驾临此地,非召勿入。
拉斐尔腿上摊着一本书,距离遥远,尤里乌斯看不清封面的文字,拉斐尔并没有在看书,而是侧着脸,安静地看着花窗外的景色。
他瘦了很多,年幼的经历和少年时期的提心吊胆摧折了他的身体,拉斐尔一向比同龄人偏瘦,但这次他瘦得更明显,原本算是合体的衣服挂在他身上都显得空荡荡的,像是白鸟长了一身过度丰盈华美的羽毛,让人恐惧于它是否会被这一身华羽给压垮。
“这世界上有哪里不危险呢?”拉斐尔轻声回答,他转过脸,低着头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秘书长,每句话都意味深长,“走在路上的人可能被马车撞死,躺在床上的人可能中风而死,能够预见的危险才是最不需要担忧的危险。”
尤里乌斯看着他:“那么你是要尝试一下从天上坠落的危险吗?”
他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袖子,展开双臂,小臂上流畅起伏的肌理线条优美,随着他的动作伸展:“来吧,拉法,让我接住你。”
拉斐尔微微向前倾斜身体,他下方有大约七米的高度,尤里乌斯能不能接住他不一定,就算接住了也是双双身亡的结果。
“噢,”拉斐尔古怪地翘起嘴角,“你好像在邀请我殉情。”
尤里乌斯深紫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铁灰色长发泛着如同银子的光泽,他伸着双臂,神情不变:“那我是否有这个荣幸?”
太超过了,拉斐尔心想,他虽然有想要利用尤里乌斯情感的想法,但这样的对话也有点危险了。
“你不应该对圣座说这样的话。”拉斐尔最终说。
但他的姿势始终没有变化,像是一只轻盈地踮脚在水池边的天鹅,矜持地准备试探水的温度。
“世界上有很多不应该的事,但是都有人会去做。”尤里乌斯用拉斐尔自己的话回应道。
拉斐尔仿佛无声地叹了口气,他静静地与尤里乌斯对视,良久之后,将怀里那本厚重的书推下去——落下去的并不是书,而是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那张泛黄的羊皮纸打着卷儿在空中飘飘悠悠地下落,他们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追随着它,尤里乌斯注意到有那么一瞬间,拉斐尔眼中闪过了后悔的情绪,仿佛想要伸手去抓住它,他将要松开阶梯边缘的手指令尤里乌斯的心一下子提到了顶点,浑身肌肉都绷紧了,本能地做出了接人的姿势。
在这一秒,他是真的想要去接住他,哪怕代价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那张羊皮纸落地,拉斐尔缓慢地直起身体,眉眼间一片凝固的平静,好像刚才那个后悔的人不是他,他盯着尤里乌斯,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瞒了我很多年的那种?”
尤里乌斯的睫毛轻轻一颤,深紫色的眼瞳里情绪复杂,拉斐尔忽然侧过脸吐出一口气,疲倦地摆摆手,拒绝去听到那个答案:“秘书厅很忙吧,你先走吧,我再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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