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那座花园里芬芳的香气和年轻的躯体,青春活力的笑声,就像是永远不落下的太阳,多好啊,在他们中间,会让自己错觉逝去的年轻时光又回来了,有哪个男人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就算是圣人……
哪怕是圣人……
斯通浑身触电一般僵住了,他发现西斯廷一世好像正在看他。
不过这个眼神也许只是随意一瞥,弗朗索瓦受够了枯燥无聊的闲谈,提议要去大厅里举行一个小小的宴会,拉斐尔欣然同意,并且善解人意地提议,不如再多邀请几个人,宴会要足够热闹才有趣。
一个宴会持续一整天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断会有客人离开或到达,信使们拿着弗朗索瓦的邀请函,奔向了各个贵族的宅邸,第一波客人到达后,气氛就迅速热闹了起来,等弗朗索瓦醉醺醺地从越来越多的客人中脱身,才从混沌的脑子里扒拉出了举办这个宴会的目的。
对了……西斯廷一世……
他随手抓过一名侍从:“教皇呢?”
侍从愣了一下,费力地思索:“半个小时之前说大厅里太热,出去散步了。”
散步……弗朗索瓦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把该藏的东西都藏起来了,就放松了下来,嗤笑一声,摆摆手让侍从离开。
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看来之前的警惕都是多余的。
哪怕是嚣张傲慢如弗朗索瓦,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在翡冷翠买卖人口修建自己的伊甸园算不上什么大问题,借这座人间伊甸和翡冷翠贵族们私下串联……这个问题就可大可小了。
他自己玩当然没关系,可是万一背负了“诱惑神的仆人”的名义,就连他也要退避三舍,他是来交朋友的,可不是来结仇的。
以防万一,最好还是不要让教皇看见那些东西。
奈何他是这么想的,那位想要被死死隐瞒的教皇与他的想法刚好相反。
拉斐尔解开那件象征身份的猩红斗篷,随手扔在一棵灌木丛后,沿着花园曲折的小径往后走。
费兰特告诉他,那些男孩女孩们都住在花园后的房间里,距离主宅有一定距离,拉斐尔喝了几杯葡萄酒,刻意做出晕乎乎的醉态,懒洋洋地走进了那片禁地。
半路上有两名看守,他们看了看拉斐尔,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阻拦他,反而催促了一声:“快点回去。”
他们将白色长袍的拉斐尔看成了宅邸里被买进来的男孩的一员,无论是年纪还是外貌,这个猜测都无比合理。
唯一需要疑虑的就是……这个过分美貌的人好像之前没有见过?是新买来的吗?
拉斐尔默不作声地走了进去。
午夜,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上一片狼藉,喝得醉醺醺的贵族们将水晶杯叠成高塔,从上往下浇灌葡萄酒,帷幔垂落的角落里,有暧昧的低语和声音传出,宴会就是寻觅快乐的地方,大家都清楚这些角落里正在发生什么事,这是贵族圈里心照不宣的秘密,爱情和婚姻永远是分割的两件事。
几个和弗朗索瓦走得最近的贵族已经勾肩搭背自己去寻觅伊甸了,弗朗索瓦也默许了这一行为,反正只要不闹到大厅这边来,不被西斯廷一世看见——
等一下,西斯廷一世说去散步,去了多久了?
朦胧的醉意骤然被驱散,弗朗索瓦一个打挺坐起来,推开身旁依偎着他的贵夫人,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大厅,没有在这一片混乱中发现那个本应该最为醒目的淡金色身影。
“教皇呢?”他再次抓过一名侍从,恶狠狠地问,“我刚才让人去找他,找到了没有?”
那名侍从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弗朗索瓦心一沉,意识到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他希望不是最糟糕的那种。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看见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士官长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往日总是保持谦卑微笑的脸上一片僵硬的青白,像是一具死尸般冲到弗朗索瓦面前。
“殿下,”这位陪伴着弗朗索瓦从王子到公爵的侍从还是坚持着往日的称呼,“西斯廷一世……”
他咽了一口口水,在弗朗索瓦愈发紧迫的瞪视中深吸一口气,“卡洛斯爵士、爵士把喝醉的教皇冕下认成了您的情人……他、他……”
弗朗索瓦浑身的酒气都从毛孔里蒸发出去了。
他慢慢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喉咙里发出了野兽遇见敌人时的低沉混音:“那个愚蠢的混蛋,他干了什么?”
哪怕是加莱公爵,这时候也有点吃不消这个“惊喜”了。
如果像他猜想的那样……天呐。
“不,没有到最糟糕那一步,但是教皇冕下暴跳如雷,他本来想到大厅质问您,但是我勉强把他安抚下来了,请您……”士官长迅速说道。
“很好。”弗朗索瓦感觉自己窒息的心脏勉强恢复了跳动,他心不在焉地夸奖了士官长一句,大步走出了宴会厅。
每个圈子里都有一群人,他们出身富贵,游手好闲,自己没有任何的本事,吃喝玩乐是一绝,家人对他唯一的期许就是不要惹是生非,卡洛斯爵士就是翡冷翠圈子里的这么一个角色。
他的前半生都在无所事事的吃喝玩乐中度过,从来不干家人兜不住的坏事,也不想向上爬,以他的身份,当然也不可能近距离面见尊贵的教皇,于是……他就在恰当的安分中,干出了一辈子都想象不到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卡洛斯,试图逼迫翡冷翠的教皇——
卡洛斯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只是按照以前的习惯,在舒服的醉意里走到这里,预备挑选一个可爱的女士陪自己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而恰好,他看见了依靠在窗边一个令人心动的侧脸……老天,他发誓,他从未这样深刻地理解什么叫做一见钟情,对方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向他投来一个目光和微笑,然后从窗边离开了——卡洛斯被葡萄酒灌满了的脑袋灵光一现,他确信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于是、于是……
他呆滞地站在一片狼藉中,大脑因为恐惧而失去了运转的能力,被他一见钟情的美人正坐在扶手椅里,十指交叉,淡紫的瞳孔里浮着尖锐暴怒的愤怒,冷酷地望着他,犹如狮子盯着瑟瑟发抖的可怜野兔。
教皇……他怎么会是教皇?!
卡洛斯觉得头痛的厉害,他都不敢去想那场混乱,被一脚踢开的腰腹还在一抽一抽地痛,但他努力将自己缩小,恨不得缩进地里去,以避开这场惨烈的视线凌迟。
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那场混乱引来的所有旁观者都被弗朗索瓦的执事赶回了房间,于是能在这里发出这样动静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与此同时,年轻冷峻的教皇站起来,他的长发还是有些凌乱,苍白的脸颊上带着愤怒的红晕,他大步走向门口,与匆匆赶来的弗朗索瓦面对面——而后毫不停留地越过了他。
第一次被人这样无视的加莱公爵愤怒地几乎要咆哮出声,但他不敢,这次是他理亏,无论教皇如何宣泄不满,他都要恭敬地接受。
西斯廷一世与他擦肩而过时,冷冷扔下了一句话:“您的娱乐活动非常有趣,但我希望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如何保持沉默,当然,我也不希望看见翡冷翠的街道上多出需要我头疼的尸体与死亡,公爵阁下。”
弗朗索瓦憋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请您放心,这里的一切都会是一个秘密,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教皇好像冷笑了一下,卷着一阵冷风从这里离开了,留下一个卡洛斯面对恐怖的弗朗索瓦的凝视。
“把这里的所有人都送走,”弗朗索瓦咬着牙,杀人灭口当然是更好的方式,可是没听人家说吗,不允许翡冷翠出现治安问题,“给他们足够的钱,叫他们闭嘴,告诉他们,如果外面有任何流言,就要了他们的命。”
执事依令退下,去遣散人群,而卡洛斯……倒霉的爵士,他只得到了公爵一个意味深长的狰狞笑容和冷笑。
人群像是乌鸦一样聚集过来,又在极快的时间内消失,被狂风肆虐过的房间里就只剩下了稀里糊涂的爵士一个人,卡洛斯呆呆地站在房间中央,只觉得浑身冰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他甚至还无法相信到底自己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刚才的事情像是一场恐怖的噩梦。
刚刚下课,迅速把抠出来的这一章发出来……
第26章 迷雾玫瑰(二十六)
拉斐尔气势汹汹地踩着脚凳冲上了马车,动作迅速到了像一阵刮过的风,他身后的侍从们脸色小跑着跟在宗座后面,脸色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慌乱和古怪。
马车在教宗上车后就立即启动了,侍从们连忙追上去,队伍被拉成了一条滑稽的长龙。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古怪了,他们在奔跑的间隙里悄悄地交换着视线,在看见对方同样茫然惊讶的表情后收敛自己的眼神。
在教皇宫生活的侍从都有相同的趋利避害本能,他们很清楚,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都不能这样张扬地交流。
车里的拉斐尔在车辆启动的瞬间就露出了隐忍的表情,他弯下腰,用手一点点摸索确认着自己的右腿,从脆弱的脚踝,到更为支离破碎的膝盖——刚才踹开卡洛斯的那一脚过于用力,而且发力方式有些别扭,本就有严重旧伤的膝盖开始了隐隐作痛,用不容忽视的刺痛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教皇低低地叹了口气,把肺里浑浊的空气都挤压出来,平复下过于狼狈的心跳,而后慢慢地开始打理自己有些糟糕的仪容。
他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凌乱的衣服和头发都没有整理就冲出来了,趁着这点时间,终于能把压在斗篷下的微卷长发扯出来,淡金色发丝好像一把被残忍揉碎的金丝,被他粗暴地拉扯出来甩到背后,淡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选择卡洛斯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在“醉醺醺”地走入那栋楼后,就选择了一个无人的房间静静地等待着,随着宴会的进行,必然会有忍耐不住的人走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他的猜想没有错,逐渐有贵族从小径的尽头走过来,而他在等待一段时间后,盯上了独自一人的卡洛斯。
看脸,没有任何印象,那就是没有资格觐见教皇的小贵族,衣服上的家族徽章十分简洁,家族根基不茂,不会让翡冷翠的局势产生动荡。
拉斐尔用近乎冷酷的眼光挑选好了自己的猎物。
他坐到了窗户边,在对方晕乎乎地抬头看过来时,朝对方露出了一个微笑。
——真是可悲啊。
翡冷翠的君主想着,他掌握着大陆数亿民众的信仰,是神行走于人间的代行者,有着至高无上的权柄,被称为万君之君,连国王们都要在他的车辇前低头。
——但现在的他居然要靠出卖自己的色相来达成目的。
这是造成恶劣后果最少的方法,可如果是前一世……在等待对方上楼的短暂时间里,他漫无目的地想着,如果是曾经的他,被尤里乌斯庇护得很好的他绝不会接受这种屈辱的办法,波提亚的大家长也不会让他做这样的事情,他可以借助波提亚达到任何目的——
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靠近了他,拉斐尔忍耐着,直到一双手触碰到了他的头发,开始拉扯他的衣服,沉重的躯体贴过来,拉斐尔猝然睁眼,抬起右脚狠狠踹了出去。
——如果,多么美丽的一个词汇,他恍然意识到,其实尤里乌斯曾经真的将他保护得很好,就像是保护一尊昂贵的瓷器,一支柔弱的玫瑰,他不让他受伤淋雨,把所有风波都阻挡在教皇宫之外,给他建造出了无忧的伊甸园。
——直到他感到厌倦了。
拉斐尔重新系好斗篷的带子,用力按压着右腿,用人为制造的疼痛去压制骨头里泛上来的一阵阵酸涩,无声地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哪怕是这张毫无瑕疵的脸,也无法令这个笑容变得更美丽,它和任何美好的词汇都不沾边,而完全出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夸张拉大的嘴角弧度,皮肤难看地扯开,瞳孔放大,淡红的血丝攀爬上眼球,圣洁的天使挣脱了美丽的皮囊,雪白的翅膀和金色的发丝都浸透了复仇与怨恨的恶意,人世的血化作锁链将他拖拽入地狱,他扎根在地狱,还妄图把罪恶的花攀上天穹,他的灵魂呼号、咆哮、怨毒地尖叫。
马车停下,帷幔里静悄悄,侍从们面面相觑,不敢去打扰可能是在沉思中的教皇,终于,帷幔拉开,教宗从马车里走出来,侍从急忙上去扶住他的手臂,教皇缓慢庄重地踩着脚凳下车,径直走入了早就点起灯火的长廊。
汽灯照亮了教皇宫的回廊,拱形的半开放式走廊一侧悬挂着画像,但是多年的颜料风化和岁月流逝,保养得再精心的画像也不如刚开始光鲜亮丽,人物像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阴森,画像里穿着宗教长袍或是披挂着铠甲的人物看向画外,好像随时会对走过的人露出怪异的笑意。
年轻的教皇面无表情地穿过这些阴森恐怖的长廊,迎面和费兰特相遇了。
费兰特可能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外套上都有了露水风干的深色痕迹,拉斐尔看见他,心中无法抑制的暴虐又涌了上来,他很清楚这种感觉有一大半应该归咎于自己目前的无能,他贫瘠的力量让他只能选择这种最下流无耻的手段,但是、但是——
他怎能完全克制住自己不迁怒他人呢?
费兰特忐忑地站在那里,看见教皇卷着冰冷的夜风走过来,在距离他几步之远的地方停下,淡紫的眼眸缓慢地打量他,就好像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似的,这个眼神令费兰特有种被蛇盯上了的毛骨悚然。
“你可以放心了。”拉斐尔到底克制住了自己,语气里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费兰特犹豫了一会儿,他没有听见任何风声,教皇如果和弗朗索瓦起了冲突,这个爆炸性消息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席卷整个翡冷翠,但他没有在身为翡冷翠中心的教皇宫听见任何动静,他不知道冕下做了什么,但是弗朗索瓦一定没有受任何损失。
他不是想要质问,也不是要责怪,只是……这件事情的发展好像和他的想象有些不一样。
哪怕再早熟,再洞察人性,尚且年少的费兰特也近乎天真地相信着“恶有恶报”这个朴素的善恶观,在他看来,教皇如果要拯救那些可怜的人,必然需要整治作为罪魁祸首的弗朗索瓦,他当然明白教皇不可能对加莱公爵做什么实质性上的惩罚,可是什么都没有?
他不太明白,而且意识到了有什么事情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
和他混迹的底层不同,翡冷翠华丽衣裳、奢侈珠宝下森冷的真相对他露出了一丝真面目。
他想说话,拉斐尔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过分美貌——且在快速行走中被剧烈疼痛逼出来的绯红脸色为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增添了颠倒人心的魔力,像是美玉裂开了一道缝隙、月亮碎裂的半弯,正因不完美,反而更诱人凝视,恨不得让人把他掬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用指尖拨开认认真真地窥探,去嗅闻、去用嘴唇触碰——
教皇猛然靠近了他,在夜风里被吹得冰冷的手指用力扣住费兰特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少年比成年人低了半个头,只能微微抬起头,他听见教皇用没有起伏的语气说:“我听见,我达成。”
“——作为回报,你要将自己的全部献给我。”
说完这句傲慢的独|裁宣言,教皇放开了他,冷冷看了他几秒,绕过他,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向了浴池的方向,留下一个费兰特呆呆地站在被阴影和灯光分割的长廊中。
得知了教宗在返程的侍从们已经早早地开始烧热浴池,打开所有壁炉,模仿古罗马样式的浴池底部埋设着大量导热的黄铜管道,锅炉房里投入成箱的煤炭,把水烧热,灌入黄铜管道,用不断流动的水去加热宽阔的池子,很快整间浴池都冒出了腾腾的热气,在里面待久了甚至会满头大汗。
池子底部铺设着彩色的玻璃,华丽丰富的色彩在水和墙壁汽灯的折射下泛出宝石般透亮清澈的璀璨波光,好像整间浴室都被托举在流动的彩带里,浅色的天鹅绒帷幔遮挡着四周,拉斐尔屏退所有人,解下衣服,腰间缠着薄薄的浴巾,踩着台阶一步步往水中走去,直到热水触碰到了他冰冷的膝盖,他才终于露出了真实的疼痛的神色。
相似小说推荐
-
每天都在担心雌君给我挖坑(三山走马) [穿越重生] 《每天都在担心雌君给我挖坑》全集 作者:三山走马【完结+番外】晋江VIP2023-07-18完结总书评数:95...
-
穿书后我全家都是反派(路知野) [穿越重生] 《穿书后我全家都是反派》全集 作者:路知野【完结】晋江VIP2023-10-23完结总书评数:394 当前被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