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私下跟陛下便是这么说话的?
 实在是……有些放肆了。
 白明理看了眼方长鸣,没觉得他僭越了,就是觉得方长鸣为了给自己打掩护有点着急了。
 平时他才不会将同自己的‘没规没矩’表现得这么清楚。
 方长鸣可没有心大到给外人看他们关系多铁的程度。
 “可以。方大人的提议极好。”白明理看向东太后,“当年的美食节,出了些岔子,是该再办一场,若是这次办得好了,变成惯例也可。”
 暂时的差事和长久的差事可不一样。
 东太后听出了其中的差别。
 宗室们会高兴的,并且会尽心尽力操办此事。
 东太后第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
 “如此,哀家明白了。”东太后心想,她也算是明白陛下的心意了,往后遇事也好随机应变。
 “不,母后你怕是没有听明白。”白明理安抚地看了眼方长鸣,示意他待会不要说话。
 “待到岭南道的事了了,朕会先着手准备亲政之事。等到朕亲政,再过上几年,朕会接适龄宗室子弟入宫进学,天资聪颖仁厚有礼者,朕会封其为太子。”
 东太后整个人瞬间愣在了原地。
 方长鸣也愣在了原地。
 要不是他知道白老师现在很清醒, 方长鸣都要以为谁给白老师突然下了降智光环了。
 这话可不是能乱说的。
 尤其是对着东太后这位目前的后宫之主。
 哪怕吴家现在同他们绑在了一条船上,可是真让他们知道自己跟白老师的想法,也难免会惊慌失措, 这惊慌失措了就容易出纰漏,要费上不少心思安抚。
 “陛下?”方长鸣哪怕看到了刚才白老师给他使得眼色还是忍不住开口。
 白明理回神说道:“方大人安心,我想母后应当能够理解我。”
 这回他没有自称朕。
 方长鸣沉默下来。
 没有跟他争辩什么。
 白老师既然有自己的打算,他就会尽量配合。
 只是这次, 白老师的行为他是在想不出有什么好处。
 东太后嘴唇嗫嚅了下,没能说出话来。
 关系到太子,就是关系到国本。
 东太后向来谨慎, 她又怎么会在这种大事上插嘴,躲着还来不及。
 这是, 这次是想躲也躲不开了。
 “陛下,何出此言啊,您还年少, 将来想要有子嗣怎么办?到了那时您让被接入宫中的宗室子弟该如何自处呢?哀家虽然没有去打听,可也知道陛下的身子,并无大碍, 当年西太后的谋害并未成形啊。”
 东太后既然开了这个口只能继续说下去。
 “更何况, 陛下您怎知您现在所想, 和十几年后,二十几年后一致呢。到时候该当如何?”陛下年纪尚小,不知道人一辈子还长着呢。
 而这人啊, 总是会变的。
 如今陛下受到多方钳制,能真心信任的算来算去只有方大人一人。
 自然不想要成亲。
 又有那西太后一家对陛下的算计, 亲人瞧着也靠不上,不想要孩子, 东太后也能明白。
 可这只是现在?
 往后呢?
 等到陛下到了她这般年纪,难道不希望儿孙承欢膝下吗?
 想到此,东太后不由得想起来先帝养蛊养死的那些个皇子。
 她的神情顿时有些黯然。
 到时候,若是陛下觉得寂寞了,再想要孩子。
 那可真是要让大齐动荡啊。
 白明理点着头听完了东太后的话,东太后的顾虑是人之常情。
 如果白明理真是十几岁的少年,能不能坚持自己的想法确实是个未知数。
 但是白明理在实际年纪上其实并不比‘早婚早育’的东太后小多少。
 他清楚得知道,自己不会为了有个孩子就跟女人结婚。
 他不是古人,对传宗接代的执念并不深。
 哪怕这是在现在他家确实有皇位要继承的前提下。
 不过这些他跟方长鸣知道没有用处。
 东太后不知道啊!!!
 同样的,朝臣和支持方长鸣的势力也不知道啊!!!
 他们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只会以为自家陛下脑子进水了。
 虽然因为良种白明理现在的名声很不错。
 民间甚至传出了他是神仙下凡的消息。
 但是能够走到位极人臣的地步,真是笃信鬼神的还真不多,最多就是拿鬼神当幌子,有用的时候拿出来用用,没有的时候随手就给丢到脑后。
 务实的很啊。
 所以白明理也知道现在坦白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只有等他亲政,他们在政治生命上绑上一条船,他们才会不在意自己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
 大不了就是会盯紧他,如果发现他有转圜的余地,那就跟着调整策略。
 但是跟东太后还有点不一样,那就是吴家跟方长鸣绑定得足够深了。
 从方长鸣入京到今日,吴家一直跟方长鸣绑在一起,根本就没分开过!
 吴瑞卿不论在明面上还是私下里都是方长鸣的人。
 朝廷无人不知。
 哪怕东太后起了外心,吴家也没有机会两头下注了。
 所以危险性还是比较小的。
 “这些,我都知道。母后,我如果只是随便想想,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白明理等东太后的情绪平复了些,才开口。
 “陛下,国本是不能随口说说的,这件事还有谁知道?”东太后有些急切地问。
 白明理看了方长鸣一眼。
 示意只有方长鸣知道。
 东太后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有方大人知晓,那便好。”
 她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触动,陛下竟然只告知了自己跟方大人。
 看来,在陛下心中对她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虽说自己跟他在血脉上没有任何关系,但陛下该给自己这个母后的尊重还是有的,也给了自己些自己喜欢的差事,她自然希望陛下能够坐稳这皇位。
 “唉,陛下,哀家明了您看重哀家,只是您说了这话,哀家往后怕是要睡不安稳了。”东太后扶了扶额头,显出几分疲惫。
 “我知道母后不会说出去,我只是觉得,今日要是不说清楚,也是劳累您。往后就对外说,我近些年不想要成亲,不必让那些人怀着念想。”白明理知道如果不说清楚,东太后应付那些个诰命的态度就会不准确。
 到时候让人误会了,他等上两三年就会大婚就不好了。
 估计会有许多人将适龄的女儿留在家里,等到真的有消息了,不是彻底耽误了她们吗?
 这年头结婚可是要走上三媒六礼的。
 好的青年才俊也就那么些。
 白明理虽然觉得晚点结婚对身体比较好。
 但是吧,现实情况就是结婚晚了,同一批的青年才俊可能就被定完了,除非整个社会认同结婚可以晚一些,大家都晚了,就没有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事了。
 这就有些不现实了。
 方长鸣这才明白,白老师怎么突然说起实话了。
 他下意识地想要分析其中的得失,却又笑了。
 嗨,这些事也不是得失能够衡量的,白老师想要说便说吧,他帮忙兜得住。
 东太后也是一愣。
 “陛下……哀家知晓了。”
 “多谢母后了。”白明理冲着东太后微微颔首。
 东太后面色有些茫然地离开。
 等到东太后走了,方长鸣皱着眉看向白明理。
 白老师虽然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是这突然的坦白,实在有些突兀。
 白明理笑笑没说话。
 “确实不仅为了这个,这话也是我说给你听的。”白明理像是说谜语一样道。
 方长鸣满头问号。
 他本来就知道啊?
 为什么要跟他重新说一遍啊?
 白明理看他那一脸懵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方长鸣平时那么聪明,现在是一点都听不到他话里的意思啊。
 笑完之后,白明理又觉得有些无奈。
 “你不是要上衙吗?快走吧。”白明理说道。
 宋河带着宫人小步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一句,陛下这是催方大人走啊?
 这可是件稀奇事了!
 他虽是好奇,但是面上没有丝毫地表现恭敬地送方长鸣出宫门。
 方长鸣一脸懵逼的离开,他在龙溪宫门口叉着腰,心想白老师说话他竟然听不懂了?
 难道我变笨了?!!
 白明理也没指望方长鸣能够听懂, 这些年的相处已经让他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不要对方长鸣立即开窍有什么奢望。
 方长鸣压根没往那方面想啊!
 他缓慢地喝了手中的茶水,伸了个懒腰就去书房看折子了。
 这当皇帝的工作量可是很多的。
 哪怕他现在还没有亲政,但是因为许多工作已经归他管理了。
 真要是亲政只会更忙。
 他想到这里无奈摇头, 方长鸣不开窍也是件好事,这几年他们会特别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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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河虽然只是将方长鸣送到龙溪宫门口,宋石却是一直跟在方长鸣身侧,要送他到衙门。
 方长鸣大步流星地走在前方, 宋石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倒不是方长鸣想要为难宋石,他在思考的时候步伐就会略微加快。
 似乎这样能够加快思维的运转。
 跟我说的?
 白老师不想结婚我知道啊。
 还要说一遍。
 这又不是强调重要的事说三遍那种。
 还用特地在空间外跟我说一次吗?
 东太后还在场呢。
 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白老师又不是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
 唉,白老师已经成长到, 说谜语自己听不懂了?
 到了工部,宋石才悄悄退下。
 工部左侍郎李池祝见长官沉着一张脸进来, 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工部右侍郎对着李池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上去问问。
 李池祝连忙摇头,上官刚对付了唐家, 该是心情好才是,现在这幅模样应当是遇到了大事。
 他才不去凑热闹呢。
 万一引火上身,那不就不妙了。
 他才没那么傻呢。
 你想知道你上啊!
 李池祝冲着工部右侍郎挤眉弄眼。
 “你们两个眼睛出毛病了?”方长鸣幽幽地说道。
 两人皆是脊背一僵。
 额上顿时就出了汗。
 “方大人, 我等这不是见您面色不虞, 正想着该如何为您分忧吗?”李池祝笑得十分温和说道。
 工部右侍郎也笑道:“就是, 方大人若是有什么差事,只管吩咐我们便是。”
 别拉着个脸啊,真吓人。
 每次方长鸣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方长鸣摸了摸自己的脸:“本官这么吓人吗?”
 不然呢?当然吓人了?
 李池祝心想。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口了。
 他笑得略有些勉强:“哪儿。方大人玉树临风, 面如冠玉,英俊潇洒, 怎么会吓人呢。”
 他看了眼工部右侍郎。
 工部右侍郎张潜硬着头皮跟上:“是啊,是啊, 哪怕我们是男子也知晓方大人容貌俊朗,怎么会吓人呢?”
 两人说完表情都有点古怪。
 说违心话还是有点难受的。
 他们颇有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虽然他们内心里觉得方大人不会伤害他们,他们还是不想看到方大人板着一张脸啊。
 方长鸣哭笑不得,以前这两位挺有傲气的,还想要给自己下马威来着,现在好像是走向另一个极端了。
 这话听得他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什么叫哪怕我们是男子也知晓方大人容貌俊朗。
 他的帅气本来就是老少咸宜的。
 不用强调男子!
 男子啊。
 “等一下,张大人你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方长鸣面色突然从迷茫中带着一点戏谑,变成了凝重地说。
 张潜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李池祝。
 李池祝连忙后退了一步。
 你别看我啊?
 老张,这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承担。
 真是好日子过久了,老张竟然忘了前几年街头巷里可是传过方大人爱慕陛下的!虽说是旁人污蔑,但是风花雪月之事传得那是最广最快的。
 这些年明面上没人敢说此事。
 但是私下里,还是有些个人编排方大人的。
 尤其是方大人这把年纪了还不成婚。
 到底有人犯嘀咕。
 既然身子没问题,为何不成婚。
 难道这心里的病这般厉害?
 能让人一直不成婚?
 是个人就会多想,听说还有人给方大人编了话本子,只是方大人从来不去强压,一直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的态度。
 市井之中虽然谣言不少,但是朝中还真没多少人当真。
 最多只是当个乐子听了,过耳就忘。
 谣言虽说没有传到方大人面前,但以方大人的人脉肯定是知晓一二的。
 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方大人平日看似不在意,心里怕是极其厌恶这等谣言吧?
 看吧,这次乱说话戳中方大人的痛处了吧?
 拍马屁都拍到马腿上了!!!
 张潜顿时心慌了。
 他刚才真的只是想要恭维方大人貌若潘安啊,没有别的意思和暗示啊!这不是嘴比脑袋快,没来得及深想就把话说出去了吗?
 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方大人不会误会了吧?
 吾命休矣!
 张潜恨不得来个仰天长啸。
 他今个上衙估计是没有将脑子也给带上。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左右侍郎是在同一衙门房间上衙,好歹这儿只有两三个文书,自己不必当着整个工部的人露怯。
 唉,早说晚说都得说啊。
 他一咬牙,笑容僵硬艰难地重复自己刚才的话语:“哪怕我们是男子也知晓方大人容貌俊朗,不吓人。”
 最后三个字,张潜简直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
 不吓人才怪!
 “男子也会觉得我丰神俊朗?”方长鸣摸着下巴沉思道。
 李池祝和张潜同时选择沉默。
 方长鸣心中隐隐约约似乎有了个答案。
 白老师说,那话是说给他听的。
 说给他听的!
 当年有人传自己爱慕白老师的时候。
 白老师的反应……他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他是什么反应来着?
 方长鸣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让自己尽量去回忆几年前的场景。
 许多年前的事了。
 哪怕方长鸣记忆力惊人,这些年公务繁多,他又不是机器人不可能事事都记得清晰明了,他想了许久才回想起那天的场景。
 好像是白箐急匆匆地来衙门告知他这个谣言的。
 那天他听了消息既震惊又觉得十分好笑。
 白老师立即召他去觐见,他就去了龙溪宫,白老师把拉进了空间里,方便交流。
 方长鸣的记忆逐渐回归……
 “白老师,你看他们好不好笑,他们竟然说我一直不娶妻是因为好男风!而且因为好男风连子嗣都不顾了,我天爷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
 “而且,他们还暗示我这是心悦陛下,才会如此,我靠!他们怎么动用这聪明的小脑瓜想出来的?!真是绝绝子!!!”
 “他们是猴子派来的救兵吧?能想出这种办法来!真是一堆小机灵鬼啊!”
 方长鸣当时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还拍着自家兄弟的肩膀说:“哎呦呦,我要是看上白老师,那不是三年以上吗?你还没成年呢!我又不是变态!”
 “哈哈哈哈哈哈!!!”
 白明理:“……”
 他回想起,白老师沉默了一会之后,似乎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把嘴闭上了。
 没能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白老师他最后只是默默将空间里的灯打开。
 想到这里,方长鸣竟然有些不想要回想了。
 总觉得事情朝着未知的方向狂奔!往下想对他来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是方长鸣本性就不是个怕事的人。
 他抿了抿嘴强迫自己继续回忆。
 方长鸣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他想起来了!
 他说了那么多,又笑完之后,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问白老师。
 “白,白老师,你不觉得好笑啊?”
 “不太好笑。”
 白老师似乎是这么回答他的。
 当时他只以为白老师说不好笑,是因为他被莫名其妙扣上了个喜好男风的帽子,又跟自己这个好哥们拉到了一起,生气了。
 自己好像还安慰他来着。
 方长鸣记得自己说:“不是吧,白老师你这么严肃啊?不好笑吗?我们竟然能被拉在一起凑对,我天,他们是不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
 他最后十分信任地拍了拍白明理的肩膀。
 一副哥俩好,手牵手,单身狗,一辈子的友爱模样。
 当时白老师看自己的表情,既无奈又有几分……宠溺?
 总之十分复杂。
 方长鸣几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种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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