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于与那些贪官污吏同流合污, 又要和他们相互牵扯。
他从头至尾都是孤独的。
所以他才会在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猜出自己出的谜语是土豆的时候, 就配合他行动。
而自己的身份是皇帝,方长鸣当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自傲的,但是自己这个身份确实给了他很多便利。
白明理在心中分析了一遍之后, 又默默加上了两个字——性格。
嗯,他们两个人还是挺合得来的。
白明理在这三个词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然后画下一条直线, 直线下他写了两个字——性向。
白明理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因为不论是小说中还是现实中, 方长鸣都没有跟任何人有亲密的关系。
果然是单身主义者啊。
但上次他们谈论为何不成家的时候, 方长鸣的叙述里还是倾向于找一位女性当伴侣的。
白明理在性向后面打了个问号。
然后他又往下拉了一条竖线。
就方长鸣的性格,按理说只要给他一句话,他都能自己解读出七八个意思来。
心眼多的简直吓人。
但是对着他这个‘自己人’却是个铁憨憨。
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信任越来越浓厚之后, 方长鸣这种‘大意’就越明显。
自己如果没有明说,方长鸣应该没法知道他的意思。
白明理默默写下十到二十年这个时间段。
按照朴素的逻辑来说, 只要时间线够长,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现在自己跟方长鸣才刚刚建立起完全的信任。
这份信任建立起来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破坏起来却很容易。
所以他得等,方长鸣这样重视精神世界的人,只要能一直做他的知己,十年后哪怕他真的告白了,他跟方长鸣也不会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写下了个百分之九十。
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方长鸣会愿意同他试一试。
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方长鸣会劝他放弃这个想法,然后两人继续当朋友,同时伤害了唯一的知己,方长鸣百分之百会愧疚,如果将时间拉长,二十年后只要自己不改心意,方长鸣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愿意跟他试试。
所以只要等上十到二十年,成功率就能将近百分之百!
当然这不能排除方长鸣会变的可能性,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就他这一年来的观察来看,方长鸣的行事风格已经完全定型了,变化的可能性十分低。
白明理最后写下了结论——十分值得一试。
白明理回头深深地看了方长鸣一眼。
这也算是方长鸣教自己的,永远要占据主动权,他的能力虽然不如方长鸣,但是他掌握着信息差,他会帮方长鸣达成他的愿望,在未来成为他唯一能够倾诉一切的知己。
相信时间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白明理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他将这张纸折叠好,塞进一本数学练习册里。
方长鸣这一觉睡得很沉。
这些天他在修整开荒的政策,还有安排良种试种的事。
一连许多天,方长鸣都是歇在工部里。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一个人大咧咧地躺在床上。
唯一的光芒就是床边的小夜灯。
而白老师正借着灯光看书,一边看书,他还在一边记着什么。
连自己醒了都没发现。
方长鸣眯着眼睛一看,那书竟然是高中数学必修一?!
他一下子就清醒了,果然毕业这么多年,见到课本就是这么提神醒脑。
方长鸣不想要打扰白老师,他干脆就没用动,悄悄观察白老师在写什么。
白明理有些疲累地伸了个懒腰,就正对上方长鸣亮晶晶的眼神。
他十分坦然地看了回去。
“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我刚醒,白老师你这是写的什么啊?”方长鸣好奇地问。
“我写的教案,既然我准备以后当个好老师,那就先从编写课本开始吧,我试着记录一些可以用的方程,主要是整理证明方法,将这些内容和现在的《算经》相结合。”
数算在有些世家看来只是小道。
不算什么大学问,正好方便了他能将知识灌入。
等礼部真的要重振官学的时候,他就可以拿出自己编写的课本。
“哦,这个好!白老师你正好给自己立了个精通数算的人设,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写的课本肯定比较容易推广开。”
“要不这样,我也写,我要些一本农经,将我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所想还有一些知识汇编出来,不对不对,写一本书也太多了。”
方长鸣说道:“还是先编一些顺口溜和传单比较合适,到时候我就让那些个太学子和国子监的人到乡下去做宣传,就当是上实践课了,白老师你觉得呢?”
说起种种打算,方长鸣整个人都似在发光。
“我觉得很好,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点点的做。”白明理觉得就方长鸣这举一反三的能力,之后几年的日子肯定很有趣。
“我也写得差不多了,咱们先出去吧。”白明理将自己的手稿放到一边。
方长鸣从床上下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发冠。
瞬间就回到了玉树临风的状态。
白明理带着方长鸣出了空间。
眼前猛地一亮,外面雨声滴答,地面已经湿透,新鲜的空气带着泥土的淡淡腥气,清凉而不冰冷,很是舒服。
白明理自然地放开方长鸣的手,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你今日还去上衙吗?”
“去吧,现在工部事多,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过半个时辰,外头的雨便明显的小了,淅淅沥沥似乎马上就要停下来的模样。
苏硕忍不住轻声催促陛下回宫。
“陛下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嗯,好。”白明理站起身对方长鸣说,“你现在走吗?”
“那便一起吧。”
方长鸣跟着站起身,两人结伴走出茶楼,苏硕和赵兴在他们身后跟着。
茶楼一楼大堂中已经有不少人候着,他们大多都是点上一壶茶水几样点心,却没有吃喝的意思,只是一边焦急地盯着贡院的方向,一边说些闲话。
“这次春闱竟是赶上了下雨,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景啊。”
“哎呀,我有个亲戚在贡院当洒扫的小吏,工部今年早早就修缮过考间,定然不会漏雨的,再说了这雨也不大,这会子看着就像是要停了。”
“说来,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雨水吧,我还当今年要旱些呢,没想到这雨说来就来了。”
“可不是,都说了这届举子运道好,良种不就是在那些个举子开文会的地方发现的吗?老天保佑,这不就风调雨顺吗?”
“听说还有几个伙计也跟着找出了良种,你说咱们怎么能没遇到这种好事呢?”
“我们家小弟也说了,早知如此他便去参加文会了。”
“几位,方大人都说了,这良种又不是一日两日能长出来的,这福气在学子身上,便是没能发现良种,此次春闱说不准就能高中呢!”
“这话说的有礼!”
听到有人提起自己,方长鸣脚步微顿。
这不考试的人比考试的人还紧张。
方长鸣无奈地摇摇头。
赵兴去后堂要了四把油纸伞。
苏硕要给白明理打算,他摆手拒绝了,随意挑了一把画了油墨山水的伞,将其展开便走进了雨幕中。
方长鸣目送着白老师上了马车,才说道:“公子回见。”
虽说他们都要去皇宫,但工部衙门在皇宫东边,待会总不能让白老师在宫门前跟他道别吧。
白明理微微颔首轻声道:“回见。”
————————
“这场雨下得好啊,地里的良种也能上些水,说不准能长得更好些。”梁氏坐在屋檐下纳鞋底。
现在外头已经不算冷了,虽说下雨但天光正好,坐在屋檐下做活头人都格外清爽些。
原禾有些心不在焉:“娘啊,这一旬咱们都吃了两回肉了。”
“怎得吃肉还不好?你还嫌弃上了。”原仲环将窗子打开对着小妹喊。
“哥,你不是说要温书吗?怎么我一说话你就冒头。”哼,还说要考上举人呢,原禾心想她看着悬。
“不能总温书,也要歇歇。”原仲环笑道,见过大哥之后,虽然一开始十分难受,但如今他们已经知道兄长在哪里了,不用每时每刻都在猜测他在干什么。
若是……兄长运道不好,马革裹尸,那也是命该如此,起码他们心下安定了。
“我就是想着,大哥在北疆肯定孤苦,虽说大哥是镇北王府的奴仆有人庇护,但这银子还是给大哥攒着吧,我少吃几炖肉没什么。”原禾叹了口气。
“你只管放心好了,以往咱们不知兄长有那么好的主家,才会攒下那么多银钱,如今虽也要攒钱,但不必那般辛苦了。往后啊,也能给你多备上些嫁妆。”梁氏笑得十分温柔。
“娘,你说这个作甚,我才多大。”原禾不爱听这个,若是能找到爹和二哥这样的男子,嫁了也就嫁了,若是找不到她宁可去慈孤院中做工养活自己。
“哎呦,梁姐姐你这还做活呢。”李三妮打着伞笑嘻嘻地走进院子,还没看见人呢就听到她的笑声了,梁氏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往外看,李三妮的两个儿子李恒智和李恒学跟在她身后,帮着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他爹,快出来,恒智和恒学来了。”
这两人都是私塾中的学生,也算是原老秀才的弟子。
原老秀才赶紧从书房中走出,一看他们这架势说道:“前儿不是拜了年吗?怎得又提这些个过来,快快拿回去。”
“原老秀才,这些您可得收下,这些年是我们娘几个麻烦原老秀才和姐姐了。”李三妮拉着梁氏的手亲昵地说道,“梁姐姐你是不知道,前儿我去了宫中得了不少赏赐,现在不缺银钱了,这东西你们若是不收可就是瞧不上我了!”
“看你说的什么话,都是地里刨食的,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再说了恒学和恒智都好学,你这次算是熬出头了。”
梁氏带着他们到了堂屋,原仲环也出来待客,原禾小跑着去灶屋泡了三碗糖水。
“快李姨,这天冷,喝点热乎的糖水,身上也能暖和些。”原禾笑嘻嘻地说道,“李姨,我早就想要去问你宫中是什么模样了,只是爹爹和哥说,你肯定忙着呢,光是要应付族中人都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日,他们不让我去找你。”
“这话说的还真有理,小禾你可不知道,前儿我们家多热闹。”李三妮不好在外头说族里的不是,但还是忍不住稍稍透露了些。
那些人啊,恨不得自己当即病死了才好,这样就能成了节妇,永远都是他们李家的人。
梁氏轻轻拍了拍李三妮的手。
“你且宽心,等恒学和恒智考出功名,你就能轻快些了。”
“不说这个,在皇宫中的时候,我是生怕自个脏了皇宫的地,人都迷糊了……”李三妮挑着说了些她在宫中的所见所闻。
这些天这话她都说了许多遍了,很是熟练。
原家人却是听得很认真。
“没想到啊,李姨这般爽利的人,还有害怕的时候。”原禾笑道。
“咋了,你姨我的胆子还能比天还大啊。”李三妮话锋一转说道,“哎呦,差点就忘了,我们今个来啊是想说,吴太傅收了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吴家的族学里,虽说不是什么亲传弟子,但也很好了。”
李三妮说起这个脸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骄傲的神情。
“好好好,能去吴家的族学,真是天大的好事。”原老秀才连说了三个好。
原仲环也向二人道喜。
李恒学挠挠头:“吴太傅是看重母亲的名声,我们的学识还是差了些。”
“小弟说得对,我们还当多加努力才行。”李恒智沉稳地点点头。
“你们只要能维持住这份本心就够了。”原仲环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小小少年也渐渐有男人的模样了。
“我啊,是不操心他们了,吴家不是有位十二娘子吗?她要带着我跟闺女去南边,只是我那闺女不爱出门,我是说不动他,这次才想来托付梁姐姐能替我留心些。”
梁氏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出门?”
“对,去南边做生意。吴家的十二娘子在岭南的时候嫁了一家商户,一直掌着家中生意,吴娘子有心提拔我,我想着有吴家在,族中应当也不敢办什么坏事,这不就答应了。”
“好啊,这是好事啊!姨,我都没出过几次村子,要是我能跟着去就好了。”原禾有点不懂,李姐姐怎么能连这般好的事都不要呢?
“去南边?岭南吗?”原老秀才有些不放心地说,“岭南多瘴气,你要是前去还要多小心才是。”
“不打紧的,吴家十二娘说是要聘我做个管事,我这次也不去岭南,只要到祁州便好,先去见见这商行是怎么做生意的,后日就要走了。”
原老秀才和原秀才对他们极好,当然要来亲自道别。
若是梁姐姐愿意帮她照看一下闺女那是最好。
闺女的婚事刚刚定了下来,是邻村的一位秀才公,家中还有二十多亩田地,虽不是这段时日求娶的人中最富贵的,但家中和睦,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好人家。
李三妮就想着在他们成婚前跟着商队出去一趟,得些新奇玩意和银两给女儿压箱底。
“这般急啊,你只管放心,你既然托付给我,我自会上心。”
“有她两个弟弟在,我本来不该担心的,但就是忍不住操心。”
一直等送他们走了,原禾才忍不住感叹:“李姨运道可真好能够出去。”
原仲环用指节敲了下妹妹的额头:“好了,你将女红学好了,下次我带你去内城中赶集可好。”
原禾这才满意。
原伯环心中暗叹,运气?
方大人和陛下给的运气吧。
顾明从贡院中出来的时候, 整个人都快站不住了。
这九天零零星星地下了三四天的雨,虽说考舍修缮过,顾明还是怕雨滴污了卷子, 时时都要提着心,自然是累的,九天不能洗漱他身上的气味也是让顾明自己都嫌弃。
还好众位举子都差不多,谁也别嫌弃谁。
他走着走着脚下便是一软险些跌倒, 他身后的孙三柳一把扶住了顾明。
“顾兄,你怎么就闷头走,也不等等我们。”吕贺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他比顾明好一些,但也累得走路和飘得一样。
只有孙三柳看似没有任何异常。
“我出来时未看到你们, 原想着找到咱们的骡车再等你们。”顾明扶着额头晃了晃脑袋,解释道。
“顾兄你这模样,瞧着是病了。”
吕贺又十分羡慕道:“孙兄不累吗?”
“下地干活更累些。”孙三柳笑着说, 这点辛苦和耕地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说的也是,我倒是见过家中佃户种地,看着我便觉得累。”顾明想着自己或许也该下地试着耕种, 如今陛下和方大人都看重农事, 多学上一些哪怕只是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三人这个时候实在没心力闲聊, 说了两句便开始寻找他们的骡车。
但找了半天根本没看到他们的车。
赵兴逆着人群挤到他们身侧:“三位公子别找了,我们大人让小的过来接你们回去。方大人还为几位请了大夫。”
“方学兄费心了。”
顾明三人上了方家的马车,方家马车后面还跟着一辆小驴车。
驴车上有悬壶堂的幡子。
一看便是有大夫出诊。
方家马车内, 赵兴拿出了三两银子,给了三人一人一两。
三人倒是不觉得冒犯, 只是好奇。
“赵小哥,这是什么意思?”吕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那小小的银角子。
不论看多少遍, 这就是块很普通的银子。
实在看不出什么新奇。
“这次方大人为几位请的是位女大夫,方大人希望这诊金由几位亲自拿出来。倒不是折辱那位小大夫,只是金银这东西虽然俗气,但确实是好东西,那位小大夫有些不知事,方大人望她能记住这第一次出诊。”
赵兴也不瞒着他们,直接道。
“不知事的女大夫?”顾明重复了一遍,“难道是那位刘家小娘子?”
他们几人同是被邀入宫中,知道的消息到底多些。
赵兴不必说得太多,几人就反应过来了。
“那位小姐真的会治病啊?”吕贺倒是有些不相信,医女和稳婆他倒是见过,这女大夫却没有。
“自然是会的。”赵兴点点头,“放心,此次还有刘老太医坐镇,总不会将三位的身子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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