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本就穷,粮草兵马哪个不要银钱?
既然要捐钱给国库,那捐给谁,这银钱怎么用都要说清楚啊!
还有他们军户家中大多贫苦,自己这个兵部尚书该是多争取争取才是。
沈大将军一看,柴器此人竟也跳起来了,他心中暗恨,柴器虽然是他的部下,可这些年到底是心野了。
“柴大人不必忧心,这些方大人都想到了,老弱都是入册了的,老弱便是得了良种怕是也不能保住,捐出的银子可以修整慈孤院,抚养老弱才是正经,不该逼他们种地,他们如何能够守住田地呢,军户便更不必说了,军户都是要服徭役,只是他们还要练兵,按照方大人所写,军户服徭役时该多得些种子,方大人想的细细的,都写得极好。”
季连惠将折子往柴器手中一递,俩人都是武官,挨得近。
柴器也不客气,直接翻开看了。
文臣写得折子大多文绉绉的,柴器看着头疼,方长鸣的折子却不一样。
将人化成几类,对不同的人,自有不同的法子。
捐出的银子,六部皆有份,工部能多得些,毕竟徭役大多是工部管理,大多是修整堤坝和城墙等等。
该如何将其记到县令等小官考核,方长鸣都写得清清楚楚。
他当了许多年的县令,没有比他更清楚大齐基层管理的流程的。
官员小吏都能得些好处,这样自然不会克扣种子。
至于那些什么秋闱、春闱,分发给学子的一些种子,怕是天下学子都要头悬梁锥刺股的学习了!
这可事关能不能先一步得到种子啊。
“陛下说的是,方大人这法子极有意思!”柴器立即说道。
白明理看着俞尚书难看的脸色,但笑不语。
第29章
“陛下, 此事事关重大,不可轻易决断,不如容后再议。”俞尚书深知, 方长鸣写的法子并无不妥,他虽是皇商出身,但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户部尚书,眼光还是不缺的, 如今的形势,倒不如先缓上一缓。
白明理眉头微微皱起。
这是说不过,便想要退了。
让他回去, 暗中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既然兹事体大,更该早些决断, 更何况马上便是秋闱,方大人的折子,若是能早些施行, 百姓也能早日知晓陛下的圣名。”唐丞相第一个不同意退朝。
今日不把话说清楚,来人工部定然要同户部平分这功劳!
这可不是唐丞相想要看到的。
“陛下,唐丞相说的有理, 方大人的折子既然可行, 不如早些决断, 只是这孤老的户籍,还有同富户赎买到底绕不过户部。”季连惠站起身,拱手说道, “陛下依臣看来,方大人这折子写得极好, 只是户部和工部还需一同处置才是。”
季连惠深知,方长鸣在折子中留了暗扣。
穷寇莫追, 真要把户部逼急了,工部到时怎么统计老弱,怎么推行这折子上的策略。
两部既然不能撕破脸,自然需要一个和稀泥的人。
季连惠自觉让他来掺和这一脚,唐丞相和俞尚书,好歹能给几分薄面。
“臣以为极是!兵部必定支持赵大人同俞大人。”柴器立即跟着行礼道,兵部既然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柴器自然想要赶紧定下来。
至于沈大将军如何想,反正此事到底不是他们这些武官能够决定,既如此还不如多捞些好处。
沈大将军沉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柴器所言。
方长鸣眼中闪过暗芒,看来这朝堂上的聪明人还真不少。
“臣因为,方大人的法子极好,是该尽快定下来。”工部尚书赵汤说道。
唐丞相听他如此说,便明白赵汤也在提醒自己,不该得陇望蜀,此事若想要尽快定下来,他是必定要退一步了。
唐丞相瞧了方长鸣一眼,法子既是他提出来的,不知方长鸣有没有后手。
方长鸣笑笑说道:“臣以为,折子上的法子能否施行,自是少不得工部同户部共同发力。”
他将问题推了出去。
让工部和户部合作?
其中若是没有内耗,方长鸣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既然有内耗,必定需要新鲜血液,明年的春闱,正是给户部换血的好时候。
方长鸣哪有不答应的?
“工部尚书所言极是。”唐丞相见方长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便收回了眼神。
此事确实绕不过户部,他还当方长鸣有什么妙法可行!
看来倒是他想多了。
“各位爱卿有此份心思,朕甚是欣慰。”白明理适时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俞尚书虽然心中憋了一口气,现下却只能忍着,方长鸣明显是早有准备,他万万没料到,此人连半分血性也无,竟是真投了那姓唐的。
小皇帝还如此听方长鸣的话!
真是奇了怪了,小皇帝竟是丝毫不怀疑方长鸣?!
高成林眼眸微垂,这般重事,竟是这般轻巧便定了下来。
他看向方长鸣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欣赏。
虽说众人表面上同意了方长鸣的折子。
可其中需要修整多少工事?
买卖的价格如何?
徭役中男子每人该发多少种子?
军户所得的种子该如何处置?
此次秋闱是否赶得及分发种子?
慈孤院该如何修整?
随便拎出一条,都是能讨论上一天的事。
六部官员吵作一团。
方长鸣和白明理早就休息好了,自然不觉得疲惫,更不需要如厕。
不少重臣的年纪可不小了。
便是季连惠看着外头的日头,都忍不住感叹。
这都说了大半天了。
再说下去,大朝会上怕是要有人昏倒了。
他这般想着,只听啪的一声。
“朱大人!朱大人昏倒了。”
季连惠眉头一挑心想,他何时能掐会算了,还真有老臣昏倒?
他看向朱恒。
此人是御史中丞,年岁不过五十三,倒是没听说他老迈不堪。
季连惠忍不住看向俞尚书。
此人可是俞尚书的人。
高成林眉头一皱,他这个头上有伤的人还没昏倒,怕是有人想要大朝会匆匆结束吧。
今日陛下还在朝上,往后六部议事,怕是不会让陛下参与。
陛下到底没有亲政,几位辅政大臣主持,倒也合乎礼法。
高成林暗中叹了口气。
原本还吵闹不堪的朝廷安静了一瞬。
“快,快将朱大人扶下去。”大太监贾乡立即吩咐旁边的小黄门。
“陛下,此事繁冗,不如明日再议?”俞尚书行礼道。
唐丞相和沈大将军均是看向此时出言的俞尚书。
两人也猛地意识到,虽说方长鸣的法子该仔仔细细地讨论。
可不该在陛下面前。
刚才陛下也提了不少建议,根本不似瞎说,自吴太傅被贬之后,陛下可就没被教过帝王之术啊!
没有学过帝王之术,却有明君之相了!
众位官员可是看着呢!
难保有人似镇北王世子一般,站在陛下那边。
季连惠心想,今日的朝会怕是进行不下去了。
不过方长鸣的法子能让他们争上这么久,已经不易了。
“陛下,臣等虽受得住,可此事不是一日能商定,不如暂且歇息,明日再议。”唐丞相说道。
连一直无声的沈大将军都出言劝道:“陛下,章程既然已出,陛下龙体重要,不如明日再议。”
六部官员,见三位辅政大臣都站了出来,吵闹声渐渐停了下来。
白明理嘴角带笑:“几位老臣身子支撑不住,朕倒是疏忽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他们这些老臣经不住事了。
季连惠用袖子挡住脸上的笑意。
陛下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此,今日便先退朝吧。”白明理也知道,他们三个坚持要退朝,自己还真不能逼他们留下来继续谈。
这事在他和方长鸣的意料之中。
小太监尖细声音传遍朝堂:“退朝!”
龙撵早早就在大殿外候着了。
许多大臣,坐了大半天连起身都有些僵硬。
白明理走出大殿前,没忍住多瞧了方长鸣一眼。
下回见面,估计得是下次大朝会了。
当傀儡皇帝确实不太自由。
方长鸣身边隐隐已经有不少人,别看这些大人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可想要跟方长鸣结交的心思可没死,一拐一拐地往方长鸣身边走。
那样子,看着就像是一群丧尸朝着鲜嫩的少年奔去。
古古怪怪的。
白明理抿着嘴压住了面上的笑意,只是眼中的笑意是怎么压都压不住的。
白老师你笑话我!
方长鸣可不管那些围上来的人,露出了个震惊的表情。
白明理被他这么一逗差点破功。
他立即转过头不去看方长鸣了。
这小子胆子太大,那么多人还盯着他呢!
季连惠悄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们陛下和方大人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
陛下今日对方长鸣真称得上言听计从了。
他摸了摸自己光滑无须的下巴,心想,这段时日一定会有不少人上方大人府上了。
自己也该是凑一凑这热闹,不然让方长鸣以为自己不看重他,便不好了。
季连惠有自己的心思,旁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心思。
“方大人留步,今日不知方大人得不得闲,醉仙楼出了几道新菜。”
“哎呦,方大人还管着试种的事呢,哪里有那闲工夫,京郊路远,不如我送方大人回皇庄吧?”
方长鸣随意应付着众人,他才不介意别人看没看到,他跟白老师怎么大声密谋的,他们又看不到!
抓心挠肝的,气死他们!
白明理并不知道方长鸣在想什么,不然估计忍不住笑意了。
只是他一出大殿迎面就看到了宋石,他面上的笑意就消失了。
“陛下,太后娘娘在龙溪宫中候了许久了。”宋石低头垂眸说道。
这下白明理脸色是彻底冷了下来。
他坐上龙撵闭目养神,俞太后来找他,估计没什么好事,对了忘了把零食柜里的糖给方长鸣了。
他那袖子大,估计还能装点东西。
算了,忘了就忘了,下次记得就好。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便到了龙溪宫。
白明理走下龙撵,一步步进入龙溪宫。
宫中安静得很,俞太后面色不善,他们自然要屏息凝神,只恐惹了俞太后。
偏殿中竟是摆好了膳食。
“陛下今日早朝辛苦,定然饿了,先用些饭菜吧。”俞太后面上带笑,瞧着很是慈爱。
“母后,朕身上累了,得先梳洗。”白明理有点无语,他是得到过真正的母爱的。
要是自己背着大书包,穿着一身西装回家,老娘一定会骂骂咧咧地让他先把书包拿下来,再把皮鞋换了,板正的衣服也脱了。
身上歇歇,再让他吃一顿好的,滚去睡觉。
俞太后却连他身上的龙袍冠冕都能忽略,这娘做的,演戏都不会演。
不过小皇帝是由奶娘养大的,俞太后确实没有养过孩子。
俞太后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宋河闻言立即上来伺候白明理去寝宫梳洗。
等白明理换了一身轻巧的衣裳,冠冕也摘了下来,只用一根发带和一根玉簪将头发绑起,这才来到偏殿。
“皇上快坐,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羊肉羹,你快尝尝!”俞太后面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慈和。
竹兰亲手给白明理布菜。
小太监一板一眼地给白明理试毒。
俞太后面上的笑容是越来越挂不住。
白明理沉默着随便吃了两口已经有些凉了的饭菜。
俞太后心中叹道,这孩子真是越长越不贴心了,怕是又在同她闹脾气了!
她可是听得真真的,皇上竟然对那小官,言听计从,他这是把俞家置于何地?
“陛下,哀家听闻,你今日朝上听信方长鸣的谏言,竟是将屯田之事交给了工部?”
白明理还没吃上几口,俞太后便急急问道。
“母后,朝堂之事,不是您该打听的。”白明理的目光略过桌上的饭菜,淡淡地说道。
“皇上?外人的话怎可亲信?事情还是要交给父亲才好。”俞太后直截了当地说道。
白明理啪的一下将手中的玉筷丢到桌上。
“母后,朝中大事,自然有几位重臣定夺,不是朕能一言决定,况且事关天下百姓,今日朕也累了要早些歇息,竹兰送母后出宫。”白明理说完,便站起身往寝宫方向走。
“好!好啊,皇上你是不把我这个亲娘放在眼中吗?”俞太后抛弃了那层慈母的伪装,厉声说道。
白明理随便她说什么,他可不是缺少母爱的小皇帝,径直往寝宫方向走,连脚步都未停顿。
等到了寝宫,白明理将宋河招到身边,在他耳边说:“去查张太医,年前我重病,他到底给我吃的什么药。”
宋河瞳孔一缩,他立即行礼说:“是。”
白明理心想,若是真能查出点事,就能帮方长鸣更容易的扳倒俞家,自己也该是努力不能只靠着方长鸣。
另一边竹兰温声劝道:“娘娘,今日大朝会忙到日头都西斜了,陛下定是累了,太后娘娘还是先回慈安宫吧。”
俞太后一巴掌抽了过来。
“怎的?哀家还要听你这个奴才的话?!”
啪的一声,竹兰的脸被打的往一侧倾斜,她面上的笑意却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躲不避,只是继续说道:“太后娘娘请回宫吧。”
魏嬷嬷恶狠狠地瞪了竹兰一眼。
这小妮子的心真是大了,她怕是忘了她的爹娘还在他们俞家手里。
竹兰面不改色还是笑着行礼:“恭请太后娘娘回宫。”
俞太后不想将母子关系闹得太僵,怒气生生让她忍了回去。
“回宫。”俞太后一甩袖子,快步离开。
竹兰不紧不慢地将他们送出龙溪宫,才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姑娘,你这脸,哎呦都肿了。”宋石在外头等着,见她回来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遭。
“无妨,要是这一巴掌,能换我那爹娘的命,我心里高兴着呢。”竹兰难得露出了些许恨意,她摸了摸自己脸冷声说。
“陛下对咱们向来不差,如今陛下不同以往了,咱们好生伺候着,将来……”宋石没说到底,两人却是心中有数。
只望陛下心想事成,早早亲政。
————————
“方大人,多年不见,方大人的风姿不改。”沈峥端起酒杯说道,“今日,我得同方大人赔罪,你我不过有些口舌之争,谁知底下人竟是以为你我结了仇,这些年让你受苦了,是我之过。”
沈峥说完便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哎呀,此事都过去多久了,哪里需要沈大人赔罪,如今你我皆在京中为官,说这些便太客套了。”方长鸣笑着说道。
他也将杯中酒饮尽,算是接受了沈峥的歉意。
说来两人之间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大仇。
大年不过是正值春闱,不少学子都会在酒楼高谈阔论。
那时沈峥是状元的大热人选,自然有许多人巴结。
方长鸣那时只想要躲开这些个事,来到京城他租了个小院,平日就憋在小院中学习。
可是他不出门,麻烦也会找上他。
方长鸣在常州府很有才名,也是一甲的热门人选,不少文会就给他下了帖子。
他那时太小心了,所以的帖子他都推了,却不知道有时候有些事是推不掉的。
他那么做反而引起了沈峥的注意,沈峥当年也是年轻气盛,装作贫寒学子,趁方长鸣外出买东西时想要跟他探讨学问。
方长鸣那时候的眼力,和现在还不能同日而语,他当时心中思考的一个问题,便根本没有留意沈峥。
径直走了,让沈峥在好友面前丢了个大脸。
才有了后来的事。
事当然是小事。
可是方长鸣可是真的被唐丞相从二甲前列落到了三甲最末!
也亏得方长鸣不是什么迂腐的读书人,不会羞愤难当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他安安静静地等候官职,直到被打发去了贫苦的奇丰县。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轻而易举就能碾死一个人,赵朗月难道不是个好例子吗?
如果方长鸣不够小心,赵朗月就是方长鸣的下场!
“这误会能够解开自然是最好了。”唐致含笑说道,他没从方长鸣面上看出任何一丝隐忍。
此人若不是心思深沉到不可窥探,就是真的圆滑世故,知晓如今同唐家交好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方长鸣此人都不可小觑啊。
“说来,奇丰县路途遥远,地形复杂,这是小臣这些年来所写的案牍手札,唐公子拿着,往后说不定有用。”方长鸣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册子放到桌上,推向唐致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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