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寒疑惑地道:“什么好机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小赢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声音故意压低了些,说道:“邱大侠,等你回摘星阁,就把白千雪和魔教教主之间的苟且之事禀报你师尊,以摘星阁主嫉恶如仇的性格,他必定会清理门户。只要你师兄翘了,下一任的摘星阁主非你莫属!”
他说着举起酒盏,继续道:“岂非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本少侠先恭喜邱大侠了!”
邱寒的面色却变了,他冷冷地道:“胡说八道!我师兄他不会和魔教教主……”说着他无意中瞥向对面,看到白千雪又夹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糕点,正送到南宫不念的盘子里,他的话顿时没有了底气,生生止住,转而道,“师兄他一定是被施了什么邪术!”
唐小赢嗤笑一声:“本少侠可看不出白千雪中了什么邪术,你可没看到,前夜在那个洞里,他们……啧啧,真该让摘星阁主亲自来瞧瞧……”
邱寒猛地站起身,怒道:“你再胡言乱语,我就一剑劈了你!摘星阁的事,摘星阁自会处理,你算是什么人,也敢在我面前挑拨是非?!”
这一怒之下,声音也高了些,众人都纷纷看向邱寒,万公子道:“邱少侠,发生什么事了?”
邱寒也觉失礼,正要向万公子致歉,忽听唐小赢道:“我算是什么人?哈哈,说到底,你还是瞧不起本少侠嘛!本少侠可是和南宫不念决斗过的人,若不是你师兄还有那个姓花的偷袭,两个欺负我一个,什么魔教教主,早就死在本少侠的剑下了!”
这番话一出,四座寂静无声,众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唐小赢。
唐小赢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算他再怎么天赋异禀,和魔教教主决斗,魔教教主不敌他,还要靠血溶渡者和白千雪联手偷袭他才保住性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了。
唐小赢看着邱寒质疑的目光,问道:“你看我干嘛?不相信?”
邱寒道:“我们并未见到你与魔教教主决斗,只见到你被血溶渡者捉住,威胁……”
听到这句话,唐小赢猛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只炸毛的斗鸡,恶狠狠地道:“谁也不准再提此事,否则本少侠就对谁不客气!你不是要一剑劈了我嘛,你的剑呢?”
邱寒的剑,早被花子蹊折断了,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还未交战,兵刃就被断,简直是种屈辱。他咬了咬牙,目光如刀地盯着唐小赢。
眼看这两人便要大打出手,南宫不念连忙吞下了嘴里没吃完的青团,起身走到他们面前,笑着打起了圆场:“别吵了,唐少侠确实向在下挑战过,我们决斗过。”
众人都看向他,目光十分惊诧,南宫不念道:“只不过决斗时我恰好毒发,白千雪和花子蹊才会出手相助,所以,说起来,那场决斗如果没有他们两人插手,我是必死无疑。”
唐小赢道:“怎么样?都听到了吧?本少侠岂是信口雌黄之人?”
众人面色讪讪,邱寒道:“就算是如此,你也是趁人之危,并不能算是一场公平的决斗。”
唐小赢扬了扬眉毛,道:“南宫不念,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比一场?”
南宫不念心道邱寒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挖坑,我根本就不想跟人打架啊!南宫不念道:“本教主只答应与你决斗一次。”
唐小赢道:“但是他们都认为那次决斗不公平,而且没有分出胜负,本少侠不服!既然这样,就只能再比试一次,来证明本少侠的实力在你之上。”
南宫不念道:“免了免了,本教主证明胜者是你,南宫不念输了。”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连唐小赢都有些愣住了。认输的话居然从他魔教教主南宫不念的嘴里讲出,还是对这个十几岁的少年认输,众人都不免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南宫不念又对邱寒道:“至于那把剑嘛,本教主代花子蹊向你赔礼,你放心,断剑我会命属下寻回,尽快把剑修好,物归原主。”
邱寒皱了皱眉,转头走出了会客厅。
萧云霓拍手笑道:“师兄,你这是被白师兄感化了吗?开始行善积德了?”
化解了这场没有必要的干戈,南宫不念心安理得地回到酒案前,又夹起了一个青团。白千雪凝神看着他,将自己面前那几盘糕点都端到了他面前。
南宫不念道:“多谢,可是我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宴会之后,众人纷纷离开,南宫不念叫住了万公子。
万公子道:“南宫教主,可是还需要再用些糕点,在下让厨娘再送一些到你房间……”
南宫不念连忙摆手,瞥了一眼酒案上那一叠光溜溜的糕点盘子,微觉尴尬:刚刚收敛一些好了,哪有来别人家做客,这么放开了吃的道理?
他轻咳一声,道:“万公子,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万公子道:“但说无妨,只要能查出真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南宫不念道:“在下想去拜访一下万老夫人。”
万公子微微一愣,对于他这个要求很意外,眨了眨眼,问道:“教主为何想探望家母?难道家母和最近发生的凶案有什么关系吗?这不可能吧?”
他的语气微微惊慌,南宫不念忙道:“公子千万别误会,令堂和凶案没有牵连。实不相瞒,三日前的深夜,也就是月圆之夜,在下曾在观宝镇偶遇万老夫人,当时夫人的神志不太清醒,所以在下想去探望,看看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万公子轻呼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家母有午憩的习惯,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他唤过一旁的侍童,“去灵犀那里瞧瞧,就说南宫教主要来探病,问老夫人醒了没?”
那侍童应声而出,万公子又道:“家母这病,皆因兄长意外逝世所致,她神志不清,经常会说些颠三倒四的话,如果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南宫教主不要见怪。”
南宫不念道:“当然不会,令堂最近发病很频繁吗?可有请郎中诊治过?”
万公子叹了一口气:“唉,怎么没请?请的州府最好的郎中来诊病,说是受到巨大刺激,忧思过度,只能慢慢调养,没有根治的法子。不知南宫教主可通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惭愧,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若是夫人被术法或武功所伤,尚可看出原因,但这心病在下就爱莫能助了。”
万公子面露失望之色,又重重叹了口气:“我万家遭此变故,真乃飞来横祸。”
慨叹一番,不多时后,先前出去传话的小侍童跑了回来,回禀道:“公子,灵犀姐姐说老夫人还在睡着,不方便见客。”
南宫不念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不叨扰了。”
万公子却道:“诶,不妨事,这时辰,家母也该醒了,等不了几时,两位随我前往吧。”
南宫不念道:“公子也要同去?”
万公子微微一愣,随即便道:“昨日留宿在祠堂,还未给家母问安。”
一旁的侍童道:“我家公子是大孝子,每日都要去给老夫人请安呢。”
万公子面色一哂,道:“别多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那小侍童不敢再多说,万公子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从会客厅到万夫人居住的内院不远,昨夜南宫不念与白千雪循着喧嚣声来过一次,因而对内院的景物有些印象,行了片刻,面前便出现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宅院。
此时,院内有几名身着缟素的侍女,正在洒扫庭院,修剪树枝,见到万公子一行人来了,连忙垂首行礼。南宫不念扫了一眼,正是昨晚见到的那几个女孩子,却不见灵犀。
万公子问道:“灵犀呢?”
一个女孩子答道:“灵犀姐姐在老夫人屋里呢。”
她声音尖尖的,正是昨夜被灵犀教训的那个名叫阿月的侍女。万公子点了点头,道:“这两位贵客来探望老夫人,你们先奉茶到外厅,等老夫人醒了再来禀报。”
阿月低声应了,下去准备。两人便随万公子去外厅等候。
一盏茶还没饮完,灵犀挑起门帘,扶着万夫人含笑而入,浅浅施了一礼,道:“公子,老夫人醒了。”
三人都连忙起身行礼,万夫人却一言不发,灵犀将她扶到一张软榻上坐好,对南宫不念两人道:“夫人思子心切,害了心病,两位贵客切莫见怪。”
“哪里。”说话间,南宫不念的视线扫过万夫人,只见她面色苍白,眼眶下仍然挂着两道深深的泪痕,跟在观宝镇上的形容没什么变化。
南宫不念试探着问道:“万夫人,可还记得在下?”
万夫人闻言,一双眼睛略带迷茫地瞥向他,话说得断断续续:“你……你是谁?”
昨夜见到万夫人时,她还在神志不清地大喊大叫,南宫不念唯恐没办法与她正常交流,这时听到她回答,连忙继续道:“夫人,三日前的月圆之夜,在下曾与夫人在观宝镇有过一面之缘,不知夫人可有印象?”
万夫人皱着眉,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已经将这段经历彻底忘却了。南宫不念正在想该如何唤起她的记忆,无意中瞥了一眼白千雪,看到他的佩剑,忽然有了主意,对白千雪道:“可否借……”
话未说完,白千雪已微微颔首,直接将心皎取下,递给了他。
南宫不念轻笑一声,手放在心皎剑柄上,继续说道:“夫人,您还认识这把剑吗?在观宝镇,你可是用这把剑,劈碎了笙歌楼的大门。”
果然,万夫人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心皎,忽地站起身来,扑向南宫不念,想从他手里夺过心皎剑。
南宫不念连忙闪身避开,不敢再像前番在观宝镇时那样大意了。那时,万夫人便是趁他没有防备之时,突然抽出心皎,将剑对准他便刺了过来。心皎非平常兵器,自带杀伤力,好在他当时闪得快,才没被刺中,但心皎却钉进了笙歌楼的大门,直接把门板给震塌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
见到万夫人忽然情绪失控,万公子和灵犀都是大惊失色。灵犀连忙扑过来拉住万夫人,口中不停安抚,但这次却不比昨夜,万夫人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变得更为暴躁,一把推开她,一心想要将心皎拿在手中。
万公子见状,也连忙上前,一边拉万夫人,一边道:“娘亲,您非要那把剑做什么?那剑很危险,仔细伤了自己啊。”
万夫人忽然恶狠狠地瞪向他,喊道:“你……你给我滚,你怎么还没滚出万家庄?!”
此言一出,万公子神色一滞,面容微微发僵,顿了顿,温声道:“娘亲,您这是怎么了?我是您的儿子啊,您让我滚,谁来给您尽孝?给您养老送终?”
“呸!”万夫人啐了一口,“住嘴!你不是我儿子!你是那贱婢生的东西!”
屋子里的骚乱惊动了院子里那几名侍女,她们纷纷跑进来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过来,灵犀忙道:“快过来!别干站着了,老夫人病发了,快将她拉回屋子里去!”
那几名侍女应声,和灵犀一起,七手八脚将万夫人拽回了房间。
万公子理了理衣襟,微微笑道:“南宫教主,白少侠,真是失礼了。你们都看到了,家母病成这个样子,连我都认不出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康复,唉……”
南宫不念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在下以为,如果能够抓住杀害令兄的凶手,令堂的病情应该就会好转了。”
万公子微微一愣,道:“是这样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还要多赖二位,早日查出凶手,还我万家一个安宁。”
南宫不念道:“在下定当尽力,先告辞了。”
万公子道:“我也没什么事了,与两位同行吧。”
南宫不念道:“万公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万公子疑惑地问:“啊?没有啊,南宫教主说的是什么事?”
南宫不念道:“昨日那个柳姓货郎,让公子转告灵犀姑娘,朱砂石断货,要她再等一段时日。”
万公子眨了眨眼睛,道:“哦……对啊!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多谢南宫教主提醒,我会转告她。”
南宫不念微微点头:“那在下先告辞了。”
两人辞别万公子,路上,南宫不念低头思索。
白千雪道:“你有什么想法?”
南宫不念道:“疑点太多,不知从何查起。”
白千雪道:“那就分头查。”
南宫不念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知我者白少侠也。”
白千雪瞥了他一眼,道:“你拿出心皎,是为了试探万夫人?”
南宫不念道:“不光是要试探她,也是为了试探万公子和灵犀。”
白千雪微微皱了皱眉:“你怀疑他们?”
南宫不念道:“先说万公子吧,听说我们要去探望万夫人,一开始他是有些犹豫的,还特意让侍童去问万夫人是不是在午憩。侍童回报说老夫人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我们也没有坚持要去,但是他却又忽然改变主意,说万夫人应该快醒了,还要和我们同行。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做此转变?”
白千雪略一思忖,抬眸道:“岐黄之术。”
南宫不念道:“正是,他询问我是否会医术,得知我不懂医术后,便同意我们去探望万夫人了。所以,万夫人的病,也许是人为造成的。”
白千雪道:“这确实是个疑点,我们都不通医术,否则就可以通过脉象来看万夫人的身体究竟怎样了。不过,这也可能是我们多想了,万公子那么问,只是个巧合。”
南宫不念道:“不光这一点,适才那三人的表情,也让人不得不生疑啊。万夫人用那种难听的话骂自己的儿子,还有她看万公子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杀了他一样。即使是发疯,也不至于如此吧?”
白千雪道:“也许真如万公子所说,万老夫人认不出他来了。”
南宫不念道:“我倒觉得那是种托词,像是怕我们发现万夫人对他的恨意,才故意那么说。而且,在万公子听到万老夫人的唾骂之后,他的表情也带着些憎恨,只是在极力掩饰,怕我们察觉。”
白千雪想了想,道:“万公子是万老爷的外室所出,万老夫人名义上虽是他的嫡母,却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的关系才很冷漠吧。”
南宫不念道:“大家族往往会宅斗,你争我夺,无视骨肉亲情。这个万公子也是在万福死了之后才被接到万家延续香火的,很可能之前就有什么仇怨。他在外为了维持形象装出一副孝顺的面孔,实则内心极为憎恶万老夫人。”
白千雪道:“可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不了万公子和凶案有关。同样,适才灵犀姑娘的表情很慌张,但仅凭这一点,也无法说明她和万公子有什么牵连,也许那只是她过于担心万夫人,一时惊慌失措罢了。”
南宫不念点头,道:“也许我们可以从他们身边的人着手调查,比如阿月,还有那个货郎,他的关系应该和万公子不错……”
二人边说边行,计议下来,准备先出门去寻那柳姓货郎。行至万府大门,忽见一道黑影迎面扑来,差点撞到他们。
南宫不念定睛一看,黑影的脸上戴了一张银色面具,只露出了两只眼睛。白千雪十指凝气,警惕地看着这人,已经准备动手了。
那黑影连忙摘了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来,道:“教主,是我。”
“阿……”南宫不念刚想唤他阿郎,忽然想起鬼面郎君不喜欢这个称呼,止住了,说道,“你怎么戴面具了?”
鬼面郎君讪讪地笑了一下,这张布满疤痕的脸一动,当真是笑比哭还难看,南宫不念觉得特别惊悚,道:“这面具做工真不错,你快戴上!”
鬼面郎君将面具重新扣在脸上,道:“以前在江湖中走动,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不妥,来万家庄,发现庄民都很害怕,刚好遇到个货郎在卖面具,就抢……借了一个戴上了。”
南宫不念道:“货郎?你遇到的是昨日的那个柳郎吗?”
鬼面郎君点了点头。南宫不念道:“本教主正要寻他,快带我们去。”
鬼面郎君道:“是,教主。适才我在茶棚那边遇到他,不过……那边出事了,他也被吓跑了。”
南宫不念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问道:“出了什么事?”
鬼面郎君道:“教主,又死了几个人。”
“又死人了?”南宫不念微微皱眉,“阿郎啊,你怎么不早说?”
“教主,我赶回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是你问我这个面具……”鬼面郎君说到这里,觉得他好像无意中顶撞了教主,声音渐渐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