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玫:……
阎玫鬼一样死寂站在他们身后,耳朵一伸,听他们讲话。
“我觉得吧,老大血气方刚,被美色迷住很正常。”
“扯你妈呢,我刚可看见城主回来了,老大再色中饿鬼,也不敢当他爹的面乱搞吧。”
“唉,大失所望大失所望。”
“那咱还留这儿看戏看个屁啊,回去睡觉算了,一夜没合眼,我都面黄肌瘦了。”
阎玫:啧。
平日上战场一个比一个狂野,怎么谈起他的八卦,就他妈的个个大文豪,四字成语用得一个比一个顺溜!
“说什么呢小混蛋,给我听听。”阎玫阴森可怖地咧嘴一笑,他扣住“面黄肌瘦”这位有着肉嘟嘟娃娃脸的少年的天灵盖,少年睁大眼,跟仓鼠被电一样“咦咦咦”地边颤栗边见鬼一样叫了几声。
“老大老大!!!爹!疼哇哇哇哇!”少年眼泪汪汪,捂住天灵盖不让阎玫扣了。
特战队其他成员见状一脸完蛋,他们齐刷刷抬头,对阎玫行了个人模狗样的军礼,到底是阎玫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不正经。
阎玫是最不正经的一个。
他捏开少年的脑袋,然后让少年滚开让个位置。
“让我挤挤。”
阎玫身后是自家在观音城价值数亿的高楼府邸,他不待,偏偏在寒风刺骨里蹲大门口跟一群部下脑袋围着脑袋,陷入死寂。
阎玫下一刻从军裤口袋刷啦一下,华丽丽拿出一盒传闻中早已绝版的烟界皇太子,富春山居,他还叫人加了爆珠,古老药香与奢靡烟味混在一起,冲淡了烟丝生来的呛鼻熏气,又养生,又好抽,毫无阻力感,味道还他妈的光闻闻就垂涎上瘾。
众部下咽咽嗓子,想起老大以前抽这烟时,他们多馋这味。
下一秒阎玫便随手将这烟整盒抛给他们,他们兴奋地叽里呱啦热闹起来,大声嚷嚷老大威武,要给老大卖命到死。
“老大牛逼老大威武,老大我为你卖命卖到老!”
“卖命?哟,真假?”阎玫的眉眼英挺薄情,桃花眼还总挂着盛气凌人的傲,这alpha当真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惯了,根本就是个混子。
“咱兄弟,是出入战场一起打仗的致命交情了,既然如此,我——”阎玫长指搭着下巴,睫毛浓浓地遮住点眼尾,笑嘻嘻地说。
部下迫不及待了。
“老大,做什么!该不会今夜我们要攻打城主的府邸然后把他绑起来扔河里,明早就您老上位成为狂欢城新城主,然后我们直接升职成指挥部不用待在前线啦?”部下兴奋地说。
阎玫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下,才说:“你们这危险思想,持续多久了。”
部下:?
跟您学的。
阎玫一脸怒其不争,觉得自己的部下竟然是这种离经叛道的带恶人,太危险太危险。
“那老大,你让我们干什么啊。”娃娃脸手速快,直接抢了两根烟,都塞嘴里点了,撑得嘴鼓囊囊的,真跟仓鼠一样了。
阎玫站起来,浓红的发丝在月夜下如肆意横行的血,他的金瞳随思索而骤然缩成一条竖线,这是掠食者的捕猎姿态。
一袭作战服勾勒出高大强壮的躯体线条,他长臂一抬,覆盖深黑色外骨骼机甲手套的食指与中指合并起来,抵在眉尖,一触即分。
这是狂欢城贵族表达感谢的手势,阎玫做起来随性慵懒,玩一样的姿态就把一种贵族高高在上的地位完美展现,偏偏眉眼浪荡无耻。
“你们几个黑丝套头,闯进去,把我那像被困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的小妈妈,绑出来,给我。”
部下:……
阎玫:?
阎玫:“这烟有毒?”
你们哑了?
“那我们还是更愿意把城主绑起来扔河里。”娃娃脸年纪最小,最愤世嫉俗,他把烟一口闷下去,然后烟雾哗啦啦从嘴里闹出来。
众人随之点头。
阎玫摸了摸下巴,思索道:“难道你们更喜欢白丝套头?”
“卧槽这不是重点啊啊啊啊啊!老大你他妈色令智昏到真要绑小妈当老婆啊!伦理呢!道德呢!三观呢!脸呢!你那帅到人神共愤的脸,你不稀罕!老子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无敌稀罕啊啊啊啊啊!”
娃娃脸在心底,无声对阎玫小嘴抹蜜地咆哮。
阎玫听不到娃娃脸的心声,他瘪着嘴,垂着眼,睫毛长长地遮住情绪,然后上了越野。
像个被欺负的小孩。
他坐在驾驶座,俯下宽背狼腰,面颊贴着方向盘,死死盯住嵌在方向盘最中央的一颗宝蓝色钻石。
他的指腹摩挲着钻石,这宝蓝色疯魔般进了他的眼。
他一遍又一遍看着,乌黑的眉埋入深红的发,桃花眼垂落时,连金瞳的昏芒都显得安静。
方才在外边与跟部下插科打诨不成调的样子跟幻觉一样。
而后阎玫骤然直起身子,整个后背都埋入背椅,他抬手,手捂住眉眼,唇嘲讽扯开,哈哈哈地笑出了声。
观慈音坐在大厅,为身旁的楼遗月递上一杯醒神的浓茶。
而后他跪坐着,脸颊温顺贴着楼遗月的大腿,他的指尖勾着楼遗月袖子上的珠玉袖扣玩。
“怎么不和他走呢?和他走了,完成任务不该更快些么。”楼遗月放下茶杯,比起温暖沁心的茶,他似乎更喜欢观慈音的冰冷。
他的指腹温情摸着观慈音的长发。
“那样没有意思。”观慈音语调乏味,对楼遗月讲话时,有种不自觉的亲昵。
楼遗月等他继续说。
“杀他之前,我还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那需要一点时间,先生,您宽容我一下吧,得到后,我就会杀了他的,也会……怀上他的孩子。”观慈音微微眯眼,有种醉酒的艳潮。
“那点时间足够他爱上你,足够让他对你……唯命是从。”楼遗月眉眼难得挑了点愉,声线儒雅宠溺,“所以今夜一切都是欲拒还迎么?”
观慈音抬起脸,乌发如云滑落的一瞬他站了起来,手指秀丽极了,偏偏是惯善玩冷兵器的。
这手指活色生香贴着楼遗月的脸,这位大人物被这样触碰,他丝毫不生气,竟还顺应般,喉结微滑,轻笑道:“慈音,你想从我儿子那里得到什么?我说过,任务完成,我会给你自由,那还不敢满足你么?”
“不够。”观慈音的目光冰冷极了,他盯着楼遗月的脖子,指尖从脖子上横着割了一圈。
“先生,我想要,再多一点。”
观慈音俯身,指尖以杀器姿态横在楼遗月脖颈,慢条斯理地划呀划,又像割动,从最边缘到了男人的喉结。
楼遗月从容浅笑,把这“谋杀”当做比舌头还柔软的调情。
“慈音,只要我在,这世间一切都会是你的,你不需要依靠别人。”楼遗月握住他的手腕,没有收紧力道,他却无法抽身。
“你是观音城的监察官,有至高无上的击毙权,只要你认为谁是异种寄生体,你就可以杀谁,这份权力太高了,连观音城的城主都受制于你,可你也有杀不了的人。”
“那就是我啊。”楼遗月眼皮轻掀,眼珠如明月琥珀,浓光缱绻。
“我听命于您,怎么会反抗呢。”观慈音的眼珠乌黑,没有情绪。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没关系。”楼遗月垂颈,唇吻了吻观慈音的手背,“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观慈音这手背太薄了,薄到一捏就能碎掉,细细的骨头在皮肉下微颤,楼遗月舌尖探出,慢慢舔舐,从手背,到关节,最后一直到了观慈音的指尖。
上位者不该做这些,这些像示弱,可楼遗月偏偏永远不会有卑微的一刻,哪怕他双腿残疾坐于轮椅,哪怕像狗一样几乎病态去舔观慈音的手,也依旧能游刃有余地在这场对峙里成为赢家。
观慈音敛起袖子,他像是在证明自己的无辜,于是掌心朝楼遗月摊开,什么武器也没有。
“先生,我不会离开您的,离开您,我能去哪里呢?”
大厅落地窗外树影攒动,如一团一团杀不绝的阴云密布,唯独几粒浓紫花瓣席卷其中,零零碎碎被打散纷飞。
室内却温暖极了,连点在角落的熏香的微末气味都令人心安舒服,这香在观慈音眼前一瞬具态化,像一只艳丽至极的女鬼在惊声尖笑,给墙上绮丽珠宝、古老落钟、绝艳挂画勾勒出时而浅,时而浓的金线,是幻觉,是意识操控,扑簌簌落下浓稠花雨,落在茶几上这套价值上亿的杯盏间,显得愈发奢靡浓稠,让人细窥之下贪念四起。
这里什么都是世上最好的,在穷人的颠沛流离和异种残杀里,观慈音因为有楼遗月的庇护,永远都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于是世人不耻观慈音的堕落,也暗自无比嫉妒着这份上位者给予他的庇护。
“我永远都爱您。”观慈音喃喃道。
“是么。”楼遗月松开观慈音,他的手摸着观慈音的唇,从这冰冷的唇间按压进去,在观慈音的闷哼中用力地往里一勾,硬生生给捅到了喉腔。
“先、先生……”观慈音的唇被撑得大开,上下唇瓣的每一处从里到外都被看得清清楚楚,舌尖都因为捅到喉腔的疼而颤抖,水淋淋的一波浪潮,把楼遗月的手指彻底湿润。
往日谁有这福气能瞧见大监察官的狼狈模样。
楼遗月把这沾了水的长指从他嘴里取出来,沿着他的下巴一路到了腰腹,还要往下时,观慈音后退一步,他偏过脸去,身形细微地有那么一丝摇晃。
“我不想做。”观慈音长睫垂落,面颊有一片在轻抖的阴影。
他还穿着白袍薄袜,乌黑的发愈来愈长,最初捡到这孩子时头发分明才到肩膀,因为逃跑而乱成一团,雪白一张小脸除了泪痕就是血,那时候年纪小,模样比现在还秀气,真跟女孩儿没什么区别。
倒是现在长大了,脸上的肉瘦了许多,成了标准古典的鹅蛋脸,个子也抽长起来,细眉蛇眼,鼻梁秀挺,多了几分男孩的英气和俊秀。
算是他楼遗月养大的。
没有楼遗月,他哪里能活得下去。
“上楼睡吧。”楼遗月眉眼含笑,坐姿君子。
“但在那之前,先把药吃了。”
身后的管家顺势为观慈音递来药物,是被装在密码箱中的胶囊形状,观慈音不迟疑,也不询问,他取来两颗,水都不要,便熟练地一口吞下。
药入喉的刹那如火烧,他面上没有疼,冷冷淡淡地,对楼遗月告别后才回房间。
楼遗月对他说:“晚安。”
回了房间,门被关上“滴”地一声后,他才把喉咙里一直忍着的血和药物碎末一并吐掉,他捂住嘴把咳嗽咽下去,膝盖发软跪在地面,铺了柔软地毯也因为这猛地一跪疼到膝盖发麻。
长发一瞬滑落,把他苍白瘦削的脸颊遮挡,他眼珠慢慢扩大加深了颜色,几乎黑到滴血。
耳边传来男人的轻笑,分明是世人觉得最为仁慈良善如神明的最动听的声音,对观慈音而言,却如一只最无情贪婪的恶鬼。
只要你还活着,不管你在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
楼遗月喊他名字时的一遍遍的音调都深深刻在他的脑袋里,如同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他的脖子,非要把他掐死才会停下。
慈音,过来。
这声音穿梭十年光阴回到最初那个雨夜。
“台上这小家伙……听说是他们从贫民窟抓来的,啧,哪能想到贫民窟还有这种好货,天生的变异体,养好了做一等一的杀手不是问题。”
“到时候想让他杀谁,就杀谁。”
“而且那脸蛋长得真好看,养几年,教一教,绝对能把人伺候得□□。”
“哪用养几年?我就好这一口,多嫩。”
“你小子玩得开啊,你老婆知道这事儿吗?”
“管她干屁,各玩各的爽了就行。”
雨夜里的地下拍卖场满是财气酒色,糜烂得连雨珠都没有资格配进到这里滴落在场人的一点皮肤。
孩子被关在金笼里蜷缩起来,细细的脚踝上是一圈看不见尽头的铁链,沉重地蹭破他的皮肤,血流不止。
他身上是一件单薄的长衬衫,是成年男人的,破破烂烂,胸前还有个绣上去的身份牌,探索者a–984,数字后边跟着的名字已经看不清了,像刻意被摩擦掉了。
他抬起眼,乌黑凌乱的半长发丝间的缝隙里,他看见了台下戴着面具的男人们。
那些男人戴着金闪闪的手表,皮鞋都干净得不染尘埃,身侧都有人们围绕着讨好地递烟抬酒,脸上因为嘻嘻哈哈挤出来的笑意上都满是脏死了恶心死了的恭维。
“臭猪。”
他干涩地动了动唇,这声音微乎其微,却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死寂。
“他说什么?”
“臭猪,他骂我们,臭猪。”
“啊。”
“真他妈搞笑。”
方才的哄闹一消而散,无数双眼睛同时盯着孩子,在昏暗的嘉宾坐席间,他们的眼睛比猛兽还要可怕,带着嘲笑,讽刺,和迫切想将他吞吃入腹的狠。
他们站了起来,走了过来,围了上来,拍卖官慌乱极了,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一位女拍卖官起了怜悯心,却被一个男人笑嘻嘻抬枪击穿了脑袋。
一枪不够,他还砰砰砰地连开六颗子弹,直接把女人的躯体彻底击成一块一块无声分离崩塌的肉块。
“你们都是……”孩子睁大漂亮的眼,眼白里满是赤红血丝,他牙尖颤动,喉腔被捏住一样剧痛。
他在男人的包围里也丝毫不害怕,他看着血流成河的台子,看着已经四分五裂的女拍卖官的尸体,她的头骨从脸里完整剥离,被一只皮鞋狠狠踩住,踩碎了。
和爸爸一样的死法,都是被财阀杀死的。
“臭猪。”
“恶心的财阀。”
“去死!”
他站了起来,沉重的脚链也无法关住他坐以待毙,他站起来,脚踝因为脚链的自动收紧挤压传来清脆的骨折声。
“去死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
一道惊雷终于穿破地面无数层高楼而猛烈抵到拍卖场,在闪电撕裂夜空而迸发出的强大电流嘶鸣声中,孩子握住金笼的栏杆,十指因为恨意攥得那样用力,指甲都裂开了,细细地、哗啦啦地往下流着血。
“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等我有钱了,我也要杀死你们,一个一个,都杀死。”他不低头,在金笼被人随手扯开,在男人们进来的一刹那,他也不低头。
他朝那个杀了女拍卖官,手里还拿着沾了血的枪转圈玩的男人扑了过去,他骑在男人身上,掐住男人的脖子。
“爸爸……我的……还、还给……”他唇张开,黑瞳一瞬变成竖状,雪白漂亮的牙齿也变得尖锐阴森,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了,来回颠倒,艰难地大吼道:“把我爸爸还给我!!!”
把我爸爸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疯子……”被他掐住脖子的男人愤怒极了,他扣动扳机。
枪声响起的刹那窗外雨停了,连月色都水白冰冷。
——滴。
清晨的露珠滴在眉心,观慈音骤然睁眼。
日光映入眼帘的刹那观慈音呼吸一滞,他五指收紧,攥住从小臂滑落出来的锋利匕首。
可眼前不是笼子,不是血,不是枪口子弹,不是十年前扯他进入地狱无法回头的那一夜,也不是楼遗月的府邸。
观慈音坐在一辆越野的后车厢,车厢盖子开着,他身上还盖了印有狂欢城军队标识的毯子。
毯子上没有追踪器,也没有监控器,观慈音摸了摸,没有摸到任何楼遗月会给他安的东西。
这不是楼遗月的车,不是楼遗月的毯子,也不是楼遗月会带他来的地方。
他从车厢一跃而下,落在了一片柔软的土地。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土地,据说百年前末世降临后,人类再也没有这样的土地。
会有一眼望不见尽头的青色,潺潺流动的长河,当遇见鹅卵石会扑腾扑腾短暂停留的金鱼,和随微风轻轻缠绕起来飞到半空的是粉色的蝴蝶和鸟雀。
日光明亮圣洁,不再从人造云层,而从纯天然,雪白到毫无瑕疵能绵延万里的真实云层中洒落在这片空旷大地。
军枪吊儿郎当挂在作战服的侧面,没挂牢,年轻的alpha每走一步,枪便晃一晃。
走到观慈音跟前时他像是觉得不礼貌,于是抬手,修长有力、被机甲包裹的指腹按住枪,利落解开丢进草地。
观慈音不动声色地探究alpha,他一直将匕首贴合小臂。
“小妈妈,被我绑架了,害怕吗?”alpha慢悠悠开腔。
观慈音手指微颤,当alpha停在自己面前时,他悄无声息,竟学着alpha方才的动作,也将匕首丢进了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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