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的样子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记得的,谢谢。”
他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心底对林愿的恨意消散得彻底。
“哎哎哎,你这孩子。”林建国连忙扶起他,温和道:“那个本来就是你靠自己得来的东西,谢什么谢。”
赵明玉眼眶微热,她已经了解了傅京寒的家庭情况,听说还有个奶奶身体不好。
这样十七八岁的少年,到底是如何抗下生活的重担的?
“傅同学,我家小愿的成绩你也知道,差得一塌糊涂,我们想给他请个家教老师,他一直不愿意,整天出去疯玩。”
“我们在想,你和他正好是同班同学,我能不能让老师把他调成你的同桌,你在闲下来的时候给他辅导一下,我一个月给你一万块钱。”
赵明玉怕他误会,忙道:“就平时下课或者上课时他有不懂的时候,你随便讲讲就是,不管成绩有没有提升,钱都不会少你的。”
“能帮伯母这个忙吗?”
赵明玉眼底带着恳求,让傅京寒无法拒绝。
更让他拒绝不了的还是那一万块钱,甚至他不需要付出些什么,也不会影响他晚上打工。
距离高考只有两个月,他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可以辅导林愿,说不定还能攒下大学学费。
傅京寒心动了,也明白这是他们帮助自己的方式,“好。”
“行,那就这么定下了,要是小愿欺负你,就给我们打电话。”
林建国和赵明玉递过去自己的名片,满脸笑意。
傅京寒接过名片,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傅京寒回去后,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事,还有林愿。
以林愿对他的态度,这两个月他的日子应该不会太好过。
但林家父母这么对他,若是他和他计较,那就真的太白眼狼了。
回到家后,林愿又被父母叮嘱,千万不能欺负傅京寒。
他无奈至极,随意敷衍过去。
第二天,他才从老师的口中,得知父母把他和父母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傅京寒垂眸看着他,主动开口:“我帮你搬桌子。”
林愿把书一摔,白了他一眼,直接逃课。
在外面疯玩一上午,下午林愿回到教室休息,上课铃声一响手臂就被人戳了戳。
男人低沉好听的声音轻轻提醒着他:“林愿,上课了。”
林愿不耐烦的皱眉,“别烦我。”
“林愿,马上高考了,别睡觉好吗?”
那一万块傅京寒拿着不安心,他想帮林愿,哪怕考上个二本也好。
可是以林愿现在的成绩,估计上大专都成问题。
林愿睁开眼,眼底满是戾气,脸上写着要吃人,压着咬牙切齿的声音:“老子抽你信不信?”
他可不想事情再闹到父母那里去,只能低声威胁傅京寒。
他没主动找事,傅京寒反而舔着脸找抽来了。
“抽我你就会学习了吗?”
傅京寒问,黑眸深邃,俊美的脸上满是认真。
他坐得笔直,恍然间林愿以为自己在做梦,“你是不是找抽?”
“要是你这个月月考考上三百分,我就让你抽我。”
“啪!”
林愿猛地拽着傅京寒站起来,吓了周围人一跳,赵世军顿时看了过来,“林愿,傅京寒,干啥呢?”
林愿咬牙切齿,“老师,我要上厕所。”
“傅京寒呢?”赵世军偏头看向了一同站起来的傅京寒。
林愿暗暗掐了他一把,大有一种不听话就掐死他的意思。
傅京寒也道:“我也上厕所。”
赵世军不由骂:“以后要上厕所不用向我报道,直接去,整那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俩要去殉情。”
“是!”
林愿大声道,直接拉着傅京寒去了厕所。
他今天要好好收拾一下傅京寒,没事找事,活腻歪了。
林愿找了个隔间,二话没说直接一拳砸在傅京寒脸上,傅京寒愣了一下,脸上的痛意让他护住了自己。
林愿冷笑,“让你管闲事,让你打扰我睡觉,给你道歉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要不是我爸妈逼我,我会给你道歉?”
说完,直接对着他拳打脚踢。
傅京寒并没有还手,但林愿看见他这样更气了,现在装得个乌龟一样,以后却恶毒又阴险。
他最讨厌这种人。
林愿的拳头砸得越发用力,那股狠劲让傅京寒眼神微暗,也不再畏缩。
林愿要打,他就陪他打。
他没有和林愿客气,除了没打致命部位以外,手下也没收着劲。
“嘶!”
林愿没想到傅京寒居然还手了,而且他的眼神无意中透出一点狠意和凉薄,和前世的他一模一样。
林愿被激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了,肾上腺素激涌,他下手越发狠戾。
看林愿越发激动,傅京寒眉头一紧,只能收手,赶紧将人制服住,“林愿,林愿,别冲动。”
“老子要杀了你,你给我放开!”
傅京寒脸上挂了彩,身上多处也有淤青。
林愿情况好一点,发梢凌乱,嘴角泛紫,手肘也被自己无意中撞到红肿不已。
傅京寒没有想到他的情绪会这样激动,只能紧紧抱住他,让他自己恢复镇定。
少年的怀抱犹如桎梏,林愿挣扎不得,一股如潮水般的窒息感让他犹如回到了上辈子一般的绝望和无助。
终于,林愿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失声痛哭起来。
滚烫的热泪砸在手背上,傅京寒愣了一下,看向少年沾满泪水的雪白的脸。
“傅京寒,我恨你,我要杀了你……”
傅京寒默然,怀中的人身子已经软了,泪珠像是不要钱一般往下砸,哽咽哭泣的声音像是可怜的小兽。
林愿究竟何至于恨他至此……
厕所里,回绕着少年的放声痛哭,傅京寒一言不发,只是抱着他。
“叮铃铃!”
不知何时,下课铃声已经响了,有学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们陆陆续续的进来上厕所了。
林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无所知。
傅京寒蹙了蹙眉,轻声道:“林愿,下课了。”
他的话林愿恍若未闻,依然哭得撕心裂肺。
逐渐有学生感觉到了异常,“怎么有人在哭啊?哪个兄弟这么想不开?”
“是不是没吃饭啊,哭这么小声?”
这个年纪的男孩看戏不嫌事大,听到没人回应,开始逐一敲门开门查看。
随着一声声敲门声响起,傅京寒的面色越发紧绷。
等到起哄的人已经围在了他们所在的隔间,林愿依然还不消停,傅京寒的前襟已经被哭湿了,一大片泪浸湿了他的衣服。
傅京寒下颚紧收,推开了门。
清冷少年单手搂着哭得不成人样的少年,衿冷沉默的眸子淡淡扫过错愕的一群人,不愿被人当成玩笑一般围观,便准备出去。
“我靠!”
宋东林原本还在起哄着,一看清傅京寒怀中少年的模样,脑袋顿时炸了,连忙冲了上去。
一把将泪眼朦胧的林愿从傅京寒怀中拽出来,这下,众人瞬间看到了傅京寒和林愿身上脸上的狼狈。
很明显,两人这是在厕所打了一架。
“傅京寒你这个畜生!”宋东林看林愿被打得哭成这样,心底一沉,一股怒火从天灵盖窜上去。
“你居然趁我们不在把愿哥打成这样,愿哥,愿哥,你没事吧?别哭了,愿哥!”
林愿的那些兄弟很快围上了傅京寒,眉眼间全是戾气。
而宋东林看林愿哭得还是我见犹怜,头皮发麻,也连忙让人把厕所里的那些人赶了出去。
要是让人知道,那愿哥在一中的一世英名就毁了。
林愿此刻哭得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身边吵吵嚷嚷的,让他烦躁得不行。
“你们就不能滚吗?非要逼死我是吗?我活着已经很累了,我是不是欠你们的……”
少年哽咽着出声,靠在宋东林的肩膀上,抽抽噎噎的。
宋东林和其他人瞬间不敢动弹。
傅京寒从始至终都是沉默,如今才出声:“我可以走了吗?”
宋东林几人对视一眼,“滚。”
在旁人面前这位学神高不可攀,可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勾搭愿哥未婚妻的小三。
一个人品败坏的人,就算学习再好又有什么用,他们看不上。
林愿这一哭长达一个小时,哭得脸都麻木,身体也痉挛不止,才回过神来。
长久痛苦让身体传来不适感,但林愿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轻松。
他此刻格外清醒,他不必为那些还没发生的事烦忧,毕竟爸妈还在,他也还活着。
一切还有希望。
这样想着,他才发现宋东林他们已经把他送去了医院。
几人才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要怎么收拾傅京寒。
“要不是他把愿哥打成这样,我们愿哥至于进医院吗?”
“就是,必须给愿哥报仇!”
“好了,别说了。”林愿揉了揉眉心,“让我眯一会,傅京寒那我自己会处理。”
前世他的这些朋友没少受到傅京寒的疯狂报复,他自然不想他们被牵扯其中。
趁现在还没什么矛盾,早点让他们和傅京寒这种危险分子隔绝开。
“愿哥,你能处理好吗,你都被他弄哭……”
宋东林口直心快,林愿一个眼刀甩过去,他只能唉声叹气的闭上嘴。
“你们谁都不准去碰他,私下也不行,我要自己收拾,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谁在背后对他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愿神色淡淡,说完就赶人了。
“好了,你们出去吧。”
路过他们病房的傅京寒瞳孔微闪,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被送到医院的事林愿没告诉父母,他定了个闹钟打算睡一觉起来就回家。
那时候正好赶上放学的时间。
一觉醒来他便去办理退院手续,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老人,缴费处的护士显得十分耐心。
“老奶奶,你没有医保报销,得交五万块钱才能准备手术,术后恢复的费用也得七八万,而且我们医院还不能保证手术一定成功,有很大的感染风险。”
傅奶奶脸色灰败不堪,这些钱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只能低声道:“我们不治了,能拜托你告诉周医生一声,别把这些告诉我那个小孙子吗?”
“他还在上学,我不想给他压力,就这么也挺好的,我已经活够了。”
护士虽然见惯了医院里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傅奶奶忍不住擦了一把眼泪,随后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林愿眉心微蹙,去缴费时忍不住多问了两句傅奶奶的病情,这才得知她无儿无女,只有一个在读高中的孙子和她相依为命。
没有经济来源,没有赚钱能力,活着本就困难,更别说高额的医药费了。
不治才是她最好的选择方式。
可她的孙子很执着,一再强调说不能不治,经常拿钱过来,听说成绩还很好。
傅奶奶不想耽误孙子学习,所以一直想瞒着他,最后实在瞒不住了,还想让医生给他孙子说病没治了,别白费力气了,可医生又怎么能骗病人家属。
“可惜了,她孙子学习还挺好的,长得也好。”
护士叹了一声,林愿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他每年过年的压岁钱都能上百万,而那个老奶奶就连十几万的医药费也拿不出来,只能等死。
想到这,林愿不由开口:“给她安排手术吧,我充二十万在他们的账户里。”
护士震惊,说话都结巴了,“小伙子,你,你可别乱开玩笑啊!”
林愿直接拿出卡,“没有。”
护士接过卡一刷,看到里面长长的数字,闭了嘴,立马明白二十万对于眼前的少年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麻利地弄好一切,她替那个老奶奶向林愿道谢:“同学,你好人有好报,以后一定会幸福的,这件事等那家人来了我也会告诉他们,绝不会……”
“不用,别告诉他们。”
说完林愿就离开了,他可没有邀功的想法,也不想有人成天来他面前感恩戴德。
护士哑然,明白这个少年的随手帮助不过是一时兴起,可也确确实实救了一个家庭。
他和那个老奶奶家的孙子的区别,让她不由叹息社会的不公和现实。
走出医院后,林愿还给一个爸爸的医生朋友打了电话,让他帮忙着安排傅奶奶转院的事。
更好的医院才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帮人就帮到底吧。
“记住,别透露我的身份,懒得麻烦。”
“好。”
林愿这才回了家。
在临近月考的这两周,林愿一直在睡大觉,醒了便各种骚扰侮辱傅京寒,只有偶尔厌倦了才会翻两下书。
傅京寒总是不经意地将自己的笔记掉在他书桌旁,而林愿见了故意想藏着他的笔记阻碍他学习,也没还给他。
他闲得无聊翻看笔记,却不由入了神。
傅京寒整理得很好,而且就像是特意编的一本书,趣味横生,还有插画。
他看着看着就动了笔,时不时还发出一些笑声。
傅京寒看着他逐渐进入了学习状态,心底终于好受些。
或许他的苦日子就要熬到头了。
有好心人匿名资助了奶奶,还安排了国内知名医生给奶奶动手术,奶奶手术很成功,现在还在恢复中。
而他由于没了后顾之忧,又快要高考,便辞去了工作。
林愿父母也在加上他后直接给他转了一万块钱,还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让他好好学习。
月考成绩出来了,傅京寒还是万众瞩目当之无愧的年级第一,奖学金也是他的。
林愿则超乎众人意料的,前进了两百名,终于不再是倒数第一。
林愿自己也惊讶了,他都没怎么学,答题也是很随便的。
这次学校召开了高三阶段的家长会,看到成绩单,林愿父母不住地表扬儿子,老师也难得地夸了林愿。
这感觉让林愿有点飘飘然,毕竟他只是多看了两眼笔记,就能让这些人这么震惊,要是他认真学起来,那不吓死他们?
林愿喜不自胜,偷瞄到傅京寒的成绩单时,那股喜悦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在他耳边悄声道:“第一名又怎么样,我说过奖学金你拿不到。”
傅京寒眉眼淡淡,并未说话。
他如今已经不太需要奖学金了,高考后可以自己去打工赚大学学费和生活费。
回到家,林愿便想方设法地让父母别把奖学金给傅京寒,但是被一向疼爱他的父母严厉拒绝了,还苦口婆心地教育了他一番。
林愿不知道傅京寒给父母吃了什么迷魂汤,气急败坏,他把原因归咎于傅京寒的学习好,决定在快高考前两个月,发愤图强。
期间林愿欺负傅京寒的时间变少了,而大家的时间也越发紧迫,连林愿这个家里有矿的大少爷都努力学习了,他们还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一下子,一中原本就十分浓厚的学习氛围,变得更加浓厚。
林愿脑子转得很快,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傅京寒也在有意无意地帮他补。
林愿也能感觉到傅京寒似有若无的帮助,他不以为然,既然傅京寒要浪费时间在他身上,那他就理所当然的浪费他的时间。
林愿一有不懂的就去问傅京寒,甚至在傅京寒忙的时候也在不厌其烦地骚扰着他。
林愿的进步神速,林愿父母也看到了他的努力,不由越发赞叹起傅京寒。
终于,高考结束,林愿和朋友去出国旅游。
在填报志愿的第一天晚上,林愿父母找到了傅京寒,“京寒,来这里坐。”
林愿父母看傅京寒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第一次的同情,而是充满了满意。
傅京寒礼貌坐下,“伯父伯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愿父母对视一眼,小心询问:“你觉得以小愿现在的成绩,能考国内哪所大学?”
傅京寒思忖片刻,“a大不是问题。”
林愿父母闻言心中一喜,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a大可是国内的985,也是名校之一,虽然不及清华北大,但也是数一数二的。
“好好好,你辛苦了!”
林建国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张卡,“这是我们给你的谢礼,要是没有你,小愿估计就只能出国镀金了。”
作为父母,他们更希望孩子留在自己身边。
更何况,国外哪有国内安全。
“你们已经给过酬劳了,是我该感谢你们才是,要是没有你们的奖学金,我已经和学业无缘了。”
傅京寒再次鞠了一躬,“大学期间我会将钱还给你们的。”
林愿父母连忙站了起来,“别这么客气,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知道你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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