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夜晚】要来了。
脚底出现指引线。
陆黎却没有往前走。
“诺诺。”他开口道,“在夜晚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小丑是妈妈吗?”
第41章 欢迎来到,永恒失乐园39
诺诺肩膀变得僵硬,她两只手握拳对着陆黎比划,“小丑不是妈妈。”
“小丑就是小丑,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唯一的朋友。”
诺诺被陆黎盯着,无故恼火起来,用拳头用力砸着电视机屏幕。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当然相信你。”陆黎摊手,“我可什么都没说。”
诺诺“哼”了一声,她故作老成地提醒,“下次不要再乱猜,猜错问题之外的内容,也会变成玩偶的!”
说完她在屏幕中转身。
画面跟着变黑。
最后一台电视也隐没在向前突出的墙面里,彻底融为一体。
三人面前只剩三扇通往游戏夜晚的门。
祝月跪在地上,扶着茶几剧烈喘息。
变成玩偶的时间并不长,她却觉得度日如年。
虽然思想还存在,但也只存在思想。
身体不受控制,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还好陆黎和骆嘉白通关了。
“回答问题时,诺诺的眼睛没有直视你,重复不正确的内容来强调。”骆嘉白很在意诺诺刚才说的话,开始学着陆黎分析肢体语言,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诺诺在对你撒谎。她知道小丑就是妈妈。”
“但是她为什么不愿意承认?”
骆嘉白陷入沉思,“难道她觉得妈妈坐过牢,很丢脸,所以不愿意相认?”
“不是这个原因。”陆黎摇头,“诺诺很依赖妈妈,在日记里哪怕妈妈用难听的话骂了她,她都会给妈妈找理由,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一定还存在一件事,让她只要不承认小丑是妈妈,就能永远逃避最坏的结局。”
“明天就到二楼了,在那里应该能找到答案。”骆嘉白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爸、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他咬牙切齿地换了个说法,甚至不愿意称呼男人为爸爸。
这样的人渣,没资格做爸爸。
陆黎低头看着脚下的指引线,一步步往房门口走,“在这关之前猜到了一点。刚才再拿到四个道具,就可以完全确认了。”
这里并不是美好的乐园,诺诺的家庭也千疮百孔。
“诺诺从五楼开始,每个关卡开始前都有一些描述。”
陆黎回忆,“爸爸在诺诺的嘴里总是发火,稍有不满就用鞭子打她,这样的人不会是好人。”
“原来是这样。”骆嘉白小声嘟囔,“教室那一关,我分明摸到小丑没有下半部分身体,所以才认为它是爸爸,结果竟然是妈妈,真是意料之外。”
“那是你还没有仔细看完道具。”
陆黎站在房间门口,轻声说,“诺诺在妈妈走的那一天,在日记里写:
如果把妈妈的两条腿都砍掉。她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诺诺也许一直都知道小丑就是妈妈。
但她为什么不承认?
祝月从面前走过,陆黎摸了下口袋,伸手拦住,递过去一颗“毒药”,“12小时一次,记得找我吃药。”
祝月连忙接过来,弯腰道谢,眼底很真诚。
“谢谢。明天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陆黎的手环在不停地发着红光,有观众从白天的精彩内容中缓过神来,开始打赏。
【打赏冥币*10000,为主播上交我这个月的全部零花冥币!终于等到游戏夜晚了,搓搓手。白天都如此精彩!让我看看这个厉害的新人晚上是怎么和凶猛的邪神交锋的!】
【楼上,你是新来的吧?可以准备洗洗睡了,主播的游戏夜晚不仅没有画面也没有声音,主打的就是一个坏的彻底。】
【叫房管修直播间房管就装死,澄清主播没开挂不是动作很快吗?连续三天了都看不到晚上的画面,是不是不发火就把鬼当傻鬼啊!我一怒之下真的会怒了一下的!】
【打赏冥币*10000,求助,有没有眼疾手快的鬼友刚才在直播间截到主播流泪的图,重金求!!好想拿来当壁纸!!】
【楼上,私我,10连截图,每张都是不同的神颜。】
【够了。万万没想到鬼友里出了你们这样的!主播刚才那么伤心才哭的,你们在这里偷偷传照片!这个冥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艾斯爱慕!(私你了,也发我一份急急急)】
陆黎关上门,看见柏斯已经坐在床边,桌上摊开一份厚厚的文件。
“晚上好,柏斯。”
“今天也很忙吗?”
柏斯握着羽毛笔的手停下,没有回头,也没有翻页,他的视线长久地落在纸面上。
“忙。”
但是白天他还是抽空准备了一份和之前不同的死法。
如果陆黎过来问。
可以勉为其难的和他试一试。
和柏斯预料的一样,陆黎果然走到床边,从床头宝贝似的拿出了枕头。
工作为重,柏斯专注地看着文件。
只分了一点余光给陆黎。
皮质手套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
房间小,床也小。
从床那头走到自己身边,才短短几步路,陆黎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
半天都没有听到陆黎下一步动静,身后反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单也被人悄悄抽走了一小截。
柏斯蹙眉。
从他这儿得到了一份工作,这个人类的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
他能纡尊降贵地和陆黎共处一室,房间里的一切东西就都应该是他的。
陆黎前两个夜晚睡在地上,睡在角落里,也算识相。
现在竟然敢不和自己说一声就偷偷上床?
柏斯把羽毛笔放下,准备让这个不识好歹的人类从床上滚下去。
却发现陆黎还是躺在固定的角落里。
只是把被子扯到地上去了。
青年的后背紧紧贴着两面墙的夹角,浅灰色的柔软发丝垂在肩颈上,下巴搁在枕头上,享受地来回蹭了蹭,用手揉着眼睛。
烛光落在他身上,把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透明。
看起来像是吃不饱也睡不好。
情绪也很低落。
柏斯想问,今天不死了吗?
话到嘴边,说出口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今天不吃蛋糕?”
“不吃,一年只有一次生日,昨天吃过了。”陆黎用指腹按压着奇怪酸涩的眼眶,“而且蛋糕太贵,我的积分不够,吃一次太奢侈。”
陆黎放下手,问道,“是你想吃吗?”
柏斯轻嗤,“不感兴趣。”
他从来不吃甜腻腻的东西。
今天叫饮食区的负责人稍稍对甜品做了些小升级,本来准备让陆黎看看这次做得如何。
至于积分……他今天倒是找出了自己的专属账号,上面的余额很可观。
陆黎有了薪水之后,吃点甜品,积分应该绰绰有余。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穷得揭不开锅。
“这个副本很快就会结束,除了许诺给你的假期,你的薪水我会先支付20万积分。”柏斯摩挲着下巴。
一开始不能给太多,人类总是贪婪、不满足的。
但如果将工资逐步上涨,他们就会欢天喜地,卖命地工作。
柏斯说,“后面看你的表现,在副本中表现优异,可以涨工资,一次涨1万。”
没有得到陆黎的回应。
柏斯看着文件,半天看不进去字,他的羽毛笔用力地在纸上敲着。
“那就涨3万,你的起始工资并不低,不要得寸进尺。”
房间里还是静悄悄的。
柏斯说,“最多涨6万,人不能太贪心。”
“你说什么?”陆黎隐约听到有动静,迷迷糊糊地竖起脑袋,还一不小心撞到了床角,他揉着脑袋看柏斯,“我太困了。”
柏斯周身萦绕着冰冷的气息。
平时任何邪神面对他时,哪怕是一个表情、动作都会揣测半天。他说的话更是要仔细聆听记录。
现在这个人类。
竟然敢如此无视他。
实在是张狂。
“我说。”柏斯抿着薄唇,开口时却说,“到床上来睡。”
陆黎的睡意消散了大半。
他不安地抱着枕头和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距离柏斯最远的小半边床上。
恋恋不舍地看着刚搬走还留有温度的小角落。
陆黎抱紧了被子,把脸埋在里面。
不高兴地撇撇嘴。
不能睡在地上了。
要看起来像人类一点,得和其他人一样,睡在床上。
没错,他是人类……
左右空荡荡的感觉让他的精神有些恍惚。
侧躺、平躺、趴着。
怎么都不对劲。
手臂伸开,总是触不到边际。
好像实验室的墙壁。
他不管如何用力,伸出手,都摸不到边缘。
陆黎闭上眼睛,开始耳鸣,迷糊间感觉回到了待过二十年的实验室。
从指尖开始传来一股根本不存在的酥麻感。
研究员用强光手电筒照射着他的眼睛,张开黑洞洞的嘴巴,大声地叫着:
“他又要睡了,用电击,让他醒过来!”
“还没有散瞳,至少能再撑十天。睡眠测试已经开启三个多月,他持续这么久没有睡眠,真是一个奇迹!再也没有比他更杰出的实验品!”
“哈哈,还像只虫子一样挣扎,可笑!把他展开!四肢全部扯开,今天还要同步研究他的器官,我先把他的心脏割下来!试验了这么多次,他的器官都和人类不一样,移位了,哪有人心脏长在中间的?”
陆黎攥着被单的手指越来越紧,手心全是冷汗。
柏斯坐在床的另一边,感觉陆黎不停地翻来覆去,像在床上打滚一样。
他终于看进去文件,往后翻了一页,在心底不屑道:
就是睡了床,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下一秒他的袍子被人用力往后抓。
陆黎把他当做救命稻草,紧紧抓着,猛地坐了起来,额角往下流汗。
睁开的灰瞳里有些湿润。
陆黎坚定地说,“我不想睡床。”
“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是你的衣服。”手里多了种绸缎般流水的丝滑触感,陆黎低头,才发现自己把柏斯的黑袍捏皱了,连忙松开。
“我帮你摸摸平。”
他朝柏斯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手心里的汗也擦到了柏斯的黑袍上。
处理好闯的祸,陆黎紧紧抱着枕头,狼狈又跌跌撞撞的下了床,回到刚才的角落,闷闷的声音从被子后传来,“不像人类就不像人类吧,我喜欢这里。”
后背贴着两块坚实的墙壁,陆黎舒服地喟叹一声:还是这里好。
反正房间里的观众只有柏斯一个人……一个鬼。
柏斯也知道他和普通人类不一样。
在这里,没必要伪装和学习。
回到舒适的地方,陆黎很快就沉沉睡去。
柏斯看着翻开的文件,很长时间都没有翻过去一页。
等听到陆黎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他才垂眸,看着自己被弄皱的那一角黑袍。
柏斯想,既然被弄脏了,等到了白天,他一定要先把这件黑袍烧掉。
毕竟他有很严重的洁癖。
早上,陆黎不舍地把枕头塞回床上,拍拍它,给柏斯安利,“真的很好用,你送我的礼物真好,这两天是我睡的最好的觉。”
柏斯低声道,“你睡不惯这里的床?”
他想了一晚上,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陆黎嘴角的笑容变得勉强,他不喜欢提起实验室里的事情,手指下意识摸了摸颈间像个枷锁一样束缚住自己的黑色颈环,“算是吧。”
精神不错地离开房间,走进电梯,陆黎看见骆嘉白的两个黑眼圈。
骆嘉白连打了三个哈欠,“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哭得越来越大声,我都觉得自己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骨碌碌”的滚轮转动声盖过了骆嘉白的声音。
齐鸣达推着一个用木板和两个轮子简易组装的推车走了进来,推车上躺着满脸痛苦的乔仁。
乔仁少了两条腿,从大腿根处被整齐切下。
他本来就又矮又胖,现在只剩上半身更是像一个肉球上插了两根筷子。
乔仁的手指缠在齐鸣达的裤腿上,小声叫嚷着,“药,齐哥,你再给我喷点药,我真的疼得受不了了!我是为了你才会受伤,你答应过会治好我的!”
齐鸣达推着木板车,本来就不耐烦,见状更加暴躁,怒吼道,“昨天不是说过了,药一天只能喷一次,我的积分很少!”
“不是从我这里骗走了好几万的积分吗?齐哥的积分怎么还不够用。”
电梯一角传来女人幽幽的声音,带着嘲讽和戏谑。
“祝月?你、你怎么还活着!”乔仁瞪大了眼睛,脑门儿上的冷汗往下哗啦啦地流,已经把眼睛浸得酸痛,却不敢闭上,嘴唇干涩到开裂,“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才会见到鬼?”
齐鸣达拍了他脑袋一巴掌,“净他妈放屁!”
祝月朝两人笑了笑,“我没死,你们很失望吗?”
她的视线轻轻扫过,看完齐鸣达,最后落在乔仁身上,有了焦点。
祝月同时也有了主意。
她弯腰,看似关心地靠近乔仁,抬起手在乔仁眼前轻轻晃了晃,问道,“你现在看起来状态真糟糕,都到了二楼,还是别闯关了,等会儿找个地方睡一觉吧。”
祝月晃动手腕时,悬挂在邪灵手环下方还有个银色手链。
跟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乔仁的眼神散开得更厉害。
下意识跟着祝月重复,“睡……睡一觉。”
“我知道了,又是你!”齐鸣达并没察觉到异常,他满腔的怒火终于找准了方向,恶狠狠地看着陆黎,大吼道,“我要杀了祝月,你偏偏和我对着干是吧?”
“救她的不是我。”陆黎轻描淡写,看着已经打开的电梯门,侧身从沾满血腥味的木板车边上擦肩过去,“是她自己。”
骆嘉白和祝月跟着出去。
被甩在身后的齐鸣达气得跳脚,看起来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他盯着陆黎,眼里的怨毒浓郁得像黑水,快要滴出来。
二楼的房间大到可怕,墙壁距离他们很远。
浓浓的白雾遮挡住深处存在的东西。
诺诺趴在天花板上,往里看他们,嘴角向上,扬起天真又期盼的笑容。
“你们终于到了二楼,相信你们一定很有实力。能解决一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小丑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它从来不和我说话。”
“它现在就在里面,你们能让它和我说一句话吗?”
桌上摆着一个长方形物体。
身体完整的小丑正站在长桌对面,带着笑容弧度夸张的头套,弯腰单手邀请他们落座。
小丑的另一只手藏在身后。
齐鸣达推着乔仁最后一个进来。
乔仁在小声呼痛,身体又冷又热,天旋地转,他躺在木板上,眼皮耷拉,上半身时不时抽搐两下。
铃声遥远地传来,乔仁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祝月刚才说的话:
——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了。
电梯在众人身后合上,直接融进墙壁。
“电梯消失了。”骆嘉白谨慎地环顾,“这层楼现在没有出口。”
这也意味着,无法轻易到达“一楼”。
陆黎坐下时,抬头看了眼诺诺。
诺诺的脸没有彻底占满天花板,这次也有些不同寻常。
前三层她的脸永远追随着闯关的玩家。
现在,她的视线温柔地落在小丑身上。
“噼啪噼啪——”
静谧的气氛被轻微的动静打破。
“什么声音?有东西在烧?”祝月正拨动着自己手环上的铃铛,被打断后明显有些不悦。
“你别吓人啊,我可没看见哪里着火了。”骆嘉白跟着坐在陆黎左边,指了指桌上的东西,“应该是这台录音机在叫吧。”
陆黎抬眸。
录音机里没有磁带,是空的。
前方有十个方块格子,两两分组,连成一条线。
刚才的声音,不像是从录音机里发出的,更像是外面传来的。
整个房间、整个二楼的外面。
从诺诺所在的房间里传来的。
小丑弯腰邀请的弧度不变,脸缓缓转向,看着两个磨磨蹭蹭的男人。
乔仁下半身失踪,只剩半个身体奄奄一息地趴在木板车上。
“快一点!”齐鸣达坐下后用脚踹了木板车,让乔仁自己爬起来。
他嫌弃乔仁满身血污,能推车把人送出来已经仁至义尽。
小丑举起了藏在身后的右手。
它握着一把锋利的斧子。
诺诺跟着严厉地看过去,大声提醒。
“虽然现在是凌晨,客人们刚醒来难免会躁动,但请尽快坐回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