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田!”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光头的桑原从门口抢了进来。
“对……对不起!”跑到我身前,他神态萎靡,低头哈腰。
“啪!”甩手我送他个爆响的大耳刮子,打得他连转几圈,摔倒在球网边。
“積古!你怎么不阻止赤也!还陪他一起癫!”
捂着脸,桑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迈开大步,我稳稳走向仍然呆立场中的人,“赤也……”
走到身旁,他还是没反应。略带疑惑地一看,卷发遮住了他的眼,嘴居然还咧在那儿。
“赤也!”无名火腾腾燃起,正要发作,眼角扫过场边的比分牌,我猛一愣神。
『切原:4;越前:6』这是什么意思?!赤也竟然输了?输给了,那个名叫越前的少年?
“我输了……”
没等他失魂落魄地说完,“啪!”我赏他一个比刚才更响亮的大耳刮。
“……呜!”痛哼一声,赤也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切原……看来你要反省一下了!”队友们围了上来,莲二神色肃穆地发言。
“我们立海大附中要完成全国三连冠的霸业,所以……”闻太吹起泡泡糖。
“绝不可以输!”雅治熟练地接腔。
“我们不可以输啊……”脑中闪现幸村那张苍白清俊的笑颜,我再次坚决地重申,“就算不是正式的比赛,立海大附中也绝不可以输!”
返身我从比吕士手中接过那少年,“我先送他去医院检查下,你们,”回头瞥了眼死气沉沉的赤也,我暗地叹息一声,“先回家吧……”
的士后座上,车窗两边一闪而逝的纷繁景物就像我此刻飘忽不定的心情。
低头看向臂弯中的少年。帽子已被我取下放入他的运动服口袋。凌乱黑发下一样宁谧的睡颜,安静栖息的羽睫,微撅苍白的唇。颊上缀满晶莹的汗水,其中一粒顺着小巧的下巴缓缓滑下,凝露般悬挂于尖端,将落未落……于是,心尖也随之颤了一颤,抬手正要去抹,我悚然一顿,头脑一片混乱——我刚才到底在干什么,想什么?!
他是青学的正选!是我们立海大决赛的对手!而且,是个能打败赤也的危险人物!再不可能是你心中梦萦魂牵的那个少女了!他已经打碎了你人生中的一个梦想,并且有可能威胁到另一个更重要的!要牢记这一点,真田弦一郎!
扭转头,我强迫自己数清街边的行道树……
“骨头没什么大碍,配些活血化淤的药就可以了。”
“谢谢大夫。”病房内,我礼仪端正地冲头发花白的医生微微一鞠。
“小家伙睡得真沉哪,让他休息会再走吧。”打量了下少年酣然的睡姿,医生露出和蔼的笑容。接着,意味深长地瞟我一眼,“这么可爱的弟弟,就算犯了什么错,还是口头教育的好。真打了,你自己不也心疼得紧?”
医生走出门口了,我反应过来,我是虐待弟弟的哥哥?!(作者:不会虐待也会严待,如果你有弟弟的话。)
“唔……”身后的一声轻哼让我迅速回头。
少年紧闭的眼睑下,睫毛轻轻颤了颤。还好,没醒,只是翻了个身。不过,那蹙起的眉,抿紧的唇是怎么回事?我应该是恨他的。但此刻,我却不自觉地坐到了床边……
*穿过阳光灿烂,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幼小的我在青空下奔跑。
“唔……”摔得真重,膝盖好疼。远方有妈妈的身影,我知道,她在等我自己站起来。只要我站起来了,她就会露出比这世上任何事物都令人熨贴的笑容。可是,身体铅块般沉重……不行,不快点起来的话,妈妈会失望的!
一只大手紧握住我的小手,灼热有力的感触流进我的身体。抓紧那只手,我奋力爬起,顺势搂上她的脖子,好温暖啊……
但是,有点不对。怎么不柔软,反而硬梆梆的?仔细一看,抱住的根本不是妈妈,而是块大石头!石头还越压越紧,憋得我喘不过气。怎么挣扎也推不开,瘪瘪嘴,正要祭出号啕大法,压力一轻,石头忽然消失不见了。
*“幸村,帮我照看个人。”
放下手中的网球杂志,我有点惊讶地看向几乎是闯进病房的真田。尽管刻意让语调平静,他明显在闪躲着我的目光,“是赤也惹的麻烦,一个青学的一年级……等他醒了,就让他自己回去。”
事情好象没这么单纯?意外地捕捉到他脸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潮红,让我暗中更生疑窦,“你怎么了?”
“我不能……反正,拜托你了。”似乎怕我继续追问下去,他转身匆匆走了。
不是不想,是不能吗?竟然连位置都忘了告诉我(幸亏可以查对当天的病房记录),不像平常做事干练的真田啊?我忽然对这个青学的一年级大感好奇。
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子投射进来。变为橘色的病床上,看去小到几乎被埋在被子里的少年一下粘住了我的视线——乱发、浓睫、直鼻、抿唇,大人般的神态,却在熟睡中更显一脸稚气。是他!
第264章 不期而遇(六)
一个人站立于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海,茫然四顾。阳光温暖灿烂,心却寒冷孤独,如同进青学前的那个我。
部长,大石,河村,桃城,菊丸,海堂,乾,龙崎老太,来个人吧!崛尾朋香矢泽他们也好啊!哪怕是不二和臭老头也凑和了!是个人就行!
一片花海中,只有风吹叶片的沙沙声回应我无声的呼唤。
一只手悄然抚上我的头顶,抬头看去,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眼。强烈的逆光中,细软的发丝拂上柔美的脸颊,水波粼粼的眼中有我最熟悉的温暖流淌。妈妈……紧搂住她,这一次,哪怕再变成石头也决不放手!
没有变成石头,妈妈一手抚着我的头发,一手轻拍着我的背,哼唱起柔和悠长的古老歌谣。歌声拌和着妈妈身上特有的味道,令我很快安心地沉入甜美梦乡……(作者:你一直都在做梦!)
慢慢撑开眼皮,熟悉的薰衣草香并未消散,包围着我的温馨感觉也真真切切。打了个哈欠,睡意未消地从眼前清爽的病号服抬头向上看,那柔美清俊的脸,水波温暖的眼让我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一会儿,雪白的房间和那醒目的病号服让我反应过来,两手一紧,“你生病了吗,姐姐?”
这个动作让我突然间意识到,我和她正互相搂抱着而且并排躺着!到底怎么回事?前一刻还在球场上,后一刻怎么跑医院床上大吃别人豆腐了?!
奇怪的是,我没感觉有什么大不了的。(血液里流着色老头遗传基因吧?还是觉得有便宜可占直须占?)直直地盯向她的眼,没有放手,我等着她回答。
她的神色里似乎带了点惊奇,接着轻浅一笑,“恩。动个小手术之后马上就可以出院了。”抬手她轻轻将我脸颊上的一缕不听话的鬓发顺到耳后,“不用担心小灰。这两天,我把它托付给一个很可靠的人了。”
温婉的声音,柔和的动作,却让我有要落泪的强烈冲动。那天放心地把小灰交给她,有一个重大的理由我没跟海堂说(作者:不清楚的读者参考240章)。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她很像……很像……
『妈妈要出远门去了……龙马是男子汉对吗?所以,不能哭哦。』从那以后,小时候被称为哭泣虫的我就不再哭了。以坚硬的外壳层层包裹自己,直到那一天,内心的洪水冲垮了看似固若金汤的堤防……
“真的……只是个小手术吗?”从那以后,我的疑心病也变得很重。
“龙马?”湖水般荡漾沉淀的气氛突然被一个急促的声音打破。房门大开,门口站了个人,望向我们,他的神气从惊疑转为似笑非笑,语尾也微妙地拖长,“刚路过听到里面传出你的声音,我还不敢相信……”
张口结舌地看着那人乜斜的蓝眼,我忽然生出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荒唐感觉。呸呸!我什么也没做,光明正大!是这妖狐故意用眼神和语气暗示,才让我心虚的!(作者:什么也没做?你那两只手放哪儿呢你!)
“立海大附中网球部部长,幸村精市?”悠然走进,两眼直盯向神色不动的姐姐,不二张嘴就吐一句将我轰得满脑子鸡鸭乱飞的话。
“哈……女子网球部吗?”我垂死挣扎般低声咕哝。
一个僵硬的乾式转头,挑眉睨向我,不二无情打碎我的幻想,“男子!”
“青学的……天才不二周助?”姐姐,不!幸村,微微一笑,自然地伸出一手,“幸会。”
“幸会。”笑眯眯地,不二也伸出手去。仿佛拌着咝咝飞溅的火星,二人的视线在那瞬间焊铁般粘合在一起。
两只似乎永不分离紧紧互握的手,相对凝望极其相似的温柔笑靥。如此打动人心的画面却让我背中寒气飕飕地来回直窜。
悄悄松开手,我的屁股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一,二,三,“扑嗵!”
“龙马!”“摔疼了吗?”
晕晕乎乎地在床下抬头,两双担忧地盯向我的眼和两只伸过来的手让我立马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