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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订(图南鲸)


霍仰成绩单拿到手后就塞进抽屉里,重新趴下,开始补觉。
下课后,整个年级的排名被贴在这一层楼的中央广场处,大家都被那排在第二行的名字震惊,熙熙攘攘的。
当天晚上,江嘉能就来了电话。
彼时岑真白正在复盘考试卷上的错题,陈叔过来敲了敲他的门,说:“主任找你的电话。”
岑真白接过,终端将江嘉能那边的情况投放到墙上。
“诶哟天呐,真白你也太厉害了!”江嘉能穿着修身轻便的作战服,第一句就是夸赞。
岑真白有一点茫然:“阿姨好,什么?”
“考试不是考了班第一嘛,真棒啊小真白!”
岑真白第一次考好得到了夸奖,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回答“谢谢”还是“没有”,半晌只乖乖地“嗯”了一声。
江嘉能看着很是高兴,她单手提起一只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给岑真白看,“我现在在第一星呢,这边好多野生动物,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带一只回去玩玩?”
岑真白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匹死去的狼,别和他说是江嘉能赤手空拳打的……他委婉道:“嗯……不用了阿姨。”
“好吧,”江嘉能看起来有些失望,“那我看着给你挑,话说霍仰这小子好像又考了第十。”
又?岑真白眨了一下眼睛,没说话。
“就为了应付他爸,怕被他爸念叨,”江嘉能说,“那小子不喜欢读书,从小有多动症似的,击剑骑马打拳枪法倒是样样精通,也算是从军的好苗子吧……”
江嘉能问:“这几天霍仰有没有欺负你?”
岑真白摇摇头,“没有。”
“有你就和我说,”江嘉能再次叮嘱,“再过一个星期,我和你霍叔叔回家,别怕。”
又是这两个字,别怕。
他没有怕呀……岑真白一怔,“好。”
隔着视讯,江嘉能温柔地看着他,几乎将他看透。
岑真白一撕手指上的倒刺,又流了点血。
“那我就先挂了?”江嘉能说,“早点睡觉,晚安?”
岑真白也小声说:“晚安。”
快到晚上十点的时候,陈叔过来敲了他的门,手上拿着一杯热牛奶,“主任说你太瘦了,每天晚上喝了再睡。”
岑真白接过,喝了一口,有点烫,但更多是暖。
“少爷,又不吃早餐吗?”
回应陈叔的是alpha的关门声。
岑真白也吃好了,见陈叔没有动作,他提醒道:“陈叔,霍仰的早餐。”
“哦对对对,我这记性,差点忘了。”
岑真白主动提着三四斤重的保温饭盒来到学校,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何舰等人,似乎就为了看他下是不是真的从军产车下来。
岑真白目不斜视,只当没有看到,径直来到教室。
岑真白照例走了个过场,把早餐放到霍仰桌子上。
等两秒。
霍仰:“拿走,别再给我带了听见没有,很烦。”
好,岑真白转身,熟练地把保温饭盒挂到自己桌子旁。
中午休息,大家很快哄闹地散去。
岑真白喜欢自己一个人,那无数的眼睛消失,让他得以在沉重的压力下喘一口气,他打开保温饭盒,里边是原本该属于霍仰的那份早餐———吞拿鱼三明治、饺子和豆浆。
星际立高是第二区绿化率最高的高中,窗外有一颗很高的树,叶子有点像尖尖勾起来的心形,岑真白坐在窗边,一边看最顶的那片树叶发呆一边慢吞吞地嚼着嘴里的食物。
但仅过了大概十分钟,班上就开始有人了。
岑真白把剩下的三明治快速塞进嘴里,咽进肚子。
星际立高给每人都分配了中午午休的宿舍,两人间,环境同高级公寓没什么不一样。
但转学过来快一个月了,岑真白一次都没去过。
他待在教室里,不停地写,不停地学,不停地背。
快要上课了,岑真白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在何舰那帮人来之前上一趟洗手间。
只不过运气还是差了些,等他回来时,何舰他们已经在了,后者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
岑真白没理。
自从那天霍仰发火之后,何舰那帮人就没有在教室欺负过他了,而是选择一些更恶心的背地小动作。
岑真白回到座位上坐下,把手伸进桌柜里边想拿笔袋,却摸到了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他闭了闭眼,捻着那细长的尾巴拿出来。
可惜何舰他们永远都看不到岑真白恐惧的表情。
死老鼠,岑真白和它们睡了五千多个日夜,又怎么会害怕。
他站起来,死老鼠被提着,跟着晃了晃,他听到班上有人在尖叫,男生女生都有。
这帮少爷小姐们哪里见过死老鼠。
应该是何舰叫别人弄的,因为何舰看起来也很害怕,脸色都白了,但要面子,梗着脖子坐在原地不动。
岑真白把死老鼠轻轻地放在何舰的桌子上,“还给你,别再弄了。”
林子坝捂着嘴,有点想吐,他拍了把霍仰的肩膀,“不是,你的命定omega,有点猛啊。”
他又有点相信岑真白是能做出在景山一号大门那跪一天的人了。
霍仰看着岑真白抓过老鼠的那只手,默默把桌子往后移。
之后何舰似乎更生气了,变本加厉。
会黏口香糖在岑真白的椅子上,会倒水弄湿他的书,会扔掉他的笔,会撕烂他的作业,然后老师过来问他怎么没交。
还会在课间,岑真白去办公室找老师的路上,强行把人带到洗手间。
一连好几天都这样。
岑真白看着本子上堆积的问题,原本应该在三天前就搞定的原子核知识点,一直拖到现在。
“喂转学生。”
刚出班门,何舰就追了上来,他卡着omega的脖子,把人往洗手间拖。
霍仰看了眼被带走的omega,感受了下,心中没有什么不适感,看来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留在彼此身上的信息素消失,他对那个omega的保护欲和占有欲也会消失。
星际立高连洗手间都是高级的,足足有五十个隔间,宽敞、明亮、整洁,每节课使用完,清洁工都会打扫一遍。
何舰把手伸到手龙头下边,细细洗着手,忽然盛起一捧水,尽数泼到岑真白的脸上。
岑真白闭了闭眼,额发和校服外套都湿了一点。
他的伤早全好了,每天晃着那巴掌大的脸,何舰越看越发心痒痒。
一股强烈的信息素压过来,让哪怕贴着阻隔贴的omega都心生不适,但还好是在学校,学生众多,何舰不敢再释放得更多。
“离统考还有236天……”岑真白喃喃。
一个beta推了他一下,“这小子说什么呢?”
岑真白目光平静地看向何舰,轻声道:“你们以后,真的要每天、每节课都这样吗?”
何舰插兜,“怎样?”
岑真白看了对方一会,突然走到洗手池,抽了点纸巾擦干净台面,他把手上的纸笔放到上边去,然后又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叠好。
何舰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知道omega又要搞什么。
脱了外套的岑真白身型越发瘦小,他走到何舰面前。
一个alpha,两个beta。
何舰用手指勾了勾omega的衬衫扣子,调笑道:“怎么,终于想开了吗?”
“是啊,”岑真白忽然笑了下,直接把何舰看呆了,“想开了。”
他手攒成拳,中指关节微微突出,对着何舰的脸,猛地砸过去。

霍仰和宋迟彦站在楼梯间等林子坝,他们刚打完球,准备去外边吃午饭。
结果林子坝这丢三落四的,忘带换洗衣服了,被迫中空,裹着宋迟彦的外套回了趟教学楼。
有点久了,霍仰饿得肚子直叫,“他这是在坑里生孩子?”
宋迟彦:“那这还是难产。”
话音刚落,霍仰看到走廊尽头,林子坝快速朝他们奔过来,步伐没了平常的轻松与讨打。
“霍仰!”林子坝大喊,“出事了!”
靠着栏杆站的霍仰直起身,皱眉:“怎么了?”
“你那omega,”冲刺跑了那么远,林子坝没有一点气喘,他说,“和何舰他们在洗手间打起来了。”
霍仰一愣。
林子坝的表情是罕见的严肃:“不是小打小闹,是出人命的那种打法。”
霍仰没再犹豫,果断道,“走。”
要走五分钟的走廊,三个alpha腿长,几十秒就跑到,在距离洗手间还有一百多米时,霍仰就闻到了岑真白那股雨后青草的味道。
越近越浓,越近越重。
霍仰有一阵的眩晕,这么大的气味,要不发qing,要不大量信息素载体直接暴露。
例如,血。
何舰的鼻血瞬间就飞溅出来。
岑真白打架其实算不上厉害,对上alpha更是勉强,不过他不怕疼,不怕死,别人打他两拳,他硬挨也要还回去一拳。
如果这些人不耽误他的课余时间,他没打算用暴力解决,虽然被霸凌,但没有很大地影响到他的学习,这是性价比最高的做法。
可偏偏他们不懂得适可而止,逼迫得岑真白只能动手,虽然会受伤,短时间内减少学习时间,但长期下来,这是最佳做法。
何舰来了火气,他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还了手。
alpha的力气和omega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何舰的一拳,让岑真白的脑袋麻了整整十多秒。
除此之外,小腹、腿、腰同时被其他两个beta踹中。
由于身体构造不同,omega身体传导到大脑的连接是alpha和beta的三倍高,这也是说omega更敏感的缘由。
痛感同理。
可岑真白在岑志斌的手底下生活了16年,一次次的挨打,他学会的最有用的东西,便是怎么忍痛,怎么快速从剧痛带来的空白中清醒过来。
岑真白力气不够大,便不用拳头,他揪住何舰的头,牟足劲往墙上撞。
“啊———”何舰惨叫。
他歪在地上,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痛意,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少爷今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疼,他痛得大吼:“操,妈的,啊———”
岑真白看向那两个beta,躲开凑上的拳头,一脚一个,但很快被何舰扑倒在地。
何舰发怒,狠狠一个耳光扇在岑真白脸上。
岑真白伸长手,用力掐住何舰的脖子。
两个beta一开始还帮着打这个不知死活的omega,但越到后边,他们越觉得不对劲。
地上开始见血了。
beta没有alpha那样激素分泌过多,冲动之后还能勉强停下来。
他们看到何舰和岑真白的校服上都是血,不知是谁的,已经流过了身体,滴到地上。
虽然《omega保护法》在实施,但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其实没把这个法律太放在心上,只要不大肆曝光,到底是能用钱权压下来的。
但两个beta没打算背上人命啊!
他们开始拉架,可想不到,竟然拉不动一个omega。
岑真白骑在何舰身上,一下又一下砸在何舰的头上,血糊了眼睛,浸了眼球,他已经疼得不大清醒了,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摒弃在外,只能听见自己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
他被alpha掼在地上,头好像磕到了洗手池,尖锐的疼痛让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他一脚踹中男性alpha的最弱部位,局势再次颠倒。
失血过多,岑真白的嘴唇变得死白,在满脸鲜血上刺眼得发青发灰,他几欲下一秒就要晕厥,全凭意志力在撑。
要打到何舰怕,打到何舰不敢再来惹他,不然这场架就白打了。
omega死死咬住牙,机械地揍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天上好像掉下来一大片铁网,砸在他的身上,岑真白觉得自己的腰椎都要被砸得一断。
不仅如此,这铁网还不停收紧着,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他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好重……喘不过气。
本来就虚弱的omega,这下直接被箍得晕了过去。
“霍仰……”
“操,霍仰。”
“霍仰!你他妈的,霍仰你清醒点!”
霍仰被吼得猛然惊醒,怀里好像有什么,他低头一看,是晕了过去的omega。
他猛然松开手,眼见omega软趴趴地就要摔倒地上,他又下意识揽回,浑身僵硬。
当时他们三赶到,都被洗手间里的景象震惊到,入眼都是鲜红,地上、镜子上、洗手池上,哪里都被溅了血。
哪里还有那两个beta的影子,只有岑真白还打红了眼,而何舰,早就不省人事了。
“操……”林子坝不可置信,艰难道,“omega……打赢了alpha?”
血液里的信息素含量在所有体液中排第二,当下霍仰就被激得失去了理智,只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林子坝和宋迟彦拉都拉不住。
岑真白满头是血,糊得看不见脸,身上不知道哪里受伤,蹭得霍仰的衣服上也大片血污。
雨后青草的味道犹如疯狂生长的藤蔓,顽固地缠上霍仰的口鼻。
alpha竭力甩了甩头,效果甚微,他吼:“林子坝,去拿阻隔喷雾!快!”
霍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快速拨打了急救电话,告知地址后,他将omega平躺放在地上,将头侧过,单膝跪在地上,开始检查有没有什么致命伤。
这种情况,霍仰真没法还管AO之别了,也没法纠结他和岑真白之间的仇,他只当在战场上,只把岑真白当受了伤的兵。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脑袋,他轻轻扒开岑真白的头发,在差一点就是太阳穴的地方发现了个窟窿,正往外汩着血。
霍仰快速脱下刚换上的干净运动T恤,一撕,用四分五裂的布条紧紧包住omega的伤口。
洗手池的尖角上有血迹,估计就是撞那了。
如果是这样,何舰真的太没有分寸,这是要把人致于死地。
霍仰又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大致抚过omega的身体,骨头没有明显移位,但裂不裂、折不折就不知道了。
“操,林子坝还没来吗!”他吼。
林子坝:“来了来了来了!”
他拿着阻隔喷雾,对着霍仰的脸就是一顿猛喷,之后给自己和宋迟彦也来了一通。
霍仰这才感觉能呼吸了一点,他低头,蓦地看到旁边的地上竟然有几颗牙。
他一愣,好几秒后才掐住omega的下巴往下一拉,殷红的舌尖安静地瑟缩在里边,扫了一圈,没缺的。
妈的,吓死,霍仰松开手,骂了一声。
宋迟彦也稳定住心神,这强度的omega信息素都让他眼前出现重影了,更何况是高匹配度的霍仰,他踢了踢同样躺着不动的何舰,蹲下来查看伤情。
中午午休,老师都去休息了,只余值班的,值班老师匆忙赶到,被满地的血骇然到不敢动。
紧接着,就是救护人员赶到,他们把岑真白和何舰搬进救护箱,抬走。
救护车只能上一位陪同,宋迟彦问:“你跟着上吗?”
霍仰“嗯”了一声,江嘉能和霍启不在,他的确是这里唯一一个和岑真白有点关系的了,虽然他不承认。
“行,”宋迟彦说,“医院见。”
霍仰去洗干净满是血污的手,然后又给自己劈头盖脸地喷了一头阻隔喷雾,就在要经过值班老师出门时,他注意到了斜上角的监控。
星际立高哪里都有监控,除了洗手间隔间内部涉及到隐私的部分,洗手间大堂洗手的地方也是有的。
之前欺负了那么多次,何舰和岑真白都没有肢体上的冲突,外加何舰作为alpha,对于omega……应该不会先动手。
更何况,到最后,何舰晕了,岑真白还没收手。
霍仰停了下来,他和值班老师道:“老师,洗手间的监控,在我来之前,不要给任何人看。”
值班老师委婉道:“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霍仰侧头盯着,不容置疑道,“我这句话,不是作为学生和您说的。”
值班老师一惊,咬牙应下,“好。”
“霍仰!快来!”林子坝喊,“干什么呢!”
“谢谢您。”霍仰点了点头,抬脚出去了。
坐上救护车,他先是给陈叔打了个电话,让后者赶紧来医院,接着给江嘉能打,“妈,那omega真是个疯子。”
江嘉能显然听过不少这些话,她啧了一声,“挂了。”
“不是,”霍仰都给整烦了,“你看没看到我现在在哪呢?就挂。”
“等等,”江嘉能定睛一看,“救护车?是救护车吗?”
肚子疯狂叫唤,霍仰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是。”
江嘉能立刻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你哪里伤了?!”
“不是我,那omega找alpha干架去了,给自己干进医院了,”霍仰冷笑,“我大概看了下,死不了,但住院半个月起步。”
他听到自己妈“卧槽”了一下,急道:“你把终端给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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