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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订(图南鲸)


“少爷脾气不大好,”陈叔说,“再加上得病之后,很多omega都蓄意接近他……”
岑真白不太在乎,陈叔的话从他的左耳进到右耳出,完全没入脑子。
陈叔道:“主任说我们直接进去就行,脚还好吗?”
岑真白点头,脚踝更痛了,瘸得更厉害了。
铁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悄无声息。
别墅前有一大片草地,草叶茂盛翠绿,养得很好,建一个四百米操场绰绰有余。
陈叔带着他坐上自动驾驶车,平稳地越过草坪,在门口停下。
诺大的别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alpha也不在,估计回房间了。
房子和岑真白想象的富丽堂皇或简约冷清不同,装修风格算得上温馨,地板和家具大多都是原木,浅色的胡桃木,色调非常舒服。
放眼望去,清新的颜色也很多,餐桌上的几株兰花,门口旁的一棵小叶子树,电视旁的不知名竹子。
点点生活气息,让omega绷了许久的精神无意识放松了一点。
陈叔听从江嘉能安排,叫来了私人医生,重新给omega处理伤口和检查脚踝的伤。
好在只是崴脚。
原本还想全身检查一遍,可岑真白看到布满了整个房间、一个个都不认识的仪器,说什么也没有放下警惕。
僵持之下,陈叔只好作罢,他将omega带上三楼,一一向他介绍。
“二楼是游戏厅、唱歌房等娱乐场所,三楼是你和少爷的房间,四楼是会议室、书房等办公场所,五楼是霍启上将与江嘉能主任的房间。”
岑真白跟着陈叔上了三楼,第一间房房门紧闭,估计是alpha的,继续往前走大概六七步。
“这是你的房间。”陈叔说。
omega抬眼望过去,一片米白,温和的灯光,暖白的地毯,奶黄的窗帘,床铺柔软干净,一看起来就很舒服,仅仅是看着,就让岑真白有些想睡觉了。
房间的格局、摆设与装潢全部同霍仰的无异,进了门后还分为三个空间,左手边是独立的卫生间,右手边是衣帽间。
陈叔没有再打扰他,只和他说晚些会叫他吃晚饭。
三楼剩他一人,岑真白站了好一会,才把他手上拎着的脏兮兮的袋子放在门口,他脱下拖鞋,光脚踩在厚厚的米白色地毯上,上好的羊毛温柔地包裹着他的脚,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云朵里。
他慢慢地摸着床被,沿着床头到床尾,手感确实如他所想的那样。
岑真白从小在贫民窟长大,那边没有这么好的房子,更没有这样上等的布料。他们那边是铺满油污的脏滑地面,发霉发臭的木板床,光明正大溜达的蟑螂与千足虫。
许多在贫民窟里的人挣扎着,不说在新兴区富人区,努力一辈子在平民区买房子也好,可他们永远都逃不出去。
岑真白面朝下地倒在摆放在中间的大床上,床垫下陷,却又足够有支撑力,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好闻清香的味道,他情不自禁地用脸来回蹭了几下。
明明能给个储物间就很感谢了。
很快,他听到有人上来敲隔壁的房门,“少爷,吃晚饭了。”
紧接着轮到他。
岑真白在房间里呆了一分钟才出去,不想和alpha碰上。
没想到霍仰直接没下来吃饭。
岑真白什么都没问,从头到尾安静吃自己的。
饭菜很美味,但因为身上的疼痛和陌生的环境,导致他没有什么胃口。
就在他放下筷子时,alpha从楼上下来了,换了套衣服,简单的棒球服外套和黑色工装裤,虽然那张脸臭得不行,但仍然无法掩盖少年身上的那股恣意劲和嚣张气势。
霍仰略过众人,径直走向门口。
陈叔说:“少爷,门禁是八点。”
“别管我,”alpha声音里满是不耐,“现在到八点了吗?”
之后“嘭”地一声甩上了门。
满屋寂静。
岑真白也实在吃不下了,说了一声便回了房间,他从书包里拿出试卷,开始刷题。
alpha有没有在八点前回来他不知道,他太累,写着写着,什么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都忘了。
“吱。”
岑真白皱了下眉。
“吱吱吱……”
老鼠来了,岑真白困倦地动了下,没了声音。
他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从地板上传上来,应该是岑志斌喝酒后吐了满地的呕吐物,要不是岑志斌打洒了好几个星期前的泡面桶。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人一不动,老鼠又出现了,好像有三只,一一蹭着岑真白的头发过去,在身上爬来爬去,好像在找吃的。
又痒又恶心。
手指一痛,老鼠找不到吃的,开始吃人,将岑真白的手指咬了个对穿,他感觉到尖锐肮脏的啮齿在他的指头进进出出,一点一点地吃掉他的血肉。
脸上也来了一只,脚正摁在他的眼球上,恶臭味堵住他的鼻子,呼吸不畅。
老鼠左嗅右嗅,湿湿的鼻头点来点去,好像在找哪里下口。
哦找到了,从眼皮开始。
“咔。”
一支笔被他扫下桌。
岑真白直接被吓醒了,他猛地睁开眼,对上面前的台灯时愣住。
呆了起码几分钟,他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出租屋了。
omega缓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皮,能感觉到上边有印子,估计是睡着之后压到笔帽上了。
这一吓,岑真白再无睡意,打起精神把五张卷子写完,原本还想写点额外的,可实在撑不住睡意。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精神已经非常疲惫了。
再次清醒,已经到了早上,陈叔在外边敲门,喊他吃早餐。
岑真白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利落地下床洗漱,然后拿上昨晚收拾好的书包下楼。
仍旧只有他自己。
他看到陈叔在厨房不知道忙活着什么,想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落了座。
早餐非常丰盛,炒鸡蛋、蔬菜卷、猪肉饼和一杯满满的热牛奶。
忽然,陈叔说:“真白,厨房的水管漏水了,我一时走不开,能麻烦你去喊下少爷起床吗?要迟到了。”
岑真白不想。
岑真白站了起来,“好。”
他来到三楼,alpha的房间静悄悄的,听不见里边有一丝声响。
最后一丝期待破灭了,岑真白倒不是害怕霍仰,只是觉得麻烦。
手指微微蜷起敲门,没有人回应。
岑真白稍微用了点力气,门却“咔哒”一声,从虚掩的状态变为露出一点小缝,又顺着力道,材质顶好的门丝滑地往里开了一大半。
他怎么都没想到,看起来个人领地意识那么强的alpha,睡觉竟然不锁门。
床就在房间中间,因此岑真白一眼就能看到,裸着上半身的alpha半抱着被子,被扰了清梦,死死皱着眉,正满脸起床气盯着他的方向。
岑真白:“你好,陈叔喊你起……”
alpha一开始目光还没聚焦,在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的时候,脸色差得像是有人往他房间泼屎,他骤然发难。
岑真白只觉得眼前一闪,他下意识先闭上了眼,紧接着就是额头一阵剧痛。
枕头狠狠地砸到他脸上,但里边还夹杂着什么东西,尖锐的、坚硬的、冰冷的。
“哐当”一声,一把车钥匙滚到地上。
所有事情发生不过在三秒内,岑真白完全反应不过来。
“滚出去!谁他妈让你进来的!”
omega的鼻子很灵,岑真白嗅到了一点血腥味,好像有点濡湿,他抬手一摸额角,应该是被岑志斌打的伤口又裂了。
alpha的眼睛黑沉沉的,在昏暗的房间里很亮,声音低狠冷硬,“我他妈让你滚,没听见吗?”
岑真白没说话,下去了。

第3章 “发病。”
岑真白去了趟洗手间,他揭开额头上的纱布看了一眼,只是渗了点血,他利落地换了一个新的。
水管好像修好了,陈叔正在擦手,“少爷醒了吗?”
岑真白摇了摇头。
陈叔看了一眼手表,急急忙忙地往楼上跑。
岑真白把餐碟放回厨房,然后背起自己的书包,在门关处穿好鞋等陈叔。
omega清清瘦瘦,只穿着一件里衣和校服外套,立在那跟薄薄一片纸一样,被风吹一下就能飘走。
经过一天,昨天被打的伤看着越来越严重。
嘴唇干裂,眼睛肿着,黑紫的淤血上布满血丝,几乎看不出原貌,带着点畸形的丑陋,只能从那宽大的领子底下,窥见那一小截苍白的颈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学校,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出这个小区。
如果有人送他就跟着去,没人送他就问问哪里有公交车可以搭。
过了一会,陈叔和霍仰下来了,alpha懒散地趿拉着拖鞋,半睁着眼睛,瞥到omega时,厌恶地挪开视线。
睡过了头,早餐是来不及吃了,陈叔提上装好早餐的保温杯,他看到岑真白的着装,一愣,思考两秒后懂了,解释道:“真白,你不去原来的学校了。”
岑真白刚要开口,闻言更是懵,“什么?”
alpha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越过岑真白去穿鞋。
“我们给你办了转学手续,”陈叔说,“但还没有那么快下来,所以这几天你就先在家里休息。”
岑真白哑着嗓子问:“转去哪里?”
“星际立高,少爷也在。”
岑真白听说过星际立高,里边的学生都不是普通人,父母不是贵族就是政客,不是明星就是富商,还有就是连第二星也要保护的未来继承人,像霍启上将的儿子霍仰。
因此星际立高的所有都是最顶级的,无论是设施抑或餐食,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安保条件。
万一被其他星球的人绑架抓走了,后果不堪设想。
岑真白这一刻猛地想起来,当时只说了他的信息素能给霍仰治病,他却压根不知道霍仰是什么病,要怎么去治。
他以为只是换了个地方生活、要多做一样事情,其余的所有都和以前一样,包括上学。
到底是还小,再怎么成熟,也无法什么都深思熟虑、面面俱到。
“可以不转吗?”岑真白小声问,“我可以自己上下学,有什么事也可以赶过来。”
岑真白是真的不想转学,一中是二区师资最好的公立学校,他初中拼命学才考上的,况且现在已经高二下学期了,他不想浪费一秒钟去适应新老师的讲课方式。
他在岑志斌手下死死忍着,也不过是为了一年后的那一场考试。
考上了,成年了,他就可以离开了。
这里也一样。
陈叔说:“抱歉,这不是我可以决……”
“那就滚啊。”一声打断陈叔的话。
刚睡醒,alpha嗓音沙哑,他拖长声音阴阳怪气道,“滚了不就能不转了吗?”
岑真白闭上了嘴,他看了一眼alpha,这生猛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生病了。
不知哪里又踩到了霍仰的雷点,他蓦地暴怒:“操,别他妈看我,恶心!”
门被大力拉开,冷风瞬间席卷了omega的身体,之后又瞬间归为寂静,霍仰再次摔门而去。
陈叔要去送alpha,也跟着离开了。
房子安静下来,岑真白看着门发呆了好一会,才慢吞吞地背着书包重新上楼,他把书包放在书桌旁,在椅子上坐下了,看着台灯又是放空。
他突然有点迷茫,有点害怕,但又不知道这些情绪源于哪里,只能干坐着,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掐着指甲旁边的皮,一点点撕下来。
就这么在霍家过了两天,omega每天准时下来吃早餐,把那几张卷子反反复复地写,把那几本教辅书反反复复地看。
除了吃饭洗漱,他一刻不停地待在房间里。
晚上睡觉也睡得不好,浅眠,总是醒,他梦到自己飘起来,脚踩不到实地,在一片白茫茫的云里边穿,他看不到前边有什么,是什么。
又倏地下落,从云层掉到另一片黑暗虚空中,失重感让他猛地睁开眼。
第三天的时候,陈叔帮他从一中收拾了所有东西,全部带回了霍家。
岑真白这才开始有点不同的事做———做不同的卷子。
第四天,第五天。
岑真白和霍仰完全碰不上面,除了有一次,omega出来上洗手间,恰巧碰上一样出房门的alpha。
但很快,岑真白就把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第六天,陈叔和他说,在外出差了半个月的江嘉能主任今晚回家。
于是岑真白不知怎么回事,像是有一件事没做一样,不自觉地焦虑起来,他注意力第一次有些不集中,看了好几次时间。
终于,晚上八点,他听到了楼下的热闹声音。
岑真白也出了门,他一步一步下楼梯,客厅的全貌一点一点地露出来,他见到了那个第二星无人不崇拜的强大女性。
的确是江嘉能,上过好几次联盟频道,岑真白不会认错。
江嘉能身姿挺拔,长发利落地扎成了马尾,正在同霍仰说话。
omega都是很敏锐的,她见到了楼梯上的岑真白,大方地抬起手来,笑着挥了挥,“你好呀,我是江嘉能。”
霍仰冷笑一声,看着是完全不想同岑真白待在同一空间,于是从另一边楼梯回房了。
岑真白走到江嘉能面前站定,后者甚至比他还高一点。
这个身高,在女性omega里边非常少见,足足有175。
江嘉能在军队里工作,一股干练的气息,笑起来很温柔,沉下脸又很严肃,因保养得当,反而像一个知性成熟的大姐姐,
岑真白礼貌道:“您好,我叫岑真白。”
“名字很好听,”江嘉能开玩笑,“的确很白。”
岑真白认真解释:“是岑。真。白,不是岑。真白。”
江嘉能顿时豪爽地大笑起来。
岑真白不禁抬眸注视,江嘉能和他目前为止遇到的omega太不一样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江嘉能对这孩子的品行颇为放心。
虽然霍仰的病迫在眉睫,但霍家也不能随随便便养一个品行不端的人。
自在出租屋、岑真白见到管家的那一刻起,omega的所有行为都暴露在江嘉能和霍启的眼皮底下。
跳窗那事,让江嘉能印象深刻。
霍启更是直接道,“这小孩,挺有趣。”
江嘉能说:“我们先检查一下你的伤,好吗?”
不怪江嘉能担心地看着他,一个星期过去了,岑真白裸露在外的淤青和伤口看着仍然恐怖。
江嘉能在,岑真白终于放下了一点防备,他没有扭捏地掀了上衣,赤裸面对医生。
哪里都是淤血的赤裸身体,贯穿了腰侧一大片的黑紫,锁骨、胸口、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见血,后背十几条重重叠叠红痕,血珠子都要冒出来,一看就是不久前用皮带狠抽下来的。
穿着衣服江嘉能就注意到了这个omega的瘦,脱了衣服后,越发直观。
江嘉能皱紧眉头,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弱不是单纯的清瘦,而是病态般得不健康,肋骨清晰可见,手臂也一只手就能圈过来。
全身上下,只有薄薄一层的皮肤兜住一副快要散架的骨头,说不上的怪异,像硬生生给生物实验室里的骷髅骨架套上一层皮一样。
江嘉能在被俘虏了三年的第五星人身上看过这种状态。
她是一位母亲,实在无法想象父母对孩子如此下死手,而且还是生理结构上脆弱的omega。
医生看着片子,问:“脚踝,之前骨折过吗?”
岑真白左手抓着右手手臂,有些茫然的:“什么?”
医生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同江嘉能道:“主任,现在都是皮外伤,但我看之前的骨折后续恢复得不是很好,家用的仪器不够医院的精准,建议还是再去拍个片看看。”
江嘉能说好,“明天就去。”
检查完,两个omega从房间出来,江嘉能本想和岑真白聊下天,互相了解一下对方。
她能感觉到omega身上的那股惊弓之鸟气息,他们对omega知晓得彻彻底底,可omega对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个星期,岑真白应该过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可料想不到,意外永远比计划来得更快。
从二楼到客厅,某一个瞬间,他们的脚步不约而同地猛然一停。
因为他们同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alpha信息素猛地炸裂开来,犹如海啸般一般吞噬了整个别墅。
alpha释放信息素是循环渐进的,像这种浓度在几秒内飙升超80%的,代表alpha已经无法控制了。
江嘉能看着还行,只是皱了皱眉。
可岑真白已经都点站不稳了,他握着自己的脖子,喘不上气,像是有个塑料袋套在他的头上。
江嘉能看情况不对,连忙拿来阻隔器帮岑真白戴上,覆盖了后者的腺体与口鼻。
浓烟滚滚瞬间变为清新空气,岑真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冷汗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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