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满堂宾客沉寂无声,连幼童都露出阴森之态。
宅院和宅院的人,都在静静等候那只红色的轿子。
红轿子在宅院门口落下,抬轿子的人表情冷漠,不像是迎亲,倒像是送葬。
轿子下压,江渔撑开手里的伞,挡在娇子门帘,同时抬手准备接亲。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门帘中探了出来,轻轻搭在江渔手心。
上一个这么冷的,还是宋长安。
江渔皱了皱眉,把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的人挥开。
新娘慢吞吞的从花轿里出来,看身形,应该是个清瘦的女人。
江渔牵着她的手,打着伞,缓缓迈入宅院。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能看到新娘半截苍白的下巴和娇艳的红唇。
一声唢呐,从天际传来,似悲似喜。
围观的考古者无不抖了抖身子,惊恐望向那个金色的喇叭,实在想不明白小小的身子哪来这么大声音。
“他真的.....一点都不怕吗?”不知道是谁忽然说了一句。
江渔带着鬼新娘迈过火盆,跨过马鞍,往正堂走去。
正堂坐着两个人,左边是村长,右边是鬼气森森的杂货铺老板。
而村长前方,站着一个高大壮硕的男人。
江渔感到鬼新娘在颤抖。
不是正常的紧张,而是由内而外的恐惧、绝望,仿佛前面不是大喜之堂,而是吃人的猛兽。
差不多了。
江渔面无表情的扫过‘五爷’背影。
这里是座坟墓。
江渔偏头淡淡的看向新娘,冷调的嗓音缓缓响起:“你想出去看看吗?”
这是黎先生落在每封信尾的一句话。
也是把金凤从梦里轻轻浮起,翻来覆去的一句话。
你想出去看看吗?
.......
刹那间,万籁俱寂,连唢呐都停滞不响。
所有能喘气的,无不屏住呼吸,紧张望向鬼新娘。
“哬......”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似叹似笑的声音缓缓响起,又溃散在乌蒙蒙的天地间。
紧接着,鬼新娘像破旧的抽风箱,一声接一声的低笑,而后一把掀翻头盖——头盖下的脸竟然只有红唇,其余五官空白一片!
“啊啊啊——!!!”
“鬼新娘!鬼新娘醒了!”
“快逃啊!!!”
那些村民仿若有了灵魂——又或许是源自身体的记忆,无不惊慌无措!四窜逃亡!
江渔离鬼新娘最近,却也不害怕,甚至还有功夫笑眯眯的跟系统吐槽:“他们逃命起来,比刚才热闹啊。”
系统:【.......】
鬼新娘升上半空,倏的伸出手掌,那五根纤长的手指,齐齐长出黑色尖利的指甲!直直向人群冲去。
除了四散的村民,那几个考古者也很害怕。恨不得把一个小时前跟出来看热闹的自己一脚踹回屋里!
每次跟着穿越者准没好事!怎么就这么好奇呢!
啊啊啊啊,不想了,那鬼新娘冲过来了!
唐云泽正要组织他们逃命,江渔却不紧不慢的从随身空间取出陶罐——装着山神那只。
开盖,放鬼。
众人:“.......”
你他妈嫌一只鬼不够刺激是吗!!??
那山神骤然重获自由,坐在地上眨巴了一下犹如铜铃般的大眼睛,还没呼吸够外面的空气,便和浮在半空的鬼新娘对了个正眼。
山神:“......”
该死的人类!我敲里来来!
它拔腿就跑!
然而,四面都是雾霭。
这些雾霭像一堵看不见的灰墙,不论山神如何碰撞,都无法撞开一条缝隙。
他的出现为大家把所有火力吸引过去,考古者们无不瘫坐在地,心生后怕。
江渔走到唐云泽面前,把大罐合欢酒交到他手上,不冷不热的说:“尽量别用,等我回来。”
唐云泽眉头一皱:“你去哪里?”
江渔回头望去,视线的尽头是挂满红绸的宅院,他平静的说:“找人。”
唐云泽还想问得清楚一些,却看到江渔往宅院走去,只留下一个孤拔挺直的背影。
他咽了咽口水,忽然有一点点,只是那么一点点的,崇拜。
宅院是当年五爷纳妾的婚房。
江渔目标明确的来到挂锁的房屋前,从随身空间取出一杆铁棒,双手握着棒杆,狠狠砸向铜锁。
金凤不止一次来过宅院。
江渔把铜锁摘下,丢到一边,尘封了上万年的木门终于缓缓打开。他沉静的望着狭隘、逼仄、肮脏的屋子,阖了阖眼,锐利的眉目间闪过一丝不忍。
或许是替父亲送货,或许是为五爷庆生,在不知道哪一次,她与五爷迎面撞上。
江渔迈入屋子,他看到了散乱的桌椅,他看到了墙上的血印,他还看到地上长长的拖痕——仿佛有个什么人,曾在这里遭遇非人的虐待。
五爷是村里最富贵的人家,嫁过去一辈子不愁吃穿,家里跟着你得道升天——村里的长辈是这样说的吗?
江渔把屋内所有东西翻了个遍,都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最终将眸光落在角落的四方箱子上。
那个箱子很小,跟床头柜差不多大,所以一开始,江渔没有把它作为搜查首选。
现在却只剩下那里。
江渔脸色很难看,他缓缓走过去,抬起箱盖——
折叠在一起的女孩,蜷缩在这里,静静地阖着眼。
这是金凤的怨阵,怨阵的一切都以金凤的视角呈现。
在她看来,那些村民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五爷是青面獠牙、壮如小山的山神怪物,而自己——
江渔望着箱子里的女孩。
自己只是睡着了,一点都不可怕。
可是那么大的人,塞进如此小的箱子,怎么可能一点伤都没有呢?
所以金凤只好勉为其难的为自己添了一些缺陷——折断的四肢。
门边刮起一阵阴风,江渔合上箱盖,转头看去。
那在婚礼现场大杀四方的鬼新娘,摘着山神硕大的脑颅,站在门边冲他笑嘻嘻。
身后,是遍体鳞伤的唐云泽和梁文,要不是江渔临走前留下一罐合欢酒,他们跟鬼新娘作对,哪还有命在。
梁文还没露面,声音先传了出来:“穿越者快跑!”
然而鬼新娘堵在门边,他就算想逃也无济于事——何况他也不想逃。
江渔偏头看了鬼新娘一眼,眼里没有恐惧,也没有同情,平静的问了一句:“喝酒吗?”
梁文:“??”
唐云泽:“.......”
鬼新娘丢下山神的脑袋,一眨眼飘到江渔身边,五官逐渐从空白的脸上显现——这还不如原本空白一片呢!
她的眼眶咕咕流血,眼珠糜烂;她的鼻子凹了一块,像是被重物狠狠砸过。
鬼新娘闪烁了一下眼神,阴森森的勾起嘴角:“我是不是....很可怕?”
江渔瞥了她一眼:“有点。”
鬼新娘:“.......”
“不过还能接受。”江渔从随身空间取出瘦长的酒壶和两个玉杯,“喝吗?”
鬼新娘眨了眨眼,森森的说:“你想跟我喝合欢酒?”
说着,她凑上来闻了闻,笑了:“啊......你身上有合欢酒的味道,原来这两天跟我结婚的人,应该是你啊~”
江渔没理她,兀自在两个杯盏中倒满了酒。
“桑葚酒。”江渔捏着一个杯盏,送到鬼新娘的面前,平静的问,“喝不喝?”
鬼新娘:“.......”
金凤是个在风里长大的女孩,意外认识了下乡考察少数民族发展的大学生‘黎先生’。
她负责接待客人,客人温顺帅气。
慢慢地、慢慢地.....两个年轻浪漫的灵魂,在黑夜与大地间,轻轻触碰在一起,绽放出耀眼炫目的烟火。
黎先生邀请金凤离开村子,看看外面的世界。
金凤惶恐万分,躲在家里一步不出。
黎先生劝不了,只好自己离开。
可黎先生走了,却留下了一颗蒙尘的绿种,金凤每日每夜的想,每念一次,绿种的颜色就更透亮一些——最终,她做出了决定。
她要出去看看。
后来的事,谁也想不到。
当地最有势力的五爷瞧上了她,高昂的聘礼送到杂货铺门前。而她那时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跟黎先生离去——
黎先生陪她找五爷。
金凤:“不可以,五爷会杀了我的!”
黎先生:“不要害怕,把事情说清楚,我陪你慢慢讲。”
穷山恶水出刁民,黎先生这辈子都想不到,这次见面竟是永别。
“我不想喝桑葚酒。”鬼新娘的眼睛又开始渗出汩汩鲜血,“我要喝合欢酒!你有没有合欢酒?”
“有。”江渔看着她,“但是不给你。”
鬼新娘愣了愣,而后猛地张开血盆大口:“那我吃了你——!”
“可是桑葚酒真的很好喝。”江渔平静的说,“江南特产,要不试试看?”
鬼新娘:“.......”
鬼新娘......或者说金凤,幽幽叹了口气。苍白泛青的手,还是接过了桑葚酒。
“我觉得没人能弄到桑葚酒。”金凤晃了晃酒杯,紫色的液体在杯盏中滚动,“不然为什么,我想喝一次那么难......那么痛苦。”
谁找江渔谈心,那真是自找罪受。
可江渔是唯一一个把桑葚酒送到她面前的人,她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能听她说话的人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屠了整个村子吗?”金凤忽然问。
江渔抿了抿唇:“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黎先生,献祭了山神。”金凤面露扭曲,却死死压制滔天恨意,“祭祀日的夜晚,你还记得吗?那个男人是黎先生,我记不清他的脸,只能用你们的代替。他们虐杀黎先生,却说是为平息我的怒火。全都该死——”
“你说得对。”
金凤扭曲的面孔顿了顿,显然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此人第一次顺着她说话。
江渔捏着自己的杯盏,碰了碰她的杯:“喝了酒,解脱吧。”
金凤愣怔的盯着手中的酒,眼中闪过一丝迷惘.......
她似乎留存太久了,久到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
可是这个人......
她呆呆看着江渔。
江渔投来疑惑的目光。
金凤似悲似喜的叹了声气,抬起酒杯,抵在唇边,轻轻说:“我想起来,我应该见过你。”
江渔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时,金凤已经喝下整杯桑葚酒。
江渔:“.......”
她的身体逐渐透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小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冲他笑了笑:“可是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什么都不能说。”
“也祝你们,早日解脱。”
最后一句几不可察,消散于空气中。
阵,破了。
【作者有话说】
撬开宋长安的嘴其实很容易......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了一个故事,想在安阴村表达出来。但笔力不够,又老是自我怀疑,所以想要的效果呈现不出......
剧本杀副本总算结束啦~下一趴虐渣复仇,江渔掉马!!
离开安阴村时,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滴滴沥沥把红天洗尽,黑色的土地被水浸得更深,空气弥漫着土地的清香。
候在阵口的飞行器缓缓降下,穿着淡蓝色衣服的黑月医者从圆滚滚的飞行器跳下,小心谨慎的扶着这些‘哎哟哎哟’乱叫的考古者。
江渔落在人群最后,静静目送他们离去。
他们却在临上飞行器之前,不约而同的停下,回头深深望了过来。在江渔准备开口怼人时——向他鞠了个躬。
江渔:“.......”
江渔面露疑惑,兀自询问系统:“他们有病?”
系统对这种‘善意免疫’的人无话可说,连个标点都奉欠。
唐云泽很忙,他自己精神也不好,却跟着救援队忙上忙下。梁文倒是跟江渔说了几句话,却因为体质太差,没多久就口吐白沫被医者抬走了。
至于江软白.......他被江家人围在中间嘘寒问暖,想抽身都难。
江渔倚在树边,直到洹河遗址重归寂静,才直起身,对系统说:“回去吧。”
安阴村,或者说桃花村,终于重现天日,归于历史,在时间的轮转中等待下一次复生。
这几天在安阴村玩剧本杀,江渔没来得及好好经营直播。
回到青山别墅,他洗漱完毕,开始翻看这几天的直播情况。
一点开黑月TV,饶是江渔有所准备,还是被盛况惊吓。
黑月TV首页有个最佳推荐,只有头部的几位主播能摸一摸这个位置,大多一天一换。而江渔的直播间——已经挂了整整三天。
也就是说,他进入安阴村多长时间,他的直播间就在这个位置待了多久。
怎会如此?
江渔显然对自己的人气没有正确认识,他点开自己的直播间,看到一溜的打赏礼物和评论......
他挑了挑眉。
打赏名单长得不能再长,别的直播间的榜首,在江渔直播间只堪堪够得上前二十!
评论留言已经达到TV显示极限,呈无穷数值!
粉丝数量更是断崖式居于第一!
至于收益.......江渔都懒得看了。
他又点开黑月论坛,自己唯一发的那条论坛已经聚集了无数粉丝、路人。
他翻了翻评论,一开始的发掘教学,大家还抱着看热闹的态度。
进入安阴村后,路人变多了,幸灾乐祸中又带着猎奇和恐惧。
再后来,江渔一系列骚断腿的操作以及怼天怼地连怨阵大BOSS鬼新娘也甘拜下风的气势......莫名有点上头。
他的死忠粉于是以一种极其可怕的势头上涨。
江渔看到数据漂亮,心情很好,抓过客厅磨爪子的白色小猫,‘咔嚓’一张照片,更新了一条动态。
@穿越者:[图片]我平安,猫也平安。
磨爪子到一半·宋长安:“.......”
江渔关掉论坛,抓着巴掌大的小猫开始上下检查。
大半罐生命之源的力量真不是盖的,小猫已经没有伤了。小小的身体柔软温暖,宋长安变成猫后又特别不要脸,卖萌撒娇一把好手。
江渔撸得很尽兴。
所以他越来越过分,正当他准备剥开小猫的毛毛看看公母时,宋长安终于忍无可忍。
一道柔和的白光闪过,宋长安变成了人。
不知道为什么,宋长安人形总是很寒。他冰凉干燥的手正虚虚抓着江渔造孽的手,无可奈何的说:“你干什么。”
这就很尴尬了。
江渔冷着脸瞪他,假装无事发生的抽回手,耳朵却悄么声的背叛主人,通红一片。
为了转移注意,江渔点开黑月论坛看评论。
最新一条动态已经直飙60w评论,江渔翻了一下,发现大部分都在求他直播。
江渔皱眉思考。
的确,这几天安阴村直播太虐了,得安抚安抚粉丝。
可不直播考古,他能播什么呢?
江渔点漆的眼眸缓缓扫过屋子,最后落在笑得倾国倾城的宋长安身上。
宋长安:“?”
......
“好久不见。”
依然是第一人称视角,依然是主播不露脸,江渔自以为很热情的跟粉丝打招呼。
刚一开播,他的直播间直冲横条第一,不管是不是粉丝都涌入直播间,进来第一件事先‘啊啊啊啊’一番,然后才开始热烈讨论。
【我是来围观Bking的!】
【我是来围观考古者的!】
【我是来跪舔主播的!!!】
【好久不见小猫咪!!我还以为噶了呢呜呜呜——!】
江渔一眼就撇到最后那句话,不爽的皱了皱眉。
他一把抓过变成猫的宋长安,两手托着小猫的前爪,冲着观众比了个拜年的手势,说:“他很健康。”
【啊啊啊啊,好可爱!好可爱!软fufu的好可爱!】
【今天能看猫屁股吗?】
【你捏捏小猫尾巴!小猫会跳起来!跳得像桌子那么高!】
宋长安:“.......”
考古系统也在看热闹,很聪明的一言不发,他蔫坏的想:要是你们知道这只小猫是谁,恐怕连字都打不出了。
正玩闹着,光幕右下角忽然抖动了一个小窗口,上面写着:‘黑耀主播-大锤子邀您打擂。’
江渔微微挑眉,好奇的问:“打擂是什么意思?”
【哇!!有主播邀你打擂台吗?是谁是谁!】
【快同意他!啊啊啊,有朝一日我能看穿越者打擂台,死而无憾!!】
【打擂台就是跟其他主播PK,同框直播,看粉丝打赏。哪边打赏多哪边赢,输的那方要做惩罚。】
啊.....
江渔理所当然的说:“那我不是赢定了?”
众粉丝们:“......”
妈的,穿越者这种一本正经的装杯真是太上头了!
江渔自封宠粉的典范,顺着粉丝意愿,点开窗口,同意打擂邀请。
直播屏幕于是被分割成两块,左边是他的直播间,右边是一个风格十分.....豪迈?朴素?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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