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恶鬼,这件事交给我。”江玉初只消看一眼就知道。
根本没有什么恶鬼附身,也不是这孩子自己去招惹的,是有人拿了他的生辰八字放进了阴阳鼎。
阴阳鼎能转换一个人的体质,这孩子原本是个阳气充沛的健康命格,现在看起来却变成了体弱多病的早夭命。
有人下手转移走了他剩下的命数。
但是现在还不稳定,一旦过了今晚,就是找到阴阳鼎也没用了。
阴阳鼎前段时间刚从鬼市带出来一顶,司空青不清楚,赵文尘和许冬知确实清楚得很,这事暂且不能说。
江玉初在短短几秒内做出了决定:“你们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明天早上六点来替我就行。”
寡言少语的江副局鲜少说这么长一段话,赵文尘与江副局对视一眼,后者避开了目光,赵文尘沉下情绪。
“走吧。”他冷声道,先搂着脚下不稳的许冬知往电梯走。
司空青站在病房里跟江玉初又僵持了两分钟,再度看看病床上呼吸微弱的人类朋友。
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长又深地呼吸一轮,朝江玉初深深鞠了一躬,放下骄傲恳求:“杨童纪就拜托您了。”
“放心。”江玉初简短答道。
除了江玉初以外的妖都离开之后,他沉下脸色,走到病床边坐下,手背试了试人类小孩额头的温度。
还在发低烧。
他拿出手机,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数字。
不同于许冬知拨号时的无人响应,江玉初拿起手机,铃声响了两声酒对面便接通了。
他直奔主题:“佘钰,你要拿着阴阳鼎祸害人类吗?”
阴阳鼎被赵文尘交给特物局之后一直保存在佘钰手上,这段时间佘钰出任务在江玉初的安排之外。
除了佘钰自己,没有人知道他在作什么。
手机传声孔里只有轻浅的呼吸声,佘钰转了个身正对风口,风声很吵,裹挟着他飘散的声音传到江玉初耳朵里:
“不然呢?江玉初啊,你想要我看着你死吗?”
说这话的时候,上佘钰还在轻轻地笑着,只是那抹笑声被风吹散了,江玉初听不明切。
“我不需要人类的寿命,你给我我也不会收的。”江玉初是个倔脾气,气过头了喉头发痒,他手握拳抵在唇边压抑着。
“那妖怪的呢?妖怪的该收了吧。”佘钰早料到江玉初会这么回答,他敛眸遮掩眼中的冷意,“我不会让你死的。”
“……没必要。”江玉初没再劝佘钰,两百多年的同床共枕,他要是再不清楚这人有多倔,那这两百年就都白睡了。
“你啊……好歹也想想自己的退路,想咳就咳吧,我也不能隔着电话把你怎么样。”佘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失望地保证,“我不会伤害那个小孩的,天亮之前我就把寿命还给他。”
两个倔强的人,其中一方先服了软,可两方却都不好受。
话音落下,江玉初不再压抑,他捂住传声孔咳了好一会儿,分不出他跟床上的人谁的脸色更差。
“你什么时候回来?这次任务出了好久。”江玉初已经三个星期没看见佘钰了。
迫切的思念做不得假,他现在只想跟佘钰拥抱一下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否则他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宁。
类似想念的话,佘钰听江玉初说过好几次,每次听都会忍不住心弦颤动。
那样强大自持的江玉初也会想念一个人,每次想到这种可能佘钰就不舍得再对江玉初开玩笑。
哪怕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享有这份荣誉的妖。
还有一只死了一百多年的凤凰。
江玉初是否也曾温柔地同那只凤凰说过这样的话,是不是很遗憾最后没有跟她在一起,是不是后悔没能在她生命遭受危险的时候提前预判。
那年特物局的玄武算过一卦,说神兽会有一场大浩劫,不出一个月玄武就死了,紧接着就是凤凰。
收到消息的他和江玉初去到守雾山的时候只捡回了凤凰的崽子。
而那个娶到了凤凰的愚蠢的人类,居然听信了陌生人说的谣言,相信吃了自己妻子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
生前没有做出任何贡献,在外欠了一屁股酒债,胡子拉碴,邋邋遢遢混了半辈子的穷鬼,为什么偏偏奢望长生不老。
不忠诚的人,就该去死,佘钰无法控制自己这样想,同样的,他也无法接受对特物局那么有意义的江玉初马上就要死了。
最多二十年,只剩下二十年了,他很惶恐,不敢想象江玉初死了以后他该怎样过下去。
或者干脆学赵文尘的父母殉情算了,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人缅怀他们两人。
“还在听吗?”手机里传出来的清朗男音唤回了佘钰的理智。
“在听。”佘钰捂住手机,使它更贴近耳廓,“我明天早上就回来,很想你,明天见面抱我一下吧。”
“好啊。”江玉初柔和了面色,又是两声咳嗽后,他很轻很轻地说,“我很想你,早点回来。”
这句话没有回应,两人都默认在杨童纪醒来之前他们就会见到面。
现在的情况不太妙,他们是见一面便少了一面,每一个对视、拥抱都非常珍贵。
凌晨四点过几分,病房外响起敲门声,医院地址江玉初发信息告诉了佘钰。
他拢了拢风衣,起身开门,外面是裹挟着一身凉意的佘钰。
“欢迎回来。”江玉初回头看了眼心跳检测仪上逐渐回升的心跳频率,朝佘钰张开双臂。
佘钰一言不发地探身紧抱回去,直到两人的体温趋于一致时才松开。
“叫他们回来守着,我们回家休息。”佘钰说完软了骨头,上半身靠着江玉初不肯动,偏长的柔软头发蹭在江玉初的脖颈,把人的心都蹭软了。
“靠稳了,我打个电话。”江玉初抬手摸摸佘钰坚挺的后背,纵容了他的撒娇。
打电话给了赵文尘,后者二十分钟后赶到了医院。
接班继续守着杨童纪,江玉初则被佘钰半搂半抱地带走,准备回特物局补觉。
有了前辈帮忙,杨童纪的生命体征飞速地恢复,到早上八点钟护士查房的时候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
护士坦言说自己是第一回看见恢复能力这么好的人,一边夸杨童纪身体素质好一边叫来了医生。
确认了没有生命危险后,等病人醒后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不过司空青不敢马虎,坚持让杨童纪多住了两天院,杨妈妈熬过差点失去孩子的恐慌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这位来他们家做过客的男生是不是对他们家童纪太好了点呀……
中午杨童纪醒了,虚弱得很,抖着手吃了份打包的流食。
他就是现在想出院,司空青也会摁着不让他成功,杨妈妈同样不会同意。
“小青啊,住院费是多少,你看我,一慌起来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肯定很贵吧,实在是太麻烦你了。”
杨妈妈局促地双手交握,眼角的皱纹这两天一下重了很多,现在的她看起来倒真像四五十岁的妇人了。
人类真是脆弱啊,司空青再次加深了印象,摆手拒绝了:
“不贵,这家医院是我家投资开的,给我的也是最优惠的价格,您给我普通病房的住院费就行了。”
普通病房住两天也要五六百,不便宜了,但是对比贵宾房算得上天差地别。
不过司空青没说,他在走廊站了一会儿,又钻进病房跟杨童纪讲话。
“我这两天天天做噩梦,莫名其妙的,那些地方我都没去过,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会梦见。”
刚醒过来的杨童纪表现得惶惶不安,握着杯子,几番犹豫还是跟司空青小声吐槽。
病号服宽大,笼罩在他身上,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袖子里露出的手腕纤细,腕骨伶仃。
司空青疑心自己只要稍微用点力都能直接捏断。
“你梦见了什么玩意儿?讲来给我听听?”司空青拖来把椅子,大刀阔斧地坐在床头。
狂放的坐姿让杨童纪无语了两秒,他放下杯子,看不惯他坐姿不端正,收回手时轻轻拍了下司空青的腿:“你坐好点,我看着不舒服。”
“毛病。”司空青嘴上说着,还真摆正腿并拢坐好。
没预料到对方竟然会乖乖听话,杨童纪愣了一下,扬起个灿烂的笑容,郁闷一下子就飞走了。
这下他深呼吸一口气,慢吞吞地边回忆边讲:
“我梦见了之前学校里请来给我们颁奖的那个富豪,我记得教务主任叫那个人尤先生。”他没说之前许冬知和陆婷也提到过一个尤先生。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个人。
“他在前面领着我走,那条路也挺奇怪的,像小路,但是走上去又恨宽大,我一路上都没踩到过石头,但是鞋底沾了好多泥巴。”
从杨童纪提到尤先生开始,司空青就坐正了身体,他手中把玩了一会儿手机,转了一轮回来,打开了录音,准备等会儿发给不在现场的赵文尘和杨童纪。
他一来就让那两个回酒店休息了,反正也没什么交接工作要做。
“你们一直在走山路?”司空青问了一嘴。
“没有,后面山路走到头了,我跟着尤先生钻进了一扇门,门外面居然在下雪。”
要知道,南鸣市不到一月份是不会下雪的,这才刚过十二月,为时尚早。
“尤先生说要我去山上住一段日子,我们又爬了一条很正常的山路,半山腰果然有一栋很破的房子,我钻进去,里面不仅透光还漏风。”
“等我再回头,就发现尤先生不在了,那间房子里是真的很冷,四面透风,我感觉我马上要睡过去的时候,佘老师来了……”
杨童纪说到这又解释了一句:
“就是许冬知的老师,你可能不认识,我之前跟他见过几次,不过没跟那个佘老师讲过话,梦里也是,他出现以后,一句话也不说,拽着我就走,出了门以后,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上山的山路,还有一栋破房子?”司空青也没什么头绪,掐断录音,反手发给许冬知,他也只当是杨童纪做的一个噩梦。
不过尤先生的出现他敢肯定不是巧合,这个人跟他爸有过几次合作,每次都是他爸开车到对方的半山别墅区谈工作。
每次都是避开司空青谈的,能有什么工作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谈的,司空德也没避过他,司空家的产业以后还是要由他继承的。
而且尤先生那人吧,看起来德高望重的,相处不到十分钟就会觉得他浑身都是秘密。
就算住在与世隔绝的半山别墅里,也养不出风轻云淡的性格。
既然放不下工作,那就别谈什么避世不出、修身养性。
“我晚上想吃鸡肉。”杨童纪摸摸空荡荡的肚子,只喝流食也太惨了点吧。
坐了这么一会儿,身上的体力恢复了一点,握手也有劲儿了,他觉得今天晚上吃点肉不算很过分的要求。
“可以,想吃什么做法。”司空青比杨童纪更清楚他的身体状况,离魂而已,时间没拖太久,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想吃黄焖鸡。”杨童纪可怜巴巴地瞧着司空青。
“行了,给你买,别冲我撒娇。”司空青一扯被子,毫不留情盖住杨童纪苍白的小脸。
单纯非常渴望吃到黄焖鸡的杨童纪:“?”
他什么时候撒娇了?他怎么不知道?
那头的许冬知收到录音,看了眼正滔滔不绝讲课的陈哥,还是决定尊重陈哥的劳动成果。
加上今天这节课讲的内容他还没完全弄懂。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放寒假就剩下一趟考试,是高三上学期的最后一趟摸底考试,同样也是期末考试。
他竟然觉得考试太少了,经常学着学着就陷入迷茫,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有没有提高。
身边又是赵文尘这种级别的学霸,不管他做得再顺手,扭头看见赵文尘看一遍题目就能准确写出答案。
他的嫉妒心就可以立马攀上巅峰。
认真听完做好笔记,还是有点没弄明白,转头想问赵文尘,发现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
才想起来这节课赵文尘根本没来上,他跟陈哥请了假回了一趟特物局,剩下许冬知一个人在学校听课。
好吧,不能太依赖赵文尘了,许冬知歇了听录音的心思,把手机揣进口袋,起身去前排找步良平。
“你这道题弄明白没?”他摊开的书本被暴力扔到步良平桌上。
后者撩起眼皮看他,旁边的梁速则是一脸幸灾乐祸,无声地催促:打起来打起来!
引战的小棒挥舞不到两秒,他就看见往常特别不待见许冬知的步良平好脾气地拿起那本书。
“弄懂了,你过来坐着,我讲给你听。”步良平拍拍旁边空着的座位。
那是一个半路出家学美术的同学的位置,所有美术生都去外地写生了他才慢悠悠跟着去,座位也就空了出来。
“真不赖啊。”许冬天大咧咧给了步良平肩膀一拳,又补充道,“不过没有赵文尘厉害。”
“你他妈——”梁速没忍住爆粗口,收到步良平一个瞪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良平哥,你他妈就让许冬知这么踩在你头上?”
真是不会看颜色的走狗,许冬知无声点评,梁速说话没压着音量,还在教室没走的都被吸引了视线。
“我踩他头上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许冬知放下笔,站起身,食指戳在梁速额头,把他往后戳了个趔趄。
“赵文尘不在,老子今天心情不好,不要逼我动手,你知道的,我就算惹了事也不会有惩罚,但是你——”
可能断胳膊断腿吧,许冬知心想,他真的是太久没动手了,自从赵文尘管着他以后。
“你——”梁速握紧拳头,听完许冬知的话清醒了不少。
是啊,许冬知大大小小打过那么多次架都没有被退学,背后肯定有关系,但是他要是被打残了,连医药费都拿不到,哭都没地儿哭。
他可还要靠着别人资助才能上得起学。
“咕咚”咽下口水,梁速收敛了膨胀的怒气,讪讪坐下,没再开口说话。
许冬知本意也没想跟人打架,见人安分了,他也坐回去重新拿起笔,只是对步良平语气冷了点:“你接着说。”
“成,你仔细听着。”步良平拿了本草稿纸放到许冬知眼前,一步一步给他算这道压轴大题。
陈哥讲话的时候会用上一点方言,许冬知听不明白,但是步良平的普通话是很标准的,他这回弄明白了。
“感觉这里可以简化一点。”许冬知手里的笔头点在中间一步过程上。
感觉跟后面的重复了,或者也可以换成另一个更简便的公式。
“你可以再问问赵文尘,我讲给你的是我认为最简便的算法。”步良平收回草稿本,右手撑着头,一副不要再跟他讲话的死样子。
许冬知一噎:“行吧,我还以为你改变了,没想到还是这种老顽固。”
“是的呢,我们这种老人跟校霸都有些合不来。”步良平这话是开玩笑的,之前是合不来,现在倒是接受良好。
“等会儿给你一拳,我们就合得来了。”许冬知撇嘴笑了下,站起身往后走,刚走一步又被那人拉住。
“最近不要离开赵文尘。”步良平说。
“行。”许冬知莫名其妙。
除了赵文尘有事的时候,他哪天没跟赵文尘在一起,说实在的,也不知道那人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之前还说让他不要到处乱跑,自己倒是跑没影了。
打点好特物局的事情,赵文尘勉强赶上了下午的课,许冬知中午没心情吃饭,趴在桌上也睡不着,看见赵文尘回来才恢复了精神。
“你死哪儿去了,我问个题目都找不到人问。”
第六十七章 发情期后遗症
“哪道题不会,我看看。”赵文尘没穿校服,穿了件黑色夹克衫,往许冬知旁边一坐忒有气势。
“来晚了,我问了步良平,已经学会了。”许冬知熟练地往他身上一靠,闻到股烟味,惊奇道,“你会抽烟啊?”
“不是我,别人抽的。”赵文尘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低头闻了下,“味道重吗?我换了身衣服再过来的。”
“不重,是我鼻子比较灵。”许冬知坐正了身体,过了会儿觉得累,又靠了回去。
他不喜欢烟味,混在一堆的人里有抽烟的,他也从来不碰。
但是当这股尼古丁的呛人味道出现在赵文尘身上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并不是那么难闻了。
反而增添了几分难言韵味。
喉咙从离开医院以后又自己好了,现在正常说话完全没问题,说多了会有点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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