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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太子殿下(月见春晓)


这是何等的诱惑!
可洪尚涛也觉得凶险,开始并未应下。不料卞旭辉却是手笔大得很,竟然把丘兹、尼德兰、东瀛都拉入局中。洪尚涛想起自己才知道他计划的时候,浑身都透了冷汗,心道,幸亏没和卞旭辉为敌,否则还不要死无葬身之地么?
却也因为有了外人相助,本来不可能的事情也就有了眉目。
洪尚涛心一横,又看了看早就被世家插成筛子的东南大营……到底是跟着揭竿而起。
而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这座章淮城,就是通往上京最后的一道关隘。只要打下这座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拦住他们了。
可洪尚涛停军在此已有三日,卞旭辉一直阻拦不让他进攻。
他想着身后还有西南大营的追兵,实在焦急:“卞大人,为何不攻?”
卞旭辉道:“老夫在等人。”
“等谁?”
“越国国主,乌涂尔。”
洪尚涛闻言,皱了皱眉:“等他?等他做什么?卞大人难道不知,此人打破丘兹军,下一步定要支援上京的!到时候你我腹背受敌,这可不好说了!”
卞旭辉抬手压了压他,说道:“老夫思索良久,便是把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这些可能中,乌涂尔绝无可能有背叛我等的机会。”
“背叛……难道?”洪尚涛忽然恍然大悟:“不愧是卞大人,原来和他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他与老夫私下交易,不愿自己从属国国主的身份变为大胤的君侯,此为一。”卞旭辉幽幽然说道:“他杀了钦差柳效云,无法向上交代,此为二。”
“东府太子,行事果决,绝无可能原谅此等臣子,此为三。”
“老夫将他罪状和证据已然秘密送往上京,他若是有任何异动,上京的桩子见老夫三日不传信,就会即刻把东西呈给太子。”
“太子必定勃然大怒,到时候他就是不反也得反!”
卞旭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啊,什么都好,就是心气儿太高。自认为自己是天下顶顶厉害的人物,想把天下权势归于一身,可到底是棋差一招。他若是个能顾念旧情的人,或许乌涂尔也不至于此。”
洪尚涛听罢,面色涨红,直言道:“那是他自己活该!这天下,定然不是他的!”
“可惜啊可惜。往日师生,一朝反目……呵呵呵,老夫尚未见过此等大戏,想来不日就能见到了。”
两人正说到此处,忽然听得前头军士哗然。
洪尚涛当即一凛,起身上马朝前走去。卞旭辉也跟在他后面,已观到底发生何事。
只见前头有人纵马疾驰而来,一边飞驰一边大喊:“大将军!章淮城城门大开!章淮城城门大开!”
洪尚涛讶异道:“什么?!”
那斥候到了他跟前,跳下马,给他呈上一件信物:“这是从城墙上面射下来的羽箭,羽箭带着这枚木令!”
洪尚涛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木令平平无奇,却是带着一个“归”字。
他皱眉道:“卞大人,这是何意?”
卞旭辉顺手接过,也跟着看了看,忽而抚掌大笑:“洪大人呐!老夫等的人,可算是来了!”
“这是乌涂尔的信物啊!他在大胤化名‘李于归’,这木令恐怕就是我拿些桩子所言的‘忠臣令’。”卞旭辉摸了摸胡子:“虽然东府那头没说这木令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它只发给忠臣,以来互相接应。这才有了这么个诨名……不想啊,太子爷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以为自己身边养的是一只狗,没想到是匹狼啊!”
听了他的话,洪尚涛也是眼睛一亮:“城门大开,这么说来,是乌涂尔要放咱们长驱直入的意思?”
“自然。”卞旭辉道:“不过还是要小心,此人虽有把柄在我手上,却不是真正的自己人。”
洪尚涛却是放松了不少,因此乐道:“不过是小小越国国主,能有多少能耐?事成之后,我第一个先砍了他的脑袋!”

第79章
章淮城果然城门大开,而站在门口的将军也果然是乌涂尔。卞旭辉看了看他神色,稍微轻松了一些,却还是带着谨慎:“国主,许久不见呐,老夫可终于盼着你来了。”
乌涂尔冲他笑笑:“卞大人,让您久等。”
卞旭辉见他周围没带军士,只有自己出门迎接,又是一问:“您的兵……”
“唔,都在城外呢。”乌涂尔十分大方的说道:“卞大人若是想看,本王带你去。”
“阿这倒是不用……”卞旭辉嘿嘿一笑:“对了国主,当初越国那边不还有西北大营么……”
乌涂尔看出他的顾虑,狡黠笑道:“你说郑家人啊。卞大人果真还是不信本王。你瞧瞧海津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是拱卫京畿重要不是?郑湘文算是我幼时好友,对我十分相信。”
“我说让他先行一步回到京城,他自然就回去了。”乌涂尔道:“不似卞大人这般,对本王如此试探。”
卞旭辉此言说出口,的确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从自己的暗线中已经得到消息。郑家人带着西北大营的确赶往上京去了,乌涂尔这话也没有撒谎。他听了乌涂尔的话,捻着胡子道:“得了得了,咱两个还说什么机灵话?”
乌涂尔这回没了说法,又是笑笑,请他入城。
既然要入城,自然不能把整个东南大营都带进去。洪尚涛也有心思去看看乌涂尔所言是不是真,就让自己的心腹带队,拉着整个东南大营去了越国士兵驻扎的地方。看着兵卒一一休整,洪尚涛在城门楼上对乌涂尔说:“想必再过些时候,白耀奇就能带着人过来了。到时候怎么办……国主可有对策?”
“白将军又不知我和两位大人有私,到时候哄骗他一下。咱们给他包了饺子。”乌涂尔淡淡说道:“有我接应二位大人,还说什么对策……那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我看呐,不如好生喝酒好生吃肉啊!”
洪尚涛粗人出身,觉得乌涂尔虽然年岁不大,却有种和他十分投机的感觉。当即哈哈大笑,把手搭在乌涂尔肩上:“好好好,都依老弟的意思,咱们喝酒吃肉!”
“嗳,洪大人说得哪里话,明明是国主。”
洪尚涛不愿听卞旭辉这种屁话,反而继续搂着乌涂尔道:“是国主,更是老弟!走走走,吃肉去!”
乌涂尔照旧是笑吟吟的,被他拉扯着进了堂中。整个章淮城已然被乌涂尔控制,当初这里管事的官员也都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卞旭辉随口一问,乌涂尔就说,早已扔到大牢中去了,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惹不起什么风浪。
酒过三巡,乌涂尔在上首,忽而听得外头有人朗声道:“求见越国国主大人。”
卞旭辉虽不敢痛饮,却也喝了两杯,到底年纪大了,有些微醺:“国主,这,这什么人?”
“叫上来一看便知。”乌涂尔道:“叫他进来。”
有了侍卫的通传,外头那人很快入了堂中。卞旭辉一看,此人年纪不大,长相也清秀,似是个读书人模样。此人入堂,并未看卞旭辉和洪尚涛,反而看着乌涂尔道:“拜见国主。”
“不必多礼。”乌涂尔看着他,突然笑出声来:“明明都是熟识之人,何故这般陌生。”
此人摇头叹道:“下官真心待国主,不想国主却借着下官身份,还把下官做成了死人……这笔账,还请国主记着。”
乌涂尔道:“自然记着。”
他二人说话如同猜谜语,洪尚涛听了一脸懵,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就见身旁的卞旭辉变了脸色。那张橘皮老脸上,哪还有什么酒气,早就全部散光了。他心下有异,赶忙喊:“卞大人……”
可话未说完,就见卞旭辉猛然从席间站起,指着站在堂中的那青年人,颤抖着说道:“你,你……你是柳效云!”
堂中人面不改色:“正是下官。”
这回,连洪尚涛都听出了不对。乌涂尔能有把柄在卞旭辉手中握着,其中有一条罪过,就是亲手杀了柳效云……可现在,为什么柳效云还能站在他们面前?除非,除非此人根本没死,从那时候起,乌涂尔就是骗他们的!
洪尚涛能成为一方大将,自然也不是愚笨之人。看着眼下这种情况,眸色一沉,立刻给身边带着的兵卒一个眼色。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尚未来得及对乌涂尔发难,就见乌涂尔身后的屏风后,射出一只尖锐的羽箭来。洪尚涛大惊,想要挪动身子,不料却是一歪。他顿时明白过来,恐怕这酒菜之中都被人下了药!
以至于那根羽箭掠过,他根本躲闪不及,只能举起手掌抵挡。随后手掌就被羽箭捅了个对穿。
而有人从屏风后款款绕出,正是那本应该去驰援上京的郑湘文!
卞旭辉倒吸一口冷气,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圈套,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乌涂尔不过是个越国人,就算是成了越国国主,帮了太子,在太子面前露了脸。可太子那边,必然会因为他曾经与自己有所勾结心存芥蒂,到时候狡兔死走狗烹,他乌涂尔能落下什么好处!
即便从一开始就是设下局,可越国国主能落在他乌涂尔头上,不也是自己的手段么?难道乌涂尔当真相信太子往后不会对他起疑?难道乌涂尔当真就能将权柄拱手让人?!
卞旭辉统统不信,别逼到这个地步,他居然也不紧张了:“这是做什么?国主可知,若是老夫没了动静,太子即刻就能得到你勾结老夫的罪状……他是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乌涂尔没说话,只是冲他笑笑。
他适才也吃了有药的酒菜,现在身子发虚,根本直不起来。所以他只是坐在上首,对着郑湘文说道:“还是拜托湘文了。”
郑湘文骂了他一句:“我知道怎么做。”
说罢,他挥了挥手,屏风后又走出几个人来,废了一番小功夫,就把在场的两个反贼拿下了。洪尚涛的确带着人,可刚刚那一箭出来,就把他射倒,他带的人自然慌乱。卞旭辉身边跟着的多是文人,更是没什么战斗力,在一瞧上首的乌涂尔气定神闲,像是早有充足准备,心底也多了畏惧,自然也是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

第80章
等到乌涂尔把人全都拿下,向来气定神闲的卞旭辉心中也打了鼓。他心中一半想着,乌涂尔这般反复无常,就算太子这会儿许诺了什么给他,恐怕也只是暂时的。另一半却也想着,可若是乌涂尔和太子之间当真有些什么……不就能成了他的保命符么?
可到底是什么……才能在皇权之下成为保命符?!
乌涂尔却是没有给他思索的时间,直接让郑湘文把人交给士兵压了下去。郑湘文看着人走远,这才皱眉问他:“你准备如何?”
“如何什么?”乌涂尔忽然龇牙咧嘴,冲他使了个眼色:“快快快,扶我一把,这药劲儿也太猛了。”
郑湘文无法,上前馋了一下:“你新伤未愈,这就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乌涂尔终于感觉自己舒缓了不少:“这不是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么……”
他说到这里,微微叹了口气:“我能准备如何,卞旭辉和洪尚涛是为国贼,我不能随意处置。虽然我心中极恨,却不可高过国法去。还得是把他们交给殿下处置才行。”
郑湘文也对他们此等行为十分不齿,和乌涂尔想到一处。想着这两个人为了所谓一己私欲,居然不顾大胤百姓性命,勾结外人。就是比起兵造反都叫人可恨,像他们这等货色,便是安在耻辱柱上永生永世也不为过!
乌涂尔看他神色不霁,宽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像他们这般,不过也是小打小闹。真正麻烦的,还是那群虎视眈眈的外族人。”
郑湘文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看那丘兹国,只是尼德兰人手下先派出来咬人的一匹狼。而东瀛人,则是身边饲养许久的恶狗。”乌涂尔说道:“别人都觉得,是卞旭辉为了保世家,才与外人勾连。可说到底,是尼德兰人觊觎大胤繁荣,有意试探咱们。”
“确实如此。”郑湘文对这些阴谋诡计,也并非是一无所知:“所以,抓住卞旭辉不过是暂时安稳住国内而已。”
乌涂尔道:“嗯。可国内也并非完全安定,便是姜成善那样的人,都有心趁乱浑水摸鱼,咱们先一步抓住卞旭辉,是给这些人吃一记定心丸,叫他们万万不要轻举妄动。”
“太子殿下再如何,不能远去东南,便是让他去了海津,都是臣下的疏忽。我还不能为太子殿下解了周遭外人的难,总归是需要帮他解解近忧。”
郑湘文听着,觉得的确如同乌涂尔所言,可忽然又想起刚才卞旭辉的态度,心中带了一丝困惑出来。他知道乌涂尔对太子十分崇拜,太子对他的恩情又重,对他也十分不错。但郑湘文也清楚,像是太子这般的为君者,也确实如卞旭辉想的那样,对有异动的臣子十分在意。
他虽然当初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前去越国相助,却仍有担心,一边扶起来乌涂尔,一边又多嘴问了几句。
乌涂尔听了这话,冲他笑笑,只说毫无关系。
郑湘文看他笑得狡黠,忽然福至心灵,猜想着,恐怕乌涂尔在东南和卞旭辉“勾结”,又被卞旭辉“送上”越国国主之位,都有着太子殿下的手笔。
这么一想,他就寒毛一竖,想着殿下那种人中龙凤,做出此等事情来也是非常可能。倒是乌涂尔……就是这般的信任他。
乌涂尔未能知道郑湘文心中所想,在把卞旭辉抓住的时候,心里爽感顿生。同时跟着这股子爽感的,还有按捺不住的思念之情。不知多少日月过去,只能在旁人口中,或是寥寥书信中才能窥见某人。这回解决了卞旭辉,终于能无有负担的去找殿下了!
这一刻,乌涂尔浑身都不软了,什么伤不伤、药不药的,他全然不在乎了。
就是洪尚涛带着的东南大营尚且算是个问题,但只要撑到白耀奇来,就也迎刃而解了。
他撑着郑湘文的手臂缓缓挪了两步,心下却是无一不在雀跃。
郑湘文看着颇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乌涂尔却是偷笑:“无妨。”
海津,大濛港。
天尚未亮的时候,东瀛人组织了一次进攻,虽说被打退了,却好像只是骚扰,并未能打伤他们的元气。程束一夜未眠,因此等着李庄进来的时候,他看到几丝亮光都有些不适应。
李庄吓了一跳:“殿下,房中怎么没点灯?”
“枯坐一夜,倒是不必点灯。”程束伸手微微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语气有些沉重:“既然你来,又有什么消息?”
李庄道:“的确是有消息,也不少……不过,都是些能让殿下宽心的好消息。”
听了这话,程束没忍住嗤笑一声:“李庄,你从前跟在本宫身边,也不至于如此油嘴滑舌,现如今……罢了,是些什么消息?”
李庄这才正色道:“洪尚涛的东南大军被拦下来了……被国主大人。”
猛然间听闻,程束不由一怔:“……乌涂尔么?”
“正是。”李庄观察他脸色,发现明明暗暗看不分明:“还有便是上京皇宫内传来的消息,说是九公主殿下力排众议,和谢大人一起,启用了一位将军。洪尚涛的大部队虽然被拦下,但之前派的先锋还在。东大营势力纷繁复杂,总是有所掣肘,都是九公主从中斡旋,甚至亲登城门迎敌,才算是全歼敌人。上京之围暂解。”
“她算是做的不错。”程束微微点头,沉默片刻之后,又道:“乌涂尔何时能回京?”
李庄知道他要问这个,却不知怎么回复,为难道:“国主他……应当还有些琐事处理,等处理完毕就能回京了。但至于还有多久,奴婢尚且不知。”
程束应了一声,也不知再想些什么,但明显情绪低落了一些。
李庄看着这一幕,心里大念作孽,这还是现在,等着往后,知道真相的太子殿下,还不知要如何“折磨”自己呢。他还是第一次瞒着殿下,心里不免打鼓。可受人之托,也不能说出真相来,只好跟着沉默站着。
“还有事?”许久,程束抬起眼睫问:“怎么站着一动不动?”
李庄本是心内在纠结,这会儿被太子点破,竟然有些慌张。又是连忙道:“额……殿下,还有件事,是从九公主那边传来的。”
“九公主说,既然上京如今未有危及,还请殿下回京主持大局。”李庄吞咽一口:“奴婢这边得来的都是先一步的消息,正制的书简不日就能送到殿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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